《无边际。[GL|FUTA|3P]》 初遇。 于元刚刚升到高中,发现用力考上的高中,是别人家境的起点,从前学校的正数第一,用同样的努力,现在变成倒数第一。 分配宿舍,拎取行李,像「初中」一样的流程,于元看到寝室号是506,里面已经有了三个人。 「你们好?」 宿舍里已经自成一派,于元把床铺铺在床位,室友的东西拿到地上,她的名牌在下铺,于是她也在下铺。 「她是于元?」沙丽说,「那个倒数第一吗?」 余之彬说:「比起她,不是更应该庆祝我们吗?203的友谊,再次来到了506,是允,你觉得呢?」 两个女生之间,围着一个女性,于元看到了名牌,对方在自己的上铺,名字叫「周是允」。 于元回正首。 「别那么过分,在寝室我们不谈成绩。」 第一次见到周是允,是在秋天,像是为一切奠定基础,有一个印象深刻的初遇。 于元的眼睛睁大了,第一次见到惊艳的人,像是「膝跳反应」,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感觉。 周是允拥有让人忘不掉的外在。 清俊的眉目,文弱的双手,能看到小臂上的骨头,衣服目测是S码,头发的长度在背部,有一些自来卷,因「瘦」显出的喉结,标志性的在脖子上。 气质型,还是五官型? 「她们不是故意的。」周是允在上方,眉毛向下看,声音温温的,沙沙的,说,「我是周是允,我下面的女生是沙丽和余之彬。」 —— 在正式上课前,沙丽找到于元,率先为于元「上课」,选址在教学楼的厕所。 十一中是「昌海」有名的高中,「局长」「处长」「董事长」在此处见怪不怪,每个人有官职,每个人有阶级。 沙丽的父亲是水务局局长。 余之彬的母亲是公安局副局长。 于元踉跄地被带到隔间,隔间的纸篓堆满了,正中心有一个马桶。 「头伸进去,用舌头舔。」沙丽说,「你不是应该最擅长这个了吗?平时没少被这样对待吧?」 大城市的霸凌也比乡镇过火吗? 于元的头被压在马桶圈上,两颗膝盖「啪」地跪在瓷砖上,余之彬攥着于元的头发,向马桶里面扯。 「你还把她当人吗?」余之彬把纸篓踢倒了,「我已经把她当猪了。」 「为什么?」于元的五官浸在马桶内壁,难以置信的平静,「我没有招惹过你们?」 但脑海中出现反问。 你不应该最擅长这个了吗? 于元被对待多次了,已经不再好奇,一些人天生有「气质」,周是允是「干净」,于元是「靶子」。 尿腥味充斥在鼻腔,余之彬的手筋起了,把于元的头向下,于元的眼睛直逼着水源。 一根头发掉进去了。 「你觉得名牌放在下铺,你就能住在下铺吗?」 原来下铺的东西是沙丽的? 食物一阵阵地从食管涌出,今天在食堂吃太饱了吗?无数次说过的减肥,最后变成了米饭和二荤一素。 不是说好了减肥吗? 于元的头被整个压进去了,来到「十一中」的第一天,被校园霸凌的第一天,一阵失神,发现已经浑浑噩噩到次日,学校组织军训,她正在站军姿。 周是允正在她前面。 —— 「八月二十一日,晴。」 「我发现周是允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只要在她身边,沙丽和余之彬就会收敛,从她们的嘴里,我也得到了她的家世。」 「周是允,周是允,光是这三个字,我最近听到了无数遍,第一名是她,军姿站的最标准是她,受欢迎的是她,有时候真的听烦了,她还长得那么好看……」 「我的努力都是无用功吗?我每天的废寝忘食,只是到达了别人的起点?我以为来到了大城市,抵不过别人的家世?」 「我总是忘了当时为什么从镇上考到市里,说好了要变成更好的人,说好了要考上名牌大学,说好了要改变阶级。」 午休时间,周是允罕见的无约,于元跟在她身后,女性走走停停,不回寝室,也并不去食堂。 跟了半程后,于元说:「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周是允回过头,身上穿着军训用的迷彩服,迷彩服很宽松,束带被拉到了最内,眉毛未有攻击性,眼下的「蚕」更温文。 周是允比于元高:「我不吃午餐的。」 瘦的人都这样吗?于元看了下自己的肚子,发现是硕大的。 「那你想去厕所吗?」 「我不是很想去。」周是允说,「但我可以陪你去。」 女性之间促进关系,一是一起吃饭,二是一起去厕所,三是多肢体接触。 周是允陪同于元到厕所,于元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在当天平静,不意味在之后平静,碰到熟悉的马桶,在厕所直视着天花,反胃的冲动一股一股,最终沿着马桶圈吐下。 于元把扣子解开了,以解沿着食管涌上的食物,露出一片平庸。 躯体平庸,体重比平常体重更重,大腿比常规尺寸更粗,手指似乎萝卜,肚子好比西瓜,于元开了隔间的门,与周是允站在同一片镜子下。 周是允的五官周正。 于元的五官臃肿。 于元把手洗了,五官同样洗了,「心宽体胖」作用于她,在初中三年的霸凌,每次心情不好时,用「食物」发泄。 肥胖是「暴食」的后遗症。 于元心想,一定要减肥成功了,马上就是大学,在无数教师描绘的大学,她会谈到一个感情,拥有无垠的前途。 成绩不能被别人耽误了,高中三年是最关键的三年,如果沙丽和余之彬在周是允面前收敛…… 于元忽然问:「你知道我的名字的来历吗?」 「芋圆?」 于元笑了,说:「是的,芋圆,我妈妈特别喜欢吃芋圆。我最近打算减肥来着,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那就死缠烂打、死皮赖脸、纠缠不休地成为朋友。 「我对减肥不是很了解。」周是允说,「我只对增肌有一点了解,增肌需要吃蛋白质,鸡蛋,肉类,优质脂肪也要吃,一些坚果,比如说开心果。」 「你有肌肉吗?」 周是允向下看了一下,水一样的性格,并不是没有听清,眼睛直视着于元,脖颈却红了一片,「你问的有点超过了。」 在「十一中」,周是允的家境在中上游,每个「局长」的储备役,对交往距离有自己的把控。 接近周是允,保持对应距离,每个家世好的人,即使表面上再温良,一定有自己底线,于是避免触到霉头。 于元伸出手,触在周是允的腹部。 周是允的腹部平整,在一整片手掌下,有不同的软硬点,构成骨骼与线条的形状。 「刚才摸到硬的地方了,那个是肌肉吗?马甲线还是别的什么?」于元说,「你真的有吗?」 于元向前走了一步,周是允向后退了一步,脖颈的红蔓延到下巴,一只手挡住腹部,美貌的面目,每个五官同在惊异。 与表面的平静不同,于元的内心正在煎熬,不清楚贸然接触的代价,只知道需要不择手段。 一直家境不良,她不明白社交,从未有人教授过她在社交中的「四两拨千斤」,只是主动已经做出巨大改变。 一定要变成朋友。 裸照其一。 军训以后是课堂,十一中的高一有七个班,于元被分到高一(三)班。 于元坐在位置上,发现周是允也被分到了高一(三)班,刚到班级已经有人缘了。 所有人似同苍蝇,围着一块糜肉。 于元心想,片刻后在心里笑了,觉得自己也是个苍蝇,周是允的附近总是聚满了苍蝇,绿蝇、麻蝇,丽蝇,她不过是个果蝇。 果蝇靠近了周是允,说:「周周?」 周是允说:「是你?」 不过是被肉选中的苍蝇。 果蝇又在心想,说「好巧」好,还是说「太幸运了」好?最后为了表达情绪,伸出双手,拥抱了周是允一次。 拥抱是「朋友」之间常规的亲密,周是允没有拒绝。 一圈手臂环抱着,感受到了温度,气味,像是要把人溺死的「安全」,当触到胸衣的边界的那一刹,感觉到周是允的体温烫起来了。 朋友是这样做的吗?一起上厕所,一起吃饭,做亲密无间的动作? 班主任到达班级,课程如约开启,第一堂课是立威以及调换座位,于元被分到周是允的同桌,偶然间看到周是允的包放在大腿上。 「放在腿上不累吗?」于元问。 「有放在腿上吗?」周是允的喉结向下,「我才发现包在我腿上,我刚才在找东西,忘记放回去了。」 包放回桌洞以后,于元又看了周是允一下,发现周是允的左腿搭在右腿上。 于元偷笑,优等生也翘二郎腿吗? —— 沙丽也被分到高一(三)班,和余之彬一起,在课程开始以前,二人被叫到办公室,面临着谈话。 「我们调了监控,在开学第一天,你们拉着于元到厕所。」 沙丽嘬了嘬嘴:「我?和彬彬?我们两个都没去过厕所,是和我们长得像的其他人吧?」 余之彬淡淡地伫立在原地。 「已经有人向我们举报过了,证据确凿,具体是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霸凌也立法了,等到事情大了,上升成刑事案件,追究的责任更大。」 「浪费时间。」余之彬说,「我比你更懂法,你的证据呢?」 沙丽满不在乎地耸肩,余之彬拉开了大门,已经不用再「思想教育」,更不用听不知法的「恐吓」,厕所里的事,没有监控摄像头,在不留痕的情况下,又能证明什么? 余之彬抱着双臂,淡漠的眉头蹙起,说:「不能放过她了。」 作为「玩伴」,作为「对手」,抑或是作为一脚的「蝼蚁」,于元已经具备资格。 「想个办法,于元告状了。」余之彬说,「继续拍照?」 「不、不。」沙丽露出阴森的牙齿,「不光是拍照了,彬彬,她既然敢告发,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真好玩。」余之彬罕见地笑了,「我以为她听说了我们的家世,不会再反抗了。以为能有所转机,不愧是蝼蚁。」 晚上的课程结束后,学生陆续回到寝室,沙丽借口「和好」,和于元勾肩搭背。 「今天老师找我和彬彬谈话了。」沙丽说,「说要把这件事情通知我的父母,我真的不想那样,彬彬也是这样想,但是她不善言辞,你也知道。」 「于元,我们能在厕所里谈谈吗?」 于元看向周是允。 周是允问:「你们怎么了?」 于元摇了摇首,和周是允道别,与沙丽到寝室的厕所。 又是熟悉的厕所,无数次的霸凌诞生于此,不在监控的范围,提供不出的凭证,天然的场地。 沙丽站在原地,昏黑的环境里,余之彬从厕所的墙边起身,于元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眼见着距离不断缩近。 淡色的瞳孔,薄至无法再薄的嘴唇,有兴味及毒色。 于元以为来到厕所是接受二人的道歉,余之彬扬起手,一个巴掌扇了上来,浑重的痛感直上脑门,鼻血出来了,于元被扇到洗手台。 沙丽压着于元的头,说:「手机带了吗?」 「不用压着她。」余之彬拿出手机,点开录像键,「乖乖站好。」 于元直起身体。 平淡的女声说:「靠着墙站正。」 于元流着鼻血,校服被染上大片的红色,靠着墙边站正了,像是拍白底的证件照,背景的瓷砖衬托鼻下的红,鼻血不断地淌到脖颈上。 沙丽再次扇了一巴掌,用腿猛地一顶于元,于元的手打算反抗,腿已经先软了,支不住地跪在地上。 「站正。」余之彬说,「现在在录的是你的裸照。」 于元捂着腹部,冷汗和热汗一起冒,抓着沙丽的脚,被拎起来对着脸打了一拳,顿时一片的青。 「我们之间的事是秘密,你泄露了我们的,我们就也会保存你的。」余之彬说,「自己脱,还是沙丽帮你?」 明白挣扎是没用的,明白家世是一座山。 于元站正了,拉开校服的拉链,脱下了第一件。 与其挣扎,不如顺受了,今天无论怎样都是裸照的结局,于元在心里想,都已经习惯了,反正已经习惯了。 脱到里面时,仍旧下不去手,涕泪横流。 从山上考到市里,以为阶级跨越,山上的第一名,变成市里的倒数,资源的不公正压在于元的肩角。 沙丽扯开她的衣服。 胸罩掉下去了,内裤脱下去了,直至整个人全裸,相机不带感情的记录,余之彬拿着手机走近了:「挺胸。」 于元的眼泪掉在地上。 沙丽抓着她的头发,说:「让你挺胸,没听见吗?」 于元被抓着头发,被迫地挺胸。 相机把胸的全貌录制了。 「真丑,没什么记录价值。发出去除了你又有谁会在意?提供不了任何价值。」余之彬的眼睛一瞬不瞬,「跪下。」 自尊也即将舍弃了,于元这才明白,不配合是维持自尊,并不是脑子不好,她需要一只手压着她跪下,而不是自己接受不了威压。 沙丽强硬地把她压下去。 拍摄完毕,余之彬收起了手机,兴味失去了,随手拍了拍于元的肩膀,从厕所里出去。 于元在厕所跪了半晌,脑子像被夺走了,今天的课程上了什么?明天的安排又是什么?做出的学习计划今天还剩下哪些没有达成? 思绪断开了,食堂还开着吗? 于元把校服压在洗手池,用厕所的洗手液洗校服上的血渍,忧心带回去洗会被发现,只能用这种方式。 好饿,好想吃饭,如果有饭就好了,就不用自己一个人承受压力。 一巴掌。 回到寝室时是十点,宿舍内已经拉起床帘,于元把衣服披在椅子上,打开一页课本。 数学先自学。 裸照的问题,于元不咸不淡地思考,把自己置身于事外,手肘撑着桌面,五指转着笔。 比起经历者,更像是旁观者,始终有一个信念,于元在课本上画线,认为自己是特殊的,像小说主角一样,达到「寒门贵子」。 周是允在下铺,在读一本书。 于元忽然搭话:「在读什么?」 「言情小说。」周是允清秀地说,「我包里还有,你也要读吗?」 读「言情小说」的周是允,在数学测验中达到了全班第一,自学数学的于元,名次止步在第四十一,余之彬的成绩不是名列前茅,也达到第八名。 「这道题有简便方法。」于元做题时,周是允在旁边看,用手指了一下题干,「你用的笨方法,计算量太大,数学是逻辑的学科。」 于元说:「聪明的方法是什么呢?」 周是允看着纸张,开始演示,每个步骤简便扼要,是一名好讲师,在逻辑方面透彻,能够精确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试一试。」在午休时间,周是允说,二人没有去吃饭,周是允未有午餐习惯,于元下定决心减肥。 第一次失败了。 「3不是这样消的。」 第二次失败了。 「你落下了一步。」 第三次成功了,于元激动到跳起来,别过身抱住周是允,周是允很显然不习惯亲密接触,于元有些语无伦次了:「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女性化的喉结向下。 「是吗?」周是允抱着于元,不明白异样感出自何处,在拥抱中有一种感觉,于元一定是磨到了什么位置,否则为什么又硬了? 性器官的位置,那根不应存在的东西。 数学题以后,于元继续留在教室,而周是允回到寝室,打开在抽屉里的Apple Watch,发送了一条微信。 「妈妈,今天的勃起次数是两次,一次是晨勃,一次是和同学接触,不当心碰到了。」 「8月21和28也勃起了,对吗?」 「是的。」 「距离上次只有两周,会不会是发育了?你从前不是都没有感觉?」 「但是我……」 「周末的时候回家,你爸爸很高兴,打算带你再去看看医生,如果发育到能改性别,你爸爸打算让你出国把学念下去,或者是给你办转学。」 「我先午休了,妈妈。」 「刚刚光跟你爸爸说你的事去了,没看见你的消息,你刚才想说什么但是?」 周是允拿着Apple Watch,从小受的是女性教育,声音更女性化,一时间难以接受,但再难以接受,旁人的期望像铅球,拿在手里扔不远,片刻后尚需拾起。 女性深呼吸了一下,向下看裆部的位置,宽松的校服裤子下,隐约露出器官的形状,周是允打了一下,自己痛到蹲在地上。 Apple Watch被放回去了。 —— 周四,周五,日历从来快,于元的周末一向在宿舍,这一周余之彬不回去,于元约了周是允在周末的时间。 半个月过去了,自从裸照以后,风吹草动很少,于元看到过课本被划烂,看到过水瓶里有虫子,座位上有水。 但在周是允视线范围内,余之彬和沙丽不再约她出去,已经是很好的结局。 「今天周六,我们去吃饭吗?」 于元是用「感谢教授」的借口留下周是允的,周是允真的相信,在手腕上戴着Apple Watch,一起走在街上。 「华莱士吗?」 周是允眉毛皱着,摇了摇头。 「麻辣烫?」 周是允看着不是很有食欲。 「煎饼果子?」 周是允把外套脱下来,说:「有点热,我们吃冰淇淋吧?」 于元被带到了商场,在商场感受到了「市内」的繁华,在乡镇见不到的,通通在眼前浮现。 珠光的首饰,科技的车辆在大厅,让人望而却步的餐厅,只是一件小食,张贴在玻璃上的价钱,掏空她的口袋才付得起。 但是她只带了20块钱? 于元表现得很局促,张了张嘴,又闭回去,额头上汗要出来了,拿袖子试去,不断地在脑子中温习话语,最后变成自暴自弃的一句:「我可能……」 周是允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可能?」 「我可能没带够钱……」 于元认为这比被霸凌更耻辱,像是被扒光了,查看她的贫穷,她已经用知识伪装自己,用「聪明」伪装在天鹅之中,但只有一层皮不够用,内核还是青蛙。 「那我们要留在这里洗盘子了?」以周是允的气质,不像是服务员,反而更像君子。 周是允说:「我听你说请客,也没有带钱,但是冰淇淋已经点了。」 冰淇淋一个又一个被打出,店员在等他们结账,问:「请问是用什么支付方式?」 于元对着店员问:「请问我们的做了吗?」 两个贵重的冰淇淋摆在她的眼前,于元惊讶于制造的速度,周是允用手表结了款。 一共消费54元。 于元拿着账单,吃着冰淇淋,吃得很小心,生怕掉下去一滴,用穿破了袖口的卫衣接着:「冰淇淋的钱,我回去会还给你的。」 「我不是很缺钱。」周是允说,「这句话像不像霸道总裁?」 「什么是霸道总裁?」于元不是很能理解:「霸道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总裁是什么意思?」 「那个是言情小说的术语。」 冰淇淋一路融化到公园,在公园上闲坐的时候,一辆黑车停在于元眼前。 于元问:「那辆车是什么牌子的?」 她们已经认了很多个车的型号,像W字母的是大众车,像人字形的是奔驰。 黑车的车身古朴,能出现在近代史,造型是上个年代的产物,里面出来一位女人,臂弯上一个品牌的包。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周是允的眼睛躲开了。 「允允,为什么不回家?」女人亲身蹲在周是允眼前,用湿巾擦周是允的手,问,「吃的什么?跟妈妈回家。」 「我先回去了,于元。」周是允留下一句话。 于元打算告别,对着车窗摇手,周是允已经上车,车窗有防窥膜,从外面窥不到里面。 车辆内部,黑到不见底,只有哑的黑色,素的皮质座椅前,主驾驶上坐着司机,副驾驶上坐着中兴省「省委书记」。 周志发。 在单位叫「省委书记」,回家了叫「爸爸」。 「在外面不扇你,是为了给你体面,周是允。」女人坐在后座,打开手机,「回头再说你为什么不回家,现在先去医院。」 周是允被扇了一巴掌,下巴红了一边,打开Apple Watch,终于知道是什么在定位,第一次产生叛逆的心情。 「我不会走。」 为了躲避「霸凌」,于元在晚上回到宿舍,以为余之彬已经回家,从楼下向上看,宿舍的灯却仍在开着。 余之彬正「孜孜不倦」地等。 打开门以后,亮着的只有「台灯」,女人素且净地在书桌旁,翻看过去的错误,把错题整理至错题本。 从面目,从成绩,优等至找不出缺点,余之彬不似乎霸凌者。 于元看到余之彬,打算把开的门关上。 「母狗回来了?」余之彬眼睛抬也不抬,「跪在外面。」 此刻周末,学生多数已经回家,周末常年只有宿管,于元早已经知道,但是跪下真的容易吗? 「需要我重复几遍。」余之彬说。 想起裸照,想起过去的种种,不是没有过反抗的经历,此刻反抗了,以后能逃过吗?但是此刻不反抗,又更待何时?难道永远当一个懦夫吗? 于元站在原地,把向后退的脚收回去,进入宿舍,把外套披在椅子上,用不回应处理。 下一秒,玻璃台灯砸在于元头上,顷刻血的一片。 感到有什么热的东西从头顶流过,于元不可思议地摸上耳朵,看到自己手上的血,一阵阵的恍惚:「你疯了吗?」 余之彬坐姿改变了,腰弯下去,手肘撑在膝盖,双手在膝盖下拍了拍:「小黑,爬过来。」 「谁是小黑?」玻璃的部分刺在头皮,应该是肾上腺素,于元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血了半张脸。 「你。」 一个拳头当即砸过去,已经分不清是第几次反抗,顷刻砸在脸上,余之彬并没有躲,表情淡薄,未有一分松动,嘴角已经裂开了。 「好了。」平静的声音。 下一刻天旋地转,于元被绊在地上,用被「擒拿」的方式,余之彬看上去削瘦,却四两拨千斤了。 军用的招式,异于常人的熟练度,企及不到的高度。 于元在一瞬间明白了巨大差距,被摔在地面。 楼层打颤了,于元打算再次站起身,肩膀被一只鞋强力地踩在地下,于元用蛮力挣脱,挣脱不开女人的双手。 「今天不想打你。」余之彬的衬衫仍是黑的,未被染上深色,「还想继续么?」 于元的身体已经陷入脱力。 女人的嘴唇靠在于元的耳廓,极其亲密的动作:「我今天留在这里,只为了让你当狗而已。」 于元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打了你不重要,最关键是你打了我。」余之彬说,「又有新的把柄了,在宿舍没有监控,我出去说想怎么说都可以,明天我回家,说你打了我,跟我爸爸说要求你赔偿,你猜会怎么样?」 「不是这样的……」于元说,已经有了眼泪,用双手罩着头部,一点一点地把血顺回头部,血又从头部流下,「不是你先打的我吗?」 「嘴角裂了,除此之外呢?」余之彬站直身体,「去医院检查的钱,至少需要二百,嘴角的价格涉及到破相。」 听到破相,于元从地上爬起来:「不回家了好不好?」 这一句话太突兀,不像是从于元口中的,于元从没有留过任何一个人。 「什么?」 眼泪和鼻涕再次一起,于元前后颠倒了,「我求你了,我家里真的没多少钱。」一双手攀上余之彬的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求你了,我可以陪你玩你想玩的东西,我真的可以……」 女人一脚把于元的手踢开,于元再次攀上余之彬的脚。 于不断地踢与攀之间,「兴味」攀升至顶峰,腹下方的「快感」极尽扭曲,交织在私处那一刻,只刹那间抵达高潮。 地板已经浸上血,于元的上衣星星点点的,都是血的痕迹,由下至上地仰望,眼神已经乞求,不断地说:「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我真的……」 女人享受着,同时受情绪牵动,喉间不断上下,淡欲的眼珠浊了,薄情的嘴唇有「情」的颜色。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泪太多,受怕太重,于元的声音不成型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的没有钱,我家里为了供我上学,已经欠了别人很多了。」 余之彬说:「去外面跪着。」 指令下达的当场,于元真的打开房门,跪在外面,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跪直了。 「可以吗?这样可以吗?」 「跪着过来。」只有命令。 于元挪动着膝盖,跨过门槛又躲开障碍,度过千辛万苦地到女人的脚腕,女人拍了拍她的头,以示嘉奖,于元竟然犯贱地感受到幸福。 所有的「受怕」卸下了,所有的「紧张」被试去了,于元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奖励,拥有的只是无尽的欺凌。 失神间,于元用头找余之彬的手,体温淡的手却扇了她一巴掌。 难道作为狗,奖赏也是有限的吗? 很快到达夜间,「狗」的游戏结束了,余之彬躺在床上,于元执着在床边。 在临睡前,于元把门锁上了,把钥匙藏起来了,把窗户用椅子封上了,床上的闹钟每个小时设了一个。 第一个闹钟响了,于元睁着眼睛。 第二个闹钟响了,于元睁着眼睛。 第三个闹钟响了,于元被拉到被窝里。 于元僵硬到停止呼吸,余之彬深呼吸了一秒,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说:「把闹钟都关了。」 「我怕你走。」 「我不会走。」余之彬说,「不是让你和我睡在一起了么,我起来了你也能知道。」 于元躺在床上,闻到床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那种味道用语言形容不上来,但是于元知道是钱的味道。 睡眠来临之际,于元知道门从里面反锁,能从里面打开,也知道藏了钥匙,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被挡在门外,被封上的窗户,从另一种角度说只是提供安全感。 真正的事情来临之际,不会给任何人喘息之机。 —— 次日凌晨,于元从睡梦中惊醒。 又做噩梦了,梦的内容从初一开始,一半的场景在家里,一半的场景在学校,来回的切换,几个人的人脸怎样都忘不掉。 于元把手放在旁边,碰到一片空白,梦立即醒了,坐起身体看向窗户。 窗户有椅子挡着,钥匙还在兜里,门看样子还在锁着。 「在看什么?」 余之彬坐在床边的椅子,在「医药箱」内翻找,翻出的东西有绷带,消毒水和镊子。 「过来。」余之彬说,于元从床上下来,坐在余之彬的身旁,被一只手按着额头。 头皮上扎进的玻璃被一个个取出,浇了消毒水,又缠上了绷带。 于元踟蹰了片刻,说:「你还会去跟你爸爸说这件事吗?」 「你的裸照在我手里。」余之彬收拾医药箱。 于元说:「那你会跟他说吗?」 女人淡静地别过首,利落地扇了一巴掌,于元的脸肿的惊人,女人看了半晌,反胃地别回首。 「你长得。」余之彬说,「太难看了,让人升不起任何怜悯之心。」 付之一炬。 余之彬在中午十点出寝,在周是允回来以前,于元在宿舍打扫卫生,经夜的血迹不好拖去,用脚踩在拖布上。 一次又一次拖去。 于元站在镜子前,赘肉的上脑有绷带,肥大的校服,被绑乱的高马尾,一条粗手臂仗着杆。 的确很丑。 打扫过房间,于元把钥匙放在该在的地方,把窗户上的椅子搬下去,以为余之彬放过她了,以为关系平和,在桌子上正常学习,正常记录日记。 「九月十四日,阴。」 「我在社会眼里,究竟是什么呢?我不懂很多事情,周是允跟我说霸道总裁,我不是很懂,车的型号我不是很懂,我看到沙丽有手机,那个看起来好新奇,世界原来是这么精彩的吗?」 「在她们身边,我感到刺痛,感觉到自己的无知,无知又变成了自卑,始终困扰着我。」 「手机卖多少钱呢?我也想要有一个手机。」 次日上课,于元刚放下书包,却被老师叫到办公室。 「我们学校的教育理念,从来不提倡打架斗殴,你们两个之间,是谁先动手的?」 办公室中一共四人,班主任,于元,余之彬,和一个男人。 于元刚想说话,余之彬说:「她。」 男人敞腿在皮质沙发,倒了杯茶水,蓝衬衫底下勒是鳄鱼皮腰带,肉眼可见的「领导」。 「她家长呢?」男人说,「把我家孩子打成这样,事就了了?」 「不是,不是我先打的。」于元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话,「我伤的比余之彬更重,为什么认为是我先打的她?」 头顶的血好像依然在流,早上的绷带,现在已经出粽红色,于元站在原地辩解,被「视若无睹」了。 「彬彬爸爸,作为家长的心,都能够理解,也是做家长的,都不希望孩子在学校磕碰到,于元家长的电话打不通,医药费方面的事情,学校里一直主张谁先动手谁负责。」 「不是我先打的!」 一个账单被放在桌子上,市中心医院的费用单,照了头骨的检查,加上嘴角用的药一共327。 「真的不是我先打的……」 于元从来没有见过阵仗,支付了账单,不知是怎样回到寝室,也不知用什么面目面对父母,被欺骗的心情浓郁。 不是说好了不找爸爸吗?不是说好了不赔偿吗? 都已经跪下了。 于元回到寝室,寝室里没有人,只有在没人的情况下敢打枕头几下,几拳发泄以后,怔怔地看了,又把枕头放在怀里。 眼泪已经流不出,即使心中有眼泪,眼中却是干涸的。 于元在心里算,一个月的生活费是500,现在兜里还剩15块,今天是9月15日,剩下的钱怎么也不够花,找妈妈要吗?又没有脸再开口了。 本来就已经负债累累了。 午休的铃声响起,每个人陆续用餐,于元被下了「思过」,上午的课没有去,下午的课也不用去了,周是允不吃午餐,回寝很早,是第一个回到寝室。 「于元,你今天没去学校吗?」周是允打开房门,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你的头……」 一颗血肉模糊的头倒映在瞳孔,褐色的虹膜像在颤抖,于元正拆着绷带,把拆下的绷带扔到垃圾桶。 「头是我不当心摔的,现在已经没什么了。」于元从床上坐起来,说,「我有一件事情,是允,你可以帮帮我吗?」 一张上下铺,两个人坐在下铺,于元数次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感到一阵阵的窒息,「求助」二字像是卡在喉咙,「借钱」也过于敏感了。 手抓在衣领上,不自觉地向外拉,但向外拉脖子受压迫,向内拉喉咙受压迫。 「你去医院了吗?」周是允说,「是需要钱吗?」 女性的校服干净,人如其名的「循规蹈矩」,「温良恭俭让」的面目,像是永远不会撕破脸皮,一只「援手」撑在床铺上。 「借钱」是突破道德底线的,于元过了一会,迟钝地说:「可以借给我一百吗?我十月还你。」 「只有这点吗?可以不用还。」女性的声音很好听,「你可以找我借钱的。」 一张一百像是早有准备,从俊瘦的手上,转移到于元的手上。 —— 一整个九月,于元只吃一餐,体重降了10斤。 周是允察觉到于元的窘迫,开始用午餐,把吃了一半,吃不下去的饭给于元,早餐时多买一袋奶,晚餐时多拿一个水果。 十月一日,国庆节,学生共同期待的日子。 于元不回家,把借的款项还了,在寝室里学习,在最近的测验里,成绩已经有了攀升迹象,于元为自己定了个目标,一定要考上「锡山理工大学」。 假期开始,寝室中的人陆续走了,周是允,沙丽…… 于元展开课本:「你不走吗?」 余之彬收拾完毕行李,目光毫不收敛,性情亦正亦邪,似同一只毒蛇,淬了一口毒牙,正窥伺猎物。 长达16天的寡欲,此刻又有感觉。 一只体温淡的手搭在肩膀上,只那一刹,于元的目光止不住地向左,偶然间撞到「极端」又富含「理性」的眼。 「医药费已经赔你了。」于元说。 余之彬拿出三张纸币,于元认出来那是她当初拿出的三张,被用作「医药费」的纸币,未等反应过来,一簇火光升在当场。 三张纸币在于元的眼前燃烧。 饱含了这段时间的屈辱,难堪,紧张,为了吃到一口饭,于元已经捡别人扔下的面包,啃别人吃剩的苹果核,香蕉是连皮带肉的吃。 一切在余之彬眼皮下,一切在余之彬掌控范围,一切逃不出股掌,一切受监视。 一切,不过旁人的「付之一炬」。 「你的一切,不过我的付之一炬。」于火光下,余之彬的五官立体,「你是母猪而已,食物链的最底层,供人玩乐的产物。」 于元在心下重复了一遍。 「去我家。」余之彬的嘴角仍未愈合,「而你会在我手里,被玩到死为止。」 于元竟然笑了,说:「你是女同性恋吗?」 —— 余家的车是白色。 于元第一次体验到坐车,生怕把坐垫弄脏,坐在车后座,只能看见余之彬的脖颈。 对于余之彬,于元有生理性的恐惧,每次见到时腿打抖,逼近时有排泄的冲动,负距离时下意识的想跪下。 「你是要打我吗?」于元问,「还是别的什么?」 声音已经打抖了。 「我们真的不能做朋友吗?一切重新计算,我们由头开始,过去的事情就当是过去,我们可以像普通的朋友那样手牵着手,一起结伴上厕所。」 余之彬用手在调表。 「沙丽我也可以原谅,我知道你和沙丽关系好,很有可能是为了朋友义气才这个样子,我没有恨你们任何人,只要我们和平共处……」 「闭嘴。」余之彬惜字如金,「太吵了。」 口交。(H) 余之彬的家身处「华城国际」,当市的市中心位置,四周是商场、学校,停车场有五个入口,绿化辐地范围广大,区内有饮食、娱乐项目。 司机把车停在停车场,余之彬拉开车门,于元同时下了车,找不到门把手,被司机带着下车。 「你回去吧。」余之彬说。 司机回到车上,女人看了于元一眼,用一只手扶着于元,类似于环抱的姿势,手臂架在于元肩膀上,从停车场坐电梯,升到8楼。 停在805眼前,于元见到迄今为止最华丽的家,户型分楼上楼下,装修只用了黑白灰三种颜色。 颜色的统一,同时是一种奢华。 于元回忆起自己的家,花花绿绿的床单,堆在炕上的衣服,大街上发的广告日历,土墙上钉着的钉子,和地面上的水泥地,厨房是一个填柴的炉灶,上面是一展铁锅。 现在的社会,已经进步这么大吗?为什么她像被时代抛弃了? 余之彬坐在沙发上:「过来。」 于元换了拖鞋,走在灰色的地毯上,到达沙发旁边,刚坐下一刻,被余之彬用一脚踹下去。 「谁让你坐了?」女人的背向后,双腿敞开了,「跪在地毯上。」 于元跪在地毯上,正在余之彬的双腿之间,像狗一样望向,已经毫无心理负担,不明白余之彬内心的想法,从心里不认为是一件能感到爽的事情。 既然挣扎无用,那么顺受吧。 余之彬说:「把我裤子脱了。」 什么是把裤子脱了? 于元的大脑一下炸了,不知该作何回应,两只手把在余之彬的膝盖上,怔愣着看向余之彬:「我不会。」 窥不出喜恶的嘴角,居高临下的姿势,女人坐近了,身躯透出阴影,于于元身上密布,直至彻底遮盖。 一只手罩过来,女人的手掌住于元的头,把于元的头朝胯下压,找到拉链的位置。 「叼住拉链。」余之彬抚摸着于元的头,类似于哄的形式,于元的牙齿咬住拉链,向下移动,在移动时,肉眼中见到一片灰色。 「那是你的内裤吗?」 余之彬说:「嗯。」 一只手替于元,似同「援手」,协助她登上腰带,解开腰带,一只手掌着于元的手,解开裤子的扣子。 裤子脱下去了,女人只余一件内裤,眼皮朝下,把于元的头压下去。 「舔。」 于元的鼻子硌在肉里,可是怎样下口舔?脑子里装不下任何东西,侮辱的等级像是更高了,舔舐性器官,那不脏吗? 试探着用舌头舔了一下,没有尝到特殊的味道,又试探着舔了一下。 「继续。」余之彬说,「频率高一些。」 一次舔舐露出淡灰色; 再一次舔舐露出灰色; 继续舔舐,则是露出深灰色。 舌头住在了腿间,舔湿了内裤的大部分,于元控制不住口水,口水流延在沙发上。 女人说:「内裤脱下去。」 于元的手在内裤的边缘,这次学会了把内裤脱下去,真正直面性器官时,却不敢再舔了,犹豫在性器官之外。 余之彬的性器官很直白,拥有毛发,遮盖住了私处,与光鲜外表相反,同时亦丑陋。 「可以不舔吗?」于元说,「要不然你还是打我吧。」 一只手又压在脑后,于元抬头,女人不容置喙,短暂的目光交汇,头又被压下去,磕在私处,不得不继续。 肥厚的舌头舔上去,余之彬的一只手掌着于元,一只手揽在沙发上,调整舔的方向。 过于上没感觉,过于下亦是; 敏感的部位,力气大了会疼,力气小了又淡; 唯有一个位置。 于元跪在地上舔,从心里不情愿,感受到人格在地上,已经拾不全,但是只能够舔。 女人闭着眼享受。 「高潮」的临界点明显,从跪下开始,已经到达临界点,脱下裤子为前戏,脱下内裤之际,每次「舔舐」,似乎在临界点前挑逗。 舔进去,会夹紧双腿; 频率高,会小腹痉挛; 余之彬的手起初松弛,而后愈来愈紧,于元起初舔得很慢,现在舔得着急了,感觉到余之彬的双腿。 于高潮的一刹,女人的双腿直截夹在于元的脖颈。 体内的水泄出。 方才的痉挛,扭曲,一切为了此时一刻。 于元吐着舌头,用力呼吸,感觉吸不上来空气,眼睛发出赤红,双手拍打着膝盖,像是即将窒息。 片刻后,余之彬松下膝盖。 于元大口大口地呼吸,眼泪已经出来了。 「别哭了。」余之彬说,「不会有人心疼你,眼泪没有任何意义。」 于元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我可以去洗嘴吗?」 未听到回应,则是默许。 于元到洗手间内洗嘴,用手接了一捧水,含在嘴里,对着镜子双腮鼓动。 把水从右腮运到左腮,重复数十次,把水吐出去,再重新含水,重新鼓动起双腮。 洗到第三次时,于元感受到反胃,对着洗手台张嘴,掉下来的却只有口水。 绵延在嘴唇底下,像丝一般坠下去,即使抠了喉咙,吐出的也只是带泡沫的口水,吐不出任何东西。 于元回到客厅,看到电视上投了AV,是别人交配的场景,一个女人在舔两个男人。 余之彬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过来跪着。」 于元继续在女人的腿间跪着,客厅内是群交的声音,偶尔于元回头看,偶尔对着女人的私处。 女人似乎在回消息,从于元的角度,窥不到一丝一毫,只能在女人放下手机时,窥到一分半分。 手机并没有锁屏,于元回过头,装作在看电视的样子,眼睛向桌面上瞟。 对话框停留在「沙丽」的页面,余之彬在和沙丽聊天,最后一句话是:「我和于元做了,我们分手吧。」 手机自动息屏了,余之彬说:「有感觉了?」 于元回过头,知道说的是AV方面的事情,难免看到了一些,也难免听到了一些,小腹部位的感觉很陌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于元说。 一只手再次压在后脑,女人说:「我有感觉了。」 于是于元再次去舔,但这次与上次不同,余之彬的「感觉」并不比上次浓厚,体温低了很多,与口吻不符。 「含进去。」后脑被扣紧了。 于元把整个阴蒂含进去,发现阴部一个部位在鼓动,找到鼓动的位置后,一股水流出来了。 水流起初缓慢,后续快速,进入嘴唇。 于元的眼睛睁大了,片刻内嘴里含着的愈来愈多。 咸味,骚臭味,又一股茶叶味。 意识到是尿液的那一刹,于元低下头,在卫生间内吐不出的,顷刻连汤带水吐了一地。 极大的自尊破灭感,灭顶的无助感,眼眶又被泪水填满了,不情愿感促使于元推开余之彬,用手抠着嗓子。 继续吐,像是要把胃整个吐出来。 喉管不断地上下,食物烧在通道里,低下头的那一刹,消化过的未消化过的,通通在地毯上。 「你已经用了洗嘴的机会。」余之彬说,「不能再去了。」 你比狗还像狗。(H) 视频仍旧在放着,屏幕中男女声色犬马,体液分泌一床,于背景乐中,男方托起女方的臀部。 进入; 抽插; 射精。 于元变得听不清声音,眼前一片昏晃,余之彬好像说了一些什么,抑或是AV里的男主说了一些什么。 一阵昏晃间,于元整个人倒在地毯上。 是低血糖犯了吗?那是低血糖的感受,于元又做梦了,梦到初二上半年,那时候的她像今天一样懦弱。 面对众人,面对社交,于元没有信心,社交劣势的她被排挤、被霸凌,物竞天择,好像是应该的事情。 进化论不是就是这样说的吗? 「所有生物必须为生存做出斗争,劣质基因随时随地有淘汰的可能。」 —— 国庆节假期的第二天,于元从床上睁开眼,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 不是客厅,不是衣帽间,不是厨房,比家里的环境好了好几倍,这里是卧室。 于元的眼睛好奇地四周查看,在心里羡慕别人的家庭,善于原谅的性格,已经决心忘记昨天的事情。 闻到了菜的味道。 「是饭吗?」于元心想,向一旁看。 床头柜上摞着三餐,分别用不同的袋子,每个袋子上有订单,分别写着当前的地址。 于元拆开一个袋子,里面是粥食。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三餐,一百元的窘境,让营养变得不均匀,低血糖变成常发生的事情。 于元拿起一个包子,直接塞进嘴里,嚼的次数很少,未等嚼下去,已经塞进第二个包子。 包子是不加咀嚼,粥是狼吞虎咽,一个袋子吃完了,但是还没有吃饱,还有两个袋子。 于元再次拆开一个袋子,里面是用作中餐的鸡,没有用上手套,用的是手,把鸡啃得干干净净。 一只全整的「鸡」,变成了骨架。 还有一个袋子,剩余的袋子是情绪化进食,于元没有看是什么,只顾着把食物塞进胃里,顶到喉咙时才意识到自己吃多了。 还是很不好意思。 于元看着吃干净的三个袋子,觉得自己是饿死鬼转世,眉毛面向门口,两个肩膀耸着,生怕有别人看到。 向门口看时,才发现门已经被打开。 余之彬说:「吃完了?」 「很好吃。」于元说,「我很久没有吃过一餐像样的饭了,都是你害的,都是因为你。」 余之彬直入主题:「那继续吧。」 「什么?」 「跪下,重新爬过来。」余之彬说,「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如果不是你晕过去了,早已经强奸你。」 久违的恐惧再次体会,全部是发自内心,知道再不下跪,对方会拿出手段,于是只能下跪。 膝盖磕在地面上,两个膝盖交替着行走,从而代替脚掌,于元跪行到余之彬的脚边。 「但晕过去也好,反应很大,你表现得很好。」女人掰了根手指,「知道我高潮了几次么?」 「一次?」 女人再次掰了一根。 「两次?」 余之彬把手放在于元的头上,女人的手很大,能感受到头骨在她的股掌:「三次?四次?」 余之彬说:「再爬回去。」 由上至下地俯瞰室内,俯瞰床铺,俯瞰床头柜,俯瞰地毯。 极简的室内,于元登上床铺,窗帘被余之彬拉上了。 房间顿时黯淡下去,女人扭开了床头灯,暧昧地问:「住过这种环境么?」 于元感到不适应:「你可以别离我那么近吗?」 于元的腿并上了,女人却用腿顶进去:「你现在正在昌海市的市中心,华城国际的房价每平方三万一,这套房子的市面价值五百万。」 衣服被脱下去了,里面是一件黄色的胸罩,已经褶皱了,亦勒紧了每层脂肪。 女人把手绕后,解开了胸罩,肥至下垂的双乳露出了,一只手顺势掌上,包住了半边。 双乳下是层迭的脂肪,凸起的胃。 「纯毛坯价值五百万,不连带精装费用,装修统共是一百万,类似的房产,我家里有五套,五套都在我名下。」 于元意识到不对,开始挣扎了,余之彬直截顶在胃上。 一瞬间的疼痛使得于元蜷缩,方才饱足的胃又开始翻涌。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平起平坐?」余之彬坐直了,「自己脱。」 太近了,靠得太近了。 于元生理性的惊惧,见到女人蹙眉,已经有失禁的冲动,更何况身体贴着身体。 「求你了,求你了!」于元的热汗已经出来了,「别靠我那么近……」 「为什么?」 「我害怕你,可以吗?」于元说,「我真的害怕你,可以离我远点吗?你可以在床边,你说什么我都会做的,但是不要靠我那么近!」 余之彬靠近了。 方才配合的于元向后,女人愈是靠近,愈是冷汗热汗一起,直至靠近了床沿。 女人仍是接近。 于元摔在床下,不断后退着。 「回来。」余之彬说。 全部的「后退」,在一声命令下惊慌地爬上床。 「你比狗还像狗。」 裤子脱了下去,内裤脱了下去,累赘的两条腿,肉散在床面上,女人的手于其上,似乎征服各个领土。 相同的性器官,性别同是一致,毛发的位置相似,阴蒂的形状相似,用了不同的对待方式。 于元看到一双手插进去,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究竟是哪里有洞,可以让手伸进去? 「放松。」一只手拍在臀部。 进入的俄而,于元用手抓紧了枕头,有了呼吸的冲动。 究竟是什么导致她的疼痛? 陌生的手在体内,向深处探索,一根手指勾起了,于元能明显感觉到,向下看的时候,发现床单已经被血洇湿,有一个地方出血了。 是什么地方出血了? 穴内环境畅通,褶皱且润,女人的手伸进去,便一无所阻在穴内驰骋,有时触到G点,感受到一瞬的绷紧,有时触壁,听到于元的呼吸。 触到深处时,发现宫颈的位置。 「找到了。」余之彬说。 声音在打抖:「找到什么了?」 「宫颈。」 女人用两指,极尽地探入,找到宫颈的位置,用两根手指圈住,而后其中一根顶在宫颈。 「你在做什么?」于元不敢呼吸,双腿僵直着,浑身上下是汗,额角的汗流下去,已经被恐惧冲洗。 「在顶你的子宫。」 竟然能够顶到子宫吗?更多的担惊覆盖在于元的眉目,一次深顶,于元的双腿打颤。 两次深顶,于元感受到小腹扭在一起。 三次深顶以后,比「高潮」最先到的是「失禁」,「惊惧」具象化成了尿液,不自主地排泄。 于元被吓到了,下半身处于瘫痪的状态。 「我是不是要死了?」 余之彬向上看时,才发现于元流了一枕头的眼泪,至今不断地流:「你可以离我远点吗?我可以自己待一会吗?」 床单被尿液与血渗透,已变成深色,淡淡的骚味在空气中,女人的眉毛低下去,同时浑身颤抖,却非为「担忧」,而是在承受快感。 快感由腹部发起,向下走去,在私处中心聚集,脊椎像是有了一束电,一路引到大脑。 片刻后,快感过去。 余之彬下了床,把歪的衣领扭正了。 于元听到卫生间里有水的声音。 眼泪没有任何意义。 国庆节的假期,于元一直在华城国际,吓湿了不知多少床单,回到宿舍时,两只眼睛红肿了一圈,除了脖颈干净,脖颈以外的位置,没有一处是好的颜色。 放下带到华城国际的书包,余之彬在下铺坐着,于元紧忙攀到上铺,说:「是允,终于见到你了,我有一道题想问你。」 拉开上铺的床帘,里面是周是允。 周是允并没有睡觉,在床上看言情小说:「什么题?」 女性把书籍倒扣了,书的封面是两个漫画人物,书名用夸张的花体字《被校草倒追的我:高冷男神狠狠宠》。 于元揭开床帘,人钻进去:「一个很复杂的题型。」 题在周周学期练的第四十页,是一道阅读理解题,前面的例文是李大为的《海风孩风》,第一个问题是:「第五个自然段中『稚拙的孩童们望着大海,海上的帆船正在杨帆』表达了作者的什么心情?」 周是允看了一眼题目:「你拿的是语文学期练。」 是语文吗? 于元不知道那是语文,以为拿的是数学,下意识看了一下习册,但即使是「语文」,也硬着头皮请教了:「这道阅读理解的标准答案是什么?语文跟数学不一样,总是没有一个标准答案,让我摸不清方向。」 「是思乡的心情,还是畅想未来的解脱感?」 周是允的每科成绩优异,综合排名在全校第三,数学英语是强项,政治语文是弱项,面目中感性,看上去谦逊,擅长却是理性的学科。 她不是很理解感性,也不明白眼周红肿的释义。 周是允说:「可能是思乡的心情?我不是很懂语文,每到这种时候都是用编,把格子填满。」 关于题目的问答结束了,空气在此时凝结,眼看着话题中止。 上铺是需要「绞尽脑汁」,下铺是余之彬的注视,在两方之中,于元宁可选择「绞尽脑汁」。 「我看到你总是在看言情小说,你很喜欢看言情小说吗?」于元用尽了借口留在上铺,同时也用尽了话题。 周是允说:「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 「我好像对言情不感兴趣,里面都是一些霸道校草、高冷霸总,但是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看一些感情类的小说会让人变得有阅读理解能力。」 「好像有一些人的阅读理解能力是通过恋爱变得更好的。」于元坐在最边缘的位置,「你有试过谈恋爱吗?」 狭窄的上铺,顶棚是「床帘」,空气不是很流通,只能容纳两个人的呼吸量。 于元多吸了一口,周是允便感到稀薄。 是因为什么? 周是允向下看,看到中心的位置,又有了一片不明显的鼓包,不明白是什么带来的生理反应。 「没有。」 空气变得稀少,手肘一下红了,像被烫熟的虾,女性张了张口,手臂抬起时,喉结同时烫红了:「没有人追过我。」 是关于感情话题的窘迫吗? 「真的吗?」于元靠近了,很感兴趣的样子,「你长得那么好看,学校都传疯了,你不是经常去图书馆吗?一直有人问图书馆里的人是几年几班的谁,一直有人想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前几天的时候,有人找到我,说『听说你是周是允的室友,周是允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可以小偿』我问他小肠是什么意思,吃的肠子吗?他就走了。」 还是因为于元? 「那个叫追吗?」周是允说,「我的微信总是收到陌生的好友申请,我觉得叫骚扰,未经允许加别人的好友,没有通过好友申请。」 好像已经是第三次,因为于元的靠近,性器官发生了反应。 「原来那个在你眼里是骚扰吗?」于元开始笑了。 「不是吗?」 两个人对视着,看到于元笑,周是允反问:「有人追你吗?」 于元想了一下:「没有。」 「那你长得很好看,有人对你说过吗?」周是允对着于元,把于元掰正了。 于元的全貌被露出来,年少不经事的眉毛,野的眼神,每个位置野生,像户外的「狗尾巴草」,具有探险的潜质。 周是允说:「像小羊一样。」 于元看着周是允,感受到眼睛从干涸变成湿润。 片刻后,水样的一滴,滴在上铺的床品上。 于元又哭了,本来没想过哭的,但是眼泪控制不住,像失禁一样,和失禁是一样的感受。 为什么会哭? 「别哭了,不会有人心疼你,眼泪没有任何意义。」于元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一段话,片刻后,女声平薄地复述了下一句,「你长得太难看了,让人升不起任何怜悯之心。」 声音像一团黑雾,不断驱赶,仍旧在「印象」中穷追不舍,驱之不散。 此时,声音切换了。 「那你长得很好看,有人对你说过吗?」下巴的位置有幻触了,于元感受到下巴被掰正,「像小羊一样。」 高中生活只过去了两个月。 才只过去了两个月吗? —— 自从国庆以后,沙丽一直处于缺勤。 在国庆节以后的第四天,沙丽回寝了,带着森森的眼圈,比起之前「骨瘦嶙峋」,手臂上有针孔的痕迹。 余之彬说:「沙丽生病请假了。」 只有于元清楚真正原因,真正原因是沙丽是同性恋,从前和余之彬在一起,在国庆节的时期,余之彬提出分手,沙丽失恋了。 在课堂上提不起精神,成绩一落千丈,在课间时无数次地「牙颤」,沙丽的手腕上很明显的结痂,呈数个线条状。 「我已经厌倦你了。」余之彬曾去劝导过,「不用再自残了,与其伤害自己,不如做一些会让我感到后悔的事情。」 「出轨的人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面前?换句话说,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的眼前?」恹恹的眼睛抬起,沙丽盯着余之彬,忽地磨了磨牙,说了第一句话,「用高姿态来对话,真是你的一贯宗旨,把所有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无尽地贬低其他人……」 「我会让你后悔的。」 后悔? 于元隔着一张桌子看向沙丽,正逢沙丽转过头,忽地裂开一个笑容,说:「是吧,于元?」 联系方式。 针对于沙丽,于元总觉得心悸,走在路上时靠近周是允。 周是允的左手空着,于元把手挤进去,说:「我有点害怕走夜路。」 周是允的手满了:「胆子比较小吗?」 「之前不是这样的,但是最近我总觉得有人看着我。」 隔三差五,以为会碰到沙丽,自从那一天过后,沙丽却像消失了,在寝室时,不去看床位,甚至不知她在寝室。 「你知道沙丽为什么会这样吗?」周是允问。 「像失恋了。」 「她和彬彬吗?」 于元惊讶说:「你知道她们在一起?」 「她们在初中确认的关系,小学的时候也互相认识,但是不在同一个学校,在初中我和沙丽一个寝室。」周是允说,「你是怎么知道她们在一起的?」 走过学校的绿荫,其后是食堂的位置,在食堂的背后是寝室楼。 于元不打算走回宿舍:「我撞到她们在厕所互相摸。」 「她们不是柏拉图吗?」 余之彬的面目浮现在眼前,淡的唇色,欲的眼球,距离远时寡欲,接近时口吻却揶揄了。 于元绊到石头,差点摔了跤:「柏拉图?」 「沙丽一直跟我说,彬彬是性冷淡,她们在初中就尝试过了,之后看到她一直提不起兴趣,才变成柏拉图。」 「我印象中,余之彬好像不是很……」 「你不是跟彬彬关系很好吗?她没有跟你说吗?」 于元评价说:「比起余之彬,你更像柏拉图。」 周是允站在路灯下,耳朵象征着传统,眉目象征着保守,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有柏拉图的气质。 过于洁白,过于循规蹈矩。 想象不出女性的失控,女性的呼吸。 「我不是柏拉图。」周是允说,「我没有说我对性不感兴趣。」 —— 晚上回到宿舍,各个寝拉上了灯。 于元坐在椅子上写日记。 「十一月十二日,多云。」 「周是允说余之彬是柏拉图,当时我差点摔倒,因为余之彬怎么都不会是,反而是周是允看着像柏拉图,但是我问她的时候,她说她不是。」 「女同性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没有喜欢的人,连对比都做不了,总不能拿余之彬和周是允放在一起比。」 「好像比都不用比,我喜欢周是允。」 把日记本锁上后,于元回到床上,目视着床板,眼睛闭上了,一直睡不着,周是允像是没有睡,上铺的声音时断时续。 水声,不解的呼吸声,有汗的声音。 水声愈来愈大,用于讲题、辩论的声音一时间屏住了,于元在心中读秒,片刻后听到细不可闻的释放。 「允允,你还好吗?」于元敲了敲上铺的床板,小声说,「我听到你好像不太舒服。」 「我好像有点感冒,用鼻子呼吸不上来。」 黑夜中,棕色的眼睛像是人造湖。 周是允的鼻子蒙在被子里,旁边是教学「自慰」的文章,眼角是爽出的眼泪。 「你有药吗?」 于元从床缝塞进一盒「999感冒灵」,被挤得不成样子,已经饮用了大半,只有几条粉剂。 周是允拿出感冒灵,发现感冒灵的盒子上写着了一段话。 「一日三次,一次一袋。」 周是允拿出里面的粉剂,在盒子里写了一段话。 「12854953215,我的联系方式。」 「放假以后,记得和我打电话。」 —— 距离高考剩余■■■天,类似的标语从高一开始,已经记在黑板上。 沙丽的「出勤率」越来越低,成绩各科在零分,时不时需要有个假期,长久下去,沙丽的父母到学校协商转学,506寝空出新的床位。 浙口市的转校生「郎平钦」搬进506。 于元以为沙丽转学,余之彬会有异样,女人却未尝异样,在考试中拿了满分,在辩论赛中打到了周是允。 周是允显然不在状态,擅长的辩论失利了,于元看到下课后,周是允拿出手机和沙丽联络。 沙丽说:「小心于元。」 直截挂断了电话。 很快到期末考试,高一上半年的一切结束,该是回家的日子,于元考过了试,自认为考砸了,背着一套行李回家。 回家的路途颠簸,先是火车,再是大巴,从三轮车,最后到驴车。 于元坐在驴车的板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毛驴套着「驴套」,黑毛的背上有「鞍子」,人在板上引驴,鞭子次次甩,驴子在前方走,尘土飞扬地走在乡土。 「二舅,再过几月,是不是该种水稻了?」 二舅裹着土羊毛袄,下了板子,领着毛驴吃草:「三月份种。」 「我待不到三月。」于元问,「上年水稻多少钱?」 「血妈的,水稻价钱跌了,135一斤卖的。」 于元沮丧说:「爸爸跟我说今年水稻卖了很多。」 「卖了其他东西吧。」 回到大队时,已经天黑,驴子走到地标了,二舅把鞍摘下来,毛驴栓在厩里。 于元走在路上,背上背着行李,最近已经下雪,走着走着,发现包越来越轻,向后看时发现衣服落了一地。 包括沙丽。 沙丽站在雪地上,穿着厚实的雪地靴,脖颈围了红围巾,手里拿着一把蝴蝶刀:「终于放假了。」 于元不住地向后退。 「你家的位置真好。」沙丽说,「适合毁尸灭迹。」 于元说:「你冷静点,不是我想和余之彬在一起,而且我们根本没有确定关系,一切都是她强迫我的。」 「是吗?」沙丽说,「我想死很久了,只是想拉个垫背的,不如就是你。」 于元用一只手挡在前面:「这里是我家,附近都是我的熟人,旁边这户是卖猪的,我随时可以开门。」 沙丽耸了耸肩:「谁在乎?」 沙丽在手心里玩刀,一双手上四根指头有绷带,一柄蝴蝶刀玩出花式。 「我怕余之彬!我没有想过和你抢她,我比你更想她离我远点,再也不要接近我……」 「那你让她滚一边去,为什么不说?」沙丽目眦欲裂了,步步逼近,「你做了吗?用你的软弱勾引她,料定了她就吃这套?」 于元看到刀,腿已经快软了。 「你图她的什么?」沙丽的脚踩在雪里,「房子,车子,钱?」 于元背过身,差点绊一个跟头,连滚带爬地跑,沙丽在后面追:「就算你跑得过今天,也会有无数个下一天。」 不知是跑了多久,上了几个山峰,越了几座峻岭,于元到家了,刚一到家就用背顶住门扉,身体不住地滑下去。 给周是允打电话。 于元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找到了父亲,拿到他的手机,用999感冒灵上的数字,拨通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电话。 一阵彩铃过去了,是一首歌。 「喂?」周是允说,「请问您是?」 于元的呼吸急促,急切说:「我是于元,沙丽要杀了我。」 「你把我杀了。」 于元隐瞒了她所熟知的,从校园欺凌到裸照,再到国庆节的七天,通通隐瞒下去,只说了沙丽的意图。 「她追到我家里来了,我家里在兴安镇,我现在好不容易到家,是安全的,但是她说会一直盯着我。」 「她的武器是什么?」 「一把蝴蝶刀。」 「你最近不要出门,跟家里人待在一起,我跟沙丽通一下电话。」 周是允给沙丽打了电话。 彩铃声响起,是一首《雨爱》。 沙丽说:「喂?」 「你去找于元了吗?」周是允说,「你要杀了她?你让我小心于元,是为了这个吗?」 沙丽开怀大笑:「对!对!把于元杀了,我就去投案自首,我现在未满十八岁,最多只是少管所。」 「沙丽,别做傻事。」 「你在录音吧?」沙丽一只肩膀夹着手机,用手无聊地玩蝴蝶刀,不经心地问。 有磨刀的声音。 屏幕上显示「正在录音」,周是允惊讶地看了眼屏幕,惊叹于沙丽的敏锐,开启免提:「我在录音,现在我们还有回头路可以走。」 「我如果去杀于元呢?」 周是允说:「我会把录音提供给警方。」 「我如果不去杀呢?你会帮我隐瞒吗?」 「会。」 沙丽听上去释然了,说:「那我不会再去杀她了,你跟她说吧。」 沙丽把刀展开,刀身倒映着面目,阴鸷的骨肉扭曲了,苹果肌不受控制,兵荒马乱地扯出一个笑脸:「你跟她说,沙丽约你去大队,她在大队等着你,打算跟你道歉,她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好。」 周是允口头上答应,挂断电话后,第一通电话是「110」,联系到兴安镇当地警备,把录音提供给警方,形成保卫的包围圈。 沙丽的失踪,潜在的杀人动机,使案宗的类型错综,权势的家庭背景,使得卷宗的案情复杂。 一批警备寻找沙丽,一批警备留在原地。 于元跟周是允通了第二通电话:「允允,我家里现在都是警察,爸爸妈妈也在警察的保护范围内。」 「沙丽失踪了,手机关机了,今天是第十天。」周是允说,「这段时间,千万不要离开警察的视线。」 第十一天。 第一个死的人不是于元,是于元的「二舅」,被发现时死在驴厩旁,身上被捅了十八刀,致命伤在脖颈,衣服棉絮翻飞了一地,一半身体被驴吃了。 于元的内心变得焦躁。 一半的警备到「大队」调查,留在于元家里的警察只有一个。 在警卫上厕所时,于元感受到心悸,拉开家门,终于在家门外见到了沙丽。 门钉的大门被拉开,高门槛的正下方有一女人,沙丽又瘦了,泥沙进了头发,用刀割了一半,剃了个阴阳头。 「你好啊。」沙丽说,「我找你太久了。」 不伦不类的口吻,阴晴不定的态度,蝴蝶刀刚好绽开了,刀身上残留着人血。 于元见到了无法逃脱的命运:「你终于来了。」 女人登上台阶,跨过门槛:「我把送你到这里的人杀了,他是你什么关系呢?」 于元的牙关打抖,拾了块砖头:「他是我二舅。」 踩在平地的一刹那,沙丽即刻奔跑,用刀一刺,对着于元的肚子连续捅了几刀。 于元把一块砖对着沙丽的脑袋,砸断了一块砖,用砖的一半砸头部。 「你去死吧。」 沙丽的头流血了,刀仍在快速进出。 砖的碎屑砸出来,不光是沙丽的头,自己的肚子也流出血了,浸透了衣服,流了一地的鲜红,脂肪层上是黄脓脓的肥肉。 鲜血淌下去。 「我去死吧。」于元控制不住地向下看,眼睛住了一团雾,忽地下定决心,「我去死吧,那就杀了我,你把我杀了。」 沙丽把刀扭转了,向深处压。 于元拿着沙丽攥着刀的手,向肚子上捅:「我不想活了,我早就不想活了,我看到窗台无数次想跳下去,梦里都是学习,出人头地,不切实际的幻想,我知道那都无法实现。」 沙丽停下来:「你放弃了?不想继续活下去?」 于元把肚子上的刀拔出来,说:「如果不是为了父母,我早已经死了,我连在哪里跳都选好了,但是没有机会,现在你把我杀了。」 沙丽说:「你找我求死?」 于元把刀递给沙丽,坚定说:「你把我杀了。」 「什么?」声音颤抖了。 重复了一遍:「你把我杀了。」 「你不要命了?」 重复了两遍:「你把我杀了。」 沙丽血着手,拿着刀,不可置信地望向于元。 「你把我杀了!」于元扇了她一巴掌,「你把我杀了!」沙丽被扇偏了嘴,「你把我杀了!」于元踹了她一脚,「你把我杀了!」 沙丽被踹在地上,于元同时跪在地上:「你把我杀了……」 肥大的身躯流出血,同时流出眼泪:「你扎到肠子了吗?扎到胃了吗?你扎到哪里了?」于元向下看着,扒开伤口,「只扎到了脂肪……」 「那你就活下去。」沙丽在地上,忽地笑了,起初是肩膀耸起,后续是捂着肚子大笑:「我祝愿你活下去!」 —— 于元第一次住进医院,被警车一路送到医院,在医院里承受着担架,承受着医疗床,在各个科室间来回辗转。 父母陪伴在身边,拿着检验的报告。 于元的伤口并不深,被连续捅了十几刀,几乎都在脂肪层,最深的一刀捅破脂肪层,伤到了肠子。 医院的床头柜上摆着苹果,以及亲戚送到的牛奶。 于元问:「沙丽家里赔偿了多少?」 于震说:「谈了二十来万吧。」 「二十来万。」于元用鼻子笑了一会,「是这样吗?」 前一段时间,周是允打来了电话,详细说了赔偿情况。 沙丽的父母出面,和谈赔偿事宜,二舅「于润田」赔偿八十二万,于元赔偿二十五万。 沙丽的青春正在关键时期,父母同时焦灼,找法子签「谅解书」,「谅解书」需筹集两方。 于润田的亲属私下转了二十万,签下了「谅解书」,于元的父母私下转了十万,签下了「谅解书」,现在正在法院环节。 于元看着天花板,认为自己的伤是有意义的。 那一天的事情变成了噩梦,与初中时形生的噩梦一起,产生了循环,变成了烙印,阴影如影随形。 每天起来时,于元摸到床单是湿的。 「爸爸,把手机给我,我想打一个电话。」 于震说:「给同学打?」 于元在手机上按下烂熟于心的号码,已经是第无数次拨打电话。 一阵彩铃声。 周是允说:「于元?你伤好全了吗?」 「正在康复中,能准时到学校上课。」于元说,「我今天床单又湿了,是天气太潮了吗?」 饮食控制。 二月的末尾,高一下半年开学,气温逐渐升了,于元从医院里出院,迢迢赶到十一中。 生过「转学」冲动,每次想到沙丽,想到余之彬,于元想要转学,但一当想起周是允,想法一切褪去。 回到宿舍,郎平钦搬在沙丽原在的下铺。 于元在书桌上整理书本,郎平钦靠近了:「我闻到了血的味道,你肚子上开了口子。」 于元转过头说:「所以呢?」 你也要欺负我吗?我脆弱不堪,但也已经坚固不催。 「中医主张望闻问切,有时伤口能通过鼻子闻出来。」郎平钦戴着一幅眼镜,「你对中医感兴趣吗?」 于元把课本摆在桌子上,思考了一下,说:「我比较功利,你对功成名就感兴趣吗?或者说是出人头地?」 「是指在中医方面,有自己的造诣?」 于元说:「是指有个好学历,比如说锡山理工大学的硕士,有个好工作,在大城市扎下根,月薪数万起,离开自己的家。」 「那你对西医感兴趣吗?」郎平钦问。 于元发现她们不在一个时代,为难地笑了笑:「你的理想太庞大了,课本上没有教。」 郎平钦看了于元一会,把眼镜摘下去,用镜布擦拭:「我不太会为人处世,似乎引起你的反感了,我只是想说,我们能不能交个朋友?」 于元答应了,打开旧的一本书进行复习,在眼睛的余光中,一片白皙的骨节。 郎平钦擦拭镜片的手在抖。 —— 周是允是在下午返校,对待周是允,于元明显更热情,只有不贴在一起,一个寒假她们每天在通话。 有时候一小时,有时候三十分。 而使于元自卑的一点是,周是允看上去更瘦美了。 周是允穿了一件长款风衣,脖子上围着围巾,里面一件白色的高领,秀美的上半身,张开怀抱时,胸部的弧度同时恰到好处,具有女性特征。 于元和周是允拥抱,说:「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是堵车了吗?」 「有点堵车,今天起晚了。」周是允靠近于元的耳廓,「比起这个,你碰我的肚子。」 「你又练了吗?」于元碰了一下。 手隔着衣服触碰,碰到了比之前更明显的硬块,一时间好奇心驱使,手顺着衣服走进去。 周是允的马甲线更明显了:「一个寒假的结果。」 于元摸了几遍,把手收回去,觉得手感陌生,用腿顶了周是允一下,接触到更加陌生的触感,以为是腰带或是金属。 一片是硬的,一片是软的,不当心触碰到的,引起周是允的眼睛,变成更像水的颜色。 「你喜欢吗?」周是允问。 「我都有点嫉妒了。」于元宣布,「从今天开始,我要减肥了,你一定要监督我。」 宿舍内,四个人已经到齐了。 余之彬在此刻放下背包,淡声说:「嗯,我监督你。」 周是允接上了余之彬的话,用一只拳头模拟着打余之彬,被余之彬一掌拦下,她们的友谊常青,好像「沙丽」的事情从未发生。 周是允真的不知道吗? 于元忽然想到这件事情,觉得骨头发冷,回去多穿了一件衣服,没有接余之彬的话。 她和余之彬的感情这么好,真的不知道余之彬背地里在做什么?还是说,她只是个旁观者? 次日收取寒假作业,周是允作为班长,收了全班级的作业,清点相关数额,计算出缺失的部分。 「钢楷缺二册,英语寒假作业缺三册,化学……」 于元被戳了戳后背,后座递过来一张纸条。 把纸条展开了,内容是「行楷」,每个笔画细,用笔寡至极点,削瘦的部分有风骨。 在卷面展示时,于元见到过这幅字。 「我会监督你的饮食,每天你吃什么由我决定,中午吃一颗鸡蛋,一碗粥。」 回过头,于元看到余之彬,余之彬坐在椅子上,外表上的优等生,败絮遮掩不下,同时觑视着,似乎兴味了,嘴唇做出口型。 「小黑。」 周是允说:「请不要在课堂交谈,我要开始记名了。」 余之彬的嘴唇恢复如初,淡色的唇,骨瘦的五官,肉顺着骨长,薄至只覆盖骨头,眼睛波澜不兴。 —— 中午食堂,于元按照余之彬的要求拿菜,打了一个鸡蛋,一碗粥,到下午的课程时,感到饥肠辘辘。 鸡蛋和粥并不满足她的胃,平时于元的饭量是十倍,一下子骤减,让肚子发出异响。 于元用衣服遮住肚子,化学老师在黑板上列公式,注明每个公式的用途,第二张纸条到了。 「荤菜一道,米饭一拳。」 下课以后,晚间的食堂,于元站在食堂的窗口,做出一个拳头的手势,说:「打一个拳头的量。」 余之彬紧随其后:「和她一样。」 找座位时,于元和周是允坐在一块,余之彬同时坐在一起,一拳的米饭,加上一道干煸鸡丁,填充了肚子。 在寝室下铺时,于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饿的肚子难受,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再一次有了想跳下去的冲动。 为什么沙丽没有杀了她?为什么她还留在这个世界上? 今天是鸡蛋,明天是什么? 一直懦弱下去,一直受摆布,日子究竟还有几天是头? 出人头地,出人头地,出人头地…… 于元深呼吸了一遍,很快到次日的纸条,纸条统共有两张,周是允察觉到于元的进食,每天早上放了牛奶和面包在于元的座位。 拆开一张纸条。 「节食减肥的方式不可取,减重是需要循序渐进的,否则会反弹,我看网上是这样说的。」 「最近是在减肥还是钱不够用了?我不是很缺钱,有钱的难处,我会帮你的。」 拆开第二张纸条。 「按照我的饮食,多余的不用吃,扔进垃圾桶。」 于元把牛奶和面包还给周是允,周是允并没有接,于元第一次违背了纸条,把多余的饮食放在柜子里。 又到了拆纸条的时刻,于元被戳了戳后背,一张纸条递过来,拆开纸条,纸条的内容是:「中午四楼厕所。」 手久违的抖了,熟悉的恐惧再次找上门,从手抖到全身,像筛糠一样抖。 于元看着纸条,头上产生不间断的幻痛,好像还在高一上半年,好像还是只有一盏台灯,余之彬坐在椅子上。 「我害怕你。」划下去。 「可以放过我吗?」划下去。 「沙丽已经在我肚子上捅了好几刀了。」划下去。 于元在中午前往四楼的厕所,四楼的厕所平日里有人,午餐时间内空无一人。 于元进入「女厕所」的门,看到洗手台上的镜子,再进入一个门,门通向五扇厕所,每个厕所是蹲便器。 余之彬说:「五个便池里,一个我用过,里面有我的尿,你的职责是把它找出来,找出来中午有饭吃,找不出则没有,机会只有一次。」 于元垂下头,忽然说:「你想杀了我吗?要不然你把我杀了吧?」 「我跟沙丽不同,你似乎误解了。」余之彬顿了顿,面无表情,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我对杀你不感兴趣,只对折磨你感兴趣,如果想死,请你自己跳楼,找什么方法都可以。」 不用联系。 五个厕所五扇门,五个选择的机会。 于元打开一扇门,检查便池内的颜色,判断垃圾桶内的纸巾,又打开一扇门,检查相同的东西。 每个便池颜色相同,白到发指了,每个便池都有纸巾。 于元走到门口,按照个人的习惯,选择了一个便池走进,余之彬同时跟进去。 率先尝试的是第三号便池。 于元深呼吸了一下,趴在便池上,伸出舌头舔在水面上。 水面因舌头的接触产生波纹,稀薄的腥臊缠在舌头,顺着舌头升上喉咙。 「是这个吗?」于元问。 余之彬抱着双臂,淡欲又矜贵:「我不需要问题,只需要答案。」 于元站起身,到洗手台洗嘴,尝试第二个便池,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再次趴下时仍旧有自尊。 第二个有苦味。 再次站起身时,袖肘已经被水浸湿,裤子在膝盖部分变成深色,呼吸越来越频繁。 于元尝试了第五号便池。 趴下去,做出心理建设,不决地伸下舌头,汗顺着额头流下来,第一次希望自己尝出明显的「尿味」。 舌尖接触到了水面,尝到不正常的咸味时,于元一瞬间站起来,激动得像是要哭了:「是五号,这个便池。」 余之彬从厕所里出去,用洗手台洗了手。 于元跟在后面,再一次在洗手台洗了嘴。 「你做得很好。」 在镜子内,女人忽然说,伸出一只手。 于元以为那是「暴力」的前兆,下意识躲开了,却被女人一下拉进怀里,一只手环在后脑。 「做得很好。」余之彬说。 女人比于元高了一头,玩世而又谦逊,怀抱中稳定可靠,宽的手掌牢牢接住于元的一切,又有不明显的木质香水。 身高差促使了这段关系的不平等。 「今天想吃什么?」女人的口吻落在耳鬓,「我陪你一起。」 于元回到食堂时,饭已经空了,余之彬带她去超市,买了一兜子面包零食。 「从今以后,周是允再给你什么,直接扔进垃圾桶。」 于元拎着袋子,听到余之彬这样说,心里不由自主地发笑,没有说话,低着头顺着回寝室的路走。 「于元。」余之彬掐了于元一下,「听到了么?」 于元抬起头,还是没有说话,被扇了一巴掌后,才绵羊似的开口:「这样才像你,刚才是谁?」 一兜的食物被打翻在地,余之彬拉着于元到了监控盲区,不由分说踹了一脚,于元用双臂抱着头,疼痛变成了一种习惯。 女人的鞋踢在头顶,踩在脸上,用最毁灭尊严的方式,在她的脚下,一丝尊严也不用存有。 女人清楚于元吐的样子,内衣样式,趴在便池,做过低三下四的事,接纳于元的一切,包括排泄。 毋需有秘密,也毋需尊严二字,无论堕落成什么样子,依旧能得到她的青睐。 但有一颗不愿下坠的心。 鼻血横流之际,于元终于找到了一点尊严,放弃了最后的坚持。 「我会扔进垃圾桶的。」于元的双臂被踩出鞋印。 尊严又产生了,至少为了周是允,坚持了几分钟,而不是一口放弃。 已经很伟大了,于元对自己说,其他人不一定能坚持到那么久,她们说不定面对余之彬,已经下跪求饶了。 —— 日日有日练,周周有周测,月月有月考,每天的早自习是班长抽背,周是允在讲台抽全班级,考英语单词和诗文,每天的试卷堆迭在桌面上。 130,117,112…… 无数个卷子右上角的分数,陪伴着于元,在高中的压力之下,「压力」的感应也变得麻木了,于元从倒数第一升到了班级的前二十,领到一张又一张的奖状,迭在书桌里一张又一张。 十一中的压力比其他高中高很多,有时候校服来不及洗,来不及干,今天洗了明天就穿上。 于元展开新的纸条:「一拳米饭,一菜一汤。」 已经是节食的第四十五天,上称的时候,瘦了十五斤,现在的体重在145,身高在165,于元算了一下BMI,距离24越来越近了。 在午休的时间,于元日常把面包和牛奶扔进垃圾桶,上语文课时,于元额外收到了周是允的纸条。 一本笔记本被推过来,只有最上方写了字,其余位置是空白的。 「倒垃圾的时候,我看到了面包和牛奶在上面,一个月内,我换了很多种样式,应该不是不爱吃,但是每天我都能在垃圾桶里看到它们,为什么?」 于元的眼睛从课本错到周是允上,周是允在看言情小说,语文书的封面背后是《邪王追妻:痴情七世莲》,现在正在117页。 「瑜看着眼前的人类,运用真气一巴掌挥开,一只手护着苏晴:『谁敢拦她,我要他全家陪葬!』」 「追杀的天兵一时间停滞在半空中,交头接耳。」 「苏晴的嘟起樱桃小嘴,脸颊浮起一抹红晕:『瑜哥哥,不用为我做到这个份上!』」 「我最近瘦了15斤。」于元写在笔记本上。 周是允接过笔记本,在下面写:「别转移话题。」 于元看着邪王追妻的内容,一时间想不出好的借口:「我不是有意那样做的,以后不要给我买了。」 语文课还在上着,周是允把邪王追妻合上了,温声说:「如果你说不出所以然,我们就不用联系了。」 面包和牛奶是心意,不能以金钱衡量。 于元张了张嘴,心情跌至谷底,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难处,的确不是故意,但是周是允看到了。 从未被调换过座位的于元,在三天后被调到了郎平钦的后座,不再和周是允同桌。 是她和老师说了吗? 接下来的日子,于元主动和周是允说话,周是允像是没有听到,交了新朋友,平时见不到面,寝室里又不好贸贸然开启话题。 于元和周是允冷战了。 —— 课间休息的途中,郎平钦回过头,说:「你和周是允闹矛盾了。」 「余之彬的问题。」于元说,「牛奶面包都是她让我扔的,但是我又不好说这件事,你知道吗?」 「以中医的角度。」郎平钦思考了一下,「那就不说了。」 「但是允允因为这件事和我闹了矛盾。」于元抱着头,内心煎熬到不知如何表述。 失去周是允,不像失去郎平钦。 失去周是允意味着余之彬的频繁到访,在和周是允的冷战期间内,余之彬找的次数越来越多。 在宿舍内也更光明正大了。 于元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失去一个周是允,天就快要塌了,乃至于每天在被褥里睡不着。 周是允就在上铺。 自己又哭湿了被褥。 原谅你了。(微H) 早自习完成后,整理好心情,于元拆开一个纸条,内容越来越露骨。 「胸。」 心情又变得焦灼起来,胸是吃胸的意思吗?从余之彬的角度,「胸」决不可能被鸡胸肉代替。 但是整个学校,于元的交际圈很小,课堂上认识的人屈指可数,患有一定的脸盲,记住506寝的人已经不容易,更不用说短短一天发展到能进行亲密行为的关系。 于元把纸条团起来,又犹疑着展开,一点点地撕开,撕到完全看不出内部的文字,用双臂抱在脖颈上。 手开始抖了。 因为整个学校,能发展亲密关系的人,只有余之彬。 主角有她,同时唯有她。 第二节课下课,在课间操的时间,全部学生下楼。 于元走在余之彬的后面,嘴唇颤抖着,说:「中午四楼厕所。」 余之彬走在前面:「嗯。」 一个邀约诞生了,诡谲到似同「约会」。 于元第一次提出邀请,心跳到嗓子眼,连做操也不会做了,脑子里都是相关画面的预演。 国庆节的时候,余之彬没脱过上衣,只脱了下半身。 女人的上半身又是什么样子? 于元的左脚绊右脚了,笨拙到汗珠在淌,从那时失神,失神到中午的午休时间,转眼间在「四楼」,一不小心在「厕所」。 看向镜子,镜子里只有一个人。 看向里面,里面空无一人。 于元是第一个到的,余之彬在五分钟后抵达。 「我开始了。」 看到余之彬,于元喉咙向下了一下,接近余之彬。 在课堂上,女人的「玩世」被敛下去了,变成「品学兼优」,此时在厕所,女人的眼目向下,没什么温度,用一只手揽着于元。 「用不用我教你?」 体温淡冷不止指节,一阵的冷在脖颈上,似同蛇在逐渐收紧,于元缩起脖子,紧张到手脚不协调。 「用手。」余之彬顿了顿,「把我衣服脱下去。」 把拉链解开,里面是女人的私服,一件方便穿脱的白色长袖,于元把余之彬压到洗手台,轻而易举地衣服由下往上推上去。 女人的手在后面拍了拍:「胸罩扣子。」 只需像「狗」一样服从,于元的手绕后,把胸罩扣子解开,正式碰到女人的胸乳。 女人问:「接下来干什么?」 引导的动作。 于元在到达厕所之前,慌与恐到达巅峰,不知要被如何暴力,到了厕所以后,才发觉今天的余之彬有意调整了。 吃上胸乳,用整个口腔裹住,似同「孩童」大口进食,用舌头不断地裹,一块胸肉白净,被裹到发红了。 余之彬用手反撑着洗手台,将于元揽近了:「什么感觉?」 于元在偷看女人的反应,见到女人的眼睛,窘迫地错开眼睛:「你今天……」飞快地顿了一下,「不打我吗?」 女人的眼睛在头顶,一直具存在感:「嗯。」 于元松了一口气:「那我说完感受,就算完成了吗?」 「嗯。」 「安全感?口感软软的?」于元不熟练地表达内心,匆忙地解释,「因为你今天说不打我,我感到很安全,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我很怕你。」 「可以回去了。」 一切都结束了,余之彬把手背回去,将内衣的扣子系上,又把堆迭到胸前的衣服捋下去。 于元还在原地站着,看着余之彬没有回去。 余之彬在洗手台洗了手,看到于元还在原地,把小臂反过去,拥抱了一次:「在等这个?」 几乎每次「霸凌」,都有对应的「奖惩」环节,拍摄裸照时拍了肩,寝室时的同枕共寝,国庆节时的一日三餐。 「没有,不是。」于元磕磕绊绊,「我怕我用背对着你,你又打我了。」 「我没那么无聊。」女人说,「今天你没能引起我的性欲,所以回去。」 于元心里的石头彻底放下了,回到食堂,食堂内此时还有饭,余之彬拿着两个托盘,结了两笔订单,和在椅子上坐着的于元坐在一起。 「吃吧。」余之彬说,「两个都是你的。」 于元在食堂狼吞虎咽了,一月内的节食,终于换来一次的放纵,积月的压力和焦虑,被一餐饭冲刷下去。 至少今天不用再担心。 至少今天可以逃离暴力。 于元第一次在学校感到安心,而不是提心吊胆,在心中感谢女人的仁慈,又觉得有什么事情本末倒置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周是允是不是也不用和好? 于元在心里想,她只要讨好余之彬就好了,只要一直听她的,余之彬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所有的暴力都是因为不服从,不是吗? 现在尿也喝了,爱也做了,在余之彬眼里与「狗」无异,已经没有「初次」用于坚守。 既然她喜欢玩,陪她玩就好了? 装成担惊受怕,装成宁死不屈,装成贪生怕死,她不是就喜欢这些东西吗?装给她看不就好了? 不用再看周是允脸色了。 但是这样又愧疚,周是允一直在伸出援手,于元对自己说,今天塞二百块钱,就真的断绝关系。 一方面是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挽救这段关系,一方面是顺周是允心意。 —— 下午的课程结束,到了晚餐时间,于元没有去吃饭,而是回了寝室。 寝室内空无一人。 于元走到周是允的桌子,看到周是允的桌子上增加了很多本小说,已经不止是言情,还有几本男频。 《穿越缅北:兵王在世》,《诸天魔剑》。 有的人是可以不听课,就可以拿到第一。 于元回到床边,从床下拉出行李箱,拿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塞到周是允的抽屉,准备回食堂时,刚好撞到周是允。 女性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左胸上是校牌,右臂上是学生会的袖章。 「于元?」 于元将抽屉送回去,准备走出寝室,被周是允拦下。 一只手背过去,将寝室的房门反锁了。 「我一直在等你找我。」女性平时像温水,大海一样谦和,待人接物和谐有礼,「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于元步步后退:「我……」 「你塞了什么?」周是允拉开抽屉,「我像是什么很缺钱的人吗?」 两张纸币正躺在众多生活用品中央,红的颜色,领导人的头像,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有时「金钱」象征着彻底断除关系。 于元解释:「不是的,我不是那样以为,我只是觉得你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我没有收下,心里面觉得很愧疚……」 一滴水滴到地板上。 「你想和我绝交。」周是允背对着于元,「对吗?」 「不是你想要和我绝交吗?」于元连忙走过去,把周是允扶正了,「我和你说话,你总是不理我,这段时间我主动和你搭话了四次,第一次是在食堂,第二次是我写了纸条……」 周是允站在原地,被掰正身体。 女性的眉毛松弛,眼角红了一圈,睫毛上有泪珠了,牙关不自觉地开着,雅正的面貌,下颌转折流畅,过裆的手腕垂着。 「我在等你和我和好。」周是允说,「我在等你再和我说一句话,想着『于元只要再和我说一句话,我就原谅她』。」 于元拿了一张纸巾,擦在周是允的眼角:「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面包和牛奶我不是有意要扔的,你可以原谅我吗?」 眼泪不断从眼角流下,牵连着掉落,一滴而又一滴。 周是允低着头,用手心捂着嘴唇:「难道我感到悲伤是错误的吗?难道我活该对你好吗?」 于元同时低下头向上看:「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可以打我,打头打身体,打什么地方都可以。」 「我只是想对你好。」周是允抽了一张纸巾,「我想要让你过得更好一些,不想你因为节食伤到胃,变着法地给你买面包。」 于元抱着周是允:「我知道,我知道。」 纸巾仍在不断地用,眼泪仍在不断流下,垃圾桶里堆满了纸巾,曾经堆满了一个又一个的牛奶和面包。 周是允瘦瘦高高的,流泪时像一颗白桦,被风吹动时的白桦,颤抖的频率和伤心是一样的。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于元仍在不断地道歉,表决心,「我以后做什么决定之前,一定会提前打招呼的。」 「于元。」女性擦干了眼泪,说,「是不是我不主动,我们就断开联系了呢?」 周。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于元和周是允和好了,周是允的眼皮很薄,第二天时眼睛肿了,和老师说明情况,申请把座位调换回去。 早自习开始,新的一轮调换座位。 于元搬到周是允的同桌,周是允在敷眼睛,心中知道眼睛肿的原因,拿出农夫山泉的水瓶:「你转过来。」 「不要。」周是允说,「我现在像悲伤蛙。」 眉毛底下的眼皮高了一块,但并不明显,双眼皮的弧度不明确,睁开眼睛时又显出,一个感性的内双,卧蚕兜住了下眼睑。 于元把周是允掰正了,用冷水的水瓶替周是允敷眼睛:「悲伤蛙是什么?」 「一个表情包。」周是允说,「眼睛特别肿的一只青蛙。」 水瓶在眼皮上滚动,滚在松松的眉毛上,滚到左眼时右眼睁着,滚到右眼时左眼睁着,一直有一个眼睛在看于元。 于元想象了一下,说:「那我眼睛肿了吗?」 「你昨天没有哭,为什么会肿?」 于元在心里说,我已经为你哭了很多次了。 扔面包时的忧心忡忡,断交时的跌落谷底,每次心里压着事情,又没有饭来发泄时,能做的事情只有哭泣,和周是允无论是感动,抑或是维护,再或是断交,都已经哭过无数次。 但是她不会知道。 「你新交的朋友都叫什么名字?」于元转移话题,「你为了她们忽略了我很多次。」 周是允的手温热的,搭在于元的腿上,说:「那个是气你的,我跟她们不是很熟,只想你快点和我和好,不想再发脾气了。」 于元感到心化了一地。 如果我是个男生,一定会追求她,用尽方式方法,堵遍每个角落。 以此为前提,延伸出和周是允感情时的场景。 解风情的女性,大雪的圣诞夜,「小说」中浪漫的情节,只是外在条件太好,总让人觉得不安全。 于元问:「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周是允的手碰到于元的腿根,「你有了吗?」 于元不自禁抖了一下:「如果我是一个男生,你又是单身的情况,再加上你靠得我很近,我们关系很好,像是朋友一样,虽然我的条件不太好,可能不能给你很好的生活,但是我会追求你一辈子的。」 「前置条件太多了。」周是允思考着,「如果追求别人,会被别人淘汰的。」 —— 很快到了上课时间,今天的第一节课是历史,于元拿出历史课本,周是允被学生会叫到开会。 背部被戳了一下,又是一张纸条,于元展开了,发现内容是:「周是允的尿。」 于元背过身,仗着椅子向后看了一眼,余之彬折着纸,迭了一个千纸鹤。 于元看着她,满目的不可置信,下课后站在余之彬的座位旁,质问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加入第三个人?」 余之彬迭了一个千纸鹤,扔到于元的脸上。 「即使我有罪,她是无辜的!」 「好了。」余之彬淡然说,「你想让全班人都知道你想喝周是允的尿么?我可以站起来宣布。」 千纸鹤从于元的脸上滑落,于元的脸上多了条红痕。 「求你了,别说。」于元一下捂着余之彬的嘴,「我听你的,我会去的。」 —— 周是允用厕所的时间不定,同时用几楼的厕所更是不定,一个上午的时间,于元一直在监视着周是允。 每次课间,每次离开座位,通通跟出去。 一次是在操场散步,一次是课间跑操,终于有一次是上厕所。 于元跟着周是允,看着周是允走进厕所。 没有听到落水的声音,大概不是大便,听到有一阵水声,应该是小便了,再全整的人,总会有排泄的需求。 水声过去以后,于元敲着厕所的门,装作尿急:「允允,是你在用吗?」 周是允在里面,像是被吓到了:「怎么了?」 于元难为情地说:「其他厕所占满了,我尿急。」 「我马上出来。」 于元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周是允忘记冲水,周是允果然忘记了冲水,匆忙地交接了厕所:「你先进去。」 于元进去了,厕所的环境逼仄,容下二人已是极限,听到外面的周是允在和余之彬交谈。 「你也在等位置吗?今天的厕所好像额外的挤。」 「嗯。」 过了一会,上课铃响了,余之彬敲门,于元把余之彬放进来,汗已经在额角,心里被担忧淹没,这是她第一次逃课。 「你跟老师打招呼了吗?」 余之彬说:「你结束的越早,我们回去越快。」 于元看向便池,便池内没什么颜色,但是是周是允刚刚用过,巨大的心理压力,使得无法放弃负担趴下去。 周是允是朋友,是援手,不是随便能够玷污的东西。 于元转过眼睛,对着余之彬,说:「我可以口你吗?」 女人的眉毛挑起一边:「为什么?」 于元跪在余之彬的腿边,手放在校裤的松紧带:「我实在不想喝周是允的,可以用这个来换吗?」 女人嘴唇放平了,不加思考把于元踹进便池,居高临下地睥睨。 淡静的气质下是神经质,阴晴不定到极致。 余之彬蹲下去,说:「今天你必须喝进去。」 于元的手撑在便池边缘,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起身,用双手抱着余之彬,极尽地放低自己:「我会让你舒服的,我一定会让你舒服的。」 极尽地承诺,极尽地保证:「你让我帮你口,好吗?我真的会让你爽到的,会有不喝那个就让你爽到的方法的,我会帮你的……」 余之彬扇了一巴掌,于元又凑上来:「你打我吧。」 「贱狗。」 又扇了一巴掌,半边脸已经红了,于元说:「我求你了……」 又凑近了,又是一巴掌,再次地求饶,不间断的巴掌把于元的脸扇肿了半边,于元仍旧凑过来,打算再次求饶。 「我真的……」 余之彬起初按捺,不断平复自己,却再也平复不下了,素日平的额角发出血管,用手扼住于元的脖颈,将她扼在便池上。 「让你喝就去喝。」余之彬的声音沙哑了,「背过去,张嘴。」 于元感受到窒息,开始用手掰着余之彬的手,女人的手越收越紧,脖子像是要断开了,涨红了整张脸,呼不上来一点气。 掰开一根手指,手指又归回去,再掰时再也掰不动一根,拼命地挣扎,通通在女人的压制下化为乌有。 于元开始用脚踢,女人却用此释放自己,逐渐乏力下去,待到濒临窒息之际,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一只手拎着于元的头发,似乎拎垃圾袋拽至便池内。 余之彬蹲在便池边,周身未染污浊。 于元于便池内,整个脸面浸在便池,校服外套湿了一半,不断被拉着头发,压下又抬起。 「吃进去。」女人说。 于元闭着嘴唇,摇着头,始终不愿吃进去,但在长时间的浸泡下,难免从鼻腔内呛进。 尿液的味道已经熟悉,再「美貌」的人,排泄物同是一致,只是周是允的味道少很多。 浅薄的蛋白质的味道,不用心闻捕捉不到。 呛进鼻腔时,女人将她提起,打开了厕所的门,按压在洗手台上清洗。 于元万念俱灰地配合着。 头顶的凉水,打在头上的洗手液,总也好过玷污不相关的人。 回到课堂时,政治教师诘问:「你们去哪了?」 「于元在厕所滑倒了。」余之彬泰然自若,「我们在厕所清理,耽误了一些时间。」 课堂下传来哄笑声,余之彬面不改色,于元湿着头发,校服外套卷在手里,不知要把脸面放在哪里。 「可以脱裤子给我看吗?」 回到寝室楼时,一股尿骚味,于元拿着校服,压进水池里,拍了一块肥皂,力求洗净,但次日味道还是隐隐约约。 无尽的欺凌,侮辱…… 同样的方式。 「五月二十一日,晴。」 「余之彬还是一如既往,好像那一天是个梦,温柔是假的吗?那天对我轻声细语的,我明明已经决心听她的话,不再反抗了,但是她又一次做我底线外的事情。」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如果我出生在她家里就好了,或是出生在周是允家里,都怪我没有投一个好胎,投在这样一个家庭,每天只能眼红别人的生活,付出比别人更多的东西,说到底都怪自己。」 周是允在上铺,趴在栏杆上:「在写什么?」 「在写日记。」于元的思绪被打断了,合上日记本,把日记本上了锁,塞进抽屉里,「我今天可以跟你一块睡吗?」 余之彬的床位已经拉上床帘,郎平钦在书桌上看病例,每每写分析,开药方,拿起手机拍照。 「你和我?」周是允怔了一下,「要一起吗?」 女性的肩角不坚强,眉角多情文弱,文质彬彬到不像是靠山,说话永久温声细语,但怀抱中可靠,手臂上有肌肉的线条。 于元爬到上铺,学会先斩后奏,双臂揽着周是允,倾诉说:「我总是觉得伤心。」 「为什么伤心?」周是允让于元住在上铺。 情深的夜里,乱情的举止。 上铺的于元瘦了十几斤,五官的臃肿卸下去,变得轻松很多,野生的眉毛更加显现:「我觉得我不适合这样的环境,我的汗水没有用,竞争不过她们。」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些,竞争是正当的,不正当的另有其事。 于元把头靠在周是允的胸部,双手绕在背后,整个人坐在周是允腿间:「压力让我感到窒息。」 是因为今天的尿,因为家世,欺凌,因为吃不饱饭…… 一团肉坐在腿间,周是允的眼睛向下,起初时认为不用保持距离,不小心蹭到部位时,却产生反悔的心情:「不用感觉到有压力,距离高考不是还有很多天吗?我有关注过你的排名,正在逐渐上涨了。」 「但是我想要考上锡山理工,现在还差很多分。」 「是吗?」周是允的唇部不自觉开着,双手不知放在何处,下半身烧得厉害,尤其是腹部,像是住了一团火。 又是这个样子,周是允心说,一旦离得近了,下面就会有反应,有反应就需要分神解决。 于元环抱得更紧:「我又不能回家,回家总是需要钱。」 「我会帮你的。」周是允的喉间烧了大半部分,连带着烧到耳部,秀美的面目干净,下面早已经烧红了。 「怎么帮?」于元的屁股挪了挪,打算更向上摸,被周是允一只手掌着,放在大腿上:「如果你想回去,我会帮你买票,如果有题目不会,我会帮你补习。」 二人换了个姿势,「换个姿势」是侧躺,二人面对面躺着,双手互相环抱彼此,上铺的空间小,只能容纳一个人,于元的体重大,只能用这种方法。 天已经黑下去。 下铺的郎平钦下床,把灯熄了。 被周是允抱着,于元心里面久违的觉得放松,好像是躺在妈妈的怀抱,自己又有多久没有回家了? —— 高一下半年的期末考,于元考了第二十名,总分接近六百,回到家的时候,于元把收到的奖状贴在墙上。 「于元同学:鉴于您在高一下学期的学习当中取得优异成绩,特此评为『学习标兵』。」 「于元同学:恭喜您获得『优秀学生』称号,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满墙的奖状,有的积灰,有的褶皱缺角。 于元在奖状底下打开练习册,又开始学习,她只有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汗水,才能够打破阶级。 出人头地,出人头地,出人头地…… 练习册堆成题山,用空的笔芯变成海,一片黑海当中,寻一个目的。 出人头地。 于元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改变阶级,一定被穷怕了,一定要享受过去没有享受的,见识过去没有见识的。 只需要再忍忍,现在才三分之一,余之彬再如何也顺受了,到大学以后一切就会改变,考上锡山理工是唯一的出路。 —— 假期时间,于元与周是允的关系更密切,每天一小时的通话,聊的内容天南海北。 有时是隔壁班级的男生,有时是世界未解之谜。 周是允还是没有谈恋爱,问到理想型时,思考了一下,说:「我喜欢笨一些的,没有我聪明的人。」 「这太简单了。」于元笑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聪明了。」 「不是那种笨,是那种在感情里的笨,一种温顺感,有的人天生有这种感觉。」 「是你从言情小说得来的吗?有男主是这个样子?」 「是从现实生活中得来。」周是允的眉毛垂下去,「我想我变得感性了。」 于元追问周是允的理想型,恋爱打算,是否有相同的打算,周是允回避了:「如果我谈恋爱,被我妈妈知道了,会把我腿打断的。」 —— 高二开学前,周是允打了一通电话,和于元约定提早到学校一天。 于元对家里撒了谎,提早买了车票,提早一天到十一中。 未开学的十一中寝室楼空空荡荡,提早一天后,楼道内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提早上班的校领导。 没有人提前一天到吗? 于元偷笑,觉得她和周是允的计划天衣无缝,像是童年时期搭的秘密基地一样,用土和砖做成的「无人打扰」。 一路爬到第五层,506号寝的房门是开的,隔着门缝,可以看见周是允。 无暇的瓷砖上,是位对着镜子的女性,手长腿长,身前有两个衣架,正在搭配衣服。 「这件会不会太花哨?」周是允换了一件长款风衣,「这件不是这个季节的。」换了一件针织短袖,「这件是不是会好一些?」 于元的床上已经迭了十几件衣服。 周是允又从行李箱拿新的裤子:「这件太紧了。」放在床上,「这件好像不显身材?」放在床上,「这件好像有点太严肃?」 于元打断周是允:「我觉得第二件好看。」 周是允停止了,回过身,把米白色的针织短袖套进去,头发乱乱的,里面是白色的半截袖,下半身勒上腰带,是一件蓝色的牛仔。 「这样吗?」周是允走近了。 于元眼睛亮了:「你今天好漂亮……」 周是允的外在是校园公认,每天有人在校园墙找联系方式,外在优异同时带来许多便利,譬如说被接近时有「滤镜」。 于元一直觉得和周是允交友是一种「荣幸」。 一只手在周是允的腰带附近,一只手揽开周是允扎在裤子里的短袖,摸到周是允的腹部。 毫无边界感的手,顺着向上摸,以为是朋友之间的感情体现,以为是增进感情的必须手段。 却引起误会了。 周是允拿住了于元的手,借着外在的优异,没有过多的过渡,以为事情会顺理成章的发生:「于元。」 「我在?」于元说。 她所想的事情,通通会因为外在而实现。 「我比你早来了一天。」周是允说,「为了弥补我的等待,可以脱裤子给我看吗?」 强奸。(H) 于元起初以为是在玩笑,反锁上门,打算嬉闹着过去,周是允靠近了,问:「为什么不脱?是我今天穿得不好看吗?」 「不是的。」于元下意识反驳。 「是因为我鼻子上长痘了吗?」 于元才注意到周是允的鼻子上长痘了:「不是的。」 痘的位置不明显,显得温文而具有辨识力,君子二字的代言人,外在好到像个明星。 周是允耐心说:「那是因为什么?」 「是朋友我们?不太好脱裤子?」于元语序混乱了,把着裤子,「我觉得不好。」 「谁说我们是朋友了。」周是允愈靠愈近,手把着于元的松紧带,「我有说吗?」 于元的面目一下子变得通红:「你是说?」 「你觉得我今天为什么会约你到这里?」 天啊。 于元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难道说周是允?难道说她自己?难道说这个世界的伦理道德已经不在了,同性恋是一种风尚? 裤子已经脱下去,于元光着双腿,站在地面上,像是陷入了窘境,又拿着外套盖着腿:「但是我不是那个?就是那个,女同性恋,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周是允说:「先背过身。」 于元背过身,察觉到内裤被脱下去了,下意识用手护着私处,叫了一下:「周是允,你做什么?」 已经意识到不正确,真正的感情,决不是以「性」为前提开始,或是以「强迫」及「欺骗」为主题。 「对不起。」周是允脱下裤子,「我不是故意的。」 像是一道护身符,避开了道德的障碍,于元感到臀后停了一根火热,未到反应时间,已经插入进去。 「我不是故意的。」周是允囫囵道,「但是你那个样子,我真的受不了,你知道吗?上次你要和我一起睡,我硬了一个晚上……」 像是被劈开的感受,痛觉让于元逃避,周是允的手臂力度出人意料,让人只有继续下去。 「你这是强奸,周是允。」于元痛出汗珠了,掐着周是允的手,用力挣着周是允,「你塞进去了什么?」 女性没有回答,而是调转了姿势,二人正在床上。 急切地吻着于元的身体,边是吻边是顶,干净的面目与正行的事成反比,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爽到眉目已经有情的颜色。 一记深顶,顶到了于元的尽头,于元下意识叫了一声,开始挣扎起来,交合处不是预想中的木棍,而是男性的生殖器。 于元感到惊讶:「你是双性人吗?」 「全整」的周是允,成绩在全年级第一,学生会的头衔,家世引人注目,外在优良,每个地方「完美无缺」。 性器官亦「全整」了,有两套生殖器官。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这样做的,我实在是忍不了了,暑假的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些事情。」 初次「性」的尝试,尺度是适宜,周是允的力度不大不小,性器运用并不熟练,保留着「尊重」的本性。 「这样疼吗?」 「这样会好些吗?」 「你有感觉了吗?」 于元感到身体放松,即使体内的性器横冲直撞。 与和余之彬做时不同,于元后知后觉地发现,小腹的位置在发烫,怕被发现有了感觉,难为情地用一只手盖着眼睛。 穴口被性器撑开,周围覆盖一层「爽」出的白浆,边缘部位被撑出白色,已经无法再容纳更大的性器。 于元深呼吸了一下,被顶到宫颈,一瞬间尾椎骨发麻,大脑变成一片空白,感到穴里流出更多的水,不住地痉挛穴口。 周是允的额角,汗已经出来了:「于元,不要夹……」 再十几次深顶,性器鱼贯而入,又大力抽出,被操到床头,于元的头顶着栏杆,呼吸乱成一片。 于元摇摇头:「我没有夹……」 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双腿绷直了,痉挛得更厉害,只是进出几次,反应大到已经流了一被子的水,整个阴部水嫩嫩的。 又被拽起一条腿…… 「手无缚鸡之力」的周是允,床上的时间是一小时,每次顶时既深又准,期间于元的高潮有无数次。 不知被插到哪个敏感点,像被找到了软肋,一旦有挣扎迹象,性器只朝着敏感处顶,于元已经高潮到脱力,用手盖着私处求饶。 「我帮你口,我帮你口,不继续做了可以吗?我已经要脱水了……」 周是允说:「不可以。」 穴口已经接连掉下许多水,大腿间同时亦是,终于射精时,采用内射的方式,插进最深的位置。 水是浓厚且大量,一股脑地喷出,像是上厕所的方式,精液冲刷着甬道,被堵在宫口。 穴已经被精液填满,精液顺着穴口流进股缝。 于元惊醒了:「你是尿在我里面了吗?」 周是允脖子红红的:「我是射进去了。」 女性的性器抽出,上面覆盖着白浆,白净且秀气的一根,整体尺寸不是很大,宽度中等,长度中等。 第一次像是强奸,穿上裤子后,周是允又变成了周是允,眼睛变得水色了,喉结正,手臂正,五官周正,为清理现场忙前忙后。 于元的身体清理了,不当心溅到栏杆上的水试下去了,射到体内时流下的精,通通兜到床单内。 于元躺在床上,紧忙穿上衣服,用被子盖住自己,后知后觉感到担忧,惊惧被打,也担心日子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国庆节时,余之彬带来的阴影如影随形。 周是允把被子掀起来。 「周是允,离我远点。」于元立即把自己缩成一团,「你别过来。」 周是允把手腕上的Apple Watch摘下来:「你要报警吗?」 Apple Watch被放在床上,钛金属的表壳,蓝配黑的回环式表带,拿起来时很轻。 周是允说:「按一下手表侧边键,可以打开手表,打开主页面向右滑有拨号软件,报警电话是110,我妈妈的电话也在里面。」 于元打开手表,手表的联系人只有三个人,分别是爸爸,妈妈,元元:「给你妈妈打电话,会怎么样?」 「跟谈恋爱不一样。」周是允说,「她如果知道,我在外面做这种事情,会打死我的。」 避孕药。 于元拨打了「妈妈」的电话号码。 在Apple Watch的通话页面,挂断键是第二大的按键,其次是数字键盘。 彩铃响起了,于元在内心中读秒,不到三秒电话就被接通,里面是周是允妈妈的声音:「允允?」 周是允坐在旁边。 你女儿强奸我,你女儿品行不端,你女儿是同性恋,上课的时候一直看言情小说。 许多话一瞬间涌在喉咙,被无形的隔膜挡住了。 于元一下挂了电话,自暴自弃地把Apple Watch扔在床上。 即使有反馈的渠道,仍然鼓不起勇气,羸弱到像只羊,或是只马戏团的大象,脚上的绳子已经不牢固,但心里以为它牢固不催。 周是允拿起Apple Watch,回拨了电话:「妈妈。」 「刚才怎么挂了?我看了你的定位,如果不是在学校,就以为你被绑架了,刚想重新打过去。」 「朋友不当心碰到了。」周是允说,「我也是才知道。」 「记得每天一次的电话报备。」 周是允说:「我知道,会跟您报备的。」 电话挂断了,女性把Apple Watch戴在手腕,手表的屏幕盖住手臂,全天候显示的表盘弹出新消息。 「今天是周末,记得交周记,每日日记也不能忘记,需要过一个有规划的生活。」 「昨天登你的微信,看你的聊天记录了,跟彬彬好好相处,没什么问题。」 活在视线外的于元,活在视线下的周是允,各自有不同的人生。 不受关注以及饱受关注,形成的人格都不是康健。 周是允点开短信。 于元离开了下铺,到浴室中洗澡,在身上打了沐浴露,当花洒洒出热水时,才感到一阵安全。 沐浴露从头发,到肩膀,再到私处。 于元看了看四周,四下无人,把手指伸进穴内,用手抠挖着精,费力伸到最里面,试图把精挖出。 手指抠挖,拿出来后,眉毛怔怔地看着手。 挖出的只有水渍,而并非精。 里面一定还有残留,也一定有进入身体的。 高中的生物课学习了,男女的交配会导致怀孕,精射出的一刹那间,会有部分精子进入宫颈。 于元像是患了洁癖,反复不断地进行抠挖,一而再再而三是水,到最后挖出血丝。 眼睛在看到血丝时湿了一片,不敢再继续挖了,也不敢通知家长。 最先感到的是无力,双性人的精液会让人怀孕吗?胡思乱想装满脑子,最后还是绕回去。 会怀孕吗? 于元在当天去了药店,询问避孕药的价格。 药师说:「你的情况需要紧急避孕药,49一盒。」 于元不安地问:「还有更便宜的吗?」 药师说:「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次日是正常返校时间,郎平钦早到了学校,于元又询问了郎平钦:「我有一件事情一直很好奇,世界上不是有双性人吗?他们的男性器官有生育能力吗?」 郎平钦说:「看每个人的发育情况,不同人有不同的发育情况,男性器官如果发育好,多数会有生育能力。」 「什么样是发育好?」 郎平钦看了于元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最后演变成焦虑。 担心自己会怀孕,每日每夜在担心,每天回到被窝里,第一件事会想到怀孕。 于元数着攒下来的钱,又想起在药店问的价格,舍不得49一盒的费用。 万一周是允没有生育能力呢? 可是万一周是允有生育能力呢? 高二开学需要军训,军训结束时,于元到药店买了避孕药,拆开盒子发现只有一粒,就着水焦虑地饮下,内心的仓皇仍旧未得到缓解。 隔了两天才吃,会不会吃得太晚了?会不会失去药效? 又是新一轮的思想,不断翻看产品的说明书,已经到神经质的程度。 —— 军训期间,于元躲着周是允,每到周是允搭话时,和郎平钦攀谈,每到周是允送零食,像是没事人一样经过。 示弱没有用,零食亦无法打动。 二人再次冷战了,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是于元主动开启冷战,为期不再是「第四次联系」,而是永久不再继续联系。 但是永久不再继续联系,有一个大的前提。 军训后,汗臭味的一个晚上。 于元穿着没洗的短袖,闻到汗味,发现军训时流了很多汗,看着上铺的床板,忽然下定决心。 「周是允,我们可以谈谈吗?」 于元不是有钱,相反的每天过得紧张,避孕药的用额外开支,彻底打乱了她的生活。 一些费用应该结清了。 寝室时谈话不方便,二人约在了厕所,肩并着肩从寝室走出,一起走到厕所。 凌晨两点的厕所空无一人,在「四楼厕所」,周是允率先示弱了,青春的眉目流了眼泪,说:「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忍住,做了冲动的事情,伤害到你了。」 「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找你,也不是想听你的道歉的。」于元拿出药店的账单,「我买了避孕药,一共是49,我是为了这件事找你的。」 「你为什么不肯问问我?」周是允拿着账单,看了一会,「我的男性器官没有生育能力,只有女性器官有生育能力。」 「我不知道,我不敢问,不敢再靠近你了。」于元说,「我很害怕,我怕我怀孕了,如果怀孕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父母。」 「她们会怎么想我?打胎又需要多少费用?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些,如果怀孕会不会被退学?想都不敢想……」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会对你负责的。」周是允说,「费用也会给你,你不能和我保持距离。」 「你强奸了我。」于元说,「却还要我不要和你保持距离?」 于元越来越靠近洗手台,已经瘦了几十斤,瘦到出现下巴的弧度,月光把五官模糊了。 周是允的双手把着于元,喉结上下滑动,眉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哭湿,两个膝盖跪在地面了。 女性跪在瓷砖上。 「于元。」周是允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很后悔,是我太着急了,我有想过慢慢培养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们之间有什么感情吗?」 「请不要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周是允声音温润的,像在恳求,「我取走了你的等一次,我会对你负责的。」 函数为奇。 并不是第一次,这一点于元没有纠正,而是走神了,一直走到上课时间,重新安排座位。 周是允在第三排,于元在第五排。 军训结束了,高二的课程开始,知识以进阶的形式出现,每天的脑容量不够使用,数学很明显滞涩了。 几何,方程,脑海中的线条图形…… 失去了周是允,同时失去了补习老师。 课上听不懂的,私下里再也不会做了,求问老师总认为失去面子,于元求问求到郎平钦,郎平钦在数学上短板。 郎平钦说:「我只在生物擅长。」 求问求到余之彬,余之彬把题看了一遍:「站着做什么?」 「这道题我实在做不懂。」于元才知道坐下,「可以请你解答吗?」 余之彬不偏科,每科维持在中上游水平,排名称不上前茅,同时称不上下游,在教授方面言简意赅。 于元半知半解:「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函数为奇。」女人复述了一遍。 「为奇?奇数?哪里说它是奇了?」 女人无奈地指了题干:「题干上说了。」 于元在内心尖叫了,觉得自己犯了个严重错误,一个函数把自己打败了,败到连奇偶都分不清,脑子里一团浆糊。 「现在它是奇函数……」于元靠近了余之彬,暂时忘记了对余之彬的恐惧,「然后呢?」 余之彬把手搭在于元腿间,用笔圈画重点,在试卷旁标记知识,记了小半篇。 结束教授时,教室内只有二人。 午休时间过去了一半,于元收拾试卷,预备回去了,女人却叫住她了。 「留在这里。」 于元留下来,问:「你又想打我了吗?」 女人寡情地注视。 于元问:「如果你不说话,我就走了?」 教室内安静了半晌。 片刻后,女人说:「我们在一起吧。」 于元脑子中的一根弦崩断了。 如果说从前和周是允的互动,使她相信感情,与余之彬则是截然相反,温情的周是允未提出确认关系,反而是余之彬? 「你在开玩笑吗?」于元笑了一下,「你别逗我了……」 女人说:「坐在椅子上,我们好好谈谈。」 于元坐在椅子上:「我不是你校园暴力的对象吗?」 函数的卷子被摆在桌子上,原本成卷的卷子铺了满桌,有四五张,分数在一百分上下,最高在一百二十。 「我从未否认过这件事。」女人的眼珠由下至上,由注视变成逼视,「只是附加额外关系,在你高中期间,我会一直在,既然如此,不如确定关系。」 「你又想和我做了吗?我不是不好看吗?」 「情人关系抑或是情侣关系,什么关系都可以,我都能给你,关系存续期间内,每月我会额外多给你五百块钱。」女人别过首,嘴唇靠近耳廓,「关系内做我的狗,接受我的一切,只属于我一个人。」 一颗眼珠原本坚定,听到五百块钱时不安定:「我不答应你会怎么样?」 「你觉得呢?」余之彬罕有地笑了,笑得很别扭,「不识好歹的狗?」 女人很少笑,平时苹果肌不发达,平至极点了,眼角同时没有细纹,一丝「笑」的痕迹不存有。 不笑时规正,笑时却扭曲了。 于元在一个笑容下腿软,不知该如何应对:「我们就不可以没有关系吗?」 「你在想什么?」余之彬靠在椅背,「我会教你函数,一切你不会的题,你满足我的需求,每天你和我在一起,跟周是允保持距离。」 于元听着,既没支持也没反对。 名为周是允的靠山倒下了,此时是一个橄榄枝,一个讨好余之彬的机会。 「情侣」是多么正当的名头?比「校园暴力」好听无数倍,只需要讨好余之彬,满足余之彬,就能够最大限度的减轻暴力。 她讨厌暴力,最讨厌的是两面三刀。 比起伪善的周是允,余之彬不是直白到发指了吗?只是太暴力,但是暴力是能改的,能更正的…… 也许过度的温驯,会使余之彬失去兴味? 于元考虑了一下,说:「我们换一种说法吧。」 「什么?」 「不是你强迫的我。」于元建设了心理,「是我主动要当你女朋友,我爱上你了。」 女人的眼珠定住了:「你爱上我了?」 「是的。」于元说,「我爱上你了。」 「你的表现呢?」 「表现吗?」于元疑迟了。 表现应该怎样做?女同性恋之间的表现是怎样的?有了女同性恋的壳子,却未有女同性恋的心。 于元强忍着恶心:「我喜欢被你控制饮食,这个算吗?」 乌黑的眉毛挑起一边:「你确定?」 于元迅速改口了:「我喜欢被你上,这个算吗?」 余之彬的眉毛放下去了:「有最直接的方法。」 有淡色的唇,上唇薄而下唇稍厚,正中心有唇珠,每个唇纹清晰可见。 于元靠近了,做好了建设。 下唇厚的嘴唇将淡色的唇兜住了,二者接触在一起,女人被强吻了,却伸出舌头抵在牙关。 当舌头在牙关前,于元闭上了牙齿。 「你做什么?」 「你不是爱上我了么?」女人诘问,「伸出你的舌头。」 一根强有力的手臂顺着脖颈揽过来,舌头毫无阻碍地闯入,扫到牙齿,扫到上颚,纠缠住另一根舌头。 舌头欲要规避,犹豫着又配合。 舌吻的意义在哪里?是在于交换口水吗? 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公,电视里的每个人都热衷于舌吻,但是明明带给人的只有反胃。 于元感到身体发烫:「快上课了……」 「不着急。」余之彬的手解开于元的胸罩,扫了一眼时钟,「你不是爱上我了么?」 于元用一只手护着胸部:「别在这里。」 午餐时间已经过去,教室内响了广播站的播音。 「第57期校园广播站,我是主持人周是允。」 「让声音传递情感,让故事承载力量,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一段历史故事,主人公是三国的名将关羽……」 窗台以外,学生陆陆续续从寝室楼,向教室内进出。 从高处看时,不过一群蚂蚁。 女人的手止住了,片刻后替于元把扣子系上:「我的小名是阿水,喜欢的作品是《复诵》,平时喜欢吃虾,爱好书法和游戏,你把这些记住,回去我会抽你背。」 于元点点头:「虾,复诵,阿水……」 到厕所时,一只手抠进喉咙,全部对着蹲便器吐出去,余之彬的口水,说过身不由己的话,顺着半消化的食物,被冲入下水道。 于元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瘦到不像她,眼睛底下一片的青,眼皮肿了高的一部分,唯独只有眉毛野生。 真恶心。 于元在心里想,无论是余之彬,或者是周是允,都恶心透了。 于元也很恶心。 到我床上睡。 下午的课程结束,每个人在寝室内。 于元在刷「每日练」,周是允在读言情小说,余之彬打开手机,郎平钦在背药用。 把每日练的题做完,余之彬正在右侧,一只手仗着椅子,用淡不可闻的声音问:「我喜欢的作品叫什么名字?」 「复诵?」 「小名呢?」 「阿水?」 像是一种服从性测试,固定的答案和题目,测试「忠诚」的开卷考。 余之彬俯下身:「做得很好。」 规避暴力与血腥,于元由衷的觉得幸福,已经培养出狗的心性,被旁人一言一行所打动。 「彬彬。」周是允忽地说,「你最近和于元这么熟了吗?」 余之彬直起身:「之前就熟了。」 「咬耳朵的地步?」周是允翻了一页言情小说,「沙丽现在正在少管所,这样做真的好吗?」 「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周是允说,「沙丽今天和我通电话,说她想你了,觉得很后悔,说是为了你才做出那样的事,想请你多等她一年。」 余之彬说:「于元,到我床上睡。」 于元把「每日练」关上了,到余之彬的床旁,余之彬的床位同时在上铺,向后看时,周是允把小说扣在书桌上。 周是允说:「于元,到我床上睡。」 余之彬用手抵着于元的背,于元被迫爬上楼梯,周是允的眉毛升上去,谦恭的喉结向下:「我洁癖还是很严重的,彬彬。」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女人淡寡地点了一眼,转头上了楼梯,「你是沙丽的朋友,也用不着管我和谁交友,组织好语言再说吧。」 「请别以为市公安局副局长是什么大官了。」 「芝麻官而已。」女人攀上上铺,说,「既然如此,请省委书记把我毁了吧。」 于元留着一只耳朵,听着二人的交锋,交锋内无侮辱,却火花十足了,女人上了床,把被子铺在床上。 交锋已经结束。 于元被女人揽在怀里,女人的体温低,起初时坚实,后续却颤抖了。 寝室已经熄了灯,当手机屏幕亮起,联系人上显示「周是允」时,于元才明白余之彬也有怕的时候。 「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余之彬说,「为了让道德感强的周是允满意,你觉得我该怎么示弱?」 「先道歉吧。」于元说。 屏幕上是打打删删的几个字:「对不起,刚刚是我冲动了,控制不好情绪。沙丽那边我会去沟通,会给她一个答复。」 屏幕上显示正在输入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消息弹出第一个,余之彬和于元都看到了。 「沙丽是我的朋友,你只是我认识沙丽时附加认识的,不要认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余之彬的胸骨肉眼可见地起伏了。 第二个消息发过来了:「我很洁癖,希望你保持感情的忠贞性,好好和她在一起,而不是和其他人乱搞。」 「我和沙丽在不在一起,和她什么关系?」余之彬问。 于元心想,并不是因为出轨,周是允并不在乎这件事情,是你误解了。 她的一切话题,全部围绕着「离开」展开,用了隐晦的方式,表面看上去维护感情的专一性,实际上是因为什么? 于元在心里偷笑,有种苦中作乐的快乐,用双手圈揽着余之彬,次日上课,却在课桌上见到面包和牛奶。 每个价值不菲,包装精美。 不是余之彬送的,眉毛对着面包,两个手颓然地垂下去,大脑极速运转。 余之彬不会送面包,会送面包的人有且只有…… 一张纸条在食物下面。 「在前几天,我捡到了张纸条,上面的内容是一拳米饭一道素菜,字是彬彬的字迹,最近你的饮食都是按照字条,你对面包和牛奶抗拒,是因为彬彬在限制你吗?」 「我发现的太晚了,昨天我已经威胁了彬彬,跟彬彬说了让她离你远一些,今天你可以吃我给的东西,如果她对你不好,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 食物链中,周是允在上层,中层的余之彬会为生存求情,底层的于元面临的是站队问题。 「苦中作乐」的快乐崩塌了,转而感受到的是左右为难,刚刚建立起的决心,转瞬又不确定,于元的立场摇摆了,像是墙头的一根草。 周是允说:「肚子饿吗?元元。」 于元一下子回神。 周是允又抽条了,长开的面目正在眼前,骨节的手拆开包装,一手一手地把面包撕开,喂进于元嘴里:「我会对你负责的,我说过的,我不会弃你不顾。」 难道周是允感情洁癖吗?余之彬并没有误解? 多情的眉目,情苗即将从中生出,「感情洁癖」的标准长相,不能接受多个恋人,只能够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眼的情人。 像小说主角一样的感觉。 难道只是为了沙丽,做出威胁的动作,现在又因为取走了「第一次」,心下良心不安,而不断靠近? 于元嚼到面包,空洞的胃得到满足,狗的心性发作了,无条件宽恕了所有人,认为所有人都会改正,认为自己苦海慈航。 余之彬会更正,变成信守承诺。 周是允会更正,变得表里如一。 事实如此吗? 「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情,应该得到惩罚,你想要打我吗?我们可以去四楼厕所,我可以带一根尺子,你喜欢打我吗?」 面对周是允的低姿态,于元被触动到了:「我怎么会打你?」 「你对我做什么都好,只是不要不理我。」周是允低着眉毛,说,「我有感情洁癖,我不能再接受其他人,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余之彬在后座,敲了一下桌子。 课堂的预备铃响起了,课表上周三的第三节课是英语,英语老师正在门口,与班主任谈话。 于元一下直起身体,说:「我吃了你的东西,今天还不知道要怎样熬过去……」 「会因为你吃了额外的东西打你吗?」 「是的。」于元说。 「彬彬叫到你时,我会跟你一起出去,在我的面前,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周是允说,「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倒下的靠山重建了。 英语老师结束交谈,在讲台上散开了试卷,分发月考的成绩。 于元表面上沮丧,内心中在考虑,或者说又在偷笑了,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为能够在十一中更好的留下做打算。 既然「墙头草」,两个墙便都靠。 ——以下是作话。 读者群:965819568 有时间可以一块聊天。 可是你硬了。(H) 在课堂上,于元收到了纸条,不出意料是余之彬的字迹,不再是自己看,而是递给位于第三排的周是允。 一人一人地传纸。 周是允打开纸条:「中午四楼厕所。」 第三节课结束,第四节课下课后,二人到达四楼厕所,四楼的厕所空无一人。 「我们被放鸽子了吗?」周是允问。 「不会的。」于元看了看四周,「她在这方面一向守约。」 五分钟后,余之彬姗姗来迟了,已经是第二次来迟,面目与平时一致,似乎不论如何,都会波澜不惊。 「是允?你怎么在厕所?」 「我不能来吗?」 「于元,你先回去。」余之彬简短地命令,「我和是允聊会天。」 于元看着二人,曾经的友谊常青,现在的分崩离析,几乎是各自为营,放心不下却也走出厕所。 余之彬陪同于元一起出去,送到教学楼的大门,回到厕所时,厕所内静了半晌。 余之彬先开口了:「是于元带你来的?」 「是她非要带我来这里。」 「霸凌于元,你不也是一份子么,一向是旁观者,视频你一样没少看,现在为什么拦着我?」 周是允姣好的皮囊崩塌,劣根性发作了,正直,家教好,「上梁正」从而带出的「下梁正」,一副好面目带给人的假象,极具冲击力地发挥作用。 「是她带我来的,不是我非要来的,我说过了。」 「裸照你看过了,狗一样跪在地上的你看过了,趴在地上喝尿的也看过了,控制饮食不是你的授意么?现在阻止我就没意思了。」余之彬说,「少为她提供帮助,我能发挥的也就更多,我明白你想要以完美面孔出现在她面前的心理。」 「以后我会尽可量规避她的。」周是允说,「再发一遍那些视频,我家里人查手机太严重了,一些东西我不是很好保存。」 余之彬点开「收藏」,把收藏内的内容转发到「周是允」的名下,一共十个视频,后又掩饰性地打字:「你最近在看的小说叫什么名字?」 周是允把视频接收,一个个保存,聊天记录一个个删除了,只留下余之彬的问句,特地隔了几分钟回复:「时间逆旅,你看过吗?」 「昨天为什么跟我说那些?」余之彬问。 「因为我不想让于元知道我们的关系。」周是允的手支在洗手台上,「并且我不喜欢你和于元发展感情关系。」 余之彬脱下外套:「我跟沙丽说了,沙丽说从未说过想我,不用我再继续跟她在一起。」 沙丽的痴心,不过一场骗局,吸引注意力的把戏,真正的目的毋需挑明,女人却不知分寸地挑明了。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周是允看上去根正苗红,品行却不一了,「你家里没有家教吗?没有人教你话里有话吗?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吗?」 没有「愤怒」,没有「不耐」,口吻温文尔雅,好像能听到每一个气口,用的是最原始不加修饰的表达。 余之彬的手臂上搭着校服。 「我没有想过把话说到这样的。」周是允恢复了,「除了校园霸凌的关系,别再离于元太近了。」 —— 从厕所到达食堂,点了一荤一素,劫后余生以后,特地要求多放了米饭。 一盘家常菜放在桌子,加上一份「紫菜蛋花汤」,于元把「鱼香肉丝」拌到饭里,「酱香茄子」在格子中,喝到紫菜蛋花汤时,从窗外看到周是允。 一个男生上前了,两个男生上前了。 纷纷地围住,周是允被围在男生之中,瘦瘦高高的,看上去很受欢迎,不知是说了什么,向食堂走来。 隔着玻璃窗,二人目光交错,于元坐在里面,周是允站在外面。 「他们要加我的联系方式。」周是允的面目隔着玻璃,很朦胧的一片,说话时玻璃上一片雾气,像是非她不可了,「我拒绝了所有人,也替你将彬彬赶走了。」 「可以原谅我了吗?」 皮肤一瞬间感到燥热,小腹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于元感到久违的心跳,有一种作为征服者的快感。 成绩与外在,周是允都是很好,同学对她中意,师长对她爱重,但就是这样的人,前几天下跪了,用手把着她的腰,流着泪表忠心。 于元敲了敲玻璃,周是允靠近了。 「你先进来。」 周是允第一次在中午到食堂,在食堂内要了一份鸡排,坐在于元的对面:「是给你的。」 鸡排在桌面上,于元隔着包装拿起来:「我原谅你了。」 原谅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不原谅又能怎么办呢?继续僵持着吗?周是允长得那么好看,家世又那么好,从现实的角度无可挑剔,而自己也并不是对她毫无感情? 周是允看上去很激动,眉毛升起来了,立即站起身,不再坐在对面,而是坐在于元旁边:「你原谅我了吗?真的吗?我可以对你负责了吗?」 女性的手放在大腿上,于元意识到「原谅」并不是表面上的意思,并不是像之前一样的我原谅你了,我们继续做朋友,而是一个对于感情的长久承诺。 不是已经是余之彬女朋友了吗? 那算不算是脚踏两条船呢? 「是的。」于元用一只手摸到周是允的裆部,「我可能只是被你吓到了,我有点受不了被你强迫,之前我们不是都是朋友吗?」 周是允没有说话,于元夹住一边的肩膀,看上去有点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感觉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手此刻在柱身的位置,性器已经发烫变硬,顶在校服的裤子上,鼓出一片成型的包。 周是允的眼睛看向四周,第一次在室外,手不断刺激她的神经,呼吸不自主地加快,感受到失控的前提。 于元的手摸到头部的位置:「可以碰吗?」 一个校服外套被脱下,盖在腿部的位置,手臂撑在桌子上,有正人君子的味道。 但盖在腿上已经是性暗示,是一种欲望的体现,更深层的解读是一种示弱,像是在说「请放过我」,但是为什么会被放过? 终于有比自己更文弱的人,终于不再是食物链的底端。 于元的颅内敏感了,像是被什么一刺,眼睛变得湿漉漉的,盯着周是允的下体。 原来余之彬享受的一直是这种感觉吗? 「别在外面。」女性求饶说,「老师和同学都在这里,有男性器官是我的秘密,被发现了我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的。」 于元的手进入周是允的裤子:「可是你硬了。」 校裤的松紧带勒着手臂,性器硬在左腿,最顶层的马眼在渗水,已经濡湿了一层内裤。 于元的手顺着柱身不熟练地上下撸,周是允的腰一下直不起来了,白净的面目埋在腿间,纤长的手臂圈揽着面目,开始有汗水的声音。 「于元。」女性难受地说,「不要弄了……」 手撸到最底部,周是允的呼吸一下子置住了,像是从来没有这么爽过,一只手拿着于元的手臂,边拿着边摇头:「不弄了,不弄了……」 手又一瞬间升到最顶部,不间断地撸。 「让我们来看看你能坚持多久吧。」于元闷着笑,「一下,两下……」 周是允的面目被闷出红,手臂紧紧地护着衣服。 性是件私隐的事情,对于双重性别更是如此,不光是在寝室内,厕所以及浴室,都需要处处小心,现在性器却暴露在嘈杂的环境。 一切感官被放大了,能感受到手的每轮指纹。 指纹接触到性器,摩擦到性器,指纹带来的抓附力撸下包皮,使头部更加明显地露出。 「耻辱」,周是允第一时间想到这个词。 在撸动的第七十二下,性器抑制不住地弹跳,于内裤中射出了,全部的精液被兜在内裤,女性的样子像是无法接受,好看的眉目怔怔的,回不过神。 「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于元说。 「我是什么样的?」 「你上次不是操了我一个小时吗?」 呼吸再次置住,露骨的字眼下,周是允的性器又起反应了,好像是对「性」上了瘾,体验过一次便食髓知味。 「今天去我家,好吗?」周是允的眉目回过神了,说,「我不想这个样子的,我有想过慢慢来的,可是你说得我起反应了。」 上瘾。(H) 在十一中外出不复杂,由周是允办更不复杂,播音部的部长,一个好名头的学生外出,关卡被印象分打通了。 两张假条交给门卫,于是被特例外出。 于元第一次请外出的假,十一中强制寄宿,即使不寄宿也不知道去哪里,四周的建筑物一个也不认识,同时也生不出好奇。 周是允打了一辆车。 于元后知后觉地忡忡,心中惴惴,不是说好脚踏两条船吗?也已经亲密接触过了,为什么感到不安? 难道背叛余之彬也算是背叛吗? 「在想什么?」旁边的座位传来询问。 于元说:「我在想练习册的事情,今天的作业还没有做完,老师布置了34-36页。」 「是因为这个吗?」周是允的卧蚕起来了,「明天收作业,我会谎报数据的,比如说收到了51本,谎称是57。」 于元转过头:「我以为你刚正不阿。」 「你没有发现我一直不写作业吗?」 于元的眉毛倒下去了,眼睛变成聪慧的,嘴唇张大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你原来不写作业的吗?」 —— 车辆停在昌海市的边缘,进入到一个小区,小区内每个环节需要扫脸,旁边是海景,电梯需要到第五楼。 站在门口前,大门是电子门锁,不用带钥匙或是门禁卡,只需要指纹或是密码。 周是允按了指纹,说:「密码是925801。」 打开大门,入目的是狗狗地毯,第一反应是落地窗,第二反应是一室一厅,看上去很温馨,于元踩着客用的拖鞋:「这栋楼价值多少钱?」 「好像是三百万?」周是允脱了校服外套,「我家不是这里的,我家在济怀市,这套房子是我十四岁的生日礼物。」 济怀市是一线城市,中兴省的省会,与昌海市天壤之别,昌海市是座旅游城市,本身并不发达,可是即使在昌海市定居,也需要以百万计的数字。 三百万…… 如果在昌海市定居,买一个房子需要三百万,需要工作多久,付出多少? 打开了落地窗,下面是一片汪洋,于元向下看,在沿海的城市,第一次明白「波光粼粼」的含义。 水是有光的。 「先洗澡吗?」居家的周是允,显得柏拉图,站在光下高雅亮洁,一切性的事情,放在她身上像是在污染了。 于元脱了校服外套:「不是要操我吗?」 「柏拉图」变成了热切的眉毛,变成了校裤上的鼓起,变成了发烧一样的氛围。 一只眉毛低下去,一个短袖被掀开。 线条于肋骨下方明显,腹部两边凹下去一块,一路蜿蜒,蜿蜒到松紧带压住的胯骨。 一只手把衣服拎起。 于元无章法地吻,从腹部吻到内衣边角。 「我是要操你。」说脏字是第一次,周是允皮肤发烫,说,「我可以不脱衣服吗?」 女性看上去被动,接受不了太大的感官刺激,习惯被人带领,不到一分钟,已经被逼到沙发上。 二人坐在沙发,对视了片刻,又躺在沙发。 于元坐在周是允的身上,一件一件脱自己的衣服,而后脱下周是允的短袖,到达面目的位置,盖住了半边的眼睛,同时达到手铐的效用。 「你是要强奸我吗?」周是允把眼睛别开了,皮肤红了一片,「我说过不想脱衣服。」 内衣脱下去,裤子脱下去。 坐在上面,再次吃进去。 于元眉毛低下去,喘息了一瞬间,手仗在周是允的面目旁,用女上位的姿势,把「强奸」还回去。 「你强奸了我,我不可以强奸回去吗?」于元说,「当时我也没有衣服了。」 脱离掌控的性,主导权不在自己,性器不断被掰正,又重新塞回,被任意使用了,像是一件公用物品。 有一种被强奸的感受。 强奸是这样的吗?周是允把手背过去,攥着沙发的布料,被迫地呼吸,流泪,被人强迫着干一件事情,是这样的感觉? 于元享受的是这种待遇吗?是这样爽的感觉吗? 顶到最深处时,两条腿绷紧了;抽插过快时,不自觉用胯迎合;两条白筷子一样的腿,在弧度的部位有筋,被抻到发酸打抖。 「允允。」在中途时,于元说,「你的身体好漂亮。」 到夸赞的时间了吗?听说「做爱」是分步骤的,第一步是洗澡,第二步是口交,第三步是做爱,第四步是赞美。 短袖被归下去了,周是允的头发是湿的,唇边有一缕发丝,多愁善感的眼睛起雾了,眉毛变成一缕缕的。 「好难受。」角色好像颠倒了,「元元,再快一些,快一些……」 「你不是在被强奸吗?」于元问,「为什么看上去比我更享受?」 周是允把顶着的胯停止了,性器不当心偏离,插到空气里,于元背过手,掰正了性器,再次坐上去,不断用穴肉裹缚。 动作慢下来了,不再是「浅浅深」的顶法,而是每次顶在宫颈。 于元的手腕撑着沙发,撑到发白,换了个话题:「你喜欢我吗?」 有些话是「话里有话」,即使意识到了,也不用拆穿,看上去「达理」的,却是最理性的,但周是允的外在太像一个一辈子的恋人。 「你之前说如果你是个男生,在众多前置条件下就会追我。」周是允说,「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女生也可以追我。」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如果是喜欢,为什么是追?如果是不喜欢,为什么又强奸,又做了第二次? 于元的胯部挺动着,将性器送到宫颈,发胀的同时,更多的是快感:「我会追你的。」 水流到下方,毛发被打湿了。 每滴水流在周是允的私处,滑过柱身的同时,滑至小丘,流行在分开小丘的缝隙。 「不是那种追,不会是那种永无天日的。」周是允抓住于元的手臂,「我会给你我的联系方式,我会让你强奸我。」 「我会跟你去你家,无论多差的环境我都会去的。」周是允爽到口不择言了,「我会给你口交,帮你解决生理需求……」 于元心里糊涂了,不明白周是允的感情,但周是允射了,射了满满当当,看上去比任何时候更脆弱。 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是八点整,正正好好过去了一小时。 女性说:「我好像对这个上瘾了。」 出人头地。 闹钟订的是六点,七点半到达教室,率先是早自习,第一堂课前收了作业。 周是允跳过了于元。 第二节课中,于元写了一张纸条,回过身让郎平钦帮忙传递,郎平钦扫了一眼,向于元搭话了:「给余之彬?」 于元说:「是的,你别拆开看。」 郎平钦回过身,把纸条传递出去,眼镜显得古朴,鼻梁的痣又很好地弥补。 「余之彬没能把你的事保密。」 于元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裸照。」郎平钦说,「中西医都认为,你过去的身体不太健康,现在的体重刚好,饮食控制对你有益。」 纸条送达到余之彬手里,余之彬展开了纸条,内容是:「中午四楼厕所。」 「裸照吗?」于元点点头,说,「原来是那个,那你看就看了吧。」 「淡定同时是一种病。」郎平钦静了几秒,「不能够看中医,亦无法挂西医,我对你的病症毫无手段,应该挂心理医生。」 「我难道现在就哭吗?」于元背过身,翻开了课堂笔记,「哭也要过一会了,现在哭听不到课了。」 现在讲的是最关键的部分,高中的数学消耗脑子,已经发展到捡一个橡皮擦,整节课听不懂的情节。 郎平钦回忆起开具过的药方,每个针对于具体的病症,病症显现在肠道、外疮,而并非心理。 于元没能坚持到课堂结束:「传了多少人?」 郎平钦说:「目前到我。」 —— 自从高中,已经是第无数次到厕所,并不是为了抽烟,更不是为了看手机,只是为了「被霸凌」。 于元第一次约余之彬。 余之彬第一次被约出。 「为什么今天没有纸条?」于元问。 比起「询问」,更像是一种明知故问,已经摸透了余之彬的习性,清楚她的吃软不吃硬。 「饮食控制已经结束了。」女人洗了手,在手上挤了护手霜,「现在你可以自由饮食。」 体重已经不再下降,饮食控制毫无意义。 护手霜涂在骨节、指缝,两只手背背在一起,把白膏吸收。 「今天是你的休息日。」彻底干爽后,削瘦的指节曲起了,点了点洗手台,「约我,为了什么?」 为了减轻痛苦,为了使你心软,为了安全度日,为了在寝室内不心惊胆战,为了和谐共处。 毋需思考,于元跪下了。 比起「宠物狗」更「宠物」,女人眼球内波澜不惊,看上去一丝不苟,自持至寡情,实则却兴味了。 「我是来负荆请罪的。」于元说,「你讨厌我和郎平钦走得很近吗?」 女人说:「嗯。」 「我是你的女朋友,不该离她那样近的。」于元说,在地面上跪着,扇了自己一巴掌,「我也不该离周是允那么近。」 又扇了一巴掌。 两巴掌的力度,比余之彬扇时更重,一边的脸先是变白,即刻红肿了。 「你讨厌我和周是允走得近吗?」于元问,「你喜欢我跪在地上吗?」 采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博取同情,用最像狗的方式博取关注和喜爱,同时博取到怜悯。 「把脸靠过来。」 女人未去回应一切,却回应了感情。 于元膝行着,把脸靠近了,余之彬用手拍了拍于元,片刻后反胃,反胃却也继续了。 「你丑得一如既往。」女人说,「却是唯一能容纳我的,沙丽受不了的事情,你能接受,别人避之不及的,你上赶着取。」 于元顺着话向下说:「我能接受,我爱上你了,我爱你给我的一切东西。」 女人说:「你也只能接受。」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度捺着脖颈,于元的脖子一瞬间胀红,被余之彬用一只手强硬地提起。 一丝空气也呼不进,头被压进水池,凉水浇在头顶了,于元打了抖,女人把下水关上,水顺着头发冲下,即将升满水池。 于元拼命挣扎,头被压下去。 「叫周是允,不是叫得很爽么?你被她操过了?她这么喜欢你?」女人问,「用她来妨碍我,已经是第几次了,谁不清楚你的小聪明?」 「不是的。」头被越压越下,于元的脸有发紫的迹象,「我不是的……」 水池里已飘满乱发,气泡不断地从底部涌出,距离「窒息」的时间还有一分二十秒。 「贱狗。」女人平复了一下,「真想把你掐死在这里。」 脑海里已经构成的「计划」,被尽数推翻了,未实施的训诫,用鞭或是用板子,至少打出血痕,却为「规矩」的设立从宽。 会跑回来的狗是好狗,只有回不了家,需要被抓回来的狗需要规划。 脖颈处收得愈来愈紧,当于元以为「窒息」时,女人把手松开了。 「我没有和周是允做过。」呼吸到空气的一瞬间,于元说,「我只和你做过。」 「你自己跑回来了,所以今晚不吃狗肉。」余之彬平地下视。 于元久违的感到害怕,大口大口地咳嗽,片刻后又被女人压下去,女人的手兜住后脑,仿佛一切都在股掌。 「你长得很丑,身材也不好,活了十多年,你也该清楚自己的长相。」女人说,「在外面勾引谁?除了我谁会要你?你觉得谁会给你名分?」 「周是允?」顿了顿,「郎平钦?」 于元又被拉上来,被呛到说不出话了,水顺着脸向下流,头发完全湿了,一时分不清泪水的存在。 只有一直咳嗽。 「哭了?」余之彬问,「眼泪有什么意义?」 「没有。」于元说,「我爱上你了,我不会觉得这些有什么,我全部都听你的。」 但是眼泪真切实际。 余之彬触到泪水,拿出一方手帕,一分一寸地擦拭,女人能够暴戾,同时能够悉心。 手帕接触到眼角,接触到眼睑。 于元认为铺垫好了,问:「为什么你会把裸照给郎平钦?」 「郎平钦私下里看过你不止一次。」余之彬把手帕收回,「你已经是我的了。」 —— 回到食堂时,于元与余之彬一起,于元的头发湿的,余之彬的袖子湿的,到达食堂时,恰好碰到周是允。 周是允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摆着装满食物的托盘,像是在等人,见到于元时,把托盘递给于元:「这是你的。」 于元接过盘子:「彬彬吃什么?」 食堂已经售罄,余之彬买了块面包,三个人坐在一个桌子上。 周是允问:「为什么头发湿了?」 「今天天气热了。」于元说,「我想洗头发,懒得洗,叫彬彬帮我洗来着。」 余之彬吃着面包:「嗯。」 「是吗?」 于元用筷子挑出肥肉,放在一边:「我没有找到你,才硬着脸皮求彬彬帮我洗,或者下次我叫你帮我洗?」 周是允看上去半信半疑。 于元把瘦肉吃在嘴里,才反应过来情景的尴尬,两个人她都发生过关系,两个人又都隐瞒了。 「我取走了你的第一次,我会对你负责的。」 于元在心里说:这不是我的第一次。 「我没有和周是允做过,我只和你做过。」 于元在心里说:我和周是允做过了。 余之彬需要用「狗」的心性,需要讨好,不断表达感情;周是允需要「性」的体验,需要一个飞机杯。 是的,于元在心里说,完美的高中生活即将开始。 已经摸清了两个人的性格,只需要顺着她们,就可以获得好好学习的权利,再也不是初中时的懦弱,阶级从此刻改变,只需要考上锡山理工。 出人头地,出人头地,出人头地…… 「我发誓。」 于元以为到周末,余之彬会采取行动,把之前的账单结清,用尽方式方法,余之彬却在寝室做题。 郎平钦回医院了,周是允回济怀市。 余之彬八风不动地在寝室里。 「你怎么不回去?」于元搭话了,坐在余之彬旁边的桌子,原先是郎平钦的位置。 「在等家里人接。」 「你之前回家,不是他们接的吗?」于元问。 「我自己坐车回去。」 女人有距离感,乌黑的头发在肩,黑白分明地流泻,不可亵渎却淡郁,光洁的皮肤,曾经触摸过片甲。 片甲的触感是? 余之彬使人遐想,于元的脑海乱成一团:「那我陪你一起等。」 钟表正在走秒。 一个小时过去,余之彬坐在原处; 两个小时过去,余之彬回到床上; 四个小时过去,余之彬在看窗外; 六个小时过去,于元问:「他们怎么还不来?」 女人的家庭空白一片,拼图缺失了一块,父与母的位置只在「叛逆」时显出,打伤旁人的手臂,推下旁人的未来。 于元问:「彬彬?」 用成绩,用优良无法挽留,留下的唯一一段话是:「我们不会让你受欺负。」 「他们不会来。」余之彬说,「我没打过电话,即使打了也不会。」 「你家里是什么样的?」 于高二上学期的夏天,二人矛盾地交心,于元一方面是恐惧,感到头顶在幻痛,一方面是同情遭遇。 「我母亲是市公安局副局长,我父亲在做生意,家里有几分产业。」女人淡说,「上次你见到的是我父亲,比母亲更像领导,于是我叫他过来。像周是允读的小说一样,小的时候母亲不是副局长,父亲的生意不好,我从小被锁在家里。」 「没有保姆吗?我记得这种小说里,女主角会标配一个保姆。」 「我不是小说女主。」女人意味不明地定着于元,「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从八点被锁到十八点,中间一口饭不吃。」 于元想了想,找不出可以安慰的地方:「你继续。」 「家庭条件好了以后,家里多了保姆和司机。」余之彬说,「保姆清楚我的喜好,父母永远不清楚,用一言二语无法说明。」 于元眨了眨眼睛,在故事中没有感到共情:「我不知道你家里是这样的……」 有什么可凄惨的呢?至少不会为生计奔波,不会被耽误到前程,不会出生在山沟里,每天和水稻种在一起。 「不用感到怜悯。」短促的呼吸后,女人补充,「故事就到这里。」 「你喜欢吃虾。」于元掰着手指,「你喜欢的作品是复诵。」 「嗯。」余之彬应了,「所以你需要随叫随到,也需要记住我的喜好,跟周是允读的小说一样,我需要找补。」 「你也喜欢粗暴地对待别人,对吗?」于元的手攀上余之彬的腿部,「也是家庭创伤的一部分?」 「用家庭创伤的说法,太夸张了。」余之彬下视,「我的所作所为出于自己,而并非家庭,我不用任何辩解,我霸凌你出于兴趣。」 不是的。 于元在心里说,一定是有影响的,就像有一个懦弱的母亲,就会有一个懦弱的自己。 于元把头顶在余之彬的腿间,余之彬用手掌住于元的头,把头部挪开了,而后把腿并上了:「现在没感觉。」 于元掌着余之彬的手,放在脸庞的位置:「现在呢?」 「不用了。」女人的眼深不见底,「没感觉。」 「我会满足你的施虐欲的。」于元说,「我会好好听你的话,因为你长得很好看,所以我爱你。」 毫无缘由的「爱」太虚伪了,即使于元的「爱」本就虚伪,但却需要裹一层金皮。 「你让我感受到性,性的体验很好。」于元说,「你家里钱很多,我也很喜欢。」 五百块钱的确能解决很多事情,每天的饮食,额外的衣服开销,不能再穿破洞的卫衣了,也不能再穿露膝盖的牛仔裤谎称是时尚。 「是么?」女人戏谑了,「我喜欢的动物是狗,喜欢的乐器是小提琴,喜欢的科目是政治,因为看一群蚂蚁很有意思。」 七个小时过去,应到的车未到。 女人张开怀抱,于元进入了,两块残缺的碎片合在一起,于元在其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好像余之彬说的是对的。 只有你能接受我,同时只有我能接受你。 —— 周末结束后,周是允缺了一天的席,于元关注着周是允,在校园通的电话亭拨通电话。 电话被接通了。 于元说:「允允,你在哪里?」 「周是允现在不在。」电话内是端庄的女声,「我是她母亲,她稍后会回电你。」 于元在校园通的电话亭内等回电,回电一直没有到,在心里说不用再装深情,回到寝室做题,次日见到周是允时,周是允穿着高领。 于元问:「昨天你去哪里了?」 「昨天在家里。」周是允温声说,喉咙里像是有未咳出的痰,咳嗽了一下,「有一些生病了,感冒了也发烧了,今天穿多一些。」 于元看着周是允,在高领附近见到了青。 「你皮肤青了。」 「是吗?」周是允拉开衣领,向下看了一下,「即使是青了,那又怎么样呢?」 回到宿舍后,于元对周是允的全身检查,周是允脱了外套,脱了裤子,只穿着内衣在床上。 女性的脖颈,锁骨,乃至于腿部有青。 「为什么?」于元问,「是谁打了你?」 是校园霸凌吗?周是允也会被校园霸凌吗?就像是同仇敌忾,一瞬间有了共同的敌人,于元一瞬间站在了周是允的阵营。 「是妈妈。」周是允说,「也是因为你。」 于元怔了一秒:「我做错了什么吗?」 周是允曲起双腿,面目埋在腿间,手臂圈着腿部:「都是因为你,我被妈妈发现了。」 「可以再详细点说吗?」于元的眉目焦急了,「我不太会安慰人……」 「我对性上瘾了。」女性的膝盖,顶部是骨头,「妈妈看到了我扔在垃圾桶的纸巾,责问我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于元的眼睛怔住了:「什么?」 「都是因为你。」周是允拿起床边的书,砸在于元的身上,于元怔在原地,书页展在眼前,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在家里那个了吗?」 「假期的时间,我每天在家里翻来覆去,实在是忍不了了。」周是允的眼睛文质,喉结向下潜了,「我也不想在家里这样,我家里管我很严,我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从前没有自慰过,遇到你全都变了。」 于元张了张嘴:「我……」 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吗?塌鼻梁,厚嘴唇,常年绑着高马尾,脸并不是瘦型,下颌处有双下巴…… 周是允的肩膀塌下去:「一切都是你的问题,都是你接近我,是你故意接近我的……」 故意接近吗? 像是触发到关键词,于元回想起过去,的确是自己的蓄意接近,正常的社交距离不是拥抱,不是接触马甲线,是三八线,是收交作业,而不是在宿舍的一张床上。 为了躲避余之彬,她都干了一些什么事情? 「是我不好。」于元眉毛更焦急,双臂把着周是允,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会追你的,会满足你的需求的,这件事是我把你拽下水了……」 周是允的眉目在膝盖之间,棕色的虹膜,和煦的表情,有些神情来不及掩饰,于是用「物理」的掩饰方式。 「你会对我负责吗?」女性问,「像我对你负责一样。」 「我会的。」于元举起一只手,「我发誓。」 周是允。 伤痕并不是「自慰」导致,回济怀市是为了「复查」,又到了三甲医院,挂的是同样的专家号。 省委书记延了代表会议,母亲交接了一天工作。 周是允端正坐在椅子上,拿着检验报告。 「情况很特殊。」专家只在今天在济怀市,「男性阴茎发育很好,有睾丸发育,但精子成活率太低了,手术有风险,为了未来有一个美满家庭,不建议现在手术。」 「致孕几率在多少?」 「她的女性器官没问题。」专家说,「男性器官致孕率无限接近于零,但根据你所说的,之前男性器官没什么反应,也有射不出精的情况,可以再等后续发育,看是否能够改善。」 「只建议做女性?」 「目前的情况,女性成功率大。」专家说,「可以开一些药回去吃。」 大几千的药买回去,家里每个人围着,几乎忙到团团转了,看使用说明,记每天几片,父亲回市政府代表人民,母亲打了水,把择好的药量递给周是允。 周是允拿着药片,顺着水喝下。 回到卧室,卧室的垃圾桶多了几片药,顺着水一起吐出,已经有融化的迹象,以无瑕的白色散开。 却以黑色的塑料袋打底。 「允允,吃饭了。」妈妈说。 「不用了。」周是允说,「不是很想吃。」 房门被打开了,在家里未有「隐私」二字。 房门随时随地能被开启,手机的账号密码每个人心知,看过的书和相处好的朋友不能够隐瞒。 一根汤匙递到嘴边,上面是蛋炒饭。 周是允张开了嘴,食物被送进食管,吃饭不能独立,擦嘴更不能自主,用餐过后湿巾抵在唇部。 女性拿下湿巾,说:「我自己来。」 「不用。」母亲用湿巾擦拭,「你是妈妈的骄傲,只需要让妈妈来就好,妈妈爱你。」 爱是变性吗? 爱是我的男性生殖器官? 回到家的第二天,药在垃圾桶,以昨天的形式散开,周是允在上面铺了很多东西,多数是一些学习资料。 餐桌上,母亲查了在校学习成绩。 「满分,差二十四分,满分,差两分……」母亲说,「你的周报上,语文分数为什么差这么多?」 周是允说:「语文不是标准的学科。」 浴室时,母亲查了报备记录。 「自从高一上半年结束,勃起次数越来越少了,最近的晨勃在今年四月,什么原因?」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周是允挤了沐浴露,说,「可以麻烦您离开一下吗?我在洗澡。」 母亲关闭手机,踩着拖鞋进入浴室。 周是允站在原地,十七岁的身体,清清瘦瘦的,用手臂挡着关键部位:「我已经十七岁了。」 「在我眼里你只是孩子。」 「爸爸不是想要我做男生吗?」周是允说,「男女授受不亲。」 母亲的脚顿了顿,用了尊重的口吻:「给你私人空间。」 浴室的水打开了,下水堆满泡沫,周是允深呼吸了一次,回到床上,看着天花板。 从小的女性教育,对男性抗拒了,但是抗拒有什么方法?在深夜中,唯一的方法是排解寂寞。 一方面是寂寞,一方面是「上瘾」。 手脱下裤子,拿起性器官。 掌心里垫着一张纸巾,纸巾兜着头部,眉毛皱起来了,顺着撸的同时,把精兜进去。 「自慰」是一种逃避方式,但当垃圾桶的纸巾被发现时,「自慰」变成了一种面对方式。 从未查过垃圾桶的母亲,查了一天垃圾桶。 昨天的一切被揭开了。 每天吃的十五粒药,在垃圾桶内一颗不少,纸巾被展开了,已形成黄色的精斑。 「几次了?」 周是允说:「我不知道。」 一巴掌扇过去:「几次了?」 「我不知道。」 周是允的皮肤白皙,左边的脸红了,被扇到耳朵,下意识用右手捂着左脸。 两巴掌扇过去:「几次了。」 周是允的右脸红了,耳朵处在嗡鸣,把手放下去:「我忘记了。」 母亲不再扇巴掌:「上次报备在四月份,中间隔了多久?」 「六个月。」 一脚顶在肚子上,周是允痛苦到跪下了,捂着肚子,秀美的脸上已经是汗水。 「我再问一遍,中间有几次不报备?」 「我忘记了。」 母亲拿出药片,蹲下身体,用手提起周是允的脖颈:「你爸爸为了帮你选择一个好的性别,花了多少心思?你知道一盒药多少钱?」 「一千八百八……」 药灌进去:「咽下去。」 周是允的唇部忧郁,却还是吞咽了。 「张嘴。」 周是允配合着张嘴,口腔内不再有药片。 母亲用手扼住周是允的脖颈。 女性被扼住,像一团棉花,已经习惯于「暴力」,从小是阴晴不定的母亲,当家做主的父亲,每次分数不理想,每次指标未达成,一定有奖惩。 是暴力吗? 还是爱的体现? 已经分不清了,也毋需分清。 「妈妈,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知道爸爸爱我,但是我不想做一个男生。」周是允说,「我从小受的是女性教育,是你教我怎么做一个女性。」 母亲打断了:「那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真正的想法说出时,已经站在板凳上。 周是允已经比母亲高,高了半个头,站在童年的板凳上,撸起裤管,受着童年曾受过的鞭子。 一鞭下去,皮肤红了。 十鞭下去,已经有血色。 一百鞭下去,血痕已经形成。 周是允站着,比一颗白桦更直白,瘦型的手足,微卷的发丝散在背后。 一鞭一鞭在小腿,差些在脚踝,心里却岔了题。 我不喜欢吃中午饭。 人的饮食只需要早晚餐,其余时间是自用,午餐不用,则不需母亲陪同了。 不喜欢吃中午饭,因为喜欢有自己的时间。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的习惯带到校园。 但却不得不屈从。 「两天的药我没有吃,都是吐在垃圾桶里了,六个月内勃起的次数很多,多数是晨勃,近期我有了生理需求。」 母亲的鞭子停下了。 周是允说:「妈妈,你真的后悔教我成为一个女性吗?」 「早知道你现在这样。」母亲说,「还不如不教你,让你不阴不阳地过完这辈子。」 人类面部的表情,一向是由点至面。 先是眉毛,再是眼睛,后是唇部。 周是允笑了,眉毛弯弯的,笑得很轻松:「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女性弯着脊梁把裤管盖下去,「如果有机会,我会变成一个男性的,像您给我取的名字,我只有说是和答允的权利。」 「只是没有生育能力,不能传宗接代,也是您想要的吗?」周是允说,「换种表达方式,不能传宗接代,也是爸爸想要的吗?」 「无论是男是女,你都会负担起传宗接代的责任。」 周是允怔了一下。 「我们已经想好了,如果有男性的可能性,把你变成男性,如果没有,我们会找一个入赘的男性,由你生一个周家的孩子。」 贝雷帽。 十月份过去,步入十二月了,即将期末考试,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期中的考试于元考哭了,拿到卷子承受不住压力,临近期末拼命地刷题。 为了不再有总分586的卷子,桌面上的练习册越垒越高,每日练,优学练,高考百分百,北京卷,四川卷,山东卷,河北卷…… 于元问:「去年锡山理工的分数线是多少?」 「645。」郎平钦查了一下,「正常分数。」 「我感觉没有希望了,我真的学不动了,学习太难了。」于元说,「我最高的时候才620。」 翻开卷子,于元进行批对,批对时发现错误严重,双臂反过去抱着头,学到大脑一片空白,面对笨重的解题思路无力更改。 又哭了。 无数次梦见的锡山理工,无数次拼命接近的锡山理工,锡山理工是一场梦吗? 周是允说:「先不要做题了。」 于元的眉目跟过去,带着练习册,和周是允请了假,到周是允的家里,在车上时做题,在沙发上做题,被亲吻时做题,脱下衣服时做题。 为了兑现承诺。 「我发誓」三个字,并不是追求,而是「我发誓成为你的飞机杯」,以周是允的性瘾,每天需要一次。 性器埋在身体内,于元拿着练习册:「promise是什么意思?」 「承诺的意思。」周是允出了汗,「可以不看练习册吗?」 「你上一次考了多少分?」 「你是说期中吗?」女性姣好的面目向下,「我考了719。」 性器顶到深处,于元履行的是飞机杯的职责,同时扮演的是「自卑」,鼻尖沁出汗,在练习册上写:「这道题选B……」 —— 「十二月三十一日,多云转晴。」 「周是允对于性的需求很高,只要一天不满足她,就会找我闹,有时候在宿舍里,有时候回她家,无论是我在生理期,还是明天有考试,只要她需要,我就需要到。」 「今天我和她发脾气,说我不是飞机杯,周是允愣住了,问我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我很难不这么以为。」 「和她在一起,我很自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的条件那么好,分数那么高,前途一片光明,怎么会看中我了呢?是因为只有我可以让她每天操吗?」 「但她不是不缺人操吗?」 于元把日记锁好,放进课桌里,晚自习需要到八点结束,在旧年最后一天,收到了周是允的卡片。 一张贺卡,上面写着节日快乐,中间是:「元旦可以约你一起去商场吗?」 元旦节到了,学校放了一天假期。 于元穿着臃肿的棉服,像一颗球露出脑袋,站在镜子前挑了很久衣服,脱下了土黄色的棉服,换上了黑色的。 「我们走吧。」于元用肩膀碰了碰周是允,「去你想去的地方。」 「不挑了吗?」 女性的五官具有温度,穿着呢子大衣,围着格子围巾,微卷的头发上戴着贝雷帽。 于元说:「不挑了。」 「不牵我吗?」 于元牵着周是允的手。 昌海市的大型商场只有五家,并不如大城市繁华,最出名是恒丰大厦,先抵达了地下一层,贩卖的是餐饮。 于元和周是允同用了一个吸管,在地下一层用了一餐,女性的饭量很小,吃了一半的量,多余的部分是于元清理的。 「我不是很喜欢来这种地方。」周是允说,「但是元旦节到了,我想和你制造一些好的回忆。」 「我也不喜欢。」于元向右看了一下,「感觉总有人在看我们。」 有「周是允」的地方,往往有目光存在。 每个路人,或多或少会留神周是允。 女性看上去专注,忠贞不渝,经受的诱惑是最大的,在众人的喜爱中「洁身自好」,是件不简单的事情。 于元把目光回正,撞到周是允的眼睛,「目光」是周是允的「目光」,二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最先别开眼睛的人,往往心中有心事。 于元别开眼睛。 周是允把围巾解下:「你喜欢我吗?」 「我已经在按照我是男生的方式追求你了。」于元热了,拉下拉链,「我不知道两个女生应该怎样相处,我不懂这些,只能用男生的方式,但是好像不见成效。」 「我感受不到。」 于元坐在周是允旁边:「这样呢?」 「没有男生用坐在旁边作为追求方式的,追求的方式太普通,会被淘汰的。」周是允说,「我遇到过的男生,追求方式都是很激烈的。」 于元的手和周是允五指相扣:「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周是允谦逊说,「你没有开窍。」 众目之下,女性接近了,摘下贝雷帽,用贝雷帽作为遮掩,用唇部吻上于元。 唇部内是温水的触感。 于元睁大眼睛,女性的舌头伸入,在牙关前。 「请放我进去。」周是允说。 于元打开牙关,舌头进入了口腔,温水的触感到达口腔,周是允的唇部软,唇纹浅,结束时唇部温润,比桃子更像桃子。 「这才叫喜欢,是作为情侣的。」周是允说,「你那个不是,是作为『闺蜜』的。」 于元停在原地,贝雷帽已经被戴回头上,手僵直着,钝感地感受到心跳如鼓。 —— 元旦节是特殊的一天。 直到回到寝室,于元一直在回味元旦节,回味着真正意义上的吻,躺在床上面对着床板,感受着心跳的悸动。 即使是被强奸了,又怎么样呢? 「第一次」早已被夺去了,不用再在乎了,比起憎恨,更该关注于当下。 于元用脑思考,思绪被打断了。 上铺出现一条手臂,而上铺是周是允。 于元眼睛跟着手臂,看着手臂。 手臂白细,递了一个盒子。 盒子上面有纸条:「你的生日在二月二十日,当天在寒假,我可能不会陪你过生日,但是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于元拆开礼品盒,里面是一个手机。 「手机里有卡,每个月我会交话费,在高一的时候,其实说心里话,我每天都在等你的电话。」周是允换了一个段落,「我不想再等你的电话了,想一直能联系到你,每天随时随地,我每天都在想你。」 于元的心松动了一块。 「我也每天都在。」于元撕了一张纸,顿了顿笔,用下巴顶着笔帽。 「想你」划掉了,「喜欢你」划掉了,「每天都在」划掉了,「我也」划掉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好了,允允,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我可能不擅长表达,像你说的那样,太普通会被淘汰的。」于元换行了,「但是我不想被你淘汰,我担心你的优秀,担心你手机列表里源源不断的好友申请,我担心我的家庭,我担心我没有那么好,我家里给哥哥买房子,欠了别人四十万,平时生活都紧巴巴的,我怕我对你不好,比不过别人……」 周是允回复了,只有三个字。 娟秀的三个字:「没关系。」 觉得我无法满足你?(H) 期末考试结束的当天,于元留在宿舍,卷子有备份,叫住余之彬对答案。 「你选了哪些选项?」 高中的热烈,理想,汇聚在考卷上,一方考卷上承载的不止分数,而是前途。 余之彬更换了私服:「第一题选A。」 「我也是选A。」 女人的私服是高领,削瘦的肩,既瘦又贵,穿上黑大衣后,衬托薄的唇形,女人的手顿在桌面:「第二题选C。」 「我好像选的不是C。」 于元看向余之彬,认为余之彬的长相很好,除了暴戾时分,平时「贵」的长相被「廉价」遏抑了。 「第三题选D。」女人口吻变化了,「你微信号多少?」 「什么?」 「微信号。」女人说,「加你微信,回去聊。」 「加好友吗?」于元拿出手机,不好意思地打开微信,「我不知道怎么加好友。」 余之彬打开手机,拿过于元的手机,在微信上点开页面,扫了一个码,提交了好友申请。 「知不知道怎么通过好友申请?」女人问。 于元坐在床上,摇摇头:「不知道。」 手机拿到手上,使用次数很少,平时除了上网搜题,是在视频软件上看课,偶尔和周是允语音,很少用到其他功能。 手机的用途,只被于元开拓了5%。 女人似乎是无奈了,此时比起「情侣」,更似乎「恬淡的友」:「点开通讯录,里面有新的朋友,点击进去,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于元点点头:「现在通过了。」 在聊天框内,于元发送了第一个表情,是一个表情包,里面是一只小猪,上面有五颜六色的三个字:早上好。 余之彬选了一个猫咪的表情包,黑白的牛奶猫,鼻子粉粉的,看上去很傲娇。 于元笑了,说:「这个好可爱。」 手机于现代人而言是隐私。 添加过好友后,余之彬拿着于元的手机,设了自己的指纹解锁,查了全部聊天记录。 于元的好友列表三个人,只加了506寝的成员,每日里与周是允沟通最多,每天会通电话。 「于元。」女人说,「把她删了。」 于元温吞说:「这个不可以。」 「什么?」 「不可以。」于元又重复了一遍。 太阳西下,天彻底黑下去。 女人打了一通电话,司机中途改了方向,不再到十一中,延期至明天下午。 期末考后,人员陆陆续续离寝。 女人问:「为什么?」 「手机是周是允给我买的,我不好过河拆桥。」 「温存」不再,方才「恬淡」的,现下额角处起筋,手臂处血管暴起,熟练地反扣于元,用膝盖顶在肚腹处。 「跟周是允聊得这么好,每天问候早晚安,你这么贱?」女人向下视,似同看狗的目光,「跟狗一样,刚知道你这么会舔,早知如此,早已经强迫你,还以为你不会舔。」 「我没有舔她。」于元捂着肚子,「我不是出轨。」 「那是什么?」女人平静问,「下面痒了?」 女人的手触到下面,一只手抓着于元头发,似同「驯马」的姿势,一旁用膝盖顶着下体:「觉得我无法满足你?」 女人的身体骨瘦,膝盖的形状不规则,顶在下体时擦肩而过阴蒂,快感直冲大脑。 于元身体一抖:「不是的,你听我说。」 手把裤子扒下去,女人的掌心包裹住臀肉,每个指节用力,下陷到不可思议,松手时烙出明显指印。 一巴掌拍在臀部,红了一片。 于元痛到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不好,周是允买了东西,我不能前脚收了后脚删了。」 多次的性经历,明白「讨好」二字,「讨好」不仅需要周是允,同时需要余之彬,否则无法在校园生存下去。 不识相的人会被淘汰。 「想周是允操你?」女人问,「相册里是她,收藏里也是她,你用她照片自慰过?」 右臀被扇了第二巴掌,手指插进去了,于元排斥着手指,在进入时回想到国庆节的经历,看着黄渍的墙面,爬到墙边的位置,女人却追进床内了,拉着双腿,轻而易举地后扯。 「不说话了?」女人的手指搅进去,「臆想过?」 穴肉纠缠着指节,即使只有一根,却被言语刺激到不断收缩,于元的脑神经禁不起挑逗,已经摇摇欲坠。 不多时余之彬送入第二根,第二根并在第一根一侧,插进去的一瞬间,于元的小腹纠结在一起。 「等一下……」于元喘了一口气,「别再插了……」 高潮了,全程不到十分钟。 高潮以后,于元挪到了边缘的位置,解释说:「我没有臆想过。」 女人光洁如初,一只腿跪在床上,一只腿在床下,看上去不食烟火,却已体会「性」了。 「过来。」女人拍了拍手,使用过的手指与未使用过的,拍在一起,似同叫狗的姿势,「小黑。」 「小黑」是关键词,只需要平常化地呼喊,就能够使于元做一切事情,国庆节的时间,女人的调教技术高超,已经驯化出条件反射。 于元的眼睛向上,身体不由自主,有一股跪下的冲动,条件反射一样地跪趴在余之彬眼前。 「骚货。」女人的声音沙哑了,「把她删了。」 手再次进入了,第二次的女人更强势,手指每次顶在深处,在敏感处时背过手,具技巧性地抠挖。 不多时,再次高潮了。 于元像一条脱水的鱼,奋力地鼓动着腮部,女人一膝盖顶在肋骨:「删不删?」 于元痛到在床上摇首:「我不会删的。」 「不会删?」女人骤地笑了,「我喜欢你这个答复。」 不再是「做爱」,而是「霸凌」了,只需要一拳,鼻血就已经出来,于元用手臂护着关键部位,女人波澜不惊地继续,拽着于元的头发继续磕在墙上,皮肤紫了一大块。 「我在这里把你打死,也不会有任何处罚。」女人熟稔地咬耳,「你确定要忤逆我么?」 「你听我说……」 第二次撞在床头处的栏杆。 于元缄口了。 「你以为我不敢了?」女人把于元的头带到栏杆的边角,「下一次会见血了,等级会一次次迭加,这一次是栏杆角,下一次是什么呢?」 床头的角并不是圆的,正相反,边角处有锐利的尖,足够头部的皮肤皮开肉绽。 「不是的,不是的。」于元的手足无措了,腿部瘫软,「我……」 一些记忆选择性失忆,此刻终于回想起全貌。 国庆节时的七天,无一不在暴力中度过,出血是家常便饭,淤伤不足挂齿,即使是打到骨头错位,余之彬亦心平气和地复位了。 女人提着于元的头,磕在栏杆的边角。 边角埋在皮肤,强硬地扯下一块皮,血流下来时,眼睛离开夹角,痛觉反而更迟。 痛感到达时,于元承受不住压力,再一次失禁了。 尿液在床单上,浸到床板,滴答在地面。 于元挣开余之彬,用一只手扶着额头,再也承受不了了,拿起手机,慌乱地点开好友列表,把周是允删除。 是否将联系人删除,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于元选择是。 「太有意思了。」女人在身后,病态地抱着于元,「不是不能删么,为什么删了?不是坚持自己么?为什么呢?只因为我打了你几下?」 于元的身体硬化了。 「我高潮了,一次。你很有水平。」手攀上了于元的面目,「但下次不能再出现了。」 于元说不出话了,止不住地点头。 我爱你。(微H) 头上的伤被包扎,一个绷带扎在于元的头上,围了几圈,于元闭上眼睛,余之彬说:「回去以后给我发消息。」 「早上好?」于元问,「你是想要这个吗?」 「每天都发。」 话题结束,场景又僵持了。 女人阴晴不定,此刻在晴,似乎是依赖了,又像是离不开,用双臂拥抱于元:「别忘记你的身份。」 「小狗?」 「嗯。」女人说,「还有呢?」 「你的女朋友。」于元用手护着额角,「我爱你。」 「嗯。」似乎是认为拗口,口齿清晰的女人,言辞囫囵了,「我在克制了。」 「克制什么?」 「我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和你一起以后,一直在克制,只有今天克制不下去,失手打了你。」 「别装了。」于元回抱了余之彬,「打人不是你的快感来源吗?你只有靠这个才能高潮吧?你今天有感觉了,不是吗?」 女人静了片刻,而后松开环抱。 刻意制造出的氛围失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古井无波,女人离开了床面,眼球由上至下地逼视。 又变得戏谑了。 「周是允看的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么?你也很爱看。」顿了顿,「扭曲的男主角,无能的女主角,逼得太紧你会自杀,逼得太松我又寂寞,说情话你似乎刚好能接受,但我今天力度太大了,演得太假了。」 余之彬脱下大衣,搭在上铺:「不该对我存有幻想么?以为我对你痴心一片,至少能欺骗自己。」 「不需要对你有幻想。」于元说,「我还是习惯你这个样子,我也爱你这个样子。」 「我霸凌你出于兴趣。」余之彬说,「不会痛改前非,不会心存愧疚,和你保持关系,只是寂寞而已。」 「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于元用一只手摸上额头,「这种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濒死感,窒息感,你懂这种感觉吗?我爱你带给我的疼痛,我爱你。」 「我明天回去,今天留在宿舍,你也留在宿舍,简单总结三个点。」余之彬说,「每天发消息。」 「好。」 「听我的话。」 「好。」 余之彬静了静:「说你爱我。」 「我爱你。」于元的手放在额头,坐在下铺的床沿向上看,眼白中的情深,完美到没有装饰痕迹,「我爱你。」 女人说:「继续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于元从床上坐起来,牵着余之彬的手,「无论你要我重复多少遍,我都会说的,我爱你。」 临走以前,余之彬收拾行李,于元在一旁坐着。 余之彬叫了于元,清空相册内的照片,和于元站在一起,拍了第一个照片。 照片逆光了,两张脸莫辨,分不清智愚美丑。 女人站在一旁,用手臂揽着于元,时间定格在这一霎。 永恒的一霎那。 —— 于元坐车回到家,微信上是余之彬的转账,每月的五百通过电子方式传递,不守信用的女人,在每月五百上额外准时。 聊天框内,转账消息上写着「自愿赠与」。 余之彬的头像是一颗树,于元发了一个小猪表情包,上面是五颜六色的四个字:好的,谢谢。 接下来是周是允,面对两个人,于元已经培养出经验,背出周是允的微信号,再次进行添加。 克莱因蓝的头像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 周是允说:「我记得我好像有你好友?」 不是每天都在聊,聊了好几百遍了吗?为什么是好像有你好友?是在兴师问罪吗? 于元心想,是时候大智若愚了。 「我点开手机屏幕以后,把手机揣在兜里,一直没有看手机,好像是手机在口袋里点到删除好友了,好友一下子就没有了。」于元打字,「我吓死了,但是还好我提前背了你的微信号。」 周是允发了一个兔子思考的表情包:「我感觉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真的是这样。」于元发送上一条消息,「这样是不是显得我不是很聪明……」 「好友加回来就好。」周是允切换了话题,「看视频。」 聊天框内出现一条视频,视频的封面是一条牛仔裤,一共三分钟的视频。 于元点进去看,视频的主角在床沿,瘦手解开了腰带,解开了扣子,骨节处转折圆润,把内裤脱下去。 清爽的性器露出,头部的位置透着粉,被牛仔裤遮掩了,根部白,俊秀的手别开牛仔裤,性器全然露出时,对着镜头挥了挥。 「我有点害羞。」周是允的声音,于元吓得把音量调小了,在被窝里用听筒听,「这是我第一次录这个,你喜欢吗?」 「喜欢。」于元在聊天框内打字。 下一条视频接憧而至,视频的主角不在床沿,而是在浴室,对着浴室的瓷砖,用手圈住性器。 「我家教很严的。」周是允说,「妈妈不让我做这个,做了会打断我腿的。」 圈住性器的手向上,女性的性器外层的包皮很少,不能完全包裹头部,撸动时包裹头部,让笔直的双腿无法站直。 周是允呼吸了一下:「元元……」 笔直的双腿,不熟练的撸动,较小的尺度,女性的呼吸,家境的设置,多重层面上的刺激,让于元意识到自己也有感觉了。 「你现在在弄吗?」于元打字问。 「你好直白。」周是允说,「我现在在录射出来的视频。」 过了三分钟,于元收到了新的视频。 视频的成像质量高,能看清每一个细节,镜头拉近了很多,只照到头部,头部上有小孔,孔部冒着白浆,手停在根部,具有青灰色的脉络,向上一滑。 镜头晃了一下。 性器射出一片的精,糊在了镜头上。 「等一下。」女性的声音烫起来,「我好像射镜头上了,我擦一下。」 一张纸巾盖在镜头上。 「我有幻想射在你里面。」周是允说,「你坐在我的上面,说我是你的,要占用我,要我只属于你,里面热热的,比我的手好很多。」 镜头转到瓷砖上,墙面上是精水,顺着墙壁流下,女性的手放在上面,于元的喉间下滑了一次,用手打了自己一下。 「才分别几天。」周是允说,「我已经度日如年。」 于元把手机盖在脸上,对着木质的天花板,潮湿的被子,像是度过了一场思春期。 外面的土狗在叫。 但「饱暖思淫欲」,「性」是富贵病。 在周是允身上显得温情,在余之彬身上显得特殊,在于元身上却显得丑陋了。 于元坐起身,看向周围的土墙,床并不是床,而是砖头垒起来的「炕」,扇了自己两巴掌,打起精神,打开新的课程。 于元打字:「我去学习了。」 还是寒窗苦读更适合我,于元心想。 周是允没有回复消息。 课程是对过去内容的复习,于元看完了课,向上翻聊天记录,发现周是允已经五个小时没有回复消息了。 周是允生气了吗?又是因为「性」? 「你生气了吗?」于元问。 周是允回复:「没有。」 是在冷暴力,于元断定,又是因为「性」。 难道我没有自己的事情吗?难道非要一天一次吗?难道我是你的飞机杯,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马上就要高考了,我需要时间提高成绩…… 「对不起,我们聊那个内容吧,这次我不看课了。」于元求全说,「我想被你操了。」 当归与人参。 高二下学期,周是允提前来到寝室,在寝室内见到郎平钦,郎平钦在寝室煮药:「能闻出来里面放了什么么?」 女人罕有地搭了话,一锅中药在锅内,于水面上浮沉,泡出淡的黄色,又由黄堆砌至黑色。 周是允说:「人参?」 「当归,赤芍,熟地黄,续断片。一个治肾虚的药方。」郎平钦说,「你的那些事,于元知道么?」 「我和她是朋友关系。」周是允说,「我们平时的事互相都知道的,你是指哪一件?」 「已经上床了,朋友关系?」郎平钦站在原地,「即使上床,也不肯给名分?」 「你在开玩笑吗?」周是允看上去很惊讶,「于元是女生,我也是女生,我们两个在一张床上,不是很好吧?」 「别演了。」郎平钦打断她,「你的感情对象不止于元,不定时有其他人陪着你,每次回寝室,你的味道不一样。」 「是吗?」周是允说,「你有什么证据?」 「你管不好裤裆,我需要什么证据?」郎平钦把窗打开,「我不需要证据。」 中药味笼罩整个寝室,郎平钦看了看锅,下了新药材,女性接近了药锅,臂弯上是大衣,含情脉脉地说:「你真有趣。」 郎平钦把锅盖上:「在宣战?」 「不是的,我没有那么无趣,这件事压下去就不好玩了。」周是允眉毛弯了,说,「你太有意思了,你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于元,这是一个好的剧情,故事会进展到全新的高潮,作为故事的主角之一,于元会把反应真实回馈给你的,你的存在必不可少。」 「你的背后有家世,我听说你爸爸在纪检委对吗?爷爷是名名医?你有资本玩世不恭,你也很想看故事的结局,不是吗?」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郎平钦引用了一句名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请不要把不受欢迎当成忠贞,你只是没有择偶权,你如果是我,裤裆又能比我干净多少?」 「很可惜。」郎平钦说,「我不谈恋爱。」 —— 周是允的性瘾愈发强盛,不再是断断续续能解决,每天必须一次,时长需要一个小时起,于元不在的时间内,周是允常年在约会。 跟不同人约会,不同的类型。 不喝酒,但是点一杯桃汁。 女性的眉目隔着酒杯,像是「谦谦君子」,内心的企图不加掩饰,即使直白,生理畸形,每个猎物顺利捕获了。 高二上学期期间,培养了两个长期的关系。 周是允拿出手机:「我是允允,周末放假了,周日可以出去,还是老地方,周日八点见。」 郎平钦偶然擦肩,见到手机内容的一刹那,「小说」的齿轮开始转动,天衣无缝的骗局被拆穿了,勤奋删除的聊天记录,有了相关的证人。 周是允把聊天记录删除,郎平钦把一行简短的聊天记住,在周日跟踪周是允。 车停在酒店,就此一切揭开了。 为了性,周是允不择手段了; 为了性,只为了性,郎平钦曾以为周是允是特殊的,是一只援手,一位救世主,注视过,钦佩过,却并不是; 女性的卑劣远超想象,女性的劣根森罗万象; 规正不再,浸在欲海。 一张照片已经勾选,如何点击也点击不了发送,有知是透彻,无知是幸福,于元已经承受太多了。 —— 于元准时抵达学校,筹备相关事宜,把一个个练习册摆出来了,郎平钦站在一边,说:「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问题的主角是一个当归,当归伴侣是人参,当归除了人参,每天都会出轨不同的人,而我是医生,我需不需要把当归下进药锅?」 「当归?人参?」于元没听懂,「医生?」 「问题的主角是一个当归。」郎平钦把问题复述了一遍,「我需不需要把当归下进药锅?」 「这是什么问题?逻辑问题吗?」于元试探性回答了,「答案是需要?」 郎平钦说:「当归是周是允,人参是你。」 「等一下?」于元说。 郎平钦打开寝室的门,准备走出去。 「我没听明白,你为什么忽然说这些?」于元跑到寝室门口,抓着郎平钦的手,「周是允她出轨了吗?」 宿舍的门打开了。 郎平钦用一只手挡着眼镜,高度近视使女人无法受光,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平钦?」周是允正在门口,「纪检委的女儿,现在这是在造谣吗?」 「是新型的校园霸凌?」女性化的喉结向下,「是打算孤立我吗?」 「我的话可信可不信,决定权在你。」郎平钦未回应周是允,牵着于元的手,走出寝室,「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我只是觉得,与其高三时知道毁了一生,不如高二下半年长痛不如短痛。」 到达教室,一切风雨被「公平」的教室遮挡了。 郎平钦坐在第五排,于元心中种了一颗疑虑的种子,上完一天的课程,在周是允触碰时别开脸,说:「你把你手机拿过来。」 必须要查,严查,彻查,查到无法再查。 手已经在打抖了,不敢想象得知结局后的情绪崩溃,周是允留意到颤抖,说:「我没有出轨,是郎平钦在胡说八道。」 「手机。」于元说,「拿过来,我必须要查。」 周是允把手机拿过来,微信的聊天有许多通,有生活的痕迹,于元的头像在置顶,点进聊天框,每个吵架每个和好历历在目。 「我们前几天吵架,你不是说会永远爱我吗?」周是允说。 消息记录刚好停留在和好的片段。 于元说:「是的,但那有一个前提。」 于元点进其他人的聊天框,在其他人的聊天框中,女性有距离感,每通对话有风度,从不逾距。 翻开相册,翻开收藏,翻开其他社交平台,每个平台洁身自好,关注的人有正能量,好像「出轨」是无端指控。 「我是符合你的前提的。」于元感到被环抱,下意识挣开,周是允的眼角红了,说,「我有感情洁癖,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改变了。」 于元继续翻着手机。 「你要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怀疑我吗?我已经亲过了你,又取走了你的第一次,我会对你负责的。」周是允说,「我对你决无二心。」 像是识别到了「谎言」,于元的手机来了一条消息。 于元把手机解锁,打开微信,郎平钦发送了一条新消息,是一张图片。 图片内的周是允在酒店前,另一个女人的手搭在周是允的肩上。 「于元。」周是允始料未及,被意外的「剧情」刺激,深棕色的虹膜扩张,「你不要误会,我可以解释的,这个我是可以解释的,这个人是我家人……」 「不用解释了。」于元放下手机,「你离我远一些吧,我们不合适,明天回宿舍我会把手机还给你,我们到此结束吧。」 心脏揪痛的感觉,就像是看了一部小说,但比小说过瘾千千万万遍。 周是允下意识拽着于元的手,被掰开的瞬间,颅内绷断了一根弦。 「于元!」 于元下了床,到达下铺。 前所未有的快感填在颅内,霎时间的高潮,无法捉摸到一丝痕迹,只有一瞬间,余韵比之前所有更悠远。 周是允看向自己的手,照了照镜子。 镜子内的女性头发乱了,乱发在唇角处,眼泪在颧骨的位置,刘海揭起来后,里面全都是汗水。 周是允脑海中浮现出郎平钦的评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所以我安慰你。」 接连的四次考试,于元考砸了,最差的一次被叫到办公室谈话,每天重复着焦虑的心情,回到寝室又提心吊胆。 周是允开始围堵了。 寝室内无法进行沟通,堵在厕所,堵在食堂,堵在回寝室的路上,堵在教室门口:「于元,是我不好。」 于元拿着单词本,被挡住了路。 高二下半年正式进入了复习阶段,晚自习八九点下,余之彬忙起来了,陪着于元的只有一张张试卷,休息时间经常不够,每天只有六小时不到的睡眠,压力更大了。 610,601,593…… 卷面的分数越来越低,每天抽人在前答题,早自习抽背,晚自习做卷子,一天需要三遍考试,刻意制造出高压环境。 在一次次考砸,于元彻底崩溃,情绪像决堤的水,把桌子掀翻了,眼泪把袖口沾湿,不住地挡着眼睛。 书本倾洒在地面,白纸上并不是字,而是一地的「情绪」。 全班人的目光注视。 于元弯下腰,把书本一个个捡起来,重新坐回座位上,点开圆珠笔继续开始做题。 出人头地,出人头地。 于元的饮食又变成暴饮暴食,强制瘦下去的体型反弹了,只有无止境的进食能够缓解压力,不论吃的是什么东西。 嚼苏打饼干,嚼棒棒糖的棍,嚼包装袋子。 周是允她怎么能? 嚼牙签,嚼吸管,嚼变了味的口香糖。 不是说好了感情洁癖,说好了负责任,不能再接受别人,一次就是一辈子? 骗子。 打开日记,日记上关于「周是允」的桥段历历在目,元旦节的当天,于元记录了一篇日记。 「一月一日,晴。」 「周是允约我出门,我还是感觉到很自卑,觉得不配站在她身边,她今天穿的很漂亮,戴了一个帽子。」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帽子,有点古典,像画家,有一股艺术感,她用帽子遮住接吻的位置,第一次亲了我,天啊,我心跳的好快,之前以为她不喜欢我,只是喜欢『上』我。」 「嘴唇好软,但是不像果冻,敢想象吗?是周是允在亲我?那个播音部部长?全校男生疯追的对象?我觉得周是允看的言情小说形容错误了,接吻的感觉真的不像果冻,但是不像果冻像什么呢?」 「回到寝室,周是允送了我一部手机,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我的愿望被上天听到了吗?我想我喜欢上周是允了。」 于元把元旦节的日记整篇撕掉。 「十二月十七日,阴转多云。周是允带了一朵花到学校,取名叫芋圆,我在心里偷笑,怎么起了这个名字。」 「十一月三十日,多云。被周是允英雄救美了,但是我好像不是『美』,即使周是允是英雄。」 「十一月二十九日,多云转晴。现在是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了,周是允在播音室,今天的故事内容是名人故事,听上去很正经,她在床上好像不是这个声音。」 直到初遇的那一天。 「八月二十日,晴,我遇到了一个女生,女生叫周是允,长得很好看,性格好学习也好,才貌双全的类型,她未来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我是不是想的有点太多了,我又不可能跟她有多少交集。」 于元把关于「周是允」的内容撕掉,一张撕下去,两张撕下去,日记本变得只有尺子的厚度,见过尺子的厚度,才发觉自己生活的贫瘠。 于元把日记锁上:「以后再也不记了。」 日记在抽屉里,过了一会躺在垃圾桶,不到两小时被于元捞出来,打扫了封面,放在抽屉里。 周是允是可恨,难道我就好很多吗?于元把日记展开,写了新的一页。 「四月十七号,小雨。」 「周是允出轨了,我把所有的过错归咎到周是允身上,逃避现实一样,难道我没有错误吗?我没有在无意识中伤害周是允?我出轨了,我是有特殊情况,但是我没有其他方法吗?周是允就活该被我脚踏两条船?」 于元换行了。 「不恨周是允,我恨我自己。」 「没有足够的外在,没有竞争力,没有时间也不够聪明,家里欠了钱,性格又懦弱,无能到只能依附别人生存,我的努力不过一粟,世界是很残酷的,没有竞争力所以被淘汰,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所有事都要怪别人吗?所有的事都不怪自己?」 —— 高二以后,休假变少了,最初以大小周的方式呈现,后续是只休周日,再后续是每月的周日上半天休假。 周末是少有的休息,于元在下铺,除了郎平钦以外的人回家了,郎平钦留在寝室。 拍过了药方,记过了笔记,必要性的「作业」完成了,女人把笔塞在衬衫口袋,留意到「真实案例」。 「你体重多少?」郎平钦问,坐在床边。 于元躺在床上:「现在好像有170?」 「已经在肥胖线上了。」 郎平钦把于元的衣服掀开,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脂肪,用手盖在脂肪上,感受着脂肪的软硬。 于元把着衣服:「你干什么?」 「躲什么?」郎平钦感到莫名,「我是医生,不是男生,为了健康,你应该减下去,否则慢性病会找上来,譬如说高血糖,高血脂。」 于元摇了摇头:「你不懂。」 「女女之间做爱?」郎平钦把眼镜摘下去,眼睛眯住了,打开一块木盒子,取出眼镜布,缓慢地擦拭,「你跟所有人的事我都知道,我不感兴趣,只对健康感兴趣。」 于元说:「你知道我和余之彬?」 「嗯。」郎平钦静了,「也知道你脚踏两条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你为什么会站在我这一边?」 郎平钦绕开了话题:「你的心情很不好,我能看出来,今天我留在这里,是为了安慰你。」 于元想了想,说:「那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不清楚。」郎平钦戴上眼镜,「我不太会安慰人,但一切都只是一时,她们一时兴趣,到了大学就好了。」 于元的神情怔忡。 在周末的下午,坎坷不平的心事,轻易被一只手抚平。 以为它不可逾越,以为它永不磨灭,但一推既散了。 女人的手掌心处有茧子,罩住于元的手,不具暧昧地拍了拍:「现在回答你上一个问题,因为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所以我安慰你。」 于元原本正着首聆听,后续别过首,用背对着郎平钦,用一只手抓着衣领。 郎平钦说:「你会考上锡山理工,你的大学生活丰富多彩,我所能做的帮助有限,我的家世不敌她们,只有用言语安慰了。」 肩膀不断耸起,又下坠。 「我不推荐你考锡山理工。」郎平钦说,「她们都知道你考锡山理工,你应该换一个学校,离济怀市、昌海市越远越好。」 于元问:「你打算考哪个学校?」 「渝京中医药。」郎平钦离开了床面,「我是医生,你还可以是人参,故事中不会再有当归了。」 于元听到走路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远,以为郎平钦出了寝室。 她也只是短暂地给予,而后背信弃义吗? 郎平钦却把一块凉递给于元,说:「捏捏。」 原本失落的心被一瞬填满,饱含一片泪水。 于元捏了捏,发现是软的,怎么扯也扯不坏,延展性非常好,扯到极限了,发现图案是一个人参。 「解压玩具。」郎平钦解释说,「里面有宁神的药,有压力时不用再掀桌子,凑过去闻一闻。」 人参并非卡通图案,异常写实,每个纹路明确,靠近时有中药的味道。 于元闻了闻,破涕为笑了:「好怪的味道。」 目下幻国。 接下来的几次考试,于元拿到了好的分数,一度达到了新高分,到达班级前十五的梯队,期中时到达了锡山理工最低的录取分数线。 晚自习下了,于元到校园通的亭子,刷了校园通的卡片:「爸爸?」 「钱还够用吗?」于震问,「你现在学校里怎么样了?」 于元拿着校园通的带子,带子已经发黑,在手心中不断地搓:「够用了,我在学校里一切都好。」 我在学校里一切都不好。 「交到了很多朋友,朋友对我都非常友善,班级里全部人我都认识,都说得上话。」 我没有交到朋友,班级里的人我只认识几个,其他的人连叫出名字,都不敢叫出,一直在被欺凌。 「期中的成绩下来了,我考了648,老师说卷子是前几年的真题结合的,好像有一点参考意义,我在想上了大学之后的事情。」 我好痛苦,不想再继续考试了。 「元儿,你打算考哪?」妈妈接过了电话。 于元不再用手抠着校园通的带子,把手放在亭子上,抠着年久失修的铁锈:「我打算考锡山理工,我还是想考锡山理工。」 我不想再考锡山理工。 于震说:「理工大学好,不是有一句古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于元对着听筒笑了一下。 妈妈说:「你哥哥最近过得也挺好的,不是在城里买了房吗?女方同意要孩子了,现在小两口备孕呢,你不用操心家里面了,你爸最近养了好几头猪……」 妈妈在电话里谈家常,校园通的通话页面显示通话时间,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动,于元用手抠下来了一块锈皮。 于震说:「等你考上理工大学,变成大学生了,爸爸就摆席,把你哥哥他们请回来,大家一起吃一顿,在家里杀一头猪。」 畅想未来,多么好的一件事情? 临近夏天的昌海,已经能够穿半截袖,于元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半袖,听着父母的畅想,从摆席到大学以后的生活,到嫁人生子。 「千万别找你爸这样的。」妈妈说,「天天袜子不洗,一天到头就知道喂猪种地,一分钱带不回来。」 「我喜欢稳重的。」于元说,「那种做事情一心一意的,带不回来钱也没关系。」 于震夺过手机:「找男人得找有钱的,但不能是看上去花花心肠多的,得找忠厚老实、踏实稳定的。」 结束通话时,校园通的亭子外下了雨。 于元的目光放在亭子外,时钟已经走到了23点,明天是7点的早自习,上课时间早已经更改了,变得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容不得休息。 开启了亭子的大门,外面的雨比想象中大。 于元被困在亭子了。 迎着雨回去,能赶上八个小时的睡眠,但校服穿不了了。 不迎着雨出去,雨又要下多久? 十一中的校服看管近乎苛刻,每天都需要穿校服戴校牌,只要一天不戴,班级会扣一分,扣分会被分配到打扫卫生的队伍,每天需要浪费半个小时。 于元不想明天穿湿的校服,又不想被分配到打扫卫生。 难道要被困在亭子吗? 雨渐渐大了,开始有打雷的迹象。 远处出现一柄伞,底下是一位女性,皮肤干净,手肘处红,像是「君子远庖厨」,肉眼可见的不食烟火。 站在眼前了,是「亭亭玉立」,普通同学般注视着于元,并没有像从前一样采取极端。 「你不下跪了吗?」于元问,「也不求我的原谅了?」 「现在有点脏。」周是允向下看了一下,微卷的发丝到肩膀上,「跪下去裤子会湿,到时候洗很麻烦的,元元也不会帮我了。」 于元曾经在周是允家里,帮周是允洗过衣服,刷过鞋,打扫过房间,收拾过全部的家务。 「那你来做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打伞。」周是允说,「我看到下雨了,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伞倾斜了,二人在同一个伞下。 认识一年,已经摸清对方的性格,床上过了无数次,脆弱的表情见过无数次,情话与立誓无数次,经历过每一次干柴烈火,每一次黑夜中流泪的眼睛。 却还是像「初遇」。 「我把她们都删了。」 于元看了一眼周是允,女性的下巴有一颗痣,每次出现时多情忧郁,曾吻过的唇部,已经不属于自己,离得再近也有距离。 「是吗?」于元避重就轻地回复,「是玩腻了吗?你可以再找其他人,我不怪你,你还是周是允,依旧完美无缺,我们本来就没有在一起过,你也不需要有心理压力。」 周是允别回首,对着于元:「你不要那么说,太绝情了。」 「你不是这样想的吗?」于元看着雨,「我和你纠缠了半年,你给过我名分吗?」 走到了寝室楼,到达了室内,已经不再有雨,一把伞折迭起来。 「我不是那样想的。」女性迭着伞,斯文地说,「我不是那种人。」 「那你是什么样的人?」于元在原地站着,「薄情寡义,两面三刀,斯文败类?还是说性瘾者?」 都不是。 什么词都不足以形容,再过分的词汇,抵不过三分之一,知道这样做不好,知道「礼义廉耻」,但是义无反顾地做了。 羊的身蛇的心事。 女性把带子束紧,伞是一把折迭伞,折迭过后像一根棍子,很小巧便携,伞被女性放在桌面上。 「我发誓不会再那样了。」 于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我发誓。」 周是允拿着于元的手,放在面目的位置,于元别开了眼睛,看向地面的位置。 「你是要扔掉我吗?」女性说,「强奸你的那一次,也是我的第一次,我的第一次在你手里,我是出于喜欢,实在没办法了。」 「你知道我有瘾,需要每天一次,你每天都在忙着学习,我不想耽误到你,才选择了找别人。」 于元没有反应。 「我知道你不会再信我了。」清秀的眉眼向下,放低姿态,「你可以罚我的,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是不要丢下我,把我当成一只狗也可以。」 于元的眼睛转回来了:「你会听我的吗?」 「会。」 「每天问候早晚安?」 「晚上好,元元。」 「给我一个名分?」 「我给不了名分,其他的都可以。」周是允说,「我妈妈在我的恋爱方面管得很严,高中和大学是不允许我谈的,会每天检查我的聊天记录,但是我喜欢你。」 上了一个又一个的楼梯,从一楼上到五楼,已经一个月没有肩并肩,女性以为事情有转机,用手罩着于元的手。 于元挣开了手,走快了些:「请保持正常社交距离。」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周是允紧跟着,说,「因为我不能给你一个名分?」 女性在左侧,用口呼吸了,一串文秀的脖子上下,其下是蓝白色的衣领,紧赶慢赶着,用手留住于元的手臂。 于元停留了,正在506的宿舍门前。 「可能是我问太多问题,让你产生误会了。」于元低着头,查着瓷砖,「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我对你死心了,我心里觉得你恶心,跟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让我觉得过去选择和你上床是错误的决定,我现在看到你,只想把你的人皮撕开。」 周是允怔了一秒。 「听到这个回复,你满意了吗?」 从一楼到五楼,一共需要经历三百二十块瓷砖,过去的事情不用再重拾,于元在第二秒忘记了瓷砖的数量,就像被撕去的三十七页故事。 「你是指撕开衣服吗?」周是允说,「如果能取得你的原谅,我可以现在就脱衣服,脱到你满意为止。」 肌肤之浅。 宿舍楼的走廊有监控,每天有宿管查看,监控的头发出红光,周是允顺着脖颈,脱了第一件衣服。 头发已经乱了,眉毛处丛生,双眼皮睁着,眼眶附近是水,卧蚕包住下眼睑,有「文艺」的味道。 「需要继续脱吗?里面是胸罩。」 女性的声音像玉,半截袖脱下去,底下是一件白吊带,吊带的版型瘦,衬托胸型,露出有线条的双臂。 周是允靠近:「我可以继续脱。」 「那就去厕所吧,我们看看。」于元的心里没有涟漪。 监控遍地的学校,只有厕所和浴室不设监控,周是允把半截袖搭在手臂上,陪同于元到厕所:「脱上半身还是下半身?」 「下半身。」于元心不在焉。 女性脱了下半身的裤子,露出白筷子一样的腿,胯骨瘦到凸起,内裤把私处包裹,而中心是平坦的。 「厕所晚上会有人吗?」周是允问,「我第一次这么晚到这里。」 「她们也许会看到你,心里想着周是允也会这个样子?」于元说,「脱鞋。」 女性把白色的运动鞋脱掉,运动鞋是一个品牌的联名款女鞋,摆放正确后,露出里面白色的船袜。 「这种袜子?」于元向下看,「我以为你之前都不穿袜子。」 「之前我穿的是长袜,但是我后来发现你喜欢看我的脚踝,所以我换了袜子。」 于元说:「上衣。」 女性的上衣是白吊带,脱下去后是内衣,内衣以后会是胸乳,再就脱无可脱了。 周是允问:「你原谅我了吗?」 马上就没有脱的东西,底牌已经见底了。 于元说:「继续脱。」 女性把袜子脱下去,光脚踩在瓷砖上:「你原谅我了吗?」 「继续脱。」 把内裤脱下去,真正的赤身裸体,原谅与否此刻不重要了,关键的目光,已经不在于元,而是在厕所之中。 半截袖搭在手臂,遮挡了大部分的身体,赤身的女性在厕所中,有象征男性的器官,同时有象征女性的器官,美貌的面目上有担忧。 张了张嘴唇。 「你是想说你是第一次?」于元猜测,「第一次在厕所脱光衣服,被我看着?」 「我是第一次。」周是允手臂文雅的,「在公众场合,我不是很习惯,被发现了我真的无法在学校里待下去。」 皮肤已经红了,胯骨部位红,手肘部位红,整个身体红成一片,手肘弯曲着,手肘处的衣服不自觉挡着性器官的位置。 很好看,但是不属于自己。 「我回去了。」于元绕开周是允。 不明白余之彬是通过什么取得快感,是通过别人的局促,还是通过感官刺激? 通通不明白,只有回去了。 「你原谅我了吗?」周是允问。 「我把你叫到这里,只是想羞辱你而已,你不是上赶着吗?」于元打开厕所的门,「我满足了你,所以不要再缠着我了,我要睡觉了。」 门被关上了。 周是允对于元的评价一直是「肤浅」。 于元是很肤浅的,看脸就可以喜欢上一个人,不会去了解内在,用时间用金钱,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就能够收入囊中。 但是为什么针对于肤浅的攻势失败了? 是最近没有健身吗?还是说脖子上没有涂霜?防晒涂的好像也不是很勤奋,昨天的面膜只敷了五分钟。 周是允看向镜子,女性的线条明确,一件一件地穿衣服,穿至「知书达理」时,才意识到于元的「难哄」。 触及到了底线,一些事情再也无法重回。 并不是小说情节。 —— 于元回到宿舍,放下校园通的卡片,攀上上铺的位置,挤到余之彬的床上。 余之彬坐在床上,乌黑的头发在胸前,眼球一瞬不瞬,注视着于元,眼球里有血丝,已经很久没睡了:「去哪了?」 女人拍了拍床铺。 「在给爸爸打电话。」于元把床帘拉上,坐在床铺上,「周是允一直拦着我,说着和好一类的话,你不喜欢周是允,我前几天把手机还给她,不想再跟她靠得那么近了。」 这段期间内,余之彬额外要求了报备,培养作为犬科动物的「顺从」。 「外面下雨了,怎么回来的?」女人问,「我带了伞,刚想下去找你。」 「周是允送我回来的,一直在纠缠我,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想法,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于元跨在余之彬身上,问,「你最近为什么不找我了?」 近乎全程的报备,每个步骤事无巨细,像「狗」一样的贴近,即使不断驱赶,不会离去。 二人距离不到一厘米。 「元元。」女人呢喃说,「我不找你不是好事么?我找了你,不是解决性欲,就是打你。」 「不是好事。」于元摇摇头,「我想你了。」 二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似乎是一场巧合,女人目光向下,于私下中仍旧强势,于元把唇部贴近,双手把着余之彬,吻在女人的唇下。 从唇下,吻至唇中心。 伸出舌头,对着属于自己的嘴唇,于元的眼睛热了,从接吻变成了舔吻,手顺着余之彬的衣服向上。 女人承受着,用一只手护着于元的臀部。 已经不再是接吻,而是被一条大狗舔舐。 于元在舔,顺着女人的下颌线,舔至女人的眼角,像是一条狗,再次舔到嘴唇时,扣着女人的后脑,第一次露出索取的行为。 「张开嘴好不好?」 女人的牙关闭合着。 于元难声道:「张开嘴好不好?我好久没有亲你了,距离上一次都已经好几个月了。」 女人的牙关开启了:「进去一会就出来。」 于元的舌头横冲直撞,于元的手于女人身上乱碰,摸到腰不够,非要在胸的位置,一只手攀上胸,唇舌冲撞在一起,余之彬从始至终一动未动。 激烈的接吻中,女人不知不觉已在身下。 于元用膝盖顶着女人,女人的私处同是柔软,被顶到时顷刻弓身,于元不打算伤害余之彬,像是患了肌肤饥渴症,不间断地靠近。 「你说我应该叫你什么?之彬?彬彬?余余?主人?」于元热情到不像是自己,「我真的好想你,你为什么不找我?你有半个月都没有主动找我了,是没有性欲吗?」 「普通地叫就好。」女人回复上一个问题,体温淡,手臂支着一定的距离,「最近没感觉,别再靠近了。」 「那我想和你睡在一起。」于元及时收手了,说,「你不能赶我走,因为我是你女朋友,我要和你睡在一起。」 女人别过首。 「你听见没有?」于元问,摇了摇余之彬,「你同不同意?」 以为平静,以为如水般无波。 片刻后,女人的肩膀颤动。 「元元,你真像条狗。」揶揄的目光在身下,余之彬的本性不改,「无可救药了。」 「我不是你的狗吗?」于元问,「你不能不要我了,我已经是你的狗,只属于你一个人,你不能再反悔了,你去了哪里,我都会闻着你的味道追过去的。」 「嗯。」女人罕有地笑了,「追过来吧,但你要记住,找不到家的狗会被我惩罚,所以这并不是加分项,而是基础项。」 凌晨一点时,余之彬已经睡去,于元把头抵在余之彬的肩膀,用双手环抱着余之彬。 再坚持一会,再继续演戏,过去了高中,接下来是大学,大学就不用再挑选时间讨好了,不用再立虚假的承诺,可以开启新的生活。 距离高考还有…… 小时不识月。 po wenxue2. com 怀抱着「锡山理工」的梦想,进入睡眠时,眼前重映的是过往的经历,于元在梦中回到初中时期。 万花筒展开了,回到带有个人名牌的桌子,右上角写着「于元」,多媒体黑板拉开了一半,露出一半屏幕。 于元感到自己的背被戳了戳,一张纸条递过来了。 「肥猪。」 一个人笑了,全班人大笑了,讥讽的嘴角、眼角,构成「玩味」的教室,童稚的面眉之间,对「人」的定义尚不了解,无条件排斥非「同类」。 胖了一些,「猪」; 瘦了一些,「猴」; 学习好了,「书呆」; 学习差了,「白痴」; 刀刺进去,会流血吗? 把脖子扭断,人会死吗? 一切缺乏定义。 多媒体黑板拉开了,在课上乏力「管理」的班主任,喊了无数次堂,构不成「公平」的教室,于元用课本把脸遮起来。 梦境切换了,转眼间又到厕所。 尿已经不是第一次喝了。 在野外的厕所,学生光着膀子,用衣服打夏虫,一个隔间内,有股发酵的味道,于元的头第无数次被压下去。 旁观者围了一群,男男女女。 在手臂上有青的,脖子上挂项链的,「初中」的愿望是成人,所有初中生竭尽全力「成人」,用成年人的方式。 性爱,纹身,抽烟。 「别玩这个了,玩腻歪了。」男生说,「让她去外面学狗叫吧,拦着一个人就开始叫。」 烟蒂被踩在地面,于元的头发被拽起,男生摩拳擦掌,路人不断经过,男生踹了于元一脚。 「去叫人。」 于元跪在厕所的走廊,湿着刘海,尿顺着刘海淌下去,抓着每个人的裤腿。 围观的人群哄堂,让出一条通路。 通路并不是某个人的「裤脚」,而是考上「十一中」,一个市内的高中,在「兴安镇」考上的可能性渺渺,近乎是痴心妄想。 「兴安镇」的教育资源局限于初中,再继续向上,只能考虑省或是市,了解学校时,于元在网吧上查看了校园宣传页面。 蓝白的校服,每场的军训,师资的雄厚,运动会的拍照留念,校园论坛和社团,每个都是新定义,每个学生具风范,有「大城市」的教养。 「欺凌」取决于文化的水平,于元读过了书,于元坚信,到那里不会再有欺凌了,每个人专心在学习,就像宣传片里一样。 不会再因为「胖」而受欺凌。 名为回忆的万花筒,固定角度时呈现固定画面,再次翻转时,呈现十岁时的景象。 校园内的老师说:「贫困生可以找我报名。」 于元没有放在心上,到了下课时间,坐在叁轮车的后斗:「老师说贫困生要找她报名。」 妈妈在前,开叁轮车到乡下的土路,叁轮车的车辙一路延伸,延伸到家门口。 回到家后,父母在吵架。 于震说:「你去把贫困生报了。」 「不报了吧。」妈妈说,「报了以后,于元怎么在班级里抬头?」更多类似文章:jiz ai9.c om 「小孩的面子有什么用?」于震说,「你是觉得我们家不够穷?」 锅碗瓢盆碎了一地。 青少年在十二岁以前,不会有「贫富」的概念,于元在十岁,第一次有了「贫困」的概念。 爸爸是课本里的「农民伯伯」? 妈妈是课本里的「劳动人民」? 读了两年的书,书里的「粒粒皆辛苦」,原来指的是自己?于元翻开书籍,一直以为自己是「野火烧不尽」。 翻开不间断的书页,万花筒更改角度,呈现十二岁时的傍晚,于元刚刚扒完了玉米,于震拿了个马扎,坐在于元附近。 「你明天就去初中了,你以后平时住在初中,周末不用回家,爸爸已经把情况跟老师说了。」 「为什么不回家了?」于元取出一桶新玉米。 「爸爸养猪亏了,欠了点钱,我和你妈妈打算去大城市打工,别影响到你学习。」 于元把玉米的外壳扒下去:「欠了多少?」 「十几万吧。」男人从兜里点出几张纸币,「每个月爸爸给你五百,你在学校里好好生活,不够的再找爸爸要。」 哥哥光着膀子回来了,晒到胳膊起皮,全身上下红透了,腿边滴里当啷拎了一兜工具,背上是水泥。 「爸,明天去哪?」 哥哥的瓦匠活是爸爸教的,爸爸的瓦匠活是爷爷教的,爷爷的瓦匠活是太爷爷教的,每个人的人生重复了。 哥哥踩着爸爸的「脚印」,成为了新的「爸爸」。 于元在私下里问:「如果你生了孩子,会怎么办?」 哥哥穿着泥的军靴,军品店的军大裤:「尽可量让他学习,能学就学,不能学就干瓦匠活,再不济种地,爸的地也得种,总不能包出去。」 「农工」的家庭,出现了「于元」,第一个考上重点高中的「高材生」。 每次亲戚饭局,于震点上一颗烟,一只手夹在腋下:「我从来不管于元学习,于元考试全班第一,也不知道怎么出的这个苗子。」 「老四还欠着钱呢吧?」 烟雾缭绕间,男人挥开烟雾:「孩子愿意学习,砸锅卖铁也得供着。」 万花筒内只有叁个形状,由「方块」「叁角」「星星」组成的万花筒,几轮以后形状已经透支。 再次睁眼,于元发现自己回到了不久前。 不具竞争力的哥哥,在二十七岁时找到女友,父母很高兴,撮合着二人在一起,两个人不具竞争力,一位二十七,一位二十九,于是着急新婚。 新婚后,完成社会的约定俗成,变成合群的人,不受闲言碎语。 女方要求了八万八彩礼,附带一套房子,哥哥攒下了二十万,父母借了二十万,在县城买了一套二手房,把婚结下去。 于元参加了婚礼,参观了新房,以及哥哥的真正「成人」,新婚后的哥哥,与印象中不同了,和小时候差异更大。 「你爱她吗?」场下时,于元问。 「我们挺合适的。」哥哥说,「年龄合适,钱也合适。」 「那是爱还是不爱?」于元问,「如果不爱,那为什么要结婚?」 「哪有什么爱不爱的?结婚生子,社会就是这么规定的,我爱电视里的女明星,也得人家看得上我,我爱的人海了去了,她们都看不上我,我不是也追求过吗?她们哪里会理你?能有婚结我已经很知足了。」哥哥说,「换句直接的话说,男的跟女的不一样,作为雄性求偶太复杂了,动物世界都是这么演的,公孔雀还得会开屏,为了人类的繁衍,没时间管什么爱不爱的。」 「好现实的回复。」于元参观了下哥哥的房子,换了一个话题,「我想考上锡山理工,带给父母更好的生活。」 哥哥说:「你挺理想主义。」 小学时没有决心,初中时的决心是「十一中」,高中时的决心是「锡山理工」,人生是两点一线的,为了决心可以什么都放弃。 于元看了一会,说:「我高中毕业有可能不回去了,在外面打工赚钱,看看哪里包食宿,不想爸爸再为我的学费发愁了。」 为什么现实跟小说不一样? 为什么现实和网络不一样? 为什么别人有的我没有?为什么哥哥没有恋爱的权利?为什么我不是出生在罗马?为什么我是贫困生?为什么我出生在这个家庭? 为什么小学课本的《悯农》,悯的是自己? 凌晨七点,于元的梦惊醒了,坐在床上,摸到背部发现一片的冷汗,旁边的余之彬背对着她侧躺,仍在睡眠当中。 又做了回忆过去的梦,于元被迫回忆起了一切,不住地呼吸,不住地调节,下了床找出课本,第一眼强迫看在知识点上。 看到数字时,又忘记了一切。 只有忘记才能活下去。 你是谁的狗? 距离高考的数字愈来愈近,每天由前至后,每个同学擦去其上的数字,填上新的数字。 高叁的第一天,于元填上了距离高考还有「240」天,到余之彬的座位上问题:「我攒了一个暑假的题。」 错题被整理成册子,女人说:「只有这些?」 「其实还有。」于元把另一本拿出来,「我在家里刷了很多练习册,全力备战锡山理工来着。」 周是允问:「为什么不找我?」 新的座位分布,郎平钦在倒数第二排,于元在倒数第四排,周是允与余之彬坐在一起,不合时宜地成了同桌。 二人同是家世显赫,夸张的叁八线精确到厘米,把桌子平分了,每个物品不逾矩,书放在线条以内。 错题册在线条之间,顷刻被瓜分了。 周是允翻看错题本:「你会目前的知识吗?」 「我们一人讲一本?」女人问。 「之前是你给她讲吗?」周是允手臂支着,「我之前比较忙,元元不太好意思找我,现在我不是很忙了,我讲两本,你可以休息一下。」 「我不用休息。」女人淡说,「于元,你想谁给你讲?」 于元被夹在二者之中,左右为难了,眉毛不自觉的乱飘,左顾右盼不自然了半晌,嘴里没说出所以然。 成绩是周是允好,感情是余之彬好,周是允的解题思路清晰,余之彬能解答,但水平只在「高中」。 「都可以?」于元两碗水端平,「我希望彬彬讲,但是允允也可以。」 「其他人的解题思路可能会带坏你,就像上次彬彬教的函数,不是求极限吗?步骤太多了,计算不过来的。」周是允说,「应该按照我的方式。」 眼睛在两者之间来去。 女人喝了一口水:「那你去找她吧。」 「我还是想找彬彬。」于元面对着余之彬,「我更习惯彬彬带着我,对不起,允允。」 —— 下了课后,周是允再次围堵了,「温良」失去效用,不用再粉饰「自持」,播音部的部长,把于元堵在播音部。 「离余之彬远一些。」周是允的手指下陷,「她不是什么好人。」 「比你还不好吗?」 「你知道她看你是什么眼神吗?每天都要问题?她会强奸你的。」周是允说,「现在她对你好,只是为了能和你上床,你离她远一些,她真的会强奸你的。」 播音部有麦克风,随处可见文稿,无论第几期的校园广播站,能找到相应的备份。 于元的手架在桌角:「如果说我愿意被她强奸呢?」 女性停住了,文生的气质,却有颗现实的内心。 直白的问题,良好的氛围,适宜的场景。 叁个要素齐全,于多方考虑下,像是套用公式,理科与文科不同,只有一个标准答案,理科擅长的人拥有理科的思维。 女性跪下了。 骨的膝盖在地面,能看到端正的脊梁,于元向下看,女性穿的是运动鞋,见不到袜子的痕迹,能看到被抻直的跟腱,以及有筋的脚踝。 「余之彬让我有危机感,再也不能保持平常心,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能接受你和她靠得很近。」周是允恳求说,「所以我求你,我求你了,元元,不要和她靠得很近,我的心受不了的,最近我没有一天睡了好觉。」 「你今天进行到下跪这一步只用了五分钟。」于元说,「第一次堵我的时候你用了二十一分钟才下跪,第叁次是十七分钟,下雨的时候没有跪,不是下雨就跪的很快吗?」 「不是这样的。」女性的声音起了层雾,别过首咳嗽了一下,「那天我感冒了,实在不舒服,真的跪不下去,今天我也有点发烧,但是你想看的话,我随时都可以跪下去。」 原来那天是感冒吗? 于女性倾诉的声音中,于元得出规律,下跪的时长是递减的,今天是第七次围堵,以后的下跪时长会比五分钟更短。 —— 回寝以后,余之彬与周是允的战线扩大了,不止是课桌的叁八线,连生活区域都不在一起,用一个垃圾桶划分楚河汉界,二人如约遵守。 公用衣柜只能用自己固定的一格,垃圾桶的使用权一天一轮换,于元碰了碰垃圾桶,之前她们感情不是很好吗? 周末时,到达余之彬家里。 于元问:「你和周是允闹别扭了吗?」 时隔几月,女人有了感觉,淡色的唇点点地吻,吻至片甲不留,为于元摆了个「狗」的姿势,不由分说地扇了一巴掌。 「闹别扭?」女人反问,「你在装什么?不知道她在用什么眼神看你?」 悉心时足够悉心,捆绑时每个绳结需耐性,暴戾时足够暴戾,臀部鲜红的彻底。 「什么眼神?」于元不解,呼吸加重,眉毛蹙起来,装作很爽的样子,手被绑到脚的位置,身体外翻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她接近,我已经尽可量和周是允避免接触了。」 「她对你有兴趣。」女人调整着绳结的位置,「一副巴不得吃了你的表情,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也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调整绳结后,尾端正在穴肉部分,用的并非尼龙绳,而是麻绳,麻绳的「麻」被水渍浸湿了,浸出一片棕色。 「她也看得上我吗?」于元说,「我长得不好看,即使是看得上,应该也只是想和我做。」 余之彬扯开麻绳,霎时松了手,麻绳结实地打在穴肉,看了片刻后,毫不留恋地离开床面,进行为期「叁小时」的放置。 女人离开房间。 起初于元以为是去取工具了,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煎熬,后续内心惴惴,肢体被束缚能勾起人内心的恐惧。 去干什么了?现在过去了几分钟?是忘记我了吗?那我在这里,什么时候是个头? 于元满头大汗,在室内空乏地度过叁小时,赤身裸体,小腹中空虚,女人打开房门,于元眼巴巴看着女人:「你去哪里了?」 女人说:「客厅。」 「去那里做什么?我不是在卧室吗?」于元在床上扭来扭去,「我想你,我好想你,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我不是你的狗了吗?」 「惩罚而已,连惩罚都受不起了?」女人回复问题,把手放在于元私处,淡柔地勾起毛发,「把它剃了吧。」 「为什么?」 女人的手指插进去:「证明你已经被使用过了,现在为了美观,把毛剃下去,是只戴了项圈的狗,而不是野狗。」 插入已经从获取高潮,变成「暴虐」的游戏,平的指甲进去,出去时带了血丝,在女人施虐时,获不得一丝快感。 只有调教与体罚。 体罚结束后,于元的鼻子在女人的枕头上,女人用脱毛刀,把于元私处的毛发剃净,肥润的私处,两瓣阴唇闭合了,形成圆白的一片丘。 「你是谁的?」女人问。 「我是你的。」于元说,「只属于你,我只爱你,你对我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只有我能接受你,也只有你能接受我。」 「假如说。」女人顿了顿,「狗去外面跟野狗交配了,我会把你用到烂为止,即使脏了,有病了,我不能亲自动手,也会玩你玩到烂为止。」 脱毛刀压在肌肤,已经出现血丝,女人强迫性地揪住于元的头发:「听清楚了么?」 于元被带离枕头,被迫地抬起头:「听清楚了。」 「下次再犹豫不决,就不是叁小时了。」余之彬说,「我容不了一丝背叛,你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无条件服从,听清楚了么?」 「我都是你的。」于元对于疼痛已经习惯,「我是你想怎么对待都可以的对象,我已经承诺了无数次,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出轨。」 高叁期间,日历逐渐地快,期间余之彬与周是允的战火蔓延,已经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余之彬向学校申请了外宿,不再住寝室,每日上课时到学校。 宿舍内余之彬的床铺空了,周是允以「讲解题目」为由接触于元。 距离高考还有30天,于元清楚二人的战火,内心止不住地担忧,如果脚踏两条船的事情败露,能否准时高考? 周是允的接近包含在课堂,女性调换了座位,第无数次运用职务之便,和于元坐上了同桌。 「你调换了卡片吗?」于元放下书包。 每次换座位,采用抽签形式,同桌是由「运气」决定的,每个人需要站在讲台,把手伸进抽奖箱内。 「我把你的名字提前攥在了手心里。」周是允说,「确保我能够第一时间抓到你。」 余之彬抽到了「陈安」,面无表情地整理书包,与男生坐了同桌,豪不惊讶地回头,对手段心知肚明。 周是允与余之彬仅仅一列之隔。 「家世越高,往往亵职越深,否则财富从哪获取?」女人说,「你的父亲亵职,你现在就可以继承你的父亲,亵职真是你的天分。」 「我爸爸一向为人民服务,家里的钱并不是靠贿赂来的。」女性笑了一下,「反倒是你,你妈妈能经得住纪检委查一次吗?」 桌面上未设叁八线,于元的书本摆放的过界了,超出了平均的厘米,余之彬拿了一根尺子,拿出修正液,下了座位,到达二人的桌面前。 桌子一米二长,平均分为两部分,女人在上下中间部位点了白点,于正中间画了一条直线,不偏不倚地将桌面平分。 「于元。」余之彬说,「别超过去。」 一切动作在众目睽睽之下,木质的桌面,白色的线条仿佛刀痕,将桌子分离了。 于元观战到火药味,暂时没被波及,把课本搬到线内,女人协同着一起。 周是允拿着于元的手:「元元,你可以随意放,放在我的位置也可以。」 与余之彬同桌时,超出一厘米的物品会扔在地面,超出五毫米的物品会推到余之彬的范围内。 与其他人同桌时,线条依然存在,只是处理方式温吞了,女性不善于失去距离感,超出范围的物品会送还。 周是允的规则为于元更改了。 「不用你碍手碍脚。」女人说,「于元的东西自己放,由她来选择。」 卷子,笔记本,修正带…… 于元把全部物品搬到线条以内,包括椅子的摆放,同时离开了线的位置,在标准的线内。 女人敲了敲桌子:「她选择了线。」 修正液的液体已然凝固,在桌面上无法磨灭。 「是吗?」周是允看着余之彬,把多余的发丝挽至耳廓,垂下首,露出一片干净的脖颈,「那彬彬放学别走。」 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是用物理的方式遮掩表情。 女性的声音是润的,有些闷的底色,说:「我有事情要找你。」 —— 历史课下了,政治课下了,语文课下了。 距离放学愈来愈近,中午放学时,余之彬与周是允留堂了,于元本来一同留堂,被余之彬送至教学楼下。 「真的没问题吗?」于元问。 余之彬回复:「嗯。」 回到教室时,订书器砸过来了,女人矫健地躲避,躲避后才发觉那一击的准心,正对着面目而非其他位置。 周是允礼貌地问:「你怎么躲开了?」 「难道站着让你打么?」余之彬惜字如金,「说吧,留我在这里,什么事情?」 订书器被放在桌面,一个白色,头部是蓝色的小型订书器,翻开内部时全是钉子。 「我只是想警告你。」周是允说,「于元是我女朋友,已经恋爱很久了,我们之前吵了一阵架,所以有点闹矛盾,不明白为什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你在说什么?」女人说,「我跟于元在高二上学期确认的关系,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出轨。」 楼下的学生熙攘,用过餐后部分聚集在操场,于元的进食被快节奏的高叁带得很快,在食堂中边吃饭边看单词本。 「culture……」于元看了一眼翻译,「文化。」 周是允说:「不是你在开玩笑吗?我和于元也是从高二上学期开始,她那时候说要追我,追了我一段时间。」 女人的手指曲起,淡欲的皮囊,几乎窥不出喜怒,一切云淡风轻,手指点了点桌面。 脖颈处的血管却暴起了。 「太搞笑了,周是允,编故事的天才。」余之彬顿了顿,「胡编滥造也该有个限度。」 「我为什么要骗你?胡编滥造的人是你。」 于元不该是忠贞的性格吗?怎么可能背叛? 「背叛」二字出乎意料。 于巨大的反差中,周是允与余之彬和解了,交换与于元有过感情关系的证据。 周是允拿出手机,打开备份的聊天记录,「这个是于元追求我时发的短信,手机是我给于元买的,但我们的关系远在元旦节之前开始,我们已经做过无数遍了。」 手机内的聊天亲昵,每天互问早晚安,偶尔的情话与承诺,于元每次立誓像是出于真心实意,只有面对性的话题时不够坦荡。 于元收拾了餐桌,把餐盘递到餐具回收站,回到寝室,翻开英语书:「everycountryhasitsownuniqueculture,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 余之彬打开相册,输入设置密码,相册内是每次调教内容,每个视频有时间,最开始的时间在高一入学。 女人点了时间串:「在这段时间以前,我和于元开展了关系。」 盘点时间线,不断复原当时的情况,余之彬先来,而周是允后到,于元对每个人不遗余力地表达感情。 「她说过爱我,只爱我一个人。」女人说,「她全部都是骗我的?没有一丝真情实感?」 血管已经暴起,即使面目上镇定,亦遏抑不住冲动,暴戾因子于体内冲撞,女人的手攥起,掌心被指甲压入。 血顺指缝流行至地面。 一滴,二滴。 「她也这样和我说过。」周是允问,「我不是让你不要接近于元吗?」 「真搞笑。」女人问,「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矛盾再次激发了,与之前的「尊重」不同,余之彬离了席,脚步重且快,血的手掌把住门把,顷刻甩上教室门。 门框在震,整个室内在震。 课桌在震,尺子也在震。 周是允留在房间内,第一时间感到的不是背叛,而是欣喜,纯良的眉毛向下了,手抚上面目,把眼睛遮住了。 「你原来也出轨了吗?」女性说,「你也犯了相同的错误?」 「我以为你忠贞不渝,明明已经打算放弃了。」女性的声音越来越热切,「是你亲手把口子送给我的,这是一个突破口,元元。」 一双手顺着眉目向下,途径表情,试下表情; 眼睛中的良善被试去; 鼻梁处的斯文被试去; 唇部上的情长被试去; 试去了全部的表情; 伪装出的好脾性,敏感,合群; 通通卸下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你把口子送给我的,你出轨的比我早,如果论先来后到,在出轨上你是我的前辈。」周是允说,「元元,轮到你为我负责了。」 「余」字一共有几笔? 余之彬下了教学楼,到达食堂,目光巡视一圈,转身找到寝室。 506的寝室门没关,女人进去了,于元感到有股目光注视,看到余之彬时,讨好地笑了笑,说:「你回来了?」 话未过半,女人一巴掌甩过来。 刹那间鼻血横流,一股陌生的热流顺着鼻子流下,于元还在状况外,放下英语书:「你有感觉了吗?」 余之彬穿着校服外套,「公正」的校服,再无法遏抑暴戾,背过手把「碍手」的校服外套脱掉,直截甩在地上。 所有「公正」,是「不公」虚构。 女人的脚踹在椅子上,于元被踢翻了,感到领口被拎起:「你以为你的伎俩能骗得过谁?」 于元的鼻血沾至余之彬的手腕。 「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女人的手收紧了,「把你做过的全部事交代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于元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膝盖直截顶在腹部,利落地做了膝击,女人用一只手扣着于元下巴,一只手反复地扇,淡色的眼睛下压,用双手压着于元脖颈:「爱我?」 女人反问说:「爱我?」 眼球染上暴虐,四周赤红,如同蛇的捕猎,用尾部缠绕,缠绕至死后用「贪心」,不加咀嚼,一口吞象。 于元的脑海里有了相关预期。 是被发现了吗?在这个时间?距离高考只有叁十天…… 「我爱你。」于元求饶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为了不使功亏一篑。 一巴掌扇过去,「我爱你。」 为了考上锡山理工。 两巴掌扇过去,「我爱你。」 为了改变阶级。 叁巴掌扇过去,「我有感觉了。」 为了灭绝不良的基因。 「我错了。」于元痛哭流涕,被吓到磕头求饶,脑后不断地磕着地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爱你。」 「爱?」女人的眼球愈发不清醒,陷入癫狂之中,手掐在于元的脖颈,提着于元的脖颈,「你也配染指爱这个字?」 手不断收紧,掐在喉骨位置,肌肤下陷至不可思议,女人玩味地摇了摇,于元的脸变成紫色。 女人垂下首:「你是个什么东西?觉得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很有魅力,能把全部人玩得团团转?」 一拳砸在眼窝,一拳砸在鼻梁。 「我是被逼无奈,是周是允强奸的我。」于元飞速地说,面目没有好的地方,青紫红肿了一大片,「你可以去问她,是不是在高二上半年,开学的第一天强奸了我……」 以为「强奸」能换取同情,以为「强奸」开始的感情是护身符,培养了一年的感情至少为此动摇。 换取的却并非怜悯的目光,而是火烧一样的眼睛。 女人把于元压在地板,不断地用头磕在地板,咚咚咚的几声,每次砸在地板上一阵晕眩:「不是爱磕么?继续磕。」 「我错了,我错了。」于元挤出几个字,「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女人松了手,拿了一把美工刀,「出轨,还是口口声声被强奸,结果和周是允上床无数次?」 「都不是,我真的错了?我真的错了。」于元的眼睛震荡了,「我不该脚踏两条船,不该在被周是允强奸的那一天没告诉你,不该后续受到她的蛊惑……」 锡山理工的理想破灭了吗? 人生到此为止? 于元跪在地面上,不住地磕头,鼻涕流了满脸,双眼肿胀得惊人,对着前程磕头了,对着权威磕头了,磨损全部的尊严,像狗一样爬在余之彬的脚边。 「你不会不要我的对吗?」于元说,「你会让我高考的对吗?我以后再也不犯了,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犯了,高中以后我会一如既往地做你的狗,我会满足你的全部需求,我真的不犯了!」 余之彬把于元踹倒在地面,鞋底压上来的瞬间,于元眼睁睁看到美工刀的刀尖,女人说:「知道我想做什么么?」 于元不择手段了:「我都愿意!」 「『余』字一共有几笔?」 「一,二,叁……」于元没反应过来,「七笔?」 「『之』字一共有几笔?」 「叁笔?」于元说,「因为横撇算一笔。」 「『彬』字一共有几笔?」 「十一笔。」于元说,「我记得你的全部事情,你喜欢的作品是复诵,小名是阿水,喜欢的学科是政治……」 女人说:「闭嘴。」 「你喜欢吃虾,喜欢书法和游戏,但是你没有具体和我说是什么游戏,喜欢的动物是狗,喜欢的乐器是小提琴。」 「够了。」女人一脚踩在嘴上,「我叫你闭嘴。」 于元向上看,余之彬的眼窝深邃,眼皮薄,眉骨高,如此长相的人薄情,女人眼下却有了泪,顺着下颌流失。 纵使需体面,眼泪不留情面。 「你哭了吗?」 一滴泪坠在地面,女人把头仰上去平复,胸膛剧烈起伏。 「眼泪有什么意义?」脑海中闪回了一段话,男人打开房门,说,「不只是被关在家里吗?你又没出去工作,没看各种人的脸色,一天天待在家里,有什么好哭的?」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处理的? 继续无用的哭泣? 「不哭了好不好?」于元说,「你流眼泪我会心疼的,你找一片纸巾。」 女人的表情无法遏抑,无法维持正常运转,或平静或笑,注视着于元,阴晴不定地蹲身,伸出美工刀的刀片。 「『余』字一共有几笔?」 「七笔。」 余之彬把于元的衣服脱下去,在上半身用美工刀刻字,美工刀划过皮肤,写出「余」字。 「『之』字一共有几笔?」 于元的身体被刻上「余」,疼痛使于元用脑袋砸地板,企图疼痛能够转移:「叁笔。」 美工刀写出「之」字。 「『彬』字一共有几笔?」 「十一笔。」 美工刀写出「彬」字。 于元以为就此结束了,她的服从再一次起了效用,女人却抱残守缺,用美工刀再次划破皮肤,写下第二个「余」字。 女人提出重复的问题:「『余』字一共有几笔?」 于元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女人用左手扒开伤口:「『余』字一共有几笔?」 头不断磕在地板上。 伤口被扯开了:「『余』字一共几笔?」 「七笔、七笔!」于元鲤鱼打挺了,「余字一共七笔……」 女人继续写「之」字,后续相同步骤,不断地提问笔画,有回答则继续,无回答则「惩罚」。 哭泣会有人安慰? 无聊到让人想哭。 「我这么相信你,信了你不会出轨,信了你嘴里的爱,信了你说的离不开。」女人说,「我这么相信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与此同时,我也会报复回去。」 「这是我的第一份礼物。」女人理性了,「我刚才听到了敲门声,来的时候我锁了宿舍门,郎平钦大概已经清楚情况了,现在穿上衣服,你知道该怎么做。」 于元赤裸在地板上,像一头待宰的猪,白花花一片肥肉,每块肥肉上有刀痕,无数个刀痕,无数血淋淋的教训,重复相同的内容。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吗? 「我会去做的。」不顺从怎么活下去? 女人扭开门锁,离开了房间,于元从地板上起来,找了一件上衣,遮掩住被「余之彬」叁个字遍布的上半身。 雪花一种。 郎平钦打不开房门,带着宿管赶到了宿舍,把门打开时,门已经不再锁了,于元流着眼泪,顶着肿成一片的头在看书,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长袖,一半都湿了。 「于元,你怎么了?」郎平钦问,第一时间关注于元,于元的眼睛肿成一条缝,眼泪止不住地从缝里流:「我没事。」 「发生什么事了?」宿管站在门前,「脸肿了这么大一块。」 于元崩溃说:「我自残了。」 如山的压力压在肩膀,别继续问了,别再问了,问了又能怎么样,能解决什么问题,看到所有人都异常的愤怒,都愤世嫉俗。 「阿姨。」郎平钦察觉到情绪,说,「我们的事情解决完了,您回去吧。」 宿管说:「伤势太严重了,我不能不管,到底是怎么弄的?」 全部的声音变了形状,顺着耳蜗流入,挤进脑海,变成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变成了「我也会报复回去」。 「别问了,别再问了。」于元破罐子破摔,「我自残了,我承受不了高叁的压力,我自残了,我打自己,我每天起床都先扇自己叁巴掌,今天学不进去,就是受不了了。」 宿管向后退两步,郎平钦把宿舍的门关上了:「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扭曲了,变成「『余』字一共有几笔」。 于元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摔了一个本子,质问说:「你也要来问我吗?郎平钦?」 郎平钦平和地注视:「我不是。」 「那你叫什么宿管?」于元暴怒了,又摔了一个杯子,「难道我这样光彩吗?你想让我难堪!」 郎平钦说:「你在迁怒我。」 「我迁怒你?」于元步步逼近,郎平钦步步后退。 女人退到床边,直截坐下了:「但是没关系。」 没关系? 没关系…… 于元的怒火一下子熄下去,眼泪不断流出,顺着郎平钦的腿,跪在地面上:「我错了。」 「你不用承认错误。」郎平钦说,「我没有责怪你,你可以对我发火,我可以听着。」 「我错了。」于元只是掉眼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为什么会迁怒你?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欺软怕硬,难道是人的本性吗?面对比自己强大存在顺从,面对和善相待的人,就以暴力相加。 和余之彬有什么区别? 水不断从眼睛和鼻子流出,郎平钦说:「你可以迁怒我,如果这能让你好一些,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于元跪伏在地板上,徒劳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站起身,对着本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站起身,对着杯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可以继续迁怒。」郎平钦重复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即使迟钝如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情绪。」 于元说:「你不问因为什么了吗?」 「我不问了。」郎平钦说,「不用问原因,只用看病因,医生不用了解这么多,我会给你敷一些消肿的药。」 「那你能不能抱抱我?」 郎平钦从床上站起身,拥抱了于元一次,把一只手臂插在于元的腋下,一只手臂揽在肩膀。 「对不起。」于元的眼睛顶在郎平钦的肩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你,这样跟她们有什么区别?你恨我吗?你对我这么好,我就是一个白眼狼,我都没有报答你。」 「不用报答。」郎平钦说,「我什么忙也没帮,我也什么都无能为力,我理应受到指责,旁观者也是雪花一种。」 我还能继续高考吗?锡山理工还能考上吗?我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余之彬今晚会带我走吗? 这一面会不会是最后一面? 「真的对不起。」于元说,「我一点也不完美,作为一个人类不够完美,天生就出生在劣质基因的家庭,作为受害者也不够完美,又是出轨,又是迁怒了你。」 郎平钦说:「人何必那么完美?」 怀抱分开了,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郎平钦和于元待在宿舍,郎平钦把宿舍的门锁上,从抽屉里拿出药包:「我也不完美,我们逃课吧。」 下午的课讲了什么?全都逃掉了。 像是逃避了半天的现实,生活在梦里,于元的眼泪从始至终不停,郎平钦把着于元的脸,为于元上了药。 「不哭了。」郎平钦说,「药都冲下去了。」 于元不哭了一会,过会又开始哭。 「哭什么?」郎平钦问。 「不知道。」 郎平钦说:「那抱抱?会不会好一些?」 于元点点头。 郎平钦再次张开怀抱,于元进入,二人紧密地环在一起,郎平钦的肩膀被哭湿了,于元的喉咙无声地哽咽,郎平钦的表情很静。 第二节课开始前,周是允在宿舍的门外,在外面敲门了:「元元?郎平钦?班主任托我问一下,你们发生什么情况了。」 「我们和于元下午请一天假,转告一下老师,我生病了,于元被我传染了。」郎平钦说,「如果请不下来假,我会跟老师说。」 于元说:「为什么说是你生病了?」 「逃课的万用借口。」郎平钦说,「接下来应该还会继续,我来应付就好。」 接下来老师打了电话,于元看到郎平钦接听电话,电话那头询问具体的情况,郎平钦简单交代了,假顺利批下。 第叁节课开始前,余之彬站在宿舍门前:「于元。」 女人的声音毋需分辨,已经刻骨铭心,于元被叫了一个激灵,郎平钦拍了拍于元肩膀,对着门问:「找她什么事?」 「轮不到你插嘴。」女人淡声说,「于元,今晚放学跟我回去,不是生病了么,我给你请了个长假,再躲在龟壳里,我会把门撬开。」 第四节课下课,周是允出于担忧带了饭,郎平钦把周是允迎进来,让于元吃上了下午的饭。 像是死刑犯的最后一餐,吃得额外囫囵,额外的快,眼泪从中午一直到下午,几乎没断过线,眼泪拌在饭里,于元扒进去,吃到一张纸条,吐出来后拆开。 「你不是追求我吗?为什么出轨了?」 纸条被拆开,周是允看向于元,于元仓皇了一阵,又诡异地恢复了,站起身,正对着周是允,把纸条摔在地上。 「你玩够了没有?」于元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可以再继续,可以再继续逼我,我自杀前会带上你的。」 是欺软怕硬吗?总是对看上去比自己弱小的存在挥拳,面对余之彬时,却抑制不住地下跪。 「我有在逼你吗?我不明白。」 眼泪是个廉价的东西,需要调动时随时调动,女性掉了眼泪,第一次暴露自己的内心。 「是你先出轨了,我被伤害到了,我是被追求方,选择谁是我的自由,你是追求方,你的出轨是你的错误。」周是允说,「难道你要把你的不优秀,竞争不过其他人,归结到是我的错误吗?我已经很迁就你了,无数次对你下跪,只是为了让你心里平衡。」 无比肮脏的,与外表形成反差的,具冲击力的。 「你再大点声。」于元说,「让全世界都听到。」 周是允温情地缄口了。 「为什么不继续说了?」于元说,「继续指责我啊,为什么不继续指责我了?」 「我可以接受你的出轨。」鳄鱼的眼泪收回了,「因为我也出轨了,这样说可以吗?我应该用你能接受的方式跟你说话的,刚才我说错了。」 「不用接受我,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我感觉到后悔,我之前真的对你动过心,现在觉得恶心无比。」 鳄鱼说:「是吗?」 女性的彬雅无与伦比,心性像是一只鳄鱼,随时能唤出眼泪,每一滴不包含真心,每个表情含有演习的成分,故作的「完美」。 鳄鱼在捕猎时流下眼泪,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在润滑自己的眼睛。 「我再换一种表达方式。」周是允说,「我的家世比彬彬好,我听说彬彬给你请了七天的假,这七天我不知道你会被怎么样对待,但是如果你选择我,就不会有那样的事情了。」 「我选择谁不都是自毁前途吗?」 「我和彬彬不一样,我不会强迫你。」女性介绍自己,「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已经把其他人都删了,我对你也是真心实意,彬彬接近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 「你不是吗?」于元说,「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 「我不是。」周是允说,「我对你是真心的。」 郎平钦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房间,于元环顾着四周,逃避的现实需要面对,乌托邦已经到期了。 余之彬站在寝室门口,说:「跟我回去。」 训狗。(H) 于元火上的眉头顷刻熄灭了,遇「强」软弱,遇「弱」时强,停滞在原地,用眼神求救了。 周是允说:「要选我吗?」 余之彬拍了拍手:「小黑。」 于元像「提线木偶」,走到余之彬旁边:「我不会选她的,我发誓,她让我觉得恶心,我永远都只会选择你一个人……」 女人没有奖赏,收回了双手。 「是怎么做到的?」周是允好奇问,「把她训得像狗一样。」 女人抬起首:「靠打。」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周是允干净的手扶着喉结,「你把她带走吧,我放过你们了。」 七天的假期,在高考前三十天分外奢侈。 余之彬叫了一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于元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的风景,第无数次地想到跳车。 「跳下去吧。」女人一只胳膊架在车窗,「也许你能获得自由,也许你会磕断全身的骨头,无法准时参加高考,谁说得准呢。」 「窗外景色真好。」于元说,「你应该看看,外面现在叶子都长出来了,我不会跳下去的,我爱你。」 女人不置可否,墨眸看向窗外,见到了此生见过最亮丽的风景,车开到了立交桥,立交桥下是湖面,夕阳时分,波光一片粼粼。 于元指着远方的树:「它们还在活着。」 「你想表达什么?」 于元说:「我也还在活着。」 「你当然活着。」女人耻笑了,「你跳下去,车在什么地方都会停,车也能够逆行,你会活下去,因为我会让你活下去。」 于元打消了跳下去的心,看向无边际的大海,昌海市据说三面靠海,只有一面是大陆,在立交桥上看到的海没有陆地。 大海深不见底,大海辽阔无际。 如果能选择一个死法,一定要在大海,也一定要在夕阳时分的立交桥,需要找一个时间,单独走上去,一跃而下…… 「你在想什么?」女人看了眼后视镜。 于元说:「我在看大海,大海无边无际的。」 导航播报着前方路段直行,距离目的地还有25公里,于元回过神来,惊心动魄地扶着心脏,像是被大海吸进去了,这是她第一次考虑到「死」字,从前一直没有考虑。 20公里,14公里,8公里。 车辆逐渐开进市中心,车辆停在「国庆节」时到过的小区,女人打开车门,于元同时打开了车门,在余之彬付款时,于元想过逃跑,但是逃跑了去哪里? 「我爱你。」于元说,「我愿意做一切事情。」 余之彬进入楼层,乘坐电梯,于元乘坐电梯的次数在个位数,下电梯后,眼见着女人用指纹解锁大门:「我只教一次规矩。」 「我在听。」于元说,「我不是有意出轨的,现在我都听你的。」 女人说:「规矩只有一条,进去以后,你就不是人了。」 于元被推进去,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踉跄了几步,下意识地说:「我爱你。」被一脚踢翻在地。 女人问:「你说什么?」 浑身的伤口裂开了,痛得身上流汗,流汗又刺激到伤口,于元一阵痉挛,在地板上像一条白蛆。 「你到底能说什么?」女人抓起于元头发,「该怎么叫?」 起初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 起初学不会的,现在学会了。 「汪、汪。」于元的头被抓起,殷勤地说,「汪!」 余之彬松开抓起头发的手,离开地板,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项圈。 项圈很明显狗用,有防丢失的名牌,余之彬把项圈的扣子解开,戴在于元的脖颈上。 于元低下头,看着项圈。 名牌上第一行写着小黑,第二行写着丢失请拨打电话,第三行是余之彬的电话号码。 「你自己弄丢了当人的机会,现在只能当狗。」女人说,「做我的狗,不用再去高考,也不用再上大学,更不用步入社会了,从此以后你连人话都不用说,只需要当好一只狗,我会供你的吃穿用度。」 「汪。」 于元趴在地上,模拟着摇尾的动作,竭尽全力配合,动用一切手段勉强自己。 做余之彬的狗很简单,每天三点一线。 全程跪在地上,需要光着身体,没有上床的机会,累了可以趴下去,需要活动的时候用四只腿,一旦站起来,接憧而至的是暴力。 吃饭用狗盆,上厕所进砂盆。 洗澡时由余之彬带进浴室,娱乐活动是「捡飞盘」。 只在余之彬家里待了几天,于元已经被培养出「狗」的心性,每天最期待的活动是捡飞盘,在余之彬家里,「狗」出声是不被允许的。 于元的脸埋在桌子下,蹭着余之彬的脚。 女人问:「想要了?」 不是的,不是的,于元摇摇头,是想玩飞盘了,女人却误以为是想「要」,塞了一根手指。 「汪、汪呜……」 身体一瞬间塌了,于元终于体会到了狗的感受,原来沟通障碍是这样的,原来狗蹭别人是吸引注意力的表现。 女人的手指增添了一根:「我不介意操狗。」 于元无意义地发出一串字节。 二人之间隔了桌子,桌面上摆放着习册,交合处用手指连接,女人恬淡地垂首,问:「这么爽么?流了我一手,你个骚狗。」 几天内已经做了六次,这一次是第七次。 女人隔着桌子,运着手腕把手指送进去,于元背对着余之彬,奋力地迎合着,扭动着胯骨,像是燃烧生命。 臀部撞击掌心,发出「啪啪」声,年青的肥肉晃动着,下垂的乳肉流在地板,于元认为自己要到了,女人把桌子挪开,一只手压着于元的头,手指加速在穴内撞。 「手伸进去了就开始发骚。」女人说,扯着项圈的拉链,如同拽着带牵引绳的狗,「你还能做些什么?只能被我关在家里操,从前抛头露面,都用你的骚逼勾引谁了?」 于元的手放在脖颈,扒着项圈:「汪汪。」 「你是谁的狗?」 「汪汪。」 「谁的?」 「汪汪。」 女人最后一撞,于元喷水了,颤抖着倒在地上,缓了一会的神。 余之彬同时平复了一会,拿起飞盘,问:「玩不玩飞盘?」 于元看着飞盘,飞盘被扔出去了,而她无意识间像狗一样,以四肢抢地,飞速地去跟着抢飞盘。 就像有其他狗作为竞争对手,飞盘落地了。 于元用嘴叼着飞盘,项圈的拉链长长的被落在后面,于元把飞盘叼回给余之彬,伸出两个前爪扒在余之彬膝盖上。 「距离高考还有27天。」 于元身体震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四周,像是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好像又回到了每天考试的课堂。 「我以居家学习的借口,向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为你,我伪造了一份肺炎的诊断书,向学校请了七天的假。」女人说,「告诉你这个只是提醒你,假期随时能够延续,只看你的表现了。」 表现吗?什么表现?当狗的表现吗?临近高考只有几天,为了回到课堂,于元立即伸出舌头,舔在余之彬的手上,余之彬把手展开,于元模仿着性交的动作,一根一根地吃,一下子含到深处,被顶出一片的眼泪。 余之彬屈了屈指,于元顷刻别过首呕吐。 食物顺着食管反流,冲鼻的气味爬上鼻腔,黄橙的食物残渣在地毯上,三天以来的「恶心」混杂在呕吐物内。 为了高考,都可以忍受。 女人袖手旁观,于元仍在不断地吐着酸水,于元回过头时,见到女人满意地看着自己这幅样子。 「明天带你出去,怎么样?狗需要活动,需要遛,否则还叫什么狗?」女人顿了顿,「明天也穿这身行头,狗不用穿衣服,能和人跪在一片地上就已经是极大仁慈了。」 户外露出。 二人起了一大早,五点时就已经起床,余之彬备好「疏离」的人皮,项圈上的「拉链」正是为出门准备,类似「牵引绳」,有铁质的锁链部分,同时有可伸缩的线缆部分,把手处是皮质。 女人把门打开了:「小黑,出去。」 于元双手双脚爬在地面上,项圈被女人扯到变形,用双手扒着门框,不肯出去,做了一整夜的心里建设,还是不肯出去,像是蒙受了巨大耻辱,整张脸胀的通红。 她不怕吗?被别人发现,被别人看到牵了个裸体的人,被别人看到癖好?她不怕吗?为什么不怕?为什么能这么肆意? 「权势」能让所有人闭眼、闭嘴吗? 于元的眼睛惊恐万状,爪子朝着沙发刨,女人外表不食烟火,如同真养了只大狗,扯着牵引绳向外拽:「我数三个数,三。」 再怎么反抗也没有用,女人不容置喙,每次触到霉头时不是已经体会过了吗?为什么现在觉得逃是有用的? 于元拼了命地刨着地面,心里感受到后悔,后悔时眼泪决了堤,后悔自己的信任,以为曾经的讨好培养出感情,余之彬再过分也不会怎样,只是再打她而已,不是一直操她,她可以接受的,早知道余之彬是这样的人,当时就选周是允了。 之前服从的时候,不是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吗?看不透她,周是允至少不会…… 女人说:「二。」 为什么当时没有选周是允? 女人说:「一。」 现在还有机会吗? 女人一脚把于元踹到门外,反手关上房门,于元的脸上显出一个脚印,赤裸地出现在人类社会,比「猿猴」更「猿猴」,心里作为人的道德强烈地发挥作用,乃至于看到房门都有失禁的冲动。 「出了家门,你现在可以说话了。」余之彬说。 「我可以不……」于元磕巴了一下,发现语言功能受损了,「我可以不出去吗?我想回家。」 「向前走。」女人睥睨着前方,「别在这里尿了,我没带纸,兜不住你的尿。」 于元在前方走着,特意不选择电梯,而是走楼梯,于元的项圈扭着,时时刻刻提醒着于元,余之彬就在身后。 楼梯的环境不比家里,石子硌手,沙子也硌手,哪怕是一粒灰尘,都让人如坐针毡。 余之彬的家在八楼,隐秘的只有楼梯间,于元爬到七楼,受怕所有关闭着的门,承担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万一其中一扇开了,该以什么面目面示人? 爬到六楼,爬到五楼,于元发现心脏骤停,口鼻喘不上气,过了三秒后才开始继续跳动,再也不能继续爬下去了。 「我爬不下去了。」于元求救式地看着余之彬,「我求你了。」 于元仰着头,抓在余之彬的裤腿,不断地摇晃着,女人的黑长裤无暇,被手印玷污了,垂下首用手掌抚摸着于元的头:「你想把所有人都引过来么?」 楼梯间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按下了电梯,电梯停留在楼层时发出提示音。 于元摇摇头,头不断磕在余之彬的鞋上:「我爬不下去了,我们回家吧,我真的爬不下去了,万一有人看到怎么办?我光着身子,我一点衣服都没穿……」 女人居高临下地注视,又由头至尾地检查,于元感受到女人的目光,用手更加热情地攥着裤脚:「我们回家吧,我会认真当你的狗的,你怎么打我都可以,你还想在我身上刻字吗?」 女人的嘴唇静了。 「救命啊。」片刻后,余之彬背过身,用拳头砸向楼梯间的大门,面无表情地说,「杀人了,快来救救我。」 于元的神经一瞬紧绷,朝着楼梯向上爬,女人把项圈的牵引绳收至最短,于元再跑也只能跑到腿边。 楼梯间外的人听到了吗?听见脚步声了,于元的眼睛逐渐涣散。 别来,别来,千万要停下,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感到恐惧吗?里面很有可能是一个杀人犯,难道第一步不该是报警吗?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还要走过来? 脚步声渐渐逼近了,大门开启后是一个男人,脖子上挂着工牌:「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眼是贵至逼人的女人,气质不菲,肉眼的「上流阶级」,周身上下无一不是牌子,牵着牵引绳。 第二眼是女人牵着的「狗」,赤身裸体,体重超了标准,头发长时间不经打理,枯黄毛躁,肚皮快坠在地面上了。 「不好意思。」女人搭话了,「见笑了,我和我的狗在玩游戏。」 男人尴尬地耸肩:「那是我正义感过剩了。」 男人回过身,打算要走,被女人拦下了。 「你想不想玩玩看?」 「什么?」 「狗。」女声淡且低柔,伸出了牵引绳,「五十块钱,随便玩。」 于元朝着余之彬的脚边靠拢,眼睛的恐惧再也装不下,全部倾泻出来,比「鸵鸟」更「鸵鸟」地选择了蜷成一团。 把头埋在沙子里,就不会有人看见了。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于元,于元肥大的乳房下垂,臀部赫然一个脚印,五官尚未消肿,身上密密麻麻的是字。 「五十块钱?」男人失笑了,「我得去上班了,你这个狗真的不怎么样,跟你不太相称,白给我我都不玩。」 楼梯间的门被关上了。 女人蹲下了身,把于元的手臂扒开,发现于元把一块肉哭得湿烘烘的,满脸的无法接受。 「听见了么?」女人用手托着于元的脸,「你以为谁都喜欢你?都能被你耍得团团转?白给别人别人都不玩,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要你。」 于元继续在哭。 「听见了么?」女人扇了一巴掌,于元被扇偏了脸,把头继续抱着,选择当一只鸵鸟,不继续上楼,也不继续下楼了。 「在哭什么?」 于暗无天日中,信念彻底崩塌。 「我不听你的了。」于元哽咽着说,「我再也不听你的了,你打我吧,你把我打死好了,直接把我打死好了,五十块钱?我是什么很廉价的人吗?谁都可以上我?我也不去高考了,我选一个地方自杀,我一定要自杀……」 高考以后也是面对同样的人,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不如早死早超生了,都说人有来世。 恨自己懦弱,恨出生在乡下,恨父母,没有钱为什么还要生孩子,为什么还要继续延续劣质的基因? 局长的儿子是局长,董事长的儿子是董事长,瓦匠的儿子是瓦匠,为什么延续劣质的基因? 爱懦弱,爱乡下,爱父母,欠了债每月能从牙缝里省下五百的爸爸,在初中门口接送的哥哥,把生命诞生出来的妈妈,谁从来没有抛弃过她…… 余之彬把于元的面目再次捞出来。 玩得太过火了么? 一旦死了,一切趣味都消失了,又需要再次挑选对象,再次挑选的对象是否又有于元合心? 调教得太过了,扇了太多次巴掌,该给一颗糖了,于元正吃这一套,只需要有一颗糖,就能忘记之前的一切,继续走向未来。 「我们回去。」女人转了口吻,「不继续了,你今天做得很好,回去以后我奖励你,前几天你吃得不太好,今天给你加餐。」 于元趴在地面上,脑海里已经不再是考试,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选择淹死会经历窒息,窒息听上去很痛苦,但是比起现在算得了什么? 只是妈妈会怎么样?爸爸会怎么样?她们还在等着自己出人头地,家里的债全都指望着她…… 「我不会把你交给他。」女人生硬地说,「我没有分享狗的习惯,借此羞辱你而已,当什么真?我会让你高考的,我们现在回去。」 于元脑海中的画面被打断了,「高考」两个字是护身符,只要能高考就还有希望,不再是一片黑暗。 自己死痛快了,家人就抛下了吗?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抛弃过自己,即使欠债了,还是不离不弃…… 向上看去,楼梯最顶层有白光,于元爬起来,顺着楼梯自主地上爬,女人跟在其后,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地上。 「现在阳光正好。」余之彬说,「楼梯间被拉长的阴影,背后太阳普照,不少网红都会在这个时间拍写真。」 刺眼的白光使于元用一只手挡着眼睛。 「他们还在活着。」于元说,「我也还在活着。」 于元又有了软肋,只要有软肋,而不是一心求死,就可以被拿捏,只需要把控「有望」与「无望」之间的尺度,维持在正中间。 「有谁哄我呢?」 回到了「家」,于元再一次上了床,窗帘通通拉上了,舒适的床铺比地板更让人放松警惕,于元木着眼睛。 余之彬在后方,用双手环抱着,强有力的双手扣在腹部,于元向下看了一眼,女人把头顶在背部。 「你出轨了,我却要哄你,可不可笑?」女人问,「有谁哄我呢?」 像是「缺爱」了,如同「孩童」了,吸血虫一般,驻在肌肤上,汲取于元的血肉。 于元很明显动容:「我……」 「你觉得周是允会对你好?」女人打断了,「客观评价,你长得的确不好,除了我没有人能跟你发展感情关系。」 于元说:「我没有觉得周是允会对我好。」 有一张好脸,能够获得择偶权,能够轻易获得一个向上的梯子,陌生人的天然喜爱。 女人生了一副好脸,按理来说,于元是接触不到这个阶级的。 不是应该连衣角也够不到吗?为什么躺在身边的人是余之彬,不是一个普通的男生女生? 「人和人之间有利益纽带,每个人都看重条件,譬如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大众奉行『内在美』,『内在』也只是条件之一。」女人说,「物质的看重经济,肤浅的看重外貌,色欲的看重肉体,文傲的看重才华,不过都是条件之一,『爱』只是符合『条件』下的衍生品,并不伟大,也并不神圣,你觉得周是允看上你什么了?我翻来覆去,只想到两个字。」 于元问:「什么字?」 「下面。」余之彬的手更紧了,「你觉得还能看上你什么?你有什么是值得利用的?除了嘴能口交,手能自慰,还有什么用处?」 只有这一项价值吗?于元看向天花板,没有反驳,她的确是一个飞机杯,但在感情观,心中的想法与余之彬截然相反。 「一见钟情」并不是「见色起意」,像给周是允擦鞋,做家务一样,她的爱是无条件的,不需要陪伴,不需要时间,只需要奉献,不需要回应。 不看面目,不看经济,不看肚中是否有墨。 一见钟情决不是见色起意。 二人拥抱着,一场「激情」后的拥抱弥足珍贵,于元的一只手反过去,摸着余之彬的手臂,上下地摸索着余之彬的纹理,余之彬的手环得很紧。 于元有些怀旧,整个高中时期,拥抱的次数不是特别多,接吻的次数好像只有两次,如果有一个人能一直抱着她,她一定会爱上的。 「你以后。」于元改口了,「如果还有以后,你可以多抱抱我吗?」 「不了。」女人反胃地松开手,「一碰到你,我就会想起周是允,太让人恶心了,再这样下去,你连最基本的功能也没有了,奖励时间结束了,滚下去。」 「最基本的功能?」于元识相地下了床,「被你操吗?」 女人说:「嗯。」 于元垂下首,在心中巴不得失去「最基本的功能」,时间在垂下首时进展迅速,在第四天的早上,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于元穿着衣服跪在地上,履行着狗的义务,看了一眼大门,时钟停在十点,余之彬打开房门。 「元元在哪里?」 洁白的两臂,温情的直立,微卷的发丝,女性化的喉结和五官,手腕上的Apple Watch,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 是周是允。 「不在这。」女人下意识关门,周是允的手把在门框:「距离高考还有二十六天。」 于元像最标准的狗,对新客人表示欢迎,不断用爪子刨地,周是允进入房间,蹲下身问:「元元,愿意和我回家吗?」 走吗?走吗?是周是允,这些时间以来心心念念的周是允,当初错误选择了余之彬,以为已经没有周是允,但是重新选择的机会来了。 跟着周是允,至少不用再露出了…… 于元的大脑不加思考,用爪子扒着周是允的膝盖,用脑袋蹭着周是允。 「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周是允像是第一次养狗,不熟练的新手,被于元用爪子讨好着,「我会给你一个好的环境的。」 每个捡流浪狗的人都这样说,手肆无忌惮地摸完了,给予填不饱肚子的食物就走了,但是周是允像是不同的,像是真的会给一个优渥的环境。 「离于元远点。」女人说,「凡事讲求先来后到,我跟于元确认关系一年多了,你作为第叁者插什么足?」 「我是第叁者?」周是允站起身,「没看到于元选择谁吗?前几次于元选择了你,我没有做出行动,已经给了你面子,希望你愿赌服输。」 女人只穿了一件睡衣,绸缎的具垂感,伫立在地面上,静了片刻后,似乎是思虑完毕,利落地做出膝击,周是允被顶到腹部,皮肤白了一个度,白净的手掰着余之彬的手,把膝击还回去。 「差一时,差一分,差一秒,不论差了多少时间,哪怕异口同声答应了,在我身后确认关系的人,不是小叁是什么?」 余之彬的皮肤也白了,白至病态了,别过首,不适地用一只手捂着肚子。 于元看着余之彬,才记起今天是她的生理期。 「你不知道她在用什么眼神看你。」耳边传来女人的警告,幻听又变化了,「一副巴不得吃了你的表情,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也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你以为只有你会这个吗?」周是允问,「我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不喜欢欺软怕硬,但是我今天可以欺软怕硬。」 拳头对拳头,针尖对麦芒。 从客厅到厨房,周是允的力量很大,与表面上不符,被攥着手腕,腕骨就有碎的迹象了,女人扇了周是允一巴掌,周是允同时还回去,到最后动了刀,刀尖互相对着彼此时,两者都清醒了。 周是允收下刀,说:「不打了。」 余之彬同时放下刀,痛经的力度过强,又被顶到腹部,脸苍白到一定地步了,在厨房压了一颗布洛芬。 嘴唇哆嗦着,水顺着嘴唇流下去。 流至喉咙,流至衣领。 女人呈现出疲态了,印象中的女人永远运筹帷幄,此刻趴在餐桌上,用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当成枕头。 战争中周是允获得了胜利,又重获了当人的权利,本该高兴的不是吗?膝盖再也不用跪在地板上,可是跟着周是允走,于元却回过头,打算留下一句话:「余之彬!热水在客厅的……」 房门被关上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周是允开了口,「需不需要我叫开锁师傅把房门打开?」 刚才举着刀的手,现在空在胯边,面目是瘦型的,具有一定的折迭度,下巴处的小痣增添了生活感。 于元看着周是允,感到不寒而栗。 「我错了。」于元下意识地讨好,说,「我该选你的,这段日子里我过得很不好,你知道吗?余之彬已经不把我当人看了……」 周是允问:「你还会追我吗?」 「鳄鱼本性」被一瞬间遮掩了,搭建出情深的壳,于元识别不出,不寒而栗的感觉消失了。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于元向前走了两步,牵上周是允的手。 周是允的手是烫的:「追求的方式太普通,会被淘汰的。」 像是重回到「元旦节」那一天,于元看了看楼道四周,四周没有人,回过首时把女性顶在墙壁,像是「强吻」,把女性的手反扣,有一种侵占感。 舌头粗鲁地塞进去,周是允张开唇部,唇部一片湿润,被吻得呼吸不上来,手撑在于元的肩膀上,唇部被侵略了,舌头也被侵略了。 舌头果冻一样的,被于元含在嘴里,明星般的五官,作为佐餐被食用了,一胖一瘦的接吻有不协调感。 眉毛升起了,缴械投降了。 现在接吻的是周是允吗?那个家世好的周是允?有无数个光环,被无数人追求,但是没有恋爱打算的周是允? 还是皮囊下的别人? 「是这样吗?」于元说,「不普通的追求方式?」 于元的舌头伸进来,又是一轮接吻,周是允感受到心跳,背部和一只手被顶在墙壁上:「可以摸进来。」 太大胆了,她真的是周是允吗? 于元看着嘴唇,唇部湿润的,吻时好像能尝到水蜜桃的味道,已经是第二次尝到这个味道。 是因为牙膏吗? 从头来过。(H) 在楼道接吻以后,擦枪走火了,但是并没有继续,于元到了周是允的家,在周是允的家里获得了人的权利。 餐桌上陈列餐盘,餐盘上是各色菜品,足足摆了一桌,于元抓着肉块往嘴里塞,在余之彬家中的「压力」化作食欲,再次暴食了。 周是允看着于元,问:「彬彬不给你吃饭吗?」 「有饭吃,但是不是肉。」于元说,「是狗粮。」 「养狗」需要真把式,余之彬一比一仿造了,狗盆内的食物是「狗粮」,一颗颗棕色的片状,堆砌成一个小山。 再次拿起一块肉,棕色的一块,像是狗粮的形状,回忆起过去,三天内饿到没办法,自尊已经失去,只能吃下一盆的狗粮。 「在她家里,我没有人权的,她说什么是什么,让我去东边,我都不可以往西。」 「那你们做了吗?」周是允问,更换着applewatch的表带,像是一句不经意的疑问,「用的什么姿势?」 蓝配黑的回环表带摘下去,变成了橄榄色的,松垮地戴在手腕上,骨骼被手表覆盖了。 于元对疑问竖起了警戒心:「没有,她只对养狗感兴趣,那种事一向不参与,我没有和她做过。」 为什么忽然问?是喜欢一对一吗?测试忠贞度?但是不是已经得知出轨的真相?她和余之彬有那样熟,能知道彼此性生活的详情吗? 「骗子。」周是允说,「你们做了很多次,你在我出轨之前,就已经脚踏两条船了。」 谎言不到一秒被揭穿。 「我不是故意出轨的,不是我想要出轨,是余之彬逼我的。」于元慌乱地解释,「如果我不答应,她就会一直打我,她在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就已经在校园霸凌我了,我真的很崩溃,每次都见血,你不是没有看到过,你还记得我借你一百块钱那一次吗?……」 「记得。」周是允说。 「那时候的伤不是我自己摔的,是余之彬打的。」于元站起身说,「我在高二时候真的喜欢你,才选择追求你,如果你没有出轨,我会一直追求你的,但是我被她拍了裸照,根本不敢反抗,她只是把裸照给郎平钦看,我就已经受不了了……」 「你不是故意出轨的,我也不是故意出轨的。」周是允坐在对面,「我是因为你才变成性瘾,每天都需要有一次,如果没有抓心挠肝一样,我是高中生,我也会成绩下滑。」 在每次的课堂测验,于元只关注自己的成绩,没有发现周是允的名字,无法得知周是允的成绩,只有口口相传的几个数字。 「周是允数学和化学又拿了满分。」 于元问:「你下滑了成绩吗?」 「我已经下滑了很多,我家里对我很严格,因为成绩,已经打了我第四次了。」 真的下滑了吗? 一切表现得真情实感,眼睛像一片湖,棕色的眼睛颤抖着流下眼泪,卧蚕在眼下,眼泪在睫毛上。 「如果不是你接近我,我不会得这个病,是因为你的刻意接近,我才有了瘾,我从前都不知道性是什么东西。」周是允说,「是你毁了我的人生,如果你能满足我,我也不会找别人的。」 又是鳄鱼的眼泪吗?于元分辨不清了,手足无措地拿着纸,擦在周是允的眼周。 周是允的气质正,清正又蹈矩,喜怒挂在面皮。 和喜怒不形于色的余之彬不同,女人很好看透本质,周是允却让人看不穿内心的想法,最不好猜心。 哪些有表演成分? 哪些没有? 「别哭了。」于元说,「该哭的不是我吗?」 左眼被一只手擦拭,周是允把一只眼睛闭上,一只眼睛睁开,说:「我们可不可以从头来过?」 「从头来过?」 周是允说:「就像是回到初遇那样,把所有的身不由己忘记,有我在,彬彬不会再强迫你了,你也满足我的性瘾。」 「从头来过……」于元反复咀嚼着四个字,「我们从头来过,我要从头来过。」 如果真的能回到「初遇」的那一天就好了,那一天刚进宿舍,沙丽是因为什么生气来着?是因为把行李放在了周是允的下铺对吗? 千万不要放在下铺了,换成一个问句好了,比如说:「请问哪个铺位比较方便?」会不会显得太装了,于元在心里更改了,应该说:「这个位置你们占了吗?我可不可以用这里?」 —— 在餐桌的全部对话,在「从头来过」时结束了,于元收拾了家务,和周是允留在客厅,看着电视里的电视剧。 电视剧里的主角在修仙,电视上的钟表到达晚上,跳出了一只鹦鹉,啄着木头,说:「八点了,八点了!」 「从头来过」的第一个夜晚。 周是允在于元之前洗了澡,躺在床上看小说,于元洗了一个战斗澡,头发没有吹干:「我好像把你的吹风机用坏了,吹着吹着就没有风了。」 「我明天买一个新的。」周是允把小说合上,「头发过一会会干的,要上床吗?」 目光交汇之时,于元心知肚明地笑了一下,顺势躺在床上。 周是允侧过身,把床头灯关闭了。 于元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手解开周是允的睡裤,把手伸进去。 周是允说:「我好像有点硬。」 「哪里是有点?」于元躺在床上,手顺着性器的弧度。 女性的睡裤被脱下去,性器官露出全貌,性器的尺寸适中,头部的颜色淡,包皮只覆盖在冠头之下。 「我看你已经硬了。」于元向下一撸,性器不自主地抖,周是允用一只手臂盖着眼睛,一只手挡着性器,被于元用手别开。 「为什么要挡着?」于元翻过身,问,「我过一会口你了。」 「口」只能让人联想到「口交」,周是允的一生中,入耳的词汇是「诗书礼易」,接触到新的事物,像是接触到新的天地。 不被尊重原来是这种感觉吗?主导权不在自己手中,安全感全然失去,原来是失控的感觉? 性器不断被套弄,于元住在了下体,首次用嘴含住性器,口腔内一片湿润,向上时有吸附力,像是要把精吸出来,向下时的深度,使小腹住了一团火种。 性器顶在狭窄的咽喉前,根部余留一部分,于元的手原先在套弄,毫不犹豫离开根部,做出「深喉」的动作。 腹部的火愈烧愈大。 性器的头部顶进咽喉,进入更狭窄的食管,周是允脖颈处的血管鼓动着,跟腱抻直了,被刺激到已经出汗。 汗水的一晚,即使开了空调,依然无济于事,汗水无法缓解,于元也出了汗,发丝贴着脸,鼻尖沁出汗水,手心里湿哒哒的。 「舒服吗?」摇了摇腿部,声音哑了,「你刚才插到我食管里了。」 「元元。」女性的手递过来了,眉毛紧皱着,「好爽……」 像是要求安全感,像是需要一根救生绳。 于元抬起首,一只手与周是允五指相扣,头部再次向下,做了第二次深喉。 不再是第一次口交,只顶入一厘米的食管,第二次头部插入更深的位置,顶在食管的壁,周是允仰起首,头一下顶到床头,脖颈处的喉结显出了,眉毛被爽到再次扩开。 「元元……元元……」女性说,「你还好吗?还可以坚持吗?」 与人做爱,和自己「自慰」时是不同体验。 手的温度不是口腔的温度,不是穴内的温度,手的柔软度也不是两者。 性瘾必须人才能纾解。 头部卡在食管,「君子」般一动不动,产生的感觉无可匹敌,静在食管之中,也有源源不断的感觉。 于元向下一吃,性器于食管中胀起,在食管内排出精水。 精液冲刷着肉壁,一次性排出很多,填满一片的食管,顺着食管直通肠胃。 于元咽着精液,野生的眉毛安静着,温驯到像一只狗,吐出性器,别过首,却拿着纸巾把余下的精液吐掉了。 「你不愿意喝吗?」周是允问,「我的精液。」 「刚才卡在食管里了,不吐出来就沾到被子上了。」于元拿着纸巾,「我现在喝给你看好不好?」 并不是卡在食管了。 周是允的视线在纸巾上,于元舔着精液,纸巾上的精是半固态的,舌头舔在精液上,精液又像水一样附着在舌头,被带入性器进入过的口腔。 是我刻意勾引你的,周是允。 「我爱你。」于元说,「我会满足你的性需求,不要找别人了好不好?」 周是允说:「我们不是已经从头来过了吗?」 距离高考只有二十六天了,不是吗?我有求于你,一定会把你服侍好的,但是爱不爱的…… 还是两说吧? 你真的很虚伪,两面三刀,衣冠禽兽,什么也不够形容你的,从头来过从头来过,世界上如果有从头来过,我早已经不在这里,你让我感到恶心。 青青少年。 「从头来过」的第二天,距离高考还有二十五天,于元被带到「恒丰广场」,在奢侈品牌的店面。 每一件衣服贵重,不像是耐穿的面料。 「有适合她的吗?」周是允问。 服务员拿来了一件大衣,到达试衣间内,于元好不容易套上了,摸着细腻的布料说:「这个能穿着下地吗?」 「下地?」周是允招呼了服务员,「请帮我把这件衣服包起来。」 于元说:「就是种地的意思。」 衣服被打包装进袋子,袋子在周是允的手中,周是允的一只手和于元五指相扣,放在大街上像是「闺蜜」。 「我没有种过地。」 大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目光落在周是允的身上,像是周是允是天生的「主角」,于元是相称的绿叶。 于元靠近周是允,问:「你说他们会知道吗?」 走过去一个男人,走过时不断回头,确认着女性的容貌,打了打同行人的肩膀。 「知道什么?」 「你有和他们一样的器官。」于元说,「你有性瘾。」 女性止步了,声音沙沙的,咳嗽了一下:「你吃醋了吗?」 夏天的气温反复,周是允又生病了,每到一次换季,声带生病一次,每一次生病,经历一次惊心动魄。 于元发现,即使清楚周是允的本性,也无可奈何地对周是允动心。 为什么会这样?在暴露出生病的一刹那,一片心已经软化,不是礼物的作用,那件衣服自己根本就不喜欢,因为没有办法下地。 到底为什么? 「我讨厌他们那么看你,你下次不要再穿这件衣服出门。」 周是允说好,于元看着周是允,周是允今天的穿得很年青,上半身是白色的半截袖,下半身是蓝色的牛仔裤,康健的身体被塞进牛仔裤半边的半截袖圈揽,运动鞋上露着脚踝。 穿得太少了。 穿得真的少吗? 于元心想,要怪只能怪周是允是名花有主的「名花」,心有所属的「心有」,怪她自己的那句从头来过。 「所以你吃醋了吗?」周是允问。 第三次接吻,不再是用「贝雷帽」,而是用袋子遮掩,在大庭广众之下,唇纹接近了,吻至湿润后分离。 「你吃醋了吗?」 袋子放下去了,接吻结束了。 于元说:「我有点。」 刻意培养的「浪漫桥段」结束,小说里主角谈感情,都是在商场送礼物,回到家后,发烧的周是允更加情热,一连要了四次。 吃了退烧药,喝了水,测了温度,温度不降反升,已经在39度。 于元以为四次足够了,熄了床头灯,在床上歇了不到半个小时,周是允在拥抱中生出感觉,继续做了三次。 做时不知天荒地老,知道时间时,已经是凌晨了,凌晨的海边静谧,转过头就是海景。 于元说:「明天我能回学校吗?」 「为什么?」周是允像八爪鱼,「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微卷的头发散在床面,眉目顶在肩膀,八爪鱼一样用手和脚,长手长脚挂在于元的身上,性器埋在于元的体内,于元看了一眼海面,说:「我想要考锡山理工。」 「明天我可以辅导你。」周是允抱着于元,说,「不去学校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于元摇了摇头,「我和你承诺,我回到学校也让你这样,好不好?」 女性的面目埋在于元的肩膀,两掌把着手臂,看不清眉目,看上去像是伤心,手腕上的Apple Watch全天候显示,上面的表盘在走着秒。 于元知道现在不是「多情」的女性,而是「鳄鱼」在权衡利弊。 「你想一天几次?」于元问。 周是允忧郁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全天二十四小时,但是我知道那不可能。」 「每次课间我们去厕所里,你插进来,好不好?」于元说,「我爱你。」 「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们是平等的。」周是允思考了片刻,答应了,「明天我们回学校,我会给你充分的自由,我决不是彬彬那样的人。」 于元的腰松下去。 到了后半夜,发烧的周是允体温很高,凌晨六点时像块「炭」,纠结在床上,翻来覆去,头发全部病湿了,白净的脖颈泛着红。 于元开始照顾周是允,又是煮「小米粥」,又是泡「发烧药」,周是允意识模糊,闭着嘴不肯吃,于元只能用勺子一口口喂。 小说里新闻里,说照顾别人会产生出爱情感,于元在照顾中感受到了「爱情」的存在。 爱情像一团火,无法进行抓握,手摸上去会被烫灼,即使钢筋铁骨,在牢握一瞬间亦会熄灭。 只适合「隔岸观火」。 「允允。」于元说,「起床了。」 全天候显示的手表在开着,昨天订了七点的闹钟,距离学校的车程是二十多公里,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只翘了一个早自习。 七点的闹钟响时,于元以为周是允会「出尔反尔」,跟余之彬一样,周是允套进衣服,说:「我们去学校。」 —— 于元回到了学校,熟悉的学校环境,清楚到使人潸然,回到那张课桌,上复习过去的课程,又投身在学习的环境。 距离高考还有二十四天。 余之彬回到学校了,周是允回到学校了,于元回到学校了,请假的三人回到学校,巧合到不能再巧合,班主任没有计较期间的利害关系。 临毕业前,拍摄毕业的照片,每个班级站在教学楼前的楼梯上,根据高低胖瘦调整站位。 最前方坐着的是老师,第二排大多数是女生,于元在第二排的偏右位置,郎平钦和于元站在一起,周是允在第三排的中间,余之彬在第四排的左侧。 「过一会拍照片,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喊茄子。」班主任在前面组织纪律,「三,二,一……」 于元张嘴了:「茄子。」 青春飞扬的高中即将落幕,期间每次的课间站在厕所,接受着周是允的亲近,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距离高考只有十天时,郎平钦拍了拍于元的肩膀:「打算考哪个大学?」 全世界都知道于元要考锡山理工,郎平钦的拍肩使于元被迫地思考了,思考以后笑出来了:「我还是想考锡山理工。」 哪怕是考锡山理工,余之彬和周是允阴魂不散,还是想要考锡山理工。 「锡山理工离渝京中医药太远了。」郎平钦也笑了,「你一定能考上锡山理工。」 锡山理工原本是一场梦,现在像是触手可及,距离高考只有三天时,余之彬拦下了于元,说:「我在锡山理工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要考锡山理工?」于元问。 「我是你女朋友。」女人言简意赅,「上了大学,我们的关系依旧存续,我的电话号码在里面,给我打电话。」 女人递了一个黑塑料袋,于元低下头,回到宿舍后打开塑料袋,发现里面装的是钱。 红彤彤的一沓沓钱,足足填满了一袋子,点算时发现有一万的数目,捆绑它们的纸上写着联系方式。 距离高考只有一天时,周是允把手机交给于元:「明天就是高考了,你的志愿是填锡山理工吗?」 于元不惊讶了,笑着接过手机,说:「是的,到了大学我会联系你的。」 周是允说:「我知道你家里不富裕,我会帮你把学费交上,锡山理工那边我问过了,入学的时候我跟着你一起去,他们会给你分一个好的宿舍。」 像是不放心,女性打开手机,给于元转了五万块钱,于元的眼睛看着钱的数字,说:「用不了这么多。」 在校园的最后一天,葱葱的树影下,提起学校永恒的形容词是「青葱」,周是允也像余之彬一样,说:「锡山理工见。」 毕业照在距离高考的最后一天赶制出了,塑封的一张A4纸的大小,最下方写着十一中第二十三届高三(三)班毕业留念。 于元并不是主角,站在第二排的右侧,混在芸芸众生。 但青青少年,永远不会磨灭。 锡山理工。 高考不在十一中考,而是到一中,高考的前一天于元睡了一个饱觉,到达考场时一个个排队入场。 题目下发了,答题卡下发了,真正在考场时不像「一模」,于元记得「一模」时手心出汗了,现在的手心是干爽的。 涂黑一个框,再涂一个框,题目完毕后翻来覆去检查,科目一个个过去,高中的认真努力,刷过的题海,背过的古诗使于元「下笔如有神」了。 语文的作文题目是「方与圆」,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考的是「函数与导数」,出考场时于元没有热泪盈眶的想法,看着自己的双手,也不知道答了几分。 高三的「模拟」太多了,高三的「题型」也太多了,于元没有意识到发挥失常,也没有意识到发挥超常。 考场外是等候学生的家长,于元看向外面,看到了余之彬的爸爸穿着行政夹克,把皮包放在头顶避暑,周是允的妈妈穿着旗袍,寓意好像是旗开得胜。 两个家长交头接耳,交流孩子的近况,自己的妈妈没有在。 六月份是农耕的淡季,播种的事宜已经忙完了,农工一般外出打工,爸爸妈妈应该在渝京的工厂,渝京距离昌海有一段距离。 于元收回目光,走出考场,坐上公交车回十一中,在公交车的颠簸中度过人生中最重要的节点。 高考结束了。 回到宿舍,即将是分别的时候了,于元把手机塞到周是允的抽屉里,把余之彬给的现金用一张纸说明了。 「允允,手机我放到你的抽屉里了,这个品牌的手机我上网查了,是15PM?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太贵重了,我还给你,包括你给我买的全部东西。」于元换行了,「旁边放着的是彬彬的钱,我会自己努力生活的,让她不要担心,我不方便再见她了,请帮我转交给她。」 大学就不会再「懦弱」了,于元在心里发誓,在大学一定要学会反抗两个字,同时在心里也转移了话题。 她们都不清楚,想「考」锡山理工,与能不能去锡山理工是两个概念,没有一个人在看她的成绩,以为锡山理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只有于元知道锡山理工遥不可及。 全部的模拟试卷展开,只有一次模拟的分数在648分,最近一次考试的分数是625,锡山理工的分数线居高不下,去年的分数线涨到了650。 「六月九日,天气晴。」 「我把她们的钱都还回去了,打算步入社会三个月,找一份包吃住的工作拿学费,但是工作要怎么找?未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好像离开了学校,世界就变得很浩瀚。」 「我像是只蚂蚁。」 「她们都以为我能考上锡山理工,我怎么可能考得上锡山理工?她们都不反省自己吗?不感到愧疚?我怎么可能考得上去?……」 收拾完毕行李,只有一个箱子,于元兜里有八百块钱,漂泊在街道上,看到店铺有招聘的广告,就会进去询问,凭借着「不挑剔」在一天内找到了工作,在一家烤肉店当服务生。 月薪四千二,实习期不打折,包吃包住。 于元把行李箱搬进烤肉店的「杂物间」,三个月内住在「杂物间」,每天的工作有上菜和清理桌面。 店长说:「你先住着。」 「小本生意」的店铺,没有五星级的环境,有五星级的人情,店长有时住在店里,在后厨搭了一个床。 「于元,你今年几岁?」店长问。 于元戴着烤肉店的帽子:「十八岁?」 「初中就下来了?」 「不是的。」于元的眼睛窘迫地一移,「我刚高考完,不是说了大概九月份走吗?那个是到时候我去上大学。」 店长哈哈大笑:「我还以为能留下你。」 昌海市的人口流失多,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渝京」和「锡山」,不再回昌海了。 店长说:「招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于元把后厨收拾了一遍。 高考的成绩是在店长的手机查看,成绩下发的当天,于元登上了网站,输入身份证的号码。 第一次查询时查询人数过多,分数无法查询。 第二次查询时刷新出来了,看到高考的成绩是621,心里知道锡山理工是个梦,是无法实现的理想,一个象牙塔。 店长看到成绩:「高材生,你?」 全部员工围在一起,看着店长的手机,看着上面「621」的数字,剁肉的师傅停下刀。 店长拿着手机,说:「你是我们店里第一个高材生。」 周围响起由衷的掌声,因为「高考」决定了「未来」,于元的分数决定了于元未来不会在烤肉店,现在只是「出淤泥而不染」,未来一定光明。 报志愿的当天,于元报了第二志愿「渝京大学」,用攒下的钱买了一个二手的手机,用了不到六百,额外办了一张联通的卡,给郎平钦播了第一通电话。 「郎平钦。」郎平钦接了,「请问你是?」 于元静了一会,说:「我是于元。」 换成郎平钦静了,郎平钦正在药房,替爷爷看着锅,药锅里的中药泡出棕色,郎平钦下了捞网,把药渣捞出来。 「郎平钦?」于元问。 郎平钦说:「什么?」 「你不惊讶吗?」于元在杂物间,用手抠着床上的木漆。 手指抠掉一层漆,郎平钦问:「惊讶什么?」 我们没有交换过电话号码,你不是应该惊讶我有你的联系方式吗? 于元在心里打沙袋,认为郎平钦不解风情,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有解风情到哪里去。 电话挂到十分钟,期间没有再说其他话,到第十一分钟时才说:「我报了渝京大学。」 郎平钦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你没有回答我,我应该惊讶什么?」 于元笑了一下,对着话筒说:「也没什么?」 「惊讶你有我的联系方式?」 「是的。」 昌海市的夜晚到了,每个楼层开着灯,于元不再扣木漆了,站在商服的窗外,听见听筒内不断传出「烧水」的声音,莫名的认为安心。 就好像用校园通和父母通电话。 「我不是留了么?」郎平钦说,「在你的数学书上,翻开课本的第二页,第二十个小题附近。」 于元说:「你在课本上留了东西?」 「你的生日在二月二十日,我折了那一页,以为你会看见。」 于元打开了行李箱,打开行李箱后才发现,数学课本在毕业当天扔了,并不是通过数学课本知道电话号码,而是用脑子记下的数字。 「我把数学书扔了。」于元说,「因为我知道我考不上锡山理工。」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 「用脑袋。」于元点了点脑袋,忽然问,「你为什么会转学到十一中?」 这个问题困扰了于元很久,「转学」二字对于郎平钦,似乎敏感了,女人在电话那头呼吸,呼吸不轻不重,最后靠近了,说:「可能是上天安排我见你?」 于元拿着手机,说:「有些事是机缘巧合,但是缘分好像不是随便的东西,我听妈妈说,有缘分的人才会见面,做挚友需要修的缘分,比做老公需要修的缘分还要多。」 「滴」的一声,像是电磁炉被关闭的声音,烧水的声音关闭了,电话那头静了。 「你险些错过你的挚友。」郎平钦说,「周是允和余之彬前几周分别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于元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在兴安镇。」 「最近更是每天都打,只不过换了个问题,问我接没接到你的电话。」女人顿了顿,说,「我说,我不知道。」 —— 挂断电话后,考不上「锡山理工」的实感终于抵达,近些日子的「平淡」尽数撕去,全部的负面情绪倾泻了。 「高材生」全是假的,本可以考得更好的,人生都被毁掉了,渝京大学和锡山理工能是一样的吗? 621和650能是一样的吗? 于元用头砸在枕头上,问:「为什么到我家找我?」 枕头被砸出了无数个小坑,枕面逐渐地回弹,于元用手掐在枕头上,问:「为什么要一直纠缠我?」 枕头被拦腰掐着,布料纠结在一起,看上去痛苦万分,于元意识到自己又在「欺软怕硬」,眼睛对着枕头,眼泪沁在枕头里,不断地摇着头:「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是那样的人……」 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吗?当意识到考不上锡山理工,是因为高中时二人的纠缠时,于元异常愤怒,鼓起血管一鼓作气,双手奋力地掐着枕头,像是把枕头当成是人。 火气和眼泪矛盾地撒在同一个载体上。 寒门贵子。 ro ushu wu 2 .c om 锡山理工出现在于元的梦里,在现实中,于元收到了渝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同段时间,余之彬第三次抵达兴安镇。 以为于元会回家,女人在乡下住了两天。 「农屋」多数没有防盗措施,砸了大门的锁,便是里头的三个屋子,三个屋子围成一个院子,中间横着晾衣杆。 第一次找了「新闻」,问了「路人」才找到位置,见到大门的锁回去了; 第二次砸了锁; 第三次把每个锁都砸开了,近大门的房间是「厨房」,一口大锅下是「灶」,向里面走右侧是厕所,中间是房间。 找到于元的房间,于元的房间落灰了,水泥的地面顶上是木头桌子,木头桌子顶上是一片塑料布,塑料布里面是一张张奖状。 一些奖状褪色了,一些奖状颜色鲜艳。 余之彬坐在于元的床边,窥视「压抑」下的浩瀚,奖状像强权下的赏赐,像清宫片里赏的「胰子」,含有扇一巴掌的意味,又给了一颗糖。 于元一直生活在「好学生」的条框中。 余之彬躺在床上,用手不断摸着床单,生人勿近的皮囊,一切乌黑流泻了。 「去哪里了?」包含眼球中的黑,「究竟去哪了?」女人的手解开碍事的纽扣,「去哪了?」 似乎神经质了,只懂得反问了。 「家也找了,学校附近也找了,究竟去哪了?周是允家的每个角落,学校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 余之彬考了674,考上了民仁政法大学,爸爸举办「学子宴」,正在今天的日期,女人将眼球挪移,解开第二颗纽扣,自己却没去。 第三次扑空了。想看小说就到:yu zha iw uvip.co m 高贵的女人「野性」了,在于元的床上自慰,手伸到下面,脖颈便仰起了,吸食着于元的气味,一连住了两天,高潮了无数次,翻遍了于元的所有抽屉柜子,本打算带东西回去纪念,却找到了额外的物品。 拉开抽屉,抽屉里躺着电话本,电话本上并不是于元的字迹,像是于元父母的字,纸已经糜烂了一部分,在上面是人名和电话号。 超子,李颖娟,韩超2。 余之彬伫立在地面,拨通了「超子」的电话:「喂?」 「你是?」 「你认识于震么?」女人说,「他有一个女儿叫于元,我是她同学,现在我在于元家里玩,他们出去了,于元自己没有手机,我想要个于震的电话号码,问问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像是正「渗透」,以「蛇」的方式,渗透到「生活化」,如浸了水的海绵,被渗透到方方面面。 超子说:「于震没去渝京打工?」 「现在她们都在兴安镇。」 超子在工地,把烟从耳朵旁边取下来,叼上后点上,一只手操作手机:「那你听着点,188……」 「于震」的电话号码得到了,女人的手停顿,把电话本放回抽屉,为「于震」播了一通电话。 「喂?是于元爸爸么?」 面对于震,需要再有礼貌些,余之彬尽量放平语调,不用不可一世的态度,尽量平视着人。 「我是。」于震说,「你是?」 当真正对话时,心中诡异生出了「幸福感」。 第一次为了别人保持自己,处处注意言行,一下子失足,即将会是万劫不复,于元,看我为你做了什么? 多么放低自己,被你耍得团团转了。 「我是于元同学,我是余之彬,于元在毕业的时候,给我留下了这个号码,说用这个号码能联系到她。」女人说,「于元现在在么?」 工厂的机器加工着「月饼」,于震把月饼刷上油,说:「我们现在在渝京打工,于元不在身边,于元现在有了手机号,我告诉你……」 电话号码如愿以偿得到了,但只有电话号码不足够,还需要有更多东西。 余之彬开启了新话题:「于元现在住在哪里?」 「你打电话问问,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在什么地方打工,还在昌海市内,她太有想法了,我们管不住。」 作为「父亲」于震是失职的,连自己女儿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女儿现在几岁?他知道于元今年刚满十八?就敢放任她去外面流浪。 外面太大了,有坏人怎么办? 作为「施暴者」,女人的嘴角不受控制,一个没有人撑腰,懦弱可欺的家庭,天然的「快感来源」。 电话挂断了。 挂断电话以后,余之彬打了第三通电话,电话号码显示地区在昌海市内,女人耐心地等,第一次拨不通拨了第二次,等线的时间过于长了,长到女人以为打错了电话。 「喂?」电话接通了,于元说,「是卖保健品吗?我不需要,谢谢。」 中午的时间,正是烤肉店忙碌的时间,于元是在厕所里接的电话,一边洗手一边接,左耳里塞着耳麦,里面说着:「三号桌上菜。」 「中午好。」女人说,「元元。」 时间仿佛静止了,静止到空气的灰尘同时不再漂浮,女人的声音毋需分辨,既淡又低,玩世不恭的口吻,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声音。 于元浑身僵硬:「你认错人了。」 耳麦中的声音在报下一个桌位:「五号桌上菜。」于元应了一声,把耳麦摘下来,而后挂断了电话。 一瞬间有被注视的惊悚感,电话又显示出来,现在有拒绝的按钮,而不是像高中一样只有接听,于元把余之彬的电话号码拉黑了,余之彬更换了号码,短信弹出来。 「逃得过十一,逃得过十五么?现在给你机会,会自己找回家的狗有奖励,不会的会有惩罚,一天的考虑时间。」 前几条类似于威胁,后几条又转换口吻了。 「最近过得还好么?我考上了民仁政法,法学专业,爸爸前几天给我办了学子宴。你呢?锡山理工的什么专业?」 于元考上的不是锡山理工,而是渝京大学,读的是渝京大学的强势专业「计算机科学与技术」,都说现在是科技的时代了。 女人不断发送消息,于元把新的号码拉黑,世界清净了,站在镜子前面整理帽子,把耳麦戴好,到达明厨亮灶,把切好的肉送到五号桌。 「十号桌撤台。」前台说。 于元到达十号桌,说:「使用过纸巾。」 前台开始结账了,于元用围裙擦了下汗,忙活完了中午的一阵,渝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上写的是九月一日,如果计算上这个月的工资,已经攒下了一万出头,足够一年的学费。 于元打了一通电话:「爸爸。」 「怎么忽然想起来找我了?」于震说,「缺钱了?」 「不是的。」于元摇摇头,「我忘记跟你说了,不要再和任何人说我的电话号码了,刚才余之彬给我打电话,我非常讨厌余之彬,我过几天就换电话号码,以后再有人找你要我的电话号码,你就拒绝。」 于震在工厂,说:「她挺好的?你们是闹了什么矛盾不能解开?现在是学生,你们都是同学,涉及不到金钱,没什么不好说开的,说不定以后能相互照应,我听彬彬的声音文质彬彬的。」 于元感到不被理解,同时语言匮乏,有些事张了无数次口,呼之欲出的,但是卡在喉咙里了,伪装出一个光鲜的表面。 你的女儿是「天才」。 你的女儿是「寒门贵子」。 在学校的优等生,全部人都会高看一眼,未来是一片坦途,是英雄人物,能把人生过得好像小说。 但是关于你的女儿,你到底知道多少?额头的伤口是不是不当心摔到的,留下的疤是自残过了还是受苛责了?你到底知道多少? 初中的霸凌隐瞒了,高中的遭遇也一片空白,于元在电话中,谎称自己当了「小组长」,在学校里是一个官了。 于震相信了,所有人都相信了,所有人都以为于元过得很好,未来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妈妈开玩笑地说要靠于元养老。 但一切在崩溃边缘,真的知道吗? 「算了。」于元说,「我不想解释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解释太浪费时间了。」 于元扯了扯面皮:「如果你再告诉余之彬我的电话号码,我以后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 高考成绩下达的当天,家庭的电话被打满了,时常处于满线的状态,每个名校争相上门,学校的册子数不胜数。 「昌海市」的高考排名,周是允排在第一位,十一中连夜做了条幅,贴在学校的外围,在诸多名校中,周是允选择了「衢州大学」的统计学。 周是允去了两次兴安镇,一次在考试过后,一次在报考志愿之前,两次都扑空了,站在大门之前,周是允看到大门上上了锁。 「她不在这里?真的是这里吗?我没有找错地方?新闻上是这样写的,以于元的性格,不会不回家。」女性辗转在门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她在躲着我?我拿了五万块钱,五万不够吗?还是说我给得太少了,应该给十万吗?」 「她应该没有见过大钱的。」手摸上门锁,「是我做太多次了吗?」 周是允借了一个梯子,攀到于元家的房顶,于元家的屋顶是平的,上面摆放着老式的天线,女性站在屋顶向下看,院内没有近期生活的痕迹。 她还会到锡山理工吗?以理科的思维,用现实的角度思考,她大概率不会去了,打点锡山理工是一笔大费用。 周是允回到了家,跟绝大多数高中生一样报考了驾照,在驾照上卡了壳,科目三上挂科,差点撞到对向来车。 衢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到达的次日,周家办了学子宴,宴请了家庭中的亲戚,见证高考的状元。 是该「春风得意马蹄疾」了吗? 周是允作为主角,感受不到「春风得意」,从心里认为侥幸,出生在一个重视教育的家庭,从小已经在罗马上。 周志发说:「今天聚在这里,主要是周是允拿了个好分数,大家放开吃喝,不够的菜继续添,我也把压箱底的酒拿出来了。」 觥筹交错,高脚的直筒的。 女性拿着饮料碰了杯:「感谢大家今天赏面,稍后我会载歌载舞一下,表演一些节目。」 说完笑了一下,气氛被烘托出来了。 说话是不可以太端着,但不能够太放松,最好是「中庸」的状态,否则回家是棍棒伺候,多少次是因为公共场合,回家被打了? 学子宴一连开了两场,第一场用餐,第二场ktv娱乐,下了「学子宴」后到达车上,已经深更半夜。 周志发喝了酒,坐在副驾驶,主驾驶上坐着司机,周是允在后座观察周志发的表情:「爸爸。」 「说吧,什么奖励?」 周是允说:「我想求爸爸帮我办个事。」 「什么事?」男人拿了一颗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爸爸都会帮你。」 「我有一个朋友,高考不知道填的哪里的学校,我想知道她填的是哪里的学校,可以查一下吗?」 查学校只用一个电话,周志发把手机扔给周是允,周是允给教育局打了电话,不论多晚的时间,局长接听了。 开场是寒暄,而后表达意图,最基本的聊天流程,从前都有学习过,表达是专业的一门功课,有专门的一套思路,也像是做题一样套用公式。 挂断电话,女性把手机递还。 渝京大学离「锡山市」有一千公里,坐飞机需要两小时,如果是渝京大学和衢州大学之间的通勤,至少四小时起步。 于元的性格从前十拿九稳,最近越来越捉摸不透,现在是以距离为前提的拉锯战吗? —— 九月初,于元把杂物间打扫好,辞了在烤肉店的工作,临走前店长塞了几盒烤好的肉片,于元抱着肉片,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向真正的大城市「渝京市」。 渝京市是首都,主席生活的地方,平时电视上见到的景象变成实体,大城市带来的冲击力,冲击到了坐火车三十个小时的于元。 于元站在火车站前,分不清出站口在哪里,给郎平钦打了电话,郎平钦放下所有事情,到了站口。 郎平钦在栏杆外,于元在栏杆内,车站的风总是很大,遥遥隔着,就已经彼此确认,于元招着手,郎平钦风尘仆仆地来,分担了大多数的包裹。 「你不问我怎么过来的吗?」 于元看着郎平钦的脸,眼镜标志性地在鼻梁,五官朴实无华,放在人群中是转瞬即逝的长相。 「怎么过来的?」 「火车。」于元笑着说,「你要吃肉吗?我在烤肉店打工,现在还蛮富裕的,但是交了学费就穷了。」 郎平钦说:「火车知道,烤肉店不知道,肉就不吃了,我刚吃过饭。」 火车站前来来往往的车接车送,女人拦下了一辆车,报了「渝京大学」的名字,出租车载着行李和「友谊」,于元像倒豆子一样说打工时的趣事,遇到了什么样的客户。 「我遇到一个客户,那对客户是女同性恋,她们两个看上去感情很好,一直牵着手,其实我也在想我要不要谈一个恋爱,再追求一个谁看看呢?」 郎平钦开了窗,安静地听着于元。 「她们绝对不会追来了,我有的时候觉得恨,有的时候又觉得好庆幸,我的理想一直是锡山理工,但是渝京大学的话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我看了地图,渝京里锡山理工有一千二百多公里。」 郎平钦回复了上一个话题:「我觉得可以谈一个,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从医学层面说,人不宜禁欲。」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上的二人,于元打了郎平钦一下,说:「你反应好慢,而且这个能在外面说吗?」 即使是反应慢,于元也继续倒豆子,源源不断地在车上说话,五十公里的车程,于元一直在说:「你知道吗?我上高中的时候就有做计划,我在想大学的时候一定要谈一个恋爱,我看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在烤肉店打工的时候也减了一下肥,你看出来了吗?」 郎平钦的头发比起高中更长了,不学「披散」,用一根木头簪起来,把眼镜摘下来,打开木质的眼镜盒,习惯性地用镜布擦着眼镜。 「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好呢?反正都是我追求别人,我要找一个长得像周是允的……」于元骤地愣住了,郎平钦也不再擦眼镜,更正说:「找一个长得好看的。」 「是的。」于元又开始笑了,「找一个长得好看的,追不追得到无所谓,追到了我会很开心,但是追不到也是应该的,我看电视里都有这个桥段,觉得很青春,我也想要有这样的一段……」 出租车停在「渝京大学」的门口,「渝京大学」在新生报到时严格,郎平钦被拦下来了,于元和郎平钦道了别,互相加了微信好友,承诺着互相到对方的学校看看,剩下的流程是自己过的。 新生报到,办理入住,军训服和水卡…… 于元把行李放在床铺上,大学的宿舍环境比高中的环境好很多,都是上床下桌,宿舍的舍友也比初中和高中时热情,一切欣欣向荣起来了。 宿舍正在自我介绍,于元住在门口的位置,距离灯最近,正前方的女生叫盛彩,代号叫生菜,于元左边的女生叫罗果,左边女生的正前方是沉俊茹的位置。 轮到于元做自我介绍,于元说:「我叫于元,可以叫我芋圆,我没有兴趣爱好,如果非要说的话……喜欢做题?」 生菜嚼着薯片,说:「我也喜欢做题,早知道我就不说我喜欢减肥了,芋圆这个爱好才比较特殊。」 「我今晚会把自己弄病的。」 大学的生活异常丰富,于元加了每个人的微信,生菜是大小姐,罗果跟她的家庭情况类似,沉俊茹是小康家庭。 其中最特殊的是生菜,生菜的交际圈广泛,几乎谁都聊得起来,眉毛生得很浅,没有大小姐的架子。 在大学,于元找了份兼职,是生菜搭的桥,生菜推了一个大学生兼职群,于元有了第一份兼职工作,在渝京的课后补习两小时二百七,是给一个高一女生补习数学。 女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独数学卡了跟头。 「这道题有简便方法。」于元坐在凳子上,说,「你用的笨方法,计算量太大,数学是逻辑的学科。」 翻开初中的数学课本,上面是曾经运用无数遍的公式,只是角色调换了,「数学是逻辑的学科」好像在哪里听过,是谁在说? 渝京大学的学历为于元添砖加瓦,于元在大一已经在往家里寄钱,「计算机」是门需要电脑的学科,于元同时买了。 生活像是步入正轨了,一切像是都有希望,计算机是好就业的学科,是公认的高薪工作。 于元给爸爸打了电话,第一次寄钱的时候于震收下了,第二次寄钱的时候于震说:「元元,你已经大了,该承担一些事情了,爸爸目前账上欠着三十八万,爸爸希望你每月往回家寄一些。」 于元问:「为什么欠的?」 种地不可能亏出这个数字,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是因为哥哥的房子吗?但是房子不是不算在爸爸账上,是算在哥哥的账上?于震岔开话题:「种地亏的。」 「到底为什么欠的?」 面对着逼问,于震终于开口,说:「你哥哥的房子,都算在三十多万里面了,种地亏的数字已经还完了。」 于元的哥哥叫于志,今年三十五岁,去年领了结婚证,和妻子生了孩子,几乎脱离了家庭,结婚时所有的花费于元听在耳朵,房子是四十万的县城二手,彩礼八万八。 「这个就是全部的债了吗?」于元在纸上列着公式,没有问哥哥的债为什么需要自己还,「我会每个月寄钱回去的。」 纸上的公式在算利息,算三十八万需要用几年还完,利息一直在不断上涨,借了大额的数字,偿还的大部分是利息,小部分是本金。 于元的笔停下了,没来由地感到伤心,对着窗外,窗边放着免提的手机,眼睛顶着窗子的倒影。 眉毛,眼睛,鼻梁,通通像到无法再像,包括懦弱的心性,一瞬间于震和于元交替了。 真的是劣质的基因。 为什么要隐瞒呢?直接说不好吗?遮遮掩掩反而让人难堪了,不是不愿意替哥哥还的,不是不愿意报恩的,并不是「白眼狼」,也不是「无孝心」。 真的是劣质的基因。 宿舍里在团建,一起打着扑克,生菜出了一张牌,问:「芋圆,我好像还没有问,你家是哪里的?是本地的吗?」 「我家是昌海市的。」于元回过头,说,「你家是本地的吗?」 「不要。」牌局上出现了大王,生菜飞快地说,「我家是本地的,我一直觉得我只是运气好,出生在这个家里,我虽然是本地人,但我只是靠家里。」 于元坐在生菜旁边,观战斗地主的牌局,生菜抓了一把的好牌,在生菜的身边,于元再次恨自己的出身。 有的人天生在渝京。 有的人走了十八年才到渝京。 真的是劣质的基因,为什么还要生呢?家里有哪怕一样值得传承的东西?没有物质也没有长相,于元止不住地想,就那么管不好自己吗?那么止不住性欲? —— 大学一共四年,比高中多一年,但并不漫长,比高中好过很多,于元坐在课堂上做题,用下巴顶着笔尖,体重在通勤中减了不少,再次瘦出下巴了,大学也有期中考试。 大学的期中考试不严格,生菜扔了一张纸条,原本扔给罗果的,机缘巧合下扔到于元的桌子上,于元拿着纸条,做口型说:「给谁?」 生菜做口型,说:「你打开。」 于元把纸条打开,纸条的内容是生菜的卡通字。 第一题?第三题?第十一题? 于元一个个写了答案,扔给生菜,生菜收到后双手合十,把答案展开抄录,于元交了卷子,回头看到生菜苦手的样子,思想却歪了,开始想到来时定下的理想。 「其实我也在想我要不要谈一个恋爱,再追求一个谁看看呢?」 生菜是合适的人选吗?眉毛浅浅的,一边脸有酒窝,一边没有,按理来说是很动人的长相,生菜也有很多人追,宿舍前都已经排满长龙了,但是没有更深一步接近的想法。 于元到达食堂,在打菜的途中,在食堂留意每个人,渝京大学有外在好的类型,但每个人都不像是一眼的情人。 即使想要开启一段感情,感情的对象也难以决定,于元回到宿舍,一如既往地开门,以为里面会是生菜,会有罗果和沉俊茹,打开门的一刹那,眼睛睁大了,见到了「一见钟情」。 下巴是「情比金坚」,密密的眉毛像「忠贞不渝」,一只手放在喉结上,标志性的喉结在脖颈。 女性微卷的发丝在肩膀上,说:「元元。」 生菜跑过来,拍了一下于元的肩,说:「芋圆,你有这么好的女朋友为什么不通知我们一声?」 于元怔怔的站在原地。 「一见钟情」走近了,把着于元的双肩,细致地看过每一处,包括丛生的眉毛,瘦出的坚硬的下颌线。 「为什么这么瘦了?」周是允的声音很轻,「你变了好多,我好像在食堂见到你了,我没敢认,你真的是于元吗?」 不是的。 于元躲开周是允的接触,明明她才变了,五官变得更「性缘」,天然无雕刻,又能让人联想到其他方面。 习惯一眼定生死,不习惯于日久生情,「一眼的情人」精准无误地在于元的心弦,生菜的五官在周是允之下黯然失色了。 生菜看上去很喜欢周是允,问:「你是哪里人?」 「我是济怀人。」周是允转过头,「我跟元元是高中同学,从高二一直在一起,一直到大学。」 就像是真正的情侣,于元和周是允站在一起,面对着同一片窗子,背对着同一面墙,左肩附近是对方的右肩。 罗果问:「那是芋圆先追的你,还是你追的于元?」 「我追的元元。」周是允手红了,拉着于元的手,「发现元元好像也对我有意思,我们就在一起了。」 宿舍杂七杂八地讨论了一阵,认为于元的命好,能交到周是允这样的女朋友,沉俊茹说:「你长得真好看。」 「是吗?」周是允转移了话题,「我请大家吃饭吧,我是元元的女朋友,未来很有可能还会继续来这里,打扰到大家太不好意思了。」 吃饭永远是拉近距离最好的方式,每个局谈成之前,必定有个饭局,于元跟着周是允,连于元都没有加上沉俊茹的微信,周是允加上了,认识半年的舍友面对自己时平淡,面对周是允时热情,周是允加了宿舍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在火锅席间帮于元围了围裙。 「我不用你帮我围。」于元扯着围裙,说。 「会沾到牛油,元元。」周是允的眼睛水色了,温水样的性格,「她们都在看着,这样会让我下不来台,可以让让我吗?」 一双手帮于元把围裙围上,连带着腰后的系带,在外人看来是调整系带位置,是「感情好」的体现,于元看着周是允,女性像是被误解了,眼睛湿得一塌糊涂,眼周红了一圈,真正被误解的人是谁? 于元说:「你能别总摆出这幅样子吗?」 「你是只喜欢我生病的样子吗?」周是允说,「我今晚会把自己弄病的。」 你又把我扔了。 于元在火锅店里,吃了几筷子肉,听到席间热火朝天,生菜开了一瓶酒,倒给罗果,两个人醉的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芋圆,女朋友。」生菜说话开始颠三倒四,「你怎么处到的?」 「你说话!允允长那么好看?」生菜打算继续喝,罗果压着酒杯,说:「回去了,生菜。」 于元没有喝,沉俊茹没有喝,桌面上八九瓶的「原汁麦」,通通是两个人的手笔,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笑了。 「我今天没有租车,不然我就送大家回去了。」周是允温热的,每个举动有温度,「现在八点了,我给大家打车回去,大家方便把芋圆借给我吗?」 女性围着围裙,很苗条的身体,已经抽条完毕,里面是一件针织衫,面前的火锅徒劳地煮着。 都说「女大十八变」了。 「方便。」沉俊茹说,「哪有不方便的?你太客气了,芋圆是你女朋友。」 以渝京的消费,请五个人火锅需要一千,付款时于元看了一眼支付的数字,周是允付了一千二,一起到街边等车。 「我的手机尾号是4058。」周是允说。 周是允叫了两辆车,两辆车同时到了,沉俊茹把生菜和罗果塞进出租车,上车以后报的是周是允手机的尾号,周是允和于元清醒地进入车里。 沉俊茹说:「4058。」 周是允说:「4058。」 车辆分别向不同的地方,一辆车终点是渝京大学,一辆车终点是酒店,于元看向周是允,看向周是允的手,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外面是渝京的夜景,渝京是座霓虹城市,几点时外面都是不夜城,永远有二十四小时开着的店。 周是允把手伸过来,说:「我是坐飞机来的,我现在在衢州大学,车程需要四个小时,回去还需要四个小时。」 「你请了多久的假?」于元向下看,看到手被周是允牵着,感到有些呼吸不上来,分不清是悸动是反胃,感觉到嘴唇在发抖。 她在期望有一个答复,但是答复的正确答案是什么?这个世界上有正确的答案吗? 「一周的假。」周是允的手很软,「已经是我能请的最多的数字了,高考以后我认真反省了自己,我从前做错了事情,想要重新开始追求你。」 出租车路过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店:「你是来找我做的吗?就像从前一样?」 「隔阂」像是一根细小的刺,扎在肉里拔不出来,于元看着周是允,周是允看上去「隔阂」,从前的亲密无间,现在隔着一层膜。 「我不是那样的人,不是只为了和你做那种事。」女性说,「你不相信我吗?」 —— 网约车停在停车场,于元下了车,到达酒店的房间,酒店的配件齐全,唯一的坏处是只有一张床。 于元把外套脱下来,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我不留夜。」 周是允没有说话,把外套脱下,衣服和内裤脱掉,进了浴室,就像之前的任何一次一样,像是约定俗成的「约炮」,现代的词汇是这样说吗? 周是允也和别人这样吗? 于元躺在大床上,开始胡思乱想,周是允和别人是怎么做的?她到底有几个人?和每个人都接吻吗? 浴室里传出水声,水声持续的时间比从前的时间更长,断断续续的,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今天是因为什么洗这么久? 于元在床上打开手机,看到时间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正常的洗澡时间不是这样的,直起身子,鬼使神差地打开浴室门。 浴室门被开启了,四周不是热雾,而是冷气,女性湿了全部的头发,在水中睁开眼睛。 「你出去。」 水不断冲刷着五官,水顺着发丝滴落,跟腱长长的,膝盖的骨头形状是方块状,女性用手挡着关键的部位。 「你在干什么?」于元冲过去关了花洒。 周是允打了一个喷嚏,鼻子像是不通气了:「在弄病自己。」 洗了一个半小时,原来是冷水,于元难以置信,从架子上拿下浴巾,给周是允裹上:「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周是允抱着双臂,「我想你想的快疯了,每天的梦里都是你,你却从不来见我,把我一个人扔在锡山。」 女性面对着于元:「不是说好了会联系我吗?不是说过爱我吗?我已经决心和你在一起了,你又把我扔了。」 湿着头发的周是允远没有光鲜的周是允有攻击性,像是弱肉强食里的「弱」,决不是恃强凌弱里的「强」。 「你真的是。」于元说,「就非要和我上床吗?其他人不可以吗?不都是一样的吗?为了这个不惜把身体搞垮了。」 周是允胀红了脖子解释:「我真的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于元把毛巾盖在周是允头上,「因为爱?因为第一次?因为感情洁癖?太虚伪也太假了,你不就是想操我吗?为什么要装呢?」 于元为周是允擦着头发,周是允有些自来卷,擦干净头发以后,头发打着卷在肩膀上,性器官已经有了反应。 于元打算碰时,周是允避开了。 像是为了证明,周是允没有要求「性」,于元躺在床的一边,听到女性的呼吸声,从干净的声音变成沙沙的。 原本的线条,现在绷紧了。 原本的眼睛,现在盛满水雾。 于元感到手臂被女性抓着,旋即套弄的频率加快了。 即将射出时,女性拿着纸巾,包裹着冠头的位置,马眼渗出精水,射出一股股的精,女性用纸巾包裹好,把纸巾扔进纸篓。 只是用纸巾不足以,冠状的性器软下去,女性拿着湿巾,用湿巾擦得干干净净,一丝脏污也未有,就像是她白色的运动鞋,明明是最不耐脏的颜色,每双都像是新的。 「我不是为了做。」周是允从背后抱着于元,于元回头看她,问:「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周是允摇摇头。 「好了。」于元说,「别骗人了,你来这里不容易,我们做最后一次,做完最后一次,我们就两清了。」 周是允看着于元,于元也看着周是允。 「从锡山到渝京四个小时,来回的机票钱很贵,浪费的时间也很贵,我们离得太远了。」于元说,「做完最后一次,我送你回机场,可以吗?」 姐姐。 周是允表现出伤心,于元比印象中陌生了,不像是从前软弱的性格,变得坚实了很多:「我活该被你扔在锡山吗?」 「是我扔的吗?」于元问,用手包着周是允的手,「不是你自己扔的自己吗?是我不想对你负责吗?」 如果不是做出让人无法原谅的事情,如果一直安分守己,于元决不会弃之不顾,现在的角色对调,是于元把周是允丢弃了。 「我为了你去的锡山。」 于元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所以我补偿你。」 于元跨坐在女性的胯上,看着周是允,像是做好了准备,生生不息的眉毛一顿,用臀部压在性器上了。 性器官隔着布料,顶在臀肉上,周是允躲避着:「你别碰我了。」 「你不是我女朋友吗?」于元脱着上衣,把衣服甩到地上,解着裤子扣子,「最后一天,也是最后的几时几分了,我会配合你的,我不是你女朋友吗?」 「你希望我怎么叫你呢?」 性器不再是擦肩,而是被一只手扶着,纳入在穴内,久违的触感让周是允爽到闭上眼睛,像是被强迫,性器被强制性使用了。 「允允?是允?周周?她们都怎么叫你?」 于元低着头问,发现自己流了眼泪,热泪滴在女性的衣领上,浸染了「纯洁」的净土。 性器撞在宫颈口,每次顶在至深处,于元顶得又深又快,比发泄更像发泄,自己也动了情,对着周是允说承诺的话。 「我爱你。」于元的眼睛很多种情绪。 「我爱你。」顶歪了,于元又重新归回去。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你知不知道我曾经爱过你?你知不知道我想过一生一世?你知不知道我愧疚过?你知不知道我为你流过多少眼泪? 洗的冷水澡在现在起了作用,体温攀升了,身下的女性情深之至地流着热泪,脖颈处的筋鼓动着,汗湿了发与鬓。 仔细计算时间,才发现已经认识三年了。 人生又有几个三年? 「我们决不能就这样算了。」时钟逐渐走向零点,周是允把着于元的手,重复了一遍,「我们决不能就这样算了。」 零点零一分,新的一天开启了,交合的位置如旧交合,女性的体温更高了,已经有发烧的前兆,烧得神志不清了,「决不能这样算了」是清醒时的最后一句话。 于元让周是允内射,女性病湿了背,抖着射出了,于元擦拭干净精水,带着女性到浴室内洗漱。 「你故意的。」于元说,「你一定是故意的。」 「补偿」已经失效了,周是允泡在浴缸里,难受到用头砸浴缸,已经无法正常思考,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于元感受到「爱」的情绪,在浴缸旁边看着周是允。 「你怎么来的?」第二次问了。 「我请了假,背着……」周是允又用头砸了一下浴缸,额头上红了一片。 于元耐心地问:「背着谁?」 周是允囫囵说:「背着妈妈,背着全部人,我撒谎说家里出了事情,需要我回去。」 于元说:「那你最近有其他人吗?」 周是允摇了摇头,病得东倒西歪的,被于元从浴缸里捞出来,用浴巾裹着回床上,折腾到床上时已经是一点了。 不是说过了不留夜吗? 不是说过了最后一次吗? 于元看着周是允病倒的五官,记起周是允的生日。 周是允的生日在十一月,在班级里传的很广,说是「射手座」,今年满了十八周岁,从生理上的年龄,周是允比自己小了九个月。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于元伸出双手,需要抱周是允,女性的体温越睡越高,意识不到恶与善,两只手臂瘦到只有骨头,顺从着伸出双臂,被于元牢牢裹在怀里。 于元怀里抱着周是允,像是抱了一块炭一样,只有在炭的体温中获得安全感。 「你说你会改吗?」于元问,「还是生病的你比较好,清醒的你只会强迫我,不论是软的方法还是硬的方法,强迫就是强迫,明明你比我小,应该叫我姐姐的。」 —— 九点钟起来时,于元向学校请了假,周是允这次的病来势汹汹,一整天少有清醒的时候,于元拿着房卡到楼下买了药,回到房间为周是允冲泡上。 面对病人,于元并不是很有经验,发烧的药花了五十出头,三餐需要监管着吃,中途周是允吐了一次。 周是允抱着马桶,吐了一小滩,原本眉目传情,现在看上去严重到要进医院了。 于元没有反应过来需要打120,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于元说:「周是允?你还好吗?」 「我在。」周是允咳嗽了一下,「还好。」 「你要去医院吗?我提前跟你说,我兜里的钱可能只够去个诊所的……」 周是允从马桶旁站起来:「我只要你不离开我,你有准备口罩吗?我怕我传染给你。」 于元没有戴口罩的习惯,但在未来的一周没有离开周是允,除了该上的课程外,其他的时间都在酒店。 每天的行程是上课,上过课以后到达酒店,带一些食物,周是允的病情日渐好转了,不再像第一天。 一共一周的假期,用去了几天,第三天周是允要吃果冻,于元买了一袋喜之郎。 第四天于元把窗户开启了,在酒店里为周是允做家务,把周是允放在外面的衣服洗干净了,多带的一双鞋也刷了。 所有的一切整理打包,变成第七天,于元在第七天把晒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把行李箱立起,塞给周是允。 「你觉得你的病什么时候痊愈?」于元说,「你总是念叨着病没有好,让我留下来,现在你的假期到了,你该回去了。」 「我好像得的是相思病。」周是允站在地面上,戴着白色的口罩,遮住了大部分五官,只露出达意的眼睛。 手放在腿间,生了一次病,皮肤更白了:「见不到你就好不了了。」 周是允把行程压缩的很紧,来渝京时是刚请完假就去的,回锡山时是拖至无法再拖时回去。 没有加新的微信,没有互换联系方式,于元送周是允到机场,说:「我不欠你的了。」 未来几个月要怎么熬下去? 「我不会放弃你的。」周是允用手托着于元的下巴,说,「我不是你想丢掉就丢掉的人,你是我的女朋友了,知道吗?」 于元眨了眨眼睛,眼泪夺眶而出了,接着上面的话说:「我们到此为止,从此以后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我们从头来过。」周是允说,「你可以抛弃我无数遍,但是我不会抛弃你的,我在强奸你之后说过,我会对你负责的。」 黑伞。 于元回到大学,回归正常的大学生活,室友没有再追问周是允的事情,打开微信,在微信里兼职的课费结清了,于元把款转到爸爸的卡里,用新的手机号码给爸爸打电话。 「爸爸,钱转到卡上了,你有空到银行查一下。」于元数着目前剩余的钱,盘算未来的生活,「余之彬最近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 现在已经农收季,于震回到兴安镇,穿着汗背心,寸头上是苍白,胡须同时老了,满目皱纹,尤其眉宇间的川字。 「自从上一次,彬彬没打过电话了。」 于元放下心来,叮嘱了几句,借口说「洗澡」挂断电话,于震检查卡上的数字,确认到账的数目,父女二人各怀心事。 目前卡里两万四千三,并不是一朝一夕的数字,点选查看明细时,除了一笔四千的转账,还有一笔一万的转账。 男人的手点开拨号页面,打了一通电话。 「叔叔好。」电话很快被接通了,「打过去的钱收到了么?我和元元因为饭卡的事情闹了矛盾,我事后想过了,是我做得不够好,现在我只希望于元能活得健康顺心。」 「彬彬,你太客气了,叔叔始终站在你这一边,元元和你闹脾气,太不该了。」 电话那头是余之彬,余之彬问:「于元有消息了么?」 「元元今天给我来电话了,用的新手机号码,说是在渝京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的什么专业,我一把年纪了,也记不住。」 计算机的专业太多了,计算机科学?软件工程?数字媒体技术?余之彬问得仔细了,于震糊涂了,看哪个都觉得像,都觉得应该选择。 「是计算机科学!」于震又说,「也像计算机工程?」 女人在电话外,记录「渝京大学」的名字,记录「计算机」的专业。 于震在兴安镇,想象余之彬的外形,一定是「优等生」的外形,从不盛气凌人,在心中把于元托付,认为于元交到了「知心好友」。 殊不知女人的外形精美,装得「洁身自好」,却是肉眼可见的「猎手」,为了找到「猎物」,已经不择手段了。 为了维持形象,电话需要对方挂断;为了维持形象,需要克制自己;即使得到需要的信息,即使电话内没有声音,通话需要继续。 通话正在走秒,到达十分零一秒。 「我家元元没有几个朋友,我又没什么本事,以后元元在社会上还不知道怎么混下去。」于震踌躇了一阵,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我是这么想的,元元有你这个朋友,我就放心了,就算不打钱过来,叔叔也支持你们交友。」 余之彬说:「我会照顾于元的。」 蟒蛇吐着蛇信子,蛇身盘绕在丛林,对于即将的饱餐一顿感到兴奋,庞大的蛇身隐蔽在森罗之下。 「多个朋友多条路。」于震舔了舔嘴唇,又说了一遍,「多个朋友多条路,叔叔年轻时候不爱交朋友,到老了刮了别人的车,都以为我是外地人好欺负,我都在兴安活五十多年了。」 —— 余之彬买了机票,请了三天的假,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渝京,闹钟在手机上显示,女人掐断了闹钟,同时于元掐断了闹钟。 女人把目光投身在出站口,于元的眼睛向下,看着床下熟睡的生菜:「生菜,赶早八了。」 生菜迷糊说:「什么课?你帮我答个到。」 于元答应了答到,也不想起床,不想再继续学下去了,不想再做家教,本身不是爱表达的性格。 但是不起床学费怎么办?未来怎么办?家里的债怎么办? 穿衣服上课,再收拾课本下课,下课以后是家教,赶公交赶得急匆匆的,于元在去时突发了低血糖,心在胸腔里突兀。 于元坐在公交车站的台阶,发现一时半会站不起来,脑子里出现幻听,刺激到捂住一只耳朵。 下雨了。 不能再干下去了,至少今天不能了,大学的雨下在于元眼里,高三时的那场雨,下在于元心里。 当时是用校园通给家里打电话吗?高三的时候没有多少时间,打一次电话是一次慰藉。 现在慰藉还有效吗? 于元的眼前一片花黑,与高中时不同,高中为「大学」花费时间,大学为「生存」花费时间。 一把伞打在头顶。 于元看着街道,以为伞的主人在等车,没有留意到伞的存在,发微信和家长请假:「对不起,桐桐妈妈,今天临时有些事情,去不了那边了。」 桐桐妈妈回复:「没事,元元老师。」 伞一直在头顶,把雨水分担了,公交车经过,西门的渝京大学站只通209路和25路,刚才都走过了,伞的主人无动于衷。 于元回过头:「您好?」 伞的主人拿着伞,全身穿了黑,瘦至骨架显露,更加不容亵渎,彻底变化成女人了,云淡风轻地注视着她:「您好?」 余之彬反问了。 一切毫不惊讶,仿佛预料之中,会被找到的,只不过是时间长短,周是允的出现是意料之外,余之彬的出现在意料之中。 于元站起身:「彬彬,是你吗?」 女人一只手打着伞,一只手把着行李箱,由于雨伞的倾斜,半边肩被雨水打湿了:「为了你到渝京,四个小时的车程,三天的假期,每天恨不能把你生吞活剥,作为我的狗,放你撒欢几个月,就把我忘记了?」 「没有,不是,我想你了,真的,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于元知道以后是什么下场,喉咙向下了一下,「好久不见,我想你了。」 只有说这四个字才能减缓暴力的程度,又要开始「我爱你」的游戏了,四周车水马龙,一切情绪压抑在皮囊之下。 「余字一共有几笔?」 「七笔。」于元快速地应答,「你是怎么过来的?我们开房间吧,你带身份证了吗?」 渝京大学附近有旅馆一条街,余之彬在前台缴费,于元把行李推进去,享受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为什么不接电话?」女人把衣服挂在衣架,五官已经长成,气场有压迫感,比起之前变化很大,罕有的心平气和。 于元早已经备好了答案:「你有给我打过电话吗?」 「打过。」风衣脱下去后是白色的高领,女人坐在沙发上,「也发过短信,问你考了什么大学,为什么没在锡山理工看见你。」 「我没有收到,这段时间我一直想联系你,但是我发现我没有把你的手机号背好,我给你的手机打电话,接的是一个男人。」 于元跪下去了,从床边爬到衣架旁的沙发。 余之彬扫了一眼跪下的于元:「你已经有觉悟了?」 「为什么用觉悟这两个字?」于元跪在地毯上,用手把着女人的膝盖,把头低下去,对着女人的膝盖磨蹭,女人的膝盖硬,硌到了留下伤疤的额头。 「是我做错了不是吗?是我忘记了你的手机号,是我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是我导致我们几个月没见了。」于元摸着额头,怀恋说,「但是你永远可以找到我,我知道的,我怀念你给我带来的濒死感,现在的生活像一潭死水,我真的受够了。」 「别废话了,你应该报考京电。」女人淡漠地定着,「想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么?」 余之彬一脚把于元踢倒了,用鞋子碾过于元的五官,瘦下去的五官,怎么看都碍眼,不如毁容了,不如再胖回去。 「我找到你爸爸,给他打了一万块钱,他就把你出卖了,原本口口声声说你不让说,见到钱的一瞬间,什么都告诉我了。」 「我爸爸为了一万块钱?」于元被踩在脚下,本以为能承受,本以为已经适应了,本以为只要不是户外露出,都能顺利度过。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突如其来的背叛打乱了所有计划。 「张嘴。」女人用鞋尖顶了顶于元的下巴,于元张开嘴,含住鞋面尝到泥土的味道,鞋尖向更深处去,于元别过首避开,女人的鞋直截压下去,嘴角裂了一条血缝。 于元护着嘴唇,摸到了一手的血。 「这段时间去减肥了?打算勾引谁?瘦下去也毫无价值,逼已经被我玩烂了。」女人俯下身,用手拂过嘴角,「再躲,就把你嘴撕烂。」 两个选择。 i52y zw.c o m 久别后的重逢,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六个月没见面,余之彬变化了,不再是学生,正式成为了「女人」。 于元看着余之彬,在心里对「家」失望了。 女人乌黑的长发垂下去,简洁地背到耳边,如潭的眼睛深不见底,气质说明家境,家境高不可攀,气质贵至不可直视:「贪欲十有八九,不能怪叔叔,要怪只能怪自己,为什么到处乱跑?为什么拖累了别人?」 于元说:「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脱离了高中后,失去了「公正」的校服,女人甩出差距,不光在衣着方面,同时在其他方面:「我去找你?不该你到锡山理工么?你自己犯贱不去,怪我没有找你?」 「我没有考上锡山理工。」于元说出了实话。 余之彬身上的衣服,和自己的永远比不了,余之彬考上的学校,也和自己的比不了,包括余之彬未来挣到的钱,受到的教育不同,起点不同,人生的好坏无法衡量。 女人问:「周是允找过你了么?」 于元拿出意乱情迷的样子。 一巴掌扇过去:「回答。」 于元红了一边的脸,有些问题不想回答,舔着余之彬的手,女人把手抽开,扇了第二个巴掌,于元伸出舌头,舔在手指的缝隙上。 「真的。」于元说,「我好贱的,彬彬,从前做梦都想着离开你,但是你离开我了,我又受不了了。」 厚实的舌苔裹着手指。 裹完一根,鼻梁对着第二根,向上含着手指,第二根舔湿了,于元的嘴含着第三根:「你说我为什么这么贱?快被你打死了,每次都是,心里还心心念念着你,觉得你在锡山睡不好觉,吃不饱饭,你还痛经吗?……」 女人似乎动容了,又似乎没有。 「我没有考上锡山理工,我考了六百二十多分,我做梦都想去锡山,但是渝京大学是最好的选择了,你能原谅我吗?」 全部是避重就轻,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女人的手抠进喉咙,于元一下打挺,开始干呕了,下意识把着手臂,手指却插入更深,逗着喉间的息肉:「现在是避重就轻的下场。」 另一只手掐着于元的下巴,两根手指插入更深,中指捅到食管的位置,两根手指加上手掌,塞满了于元的口腔。 于元呕出了气体,双腿挣扎在地面上,想要闭上嘴唇,干呕时闭合不上牙关,被一只手掐着下巴的骨头,刺激到只能徒劳地反出未消化完全的液体。更多类似文章:p o18t s .c om 「反胃」是另类的「窒息」,液体堆积在口腔时,不能进行呼吸。 于元呛到了鼻子,用手把着手,流着泪求饶。 「唔、不,我求你了。」分泌出大量的口水,「唔、唔,不……」 口腔里的液体越蓄越多,于元的皮肤变成紫色,多一分钟是死亡,少一分钟是快感,卡在其中是惩戒。 女人在最后一刻抽开手指,把垃圾桶踢过来:「最后的机会,回答。」 「我错了,应该先回答你的问题的。」临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于元抱着垃圾桶,吐了一滩黄色,不敢看向余之彬的脸,狗的心性施发了,「周是允没有来找过我。」 下意识的讨好,讨好需要撒谎,为了一时一刻的安生,于元的眼睛在垃圾桶和口水之间,口水流连在垃圾桶,发现自己已经被驯化了。 因为下半身出现反应。 女人的手正在后脑,将于元的头扣进垃圾桶,于元的头埋进垃圾桶,被女人提起来时,已经是满头发的呕吐物。 呕吐物流在发丝,流在廉价的长袖上,昨夜没有消化的米饭洇黄了白色的衣服,于元的眉毛上沾着黄色。 真的比不了,家世,成绩,容貌…… 女人衣冠整洁,高领挽上去一部分,遮住一切可供遐想的位置,挑剔的眼神巡视,似同参观一件艺术品。 创作者的名字是「余之彬」。 「不够。」余之彬又把于元压下去,于元的头上流着更多的呕吐物,「不够。」 余之彬伸出手,伸进于元的喉咙,多抠出来了一些,把于元压下去。 女人病态地重复:「不够。」 再次出来时,于元的头已经是呕吐物的味道。 「不够。」 于元的下巴脱臼了,吐不出东西,女人把下巴接上,留恋地用手拂过五官,似乎是不厌其烦了,把呕吐物抹在关键的位置。 五官,下巴,头发。 每个位置倒满了,构成不出「丑陋」的图形,瘦下去碍眼了,为什么瘦下去了,又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 怎么能不多疑? 「是什么不够?」于元艰难问,「如果我能帮你,我会全力配合的。」 女人说:「我去找一些硫酸吧。」 于元怔住了。 凉意从背后蹿升,后知后觉到毛骨悚然,女人的游刃有余龟裂了,露出不加掩饰的疲惫:「点在你脸上,这个位置。」 女人的手点在颧骨:「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女人的手点在下巴上,手掉下去了,「为什么这么瘦了?逼我采取极端?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找你找得很累,几个月里不间断的在找你,高考完我找了所有的旅店,你家里去了三次,大大小小的公司去过,店铺去过,锡山的大学也找遍了。」与淡柔的动作截然相反的是直白,「如果不能拥有你,我也会毁了你。」 于元的手不停地发抖,嘴唇想要为自己开脱,在极端恐惧的状态下,根本开不了口,只能拽着余之彬的衣角。 「我太累了,没有时间跟你兜弯子,我需要听话的狗,不需要不回家的野狗,没空再跟你玩天涯海角的游戏,现在。」女人说:「给你两个选择。」 于元再次走到了人生的分叉口。 「第一个选择,继续忤逆我,忤逆到底,我会毁了你的一辈子,用我所能采取的一切方法,奸杀肢解分尸,在你最后的时光里完全享用你。」 于元的手从衣袖,攀到了余之彬的手,余之彬的手是凉的,企图能以示弱得到一丝的怜悯。 「第二个选择,继续听我的话,你的工资是每月三千,在三个月之内,体重恢复到原本的数字,在我需要你的时候随叫随到,期间只要有忤逆我的举动,自动进入第一个选择。」 于元选择了第二个选项,关注到女人的眼下。 与伞下时的光鲜不同,眼下一片乌黑,女人同时在崩溃的边缘,于元能看出来,因为余之彬瘦得太厉害了。 「我要回到多重的体重?」 女人回答:「越重越好。」 「说那三个字。」 从高中的「饮食控制」,到现在的「增肥计划」,于元不是很明白,面对余之彬的朝令夕改,已经习以为常。 以为会受到非人对待,以为背叛后至少满地找牙,但女人平静下去。 「阴晴不定」一去不返了,变得与普通人无异:「你最近吃的什么狗粮?」 于元说:「食堂?」 女人坐到床上,用手拍了拍:「过来。」 以于元的传统,眼睛只敢看着地面,心里面摸清了女人的心,知道是奖励时间,在奖励时间内,余之彬不会再做什么了,她又捡回来一条命。 「你喜欢胖的吗?」于元另起了话题。 女人用手环住于元,似乎是「倦怠」了,不顾呕吐物的存在,把下巴放在肩膀:「问这个做什么?」 「我在想,你是吃醋了吗?」于元把手返着,摸上女人的手臂,「在做你可能会喜欢我的美梦,我有的时候总觉得你喜欢我,但是你又打我。」 「在自恋什么?」女人平静了片刻,「说那三个字。」 「我爱你?」于元说,粗糙的掌心顺着余之彬的肌肤,「你爱我吗?」 没有听到回应,于元背过脸,普通的五官像「人群」,芸芸众生中的「一面」,头发向下滴着黄色,问:「你爱我吗?」 刚刚我的疑问是真实的,不是在演戏,我爱你是假的,唯独只有这一句话是真实的,余之彬你爱我吗? 「继续说。」女人说。 「我爱你?」于元说,「我爱你?」 我不爱你,但是你肯为了找我,翻遍整个锡山,用尽一切方式方法,我爸爸都没有那样找过我,余之彬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于元问,「你爱我吗?」 我从来没有受过那样的重视,这个是爱吗?你爱我吗?所有人都在说爱,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于元把手伸出来,把在余之彬的肩膀上,神情比以往更认真,眼白上染上了切实的情感:「我可以喜欢你,所以你爱我吗?」 呼吸热起来了,体温高起来了,于元在女人身上翻找着爱,已经走投无路了,只需要一句爱,从前的一切一笔勾销,以后的一切无怨无悔。 只要说一句爱,就会变成雪中送炭中的「炭」,被铭记一辈子。 「很喜欢打你,很喜欢上你,出血的感觉很好,你很耐玩,每次你都能让我很有感觉,叫得很好听。」女人说,「听见了?」 于元的情感一闪而过:「听见了。」 不是的,真的是想听到这个答案吗?于元听到心变成了一座座岛屿,前所未有的反抗欲升起了,哪怕是硫酸,哪怕是肢解,只要有那一次…… 不是说好了大学就不再懦弱吗? 于元用新的微信,加过了余之彬新的联系方式,记下了新的手机号码,余之彬的头像没有变,还是一颗黑色的树。 于元在聊天框打:「你好。」 像是回到额头留下疤的那一天,于元摸着头上的疤,结痂以后再揭下,新长出的肉颜色不一样,留下了波浪的形状。 黑色的树说:「嗯。」 —— 于元在旅馆三天,三天内快散架了,余之彬在锡山清心寡欲了几个月,三天内玩遍了玩法,从基础的调教,玩到进阶的鞭打,于元在床上求饶了无数次,女人看上去削瘦,床上时的性能力强势。 于元泪流着,用手护着下体。 「把腿分开。」女人用膝盖顶开,贴近耳朵,暧昧地问,「护着做什么?」 膝盖顶到关键的位置,于元精疲力尽地高潮:「太多次了……」 汗已经流满了床铺,打湿出一个人形,高潮出的水,应激出的尿,通通在一个床铺上。 「元元。」女人低柔地呢喃,「说爱你,会不会好一些?」 于元的鼻涕布了一脸,已经不成人形了,蓬头垢面到乱发在嘴边,嘴边通通是口水的痕迹。 「你想听么?太肉麻了,我爱你。」女人孜孜不倦,「你似乎很喜欢听这个,我爱你。」 手指开扩范围,从一根手指,到两根,再到一个拳头,拳头顶进穴内,于元撑到只懂得呼吸了,到后期几乎听不到声音,只能听到模糊的:「只有你能接受我。」 「也只有我能接受你,不论是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富的贫的,成绩好或不好的。」 最后一天,二人在机场的肯德基。 「我还没有问你是怎么来的。」于元收拾干净了,脸一半在全家桶后面,保守的眼睛下移,「飞机吗?为什么能在公交车站下面找到我?」 「嗯。」女人坐在眼前,「请了三天的假,请下假的当天坐飞机,倒公交车的时候,恰好看到你了。」 「全家桶」的名字真残忍,于元见到活鱼现杀时别开眼睛,但能接受裹着面粉的炸鸡:「现在你又要走了。」 余之彬撕开了鸡腿,递到于元目前,不止是吃肯德基,吃「海鲜」时需要把活虾放在蒸笼,女人不眨眼地完成了。 女人的唇线平:「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你没有舍不得的感觉吗?」于元把手伸过去,摸着女人的手。 「没什么值得伤心的。」余之彬把手反扣了,挠着于元的掌心,「我们还会再见面,再过一个月,我会再请三天的假。」 看着蒸笼,面对蒸笼。 蒸炉里的虾为什么不会是自己?于元悲天悯人地想,自己也像虾,在蒸笼里红了虾壳,难道生物链如此,虾的生命不是生命? 把余之彬送向机场,已经是第二次到达机场,女人在众人之中,于众生相中脱颖,推着行李箱,常规地过了安检。 于元打开手机,收到了两条微信。 第一条是周是允的,内容是通过了好友申请自动发送的内容,第二条是余之彬的,内容是:「不用送了,回去吧。」 「你现在登机了吗?在飞机上手机是不是不让用信号?」于元回复了余之彬,余之彬暂时没有回复,又点开了周是允的聊天框,说:「允允,我是于元。」 微信好友周是允提过添加,周是允要求加好友时拒绝了,现在加回的也是自己。 于元继续打字:「我考虑了很久,感到有些后悔了,出轨是过去的你做的事情,现在的你并没有出轨,我不应该迁怒到现在的你身上。」 周是允很快回复:「你改变主意了吗?」 「是的。」于元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我还是没有办法否认自己的心,你生病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一块疼了,我想这个是共情。」 到了大学,一定要学会「反抗」,懦弱的于元已经消失了,于元对自己说,都已经十八岁了,该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了。 小彬同学。 大一的「饮食控制」是高中的反过来,每天按照送达的外卖吃饭,每天是高热量食物,门卫变成了于元最常去的地方。 于元在校门口拿了外卖,问:「有人喜欢吃黄焖鸡吗?」 没有人回应,就开始拦住每个人,每个人问一下,你喜欢吃黄焖鸡吗?我多买了一份,谎言说多了就变成真实的,一个人被拦住了,问:「是免费送吗?」 「只需要你在这里吃完,因为我需要拍照片。」于元不太擅长社交,「可以吗?」 反抗从最基本的「阳奉阴讳」开始,于元把每天的外卖分给陌生人,每天余之彬需要检查,于元看着陌生人吃完饭,拍摄上一张空盘的照片。 「吃完了。」 一张照片像是附件,随对话发送到下面,外卖的盒子里只有几粒米粒,其他的都是骨头了。 余之彬说:「里面有青椒。」 今天的黄焖鸡,外卖单子上写的是中辣,于元登上外卖软件,找到对应的商家,包装图上是有青椒的。 「是的。」于元说,「里面有青椒。」 女人问:「你吃青椒?」 为什么会问这样一句? 于元向上翻聊天记录,看到光的盘子,才发觉出不对,在高中感情好的时候,她从来是把青椒挑给余之彬吃的。 女人会表示亲密,替她清理青椒。 「你这样让我想到高中了,你那个时候十六岁,第一次把筷子伸到我盘子里的时候,我快被你吓死了。」于元打开语音,笑着对麦克风说,「我把青椒挑出去,扔到垃圾桶里了。」 「为什么骨头没扔垃圾桶,青椒扔了?」 因为青椒被陌生人吃了,于元在心里说,我没有吃过你的哪怕一餐饭,青椒是我的忌口,从小到大都不吃。 表面上维持温驯:「因为青椒会串味,骨头不会。」 「你确定?」余之彬在另一边,翻看着需背诵的法条,也发了语音,语音里是翻书声,「秤我也买了,今天已经到了,在丰巢柜子里,我需要看到每天的涨幅。」 被拆穿了,或是说被质疑了,信任度降低了,放在之前一定会担惊受怕,但是现在不同了。 青椒事件过后,余之彬额外要求了视频和上称的照片,视频必须要于元露脸吃下一些食物后发给她,鉴于女人的多疑,于元照着办了。 第二天点的是牛肉面。 于元拿着手机对着自己,吃下一根面:「我每天都在吃你给我点的东西的,你不要担心。」 吃过的面条没有办法再送人了,尽管没有咽下去,转眼就吐掉了,动过筷的就是动过筷的,垃圾桶变成了于元第二常去的地方。 每天都需要扔三餐的垃圾。 于元对于忌口方面额外的在意,不只是青椒,在高中的时候还对于那些忌口?于元回想着自己还有哪里忌口,除了青椒以外,还有大蒜和鱼。 第三十天余之彬买了一只鱼。 拆开围着一次性餐盒的保鲜膜,里面是少分量的水煮鱼,于元发了短信抱怨:「我不喜欢吃鱼。」 每天的外卖都是不吃的,导致差点忘记了忌口,于元差点把拍摄完毕的视频发过去。 「点了两份,第二份在路上。」女人发了一张自己在吃的饭,是和于元同款的鱼,「偶然看到了同款,所以买了两份。」 「情侣餐吗?」于元心里知道是忠诚度测试,「我实在是接受不了吃鱼。」 除了照片的报备,视频的报备,额外有上称照片的报备,每天上称前,于元会多喝一些水,真正的体重已经越来越瘦,报给余之彬的体重越来越高。 145,150,153…… 后来喝水已经没有用处,只能靠穿衣服,于元在秋天穿上冬装,体重上涨了,在兜里装了充电宝,体重上涨了。 为了能使体重上涨,已经不择手段了。 高中时最重的体重是170,距离报到170还有两个月,于元维稳地报着数字,有一段时间的涨幅很小,余之彬打了一通视频。 于元在床下的桌子上接听电话,把手机放在显胖的位置,打开笔记本写老师布置的编程作业。 余之彬在视频内,只露了半张脸:「为什么看起来更瘦了?」 淡灰色的睡衣,不似乎在寝室里,而是住在校外,昏黄的灯光,眼睛下垂时眼睫很长,女人把手机拿远了,只看外表足够人动心。 于元说:「可能我的肉都长肚子上了?」 现在过去了一个月,距离余之彬的再次到访,已经不远了,周是允和余之彬定在了同一天见面,各自都是三天的假期。 生菜刚好经过,看到余之彬,站在于元身后,打了一下于元:「这个是谁?」 一只手在于元的眼前晃了晃:「你为什么这么多好看的朋友?」 「我不知道。」于元拿着生菜的手,「你跟她打个招呼?」 「你好。」生菜自来熟地架着于元的肩,打了一个招呼,「你长得好漂亮,有人这样说过吗?」 女人回答:「嗯。」 「嗯」是有还是没有?是回应了「你好」还是「漂亮」?女人淡寡地应付,把摄像头调整到后置摄像头。 一时间屏幕内是黑色的。 于元在生菜手底下偷笑,被很多人追求的生菜住在于元的肩膀上,比起对周是允,看上去对余之彬更感兴趣:「你有男朋友了吗?」 「我有女朋友了。」女人避开话题,「来了电话,我先挂了。」 真的来了电话吗?于元回到床上时,再次给余之彬打了电话,余之彬很快接听了,全程没有超过三分钟,电话在三分钟内接听完毕了? 骗子。 「为什么挂电话?」于元问。 女人说:「耐心不好。」 「什么?」 「没空解答问题。」女人补充,「我不是Siri,更不是小爱同学,不能说句你好,就能开启互动。」 「嗯……」于元在被窝里笑了,「小彬同学?」 女人安静了一会。 片刻后,女人无奈地说:「我在。」 「帮我订一个明天早上七点半的闹钟。」于元说,「我要赶早八的。」 余之彬没有说完成与否,正常观看于元的肥胖走势,让于元掀开上衣,露出肚子看一下。 于元露出了肥白的肚子:「我的肉真的都长肚子上了。」 人能从面目大概判断一个人的体重,从肚子上是窥不出胖瘦,肥大的肚子不一定是重,也有可能是腹式呼吸的结果。 挂断电话后,于元把吸进去的气吐出了,心里庆幸腹式呼吸能极大程度上放大肚子,定了一个七点半的闹钟。 次日,余之彬在七点二十九分打了电话。 于元接听了,迷迷糊糊地说:「喂?」 「闹钟。」女人留下简短的两个字,挂断了电话。 女主角。 见面的日期定在元旦节,元旦节有三天的假期,于元收拾了自己,在机场的到达厅等待二人。 缘分使然,周是允和余之彬在同一架飞机上。 于元看着聊天框内周是允截图的机票,继续对比余之彬截图的机票,起飞时间和落地时间是一样的,二人在不同行向的不同座位。 一些剧情提前上映了吗? 飞机并没有延误,而是准点到达渝京,周是允下了机,正好与余之彬擦肩,作为「小说」的创作者,察觉到剧情的进展。 「你是来找于元的?」 女人回首:「你也是?」 两个人站在登机桥,鳄鱼润滑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打开手机的聊天软件:「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达成一致了。」 已经不再是「高中」,互相有了「皮囊」作为掩护,情绪的外露不起眼,不仔细窥看,几乎窥看不出。 「你联系过于元了?」余之彬问。 聊天软件上显示在余之彬走的当天,于元加上了周是允的好友,表示出了相应的好感。 女人扫过去,维持着理智。 「我是在十一月初的时候到的渝京。」周是允说,「你是在几月份到的渝京?于元现在的心理,大概还是和高中是一样的,想利用我牵制你。」 二人走下了登机桥。 「十一月末。」女人说,「你确定甘心?」 鳄鱼侧过首:「甘心什么?」 「你的条件不差,能心甘情愿玩一个被我玩烂了的人,吃我吃剩下的?心甘情愿被残羹冷炙玩弄,被诱导着相争,最后渔翁得利?」 鳄鱼扶着喉结:「你没有觉悟。」 「玩一个农村孩子,需要什么觉悟?」余之彬说,「你只需要退出。」 要家世没家世,要关爱没关爱,父母兄三人都是寄生虫,个性毫不乖张,对待这种人需要什么觉悟?轻而易举就能被控制,只是依靠着自己的血,吸引到了不相干的野兽。 周是允说:「你没有发现一件事情吗?」 下了登机桥,是领取行李的位置:「我不在乎她被几个人玩过,用什么方式,什么时候吃对于我来说都不是残羹冷炙。」 女人停下脚步,看向到达厅,于元正在远处的栏杆外侯着,看到她们二人招了招手。 二人很好分辨,在聊天记录中,周是允是于元请来的救兵,是「英雄」般的存在。 「余之彬找到我了,强迫着我做事情,我真的受不了了。」于元倾诉说,「你可以在元旦节那一天过来吗?我太想你了……」 而自己是什么? 龙争虎斗中的「虎」,避之不及的「兽」,付出利益,付出真心实意,疲惫到发指,换不到一丝真心? 「于元看到我们了。」周是允说,「要和我达成一致吗?至少不需要争斗了,你现在就离开,可以三天以后坐飞机再过来。」 「如果我不呢?」女人说。 太反胃了,光是想到有别人使用过,就已经反胃到极致,想当场吐在这里,说过了增肥,又增去了哪里?反而看上去更瘦了。 顶了顶腮帮,余之彬看向于元。 于元还在栏杆外,没有前进一步,她的嘴唇还干净吗?和多少人接过吻?她的我爱你对着多少人说过多少次? 「你会后悔的。」周是允说,「我必须体现我的价值,我不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不动用暴力和于元交配的方法只有这个。」 如果不是余之彬,接下来的性就只能是强奸,但是有了余之彬作为中和者,和于元的性有了全新含义。 「和高中不同了。」女人说,「你我不能共存,你的裤裆烂了,我的还没有。」 靠近了栏杆,周是允和于元拥抱在一起,比「久别重逢」更「久别重逢」,俨然是知心恋人。 「你为什么又瘦了?」周是允忽略余之彬的话,把头埋在于元肩窝,「太久没有见到你了。」 女人袖手旁观,作为「朋友」,余之彬清楚周是允的所有事,初中时候谈了恋爱,每段都不长久,对待感情的方式很儿戏,一向是玩玩而已。 高中以后,更是滥情。 于元对二人的到来不惊讶,机场太多人了,不是一个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场地,于元添了一把火,说:「我们去哪里?开房间吗?」 温和美貌的面目,有一半烧红了。 像是发烧一样,被更加「戏剧性」的剧情所刺激,接下来几位主角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周是允牵着于元的手说:「我已经开好了。」 —— 房间定在一个温泉旅店,附近是「景区」,有一座名为「德胜」的山,坐上出租车时,余之彬坐在副驾驶,周是允和于元坐在后座上。 司机把车启动,用导航导到酒店的位置,女人系着安全带,用手把卡扣扣好,看了一眼后视镜。 周是允在后视镜的左侧,露出半边的脸:「我已经把话跟你讲明白了,不能再对于元使用任何形式的暴力,你不回去吗?」 「回去?」余之彬说,「我为什么要回去?」 不是和你约好了3P? 女人的眼睛一瞬不瞬,从未别过首,却也从未离开过后视镜,既然需要「体现价值」,那么摧毁你的价值。 不惜牺牲自己了。 于元被夹在其中,内心里没有波动,把车窗开启了,从内心里不认为余之彬是能够接受共享的人,止不住地想余之彬留在车上是为了什么,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即使是两个人一起,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于元打开手机:「彬彬为什么会跟来?」 「我也不知道。」周是允回复的很快,「但我会报复回去的,你喜欢怎样的报复方式?」 「有什么样的?」 「毁了她的人生。」周是允分段了,「在她妈妈的仕途上使绊子,毁了她家里的生意之类的,元元,你知道彬彬家里是干什么的吗?」 于元看向周是允:「干什么的?」 「彬彬妈妈现在升职了,好像是局长了,爸爸是包工程的,类似于包工头那样的,我具体去看了,大多数的生意是政府的活,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女性的面目像「君子」,行为与面目有强烈反差,比「小人」更卑鄙。 女性的睫毛垂下去,说:「意味着都是妈妈那边的人脉才有的工作,也就是说妈妈一旦落马,她家里就几乎败落了,彬彬家里是很脆弱的。」 表面上「温文」的周是允,难道是「弱」吗? 难道真的好惹吗? 于元意识到她在与什么存在针锋相对,苦恼地笑了一下,看着车窗外面,想到自己的家庭还有三十多万没有还清。 真的要反抗到那种水火不容的地步吗?自断全部的后路?没有余之彬的存在,周是允一个人可以把她玩成什么样子? 只要有把柄,可以威胁到余之彬,威胁到周是允,从此脱身就好了,至于毁掉别人的人生,于元考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毁掉人生有点过分了,我想要一些能拿捏住余之彬的把柄。」 周是允打字说:「你有保存过她打你的样子吗?」 不毁掉对方的人生,提早拿到的把柄是无足轻重的,元元,你太不懂「威胁」两个字了,但是这也是「小说」的一部分。 现在「小说」正是高潮部分,出身农村的女主角四处碰壁,家里没有任何的支撑,走到现在全是靠自己。 情感崩溃,四处求爱而不得,濒临精神疾病之间,血缘上亲密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孤身一人面对所有,奋起提起一颗反抗的心。 我不会告诉你的,我的「女主角」。 你是一本注定悲剧的英雄史诗,我的飞机杯,我的性玩具,最后的结局一定是一个墓碑。 失算。 距离「德胜山」越来越近了,温泉旅店在山脚下,装修用木质,格调「日式复古」,山下造着假山水,「添水」被水压下去,击打在竹口上。 于元下了车:「那个是什么东西?」 现在的日历在「冬天」,院内的日历在「春天」,庭院内一丝雪的痕迹未存有。 「添水。」余之彬说,「一种景观设计。」 于元绕在添水旁边,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围绕着小型的「添水」拍摄,又拍摄了一段视频,记录着添水的上升落下。 添水落下。 周是允也拍了一张照片:「你不回去吗?」 「不回去。」余之彬站在周是允的背后,手臂在周是允的肩膀上,定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元旦节,作为朋友不能一起么?」 周是允耸了耸肩膀,说:「有点痒。」 照片内是已经瘦下来的于元,穿着白色的棉服,站在盎然的添水附近,举着一个手机拍摄添水的落地。 「我去订房间。」余之彬拍了拍周是允的肩。 周是允站在原地,「情义」的眼目下垂,心中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穿着长款的羽绒服,手放在兜里。 余之彬已经决心妨碍,妨碍的程度是? 在于元的心目中,我还有多少价值? —— 余之彬定好了房间,正在隔壁室,指定房间不清楚赶了谁,也不清楚用了多少钱,但不进自己的房间,只进于元和周是允的房间。 于元脱下外套:「你们为什么坐得这么开?」 室内是沙发和大型的投影幕布,余之彬和周是允坐得很远,于元坐在中间,余之彬在左侧,周是允在右侧:「好像有点尴尬,这个样子。」 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不回去的「主人」,过去的恋人,三个人共处一室,结局想都不敢想,真的是要三个人一起了。 「尴尬什么?」余之彬问。 于元说:「你们两个人我都发生过关系。」 三双眼睛交汇了,几乎是各怀心事,周是允想到自己的「小说」,余之彬思考着接下来的步骤,于元脑海中想到了债务。 三十多万…… 如果死在余之彬手里,会有三十万赔偿款吗?如果死在周是允手里,会有三十万吗? 「我们看电影。」周是允岔开话题,打开了投影仪,「不聊那些杂七杂八的。」 电影在眼前栩栩如生,周是允挑了一部喜剧,每个情节让人捧腹,里面的主角擅长讲笑话,故事进行到主角假扮的哑巴,实在忍不下去说话的情节。 于元的笑点很低,被逗到流了眼泪。 余之彬插了话题:「你知道我和周是允认识多久了?」 「六年?」于元说,「你之前说过。」 「我比你更了解周是允。」 于元的眼睛盯着喜剧,手放在周是允的掌心。 周是允同时看着喜剧,棕色的眼睛倒映着剧情:「如果你在这里不是为了当朋友,而是为了揭我的短的话,请你出去。」 「周是允是什么样子的?」于元问。 周是允的「另一面」是什么样子? 「她看过你的视频。」 一只手顺着于元的衣服下摆,进入于元的体内,摸上胸的位置。 于元没有抗拒,把身体直起来了一些,衣服下浮现出手的形状,乳团被一只手捏来捏去。 手的指腹把平着的乳弄硬,不断地打着转,乳首挺立起时,指缝夹住乳首。 「那个裸照?」于元说,「高一的时候,我被你和沙丽欺负,留下的那一段视频?」 「不止那一段。」女人说,「她观看了全程,高一的霸凌,全程是旁观者,高二的饮食控制,是她的授意,我在她的授意下进行。」 「是吗?」 「大学期间,你真以为她守身如玉了?」女人说,「她约了不止一次。」 另一只手顺着下摆,把长袖整个提起来,提至乳首的位置,持续向上提,把衣服顺着头部脱下去。 已经裸上半身了。 「她看了我的视频,大学期间也一直在约炮。」于元把胸罩脱了,「我知道了,你想表达什么呢?」 「彬彬大概是想说,我和她是同伙,都不是什么好人,我表里不一,危险系数是更高的。」 周是允接话了,于元看向周是允,周是允用头部顶在手臂,面目被撕开了,露出其中的劣根性:「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想我们三个人一起,对不起骗了你,口口声声保护你,到最后为了一己私欲……」 到底应该怎么反抗?反抗太辛苦了,耍心机总是被骗,为什么周是允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坏得这么彻底,一切都失算了。 「没关系。」于元说,「本来也没有指望你。」 「你对我失望了吗?」 称不上失望,只是失算了,要怪只能怪自己,回去应该继续写一篇怪自己的日记,长篇大论地怪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今天的剧情,我也没有预料到。」 你就是故意的,都是你设计好的,都是你和余之彬商量好的,只是为了请君入瓮…… 「我爱你。」 别骗人了。 回想起那七天,周是允生病的那七天,那七天的周是允像一个孩子,每次拥抱时有炭一样的体温。 「你今天会走吗?」眉毛都哭湿了,「你今天会丢下我吗?」 为什么是丢下? 于元留下来了一天,两天,最后留下来了一周,每天看着周是允的眉眼,回想起过去,想到周是允没有出轨时的一切。 「别那么过分,在寝室我们不谈成绩。」 初遇时的解围。 「只有这点吗?可以不用还,你可以找我借钱的。」 借到的一百块钱。 「节食减肥的方式不可取,减重是需要循序渐进的,否则会反弹,我看网上是这样说的。」 每天的牛奶和面包。 现在反过来告诉一切都是欺骗?从最开始就错了,一切都错了,一直错到元旦节的那一天。 周是允戴了贝雷帽,吻了于元一下。 于元心跳如鼓,耳边一片轰鸣,大脑一片空白,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当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于元的像是在看喜剧片,眉毛升着,很放松的样子:「不说了。」于元把裤子也脱了,「不说了。」 「都没有意义了。」于元鼻子上挂着眼泪,眉眼注视着二人,「你们两个人一起吧,一起上我,我不在乎了。」 想起来当时在想什么了。 在想,未来我一定要赚到钱,要给她最好的生活,如果大学能和她考在一起就最好了,我有点粘人,她会甩了我吗?会厌烦我吗? 会和这样的我在一起一辈子吗? 「然后,你跟我说…」(H) 在丛林中,于元的身份是「肉」,负责充当靶子,赤条条一副身体,埋没在沙发,最后到了床上。 余之彬的膝盖顶进腿间。 「不在乎?」女人挑了半边眉,「你有什么权利不在乎?我强忍着恶心,只为了奖励你这一次。」 「别说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女人掐着于元的脖颈,「什么人都能上,说去勾引别人就去了,一秒钟逼都不闲着。」 枕头上流着头发,一只手背过去抓着枕头,于元被掐着脖颈,脑袋被挤压在枕头的中央。 「我爱你。」几乎是下意识了,「我爱你。」 变脸比翻书还快,周是允说:「那我呢?」 于元别过首:「我也爱你。」 周是允没有用过手指,把手指塞进于元的穴里,指节送进去了一节,棕色的瞳孔注视着,把一根手指推进去。 一节指骨。 两节指骨。 余之彬让出了一片空间:「现在是周是允在插你,不是喜欢周是允么,手机相册里的照片都是她,现在很有感觉?」 于元感到细瘦的手指在下面,像以前的性爱,模拟的是之前的抽插:「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二人衣冠楚楚,衣服没有脱下,余之彬的手在上面,周是允的手在下面,一个重视的是调教,一个重视的是性。 久违的陌生感刺激着于元的神经。 于元被迫地分开腿,周是允的手掌扣在腿心,严丝合缝的,指节进入到最深,平的指甲剐蹭着宫口。 「在顶哪里?」于元惊叫说。 「在顶宫颈口,是人生育的地方,我之前也会顶到这个地方,顶进去的时候里面很紧,会夹得很爽。」女性把指骨顶进去,「你知道吗?我家里已经在催我要孩子了。」 与家世成正比的是压力,每次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把结婚提上日程,或者是再到医院,寻求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于元流了大量的水:「没有生育能力也是假的吗?」 「那个是真的。」女性说,「我没有生育能力,这个没有骗你。」 水湿了被子,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到最后不再是强迫了,于元抬着胯向手掌处撞,求着余之彬掐着脖颈。 「求你了。」于元的发丝黏在嘴边,「彬彬,掐着我好不好?」 女人站在一旁,骨瘦的皮囊,颧骨下有阴影,血管密布的手正在腿侧,淡欲的唇动了动:「继续求。」 「求你了,我求你了……」声音开始发难了,「真的求你了……」 被完全培养出了狗的心性,没有暴力的对待,高潮遥不可及,单纯的活塞运动已经无法满足,需要更高强度,需要一只手扇着耳光,需要一只手掐着脖颈。 女人拍了拍手:「小黑。」 于元在暴力中上了瘾,把脖颈伸给女人。 脖颈抻长了,被双手交握住,在性中忘记了反抗,任由女人的手臂发起青筋,于元在床上像一条鱼,在砧板上跳动了几下。 腹部痉挛着,肌肉不住收缩,顶起了一片肚子,片刻后又颓然地降下去,大口大口地呼吸。 完成了第一个高潮。 接下来会有第二个,第四个,第七个…… —— 「一月四日,多云。」 「第一次的反抗失败了,我以为她们会吵起来,会打起来,唯独没有想过会一起玩我,我对周是允的了解不够深,已经吃到苦头了,但是好在留下了一些有用武之地的证据。」 「先收集证据,我知道她们的家世很高,如果实在是……」 「我打算先还完债,爸爸妈妈把我养到这么大,真的不容易,我不能那么自私。」 元旦节变成了一篇日记,于元在课堂上第三次走神,拿着手机看着录音机。 课堂上第无数次讲到Java,好像是讲到编程的历史,在课堂上长篇大论了,于元点击进入录音,录音里有一个长达八小时的音频。 自己的声音,周是允的声音,余之彬的声音,全部清清楚楚,具体可以用在哪里? 于元转着笔在思考,笔不当心掉落在地上,咚的一声,余之彬关上车门。 自从高中毕业,已经配了一台车,车是「新能源」,牌照挂在锡山,车内装饰简约。 「我们去哪?」 女人坐在主驾驶,用指纹解锁车辆:「送你回去。」 车辆中心的屏幕亮了,显示出整片地图,目前正在民仁政法大学的校内。 「别这么绝情。」沙丽留着短发,刚刚过耳,「我可是为了你在少管所里蹲了两年,现在才出来。」 「我没求过你杀于元。」 「你的意思是我自找的?」沙丽哈哈大笑,「彬彬,你难道不害怕我下一个杀的就是你吗?」 女人淡问:「宾馆定在哪了?」 「就在你大学附近,步行不到五百米就到了,你知道我是听谁的消息找到你的?」 女人扶着眉头,说:「周是允。」 「听说你一直很喜欢让于元做选择题。」沙丽看着余之彬,余之彬今天穿了一件呢子大衣,心中产生诡异的幸福,「比如说第一个选择,跟我再续前缘,把于元甩了和我在一起,第二个选择,死在我手上。」 「都几岁了。」 共处一室,同在一个车棚下,就好像仍然在一起,从初中到现在,从未变改过。 从小学就开始追余之彬了,追了三年,当时不也是拒绝吗?后来又是怎么同意的,现在重蹈覆辙就好了。 沙丽止不住地回想起过去,骨头「咯哒咯哒」地响:「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你跟踪我。」 「爱情」从跟踪开始,沙丽从小跟着余之彬,每天跟到家门口,每天拍照,每天在余之彬的桌子上放着牛奶,期待余之彬喝下的第一口。 在初一时,余之彬把沙丽堵在巷口。 「你当时问我为什么跟踪你。」沙丽笑得前仰后合,「还能为什么?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喜欢你的冷淡劲,喜欢你对我爱答不理,光是想想就湿了,我那时候真是不懂享受,早知道你那么会玩,我也可以让你干我一天一夜。」 「然后。」沙丽坐直身,有些认真了,「你跟我说,你对我感兴趣。」 沙丽在巷口,心脏跳到耳朵边了,向上看着余之彬,余之彬长得很高,需要仰着一些头才能对视,耳朵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开口时声音乱得不成样子。 「你不喜欢被我跟着吗?我不会打扰你的,只是远远的看着你。」 「为什么昨天没有跟?」余之彬逼近了。 「我昨天请假了!」沙丽说,「不是故意没有跟着你。」 「我对你感兴趣。」 「我对你失去兴趣了。」余之彬把车开出校园,「哪家宾馆是?」 民仁政法大学附近有多家宾馆,环境不是特别好, 沙丽住在其中一家,有意地不开口,闭着口腔舔着上牙。 「你觉得我提起过去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我真的能干出杀了你的事。」沙丽歪了歪头,「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呢?我已经杀了一个人了,把于元也快捅死了,随时随地可以杀了你。」 余之彬把车停在路边,沙丽能看到一些概念上的东西,譬如说前途,光环,家人的无条件宠爱。 她现在捅进去不止两年了。 你现在捅进去不止两年了。 「欢迎你捅进来。」女人展开双臂,面对着沙丽,「把刀子捅进来,就现在。」 沙丽再次舔了舔上牙:「你不后悔吗?」 「不用感到心软,更不用为我的前途而感到怜悯,我不是出轨了么?」女人理性地说:「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做好被你杀死的准备了,你随时可以杀了我。」 继续。 车内的气氛凝固了,浮尘光影静止,时间仿佛停滞在一秒,片刻后沙丽捧腹,向下低着头,短头发的发旋在头顶,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我今天没带刀。」沙丽下了车,「我回去取刀。」 余之彬同时下车:「我陪你。」 女人反过手把车门关上,砰的一声,时空再次扭转了,一个乒乓球砸在沙丽的脚边,余之彬问:「为什么不捡?」 回到初一的「社团活动」,和余之彬确认关系的第一天,互相有了女朋友的名头。 「需要我捡吗?」沙丽把球捡起来,「给你。」 以为余之彬会接,第一次谈恋爱,对于对方总是抱有幻想,沙丽对着余之彬幻想过很多事情。 面对着这幅皮囊,幻想出恬淡的一切,譬如像电视剧的男主角贴心,不好接近只是因为没有交心。 余之彬却把球扔在地上:「掉地上了,继续。」 沙丽再次把球捡起来。 从小玩在一起,沙丽不明白余之彬这样做的意义,是确认忠诚的必须步骤?在捡与扔之间反复,余之彬有时把球扔到附近,有时把球扔到大门外,最后一次把球扔到窗外。 乒乓球陷在草丛,沙丽蹲下身捡球,拿着球回到教室,余之彬已经不在教室。 为什么不在教室?胃口被提起了。 那么应该是回去了。 「喂?」沙丽给爸爸打了电话,「爸爸,安排一下车。」 从小学追踪到初中,追踪的手段已经很熟练,和余之彬的感情是一场进退,是不断的追逐,余之彬似乎是故意的,每次的回家路线都一样,沙丽在回家的路上找到余之彬家的车。 把车窗降下来,沙丽拿着球摇了摇手。 「球我捡到了。」两辆车都停下了,「你为什么走了?」 余之彬打开车门:「到点了。」 为什么到点了就能走?沙丽也下了车,额角鼓起血管,胸膛发觉到酸涩的味道,胃口被吊得一上一下。 「今晚先回去。」余之彬回了自己家。 上楼,开门,一切从善如流。 看着余之彬的背影,沙丽才知道车并不是为她停下,只是因为家在这里,余之彬下车解释了两句。 好陌生的感觉,胀在胸口的是什么?又苦又爽的感受,被丢下再被捡起,不断的进进退退,比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更有风度。 「我的牛奶呢?」沙丽的胃被吊的空虚无比,对着司机喊,「我牛奶呢?我在车上没看到,明天我还要送人,为什么今天我在车上没看到?」 「你告诉我,我牛奶呢?」 一盒牛奶放在课桌,新的一周开启了,接下来是住在寝室,而没有回家的机会,余之彬插翅难逃,金钱鲜花太庸俗了,只有牛奶能表达心意。 余之彬拿起牛奶,寻常地翻看。 喝下去,喝下去! 别再犹豫了,现在就拆开它!沙丽在心里叫着,喝下去!为什么不喝下去?还在看什么?喝下去! 不是已经是女朋友了?前几天刚刚亲口承认,刚刚赐予了名分,已经买了三年的牛奶,今天的不能再被扔了。 余之彬拆开吸管,插在口子上。 三年的牛奶骤然产生意义,在女人喝下的第一口,吞咽时因牛奶而上下的喉间,沙丽被吊着的胃紧绷到了极致。 「我们是命中注定。」想法一闪而逝了。 「我们是天生一对。」想法一闪而逝了。 「不能让你离开我。」想法固定在脑海。 余之彬脱离座位,走到沙丽的座位前,把一袋面包放在沙丽的桌子上,唇纹上残留白色的痕迹。 沙丽抓着余之彬的袖口:「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 也许还有反悔的机会,只需要一个示弱,就可以不用再被纠缠,只需要更平常化的处理,被吊着的胃口就能松下去。 初中与现在重迭了,女人向下觑,既高又瘦,寡情的皮囊,皮下无几多脂膏,眼下血丝密布,透出神经质。 「开门找刀,你在废话什么?」 胃口又被骤然提起。 沙丽耸了耸肩,进入宾馆拿出一柄刀,刀仍旧是蝴蝶刀,刀身折迭在刀柄,沙丽按下按钮,刀身完全弹出来。 「怎么样?」 「太短了。」女人评价说,「真的能杀了我么?」 「目的从来不是为了杀了你,难道我真想杀人吗?」沙丽笑了笑,「我只是为了让你后悔,感不到后悔就一直捅下去。」 刀利落地刺进去了,熟识十年,对于彼此的身体太熟悉,余之彬下意识环着沙丽的背部,就好像仍旧在一起。 白色被逐渐染红了。 「好像扎浅了,太久没有感受过肉的感觉了,有点不敢下手。」沙丽的手攥着刀柄,把刀拔出来。 「失血而亡也很有意思。」女人环着沙丽,「继续。」 第二刀扎进去,女人很明显起了汗,把呢子大衣脱下去了,只留下白色的打底衫,打底衫紧贴着腹部,染出第二个血花。 沙丽问:「有没有反悔?」 「报应而已,谈不上反悔,现在捅我的人是于元我也不会反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果实现不了,世界也就不用存在了。」 第三刀捅进去,余之彬有些站不住脚了,捂着肚子把大门关上,进入到房间内,房间内是封闭空间。 「你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提起过去?」 「为什么?」女人的手掌内是血,「继续。」 第四刀插进去。 「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三年了才喝我的牛奶,以及为什么确认关系之后的第一天把我的牛奶扔了,第二天喝下去,以后的每一天都喝下去了。」 已经不止是腹部有血,血顺着腹部,打湿了黑色的长裤,黑色被洇进血液,显出暗红色。 「我有乳糖不耐受。」 「那为什么……」 女人掌着刀柄:「继续。」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沙丽的眼睛倒映着余之彬,余之彬已经站不住脚,捂着肚子用另一只手撑着身体,已经是在玩命了。 「你现在说后悔,我立马送你去医院……」 「继续。」余之彬说。 女人掌着刀,朝腹部一分一寸贴近,余之彬没有后悔,沙丽率先后悔了,猛地抽开刀,把刀踢在地面,用手掌为女人捂着肚子,拿出手机打120。 「喂?你好?你好?」沙丽的声音发抖了,「我朋友闹自杀,捅了自己几下,我们现在在民仁政法大学附近的……」 呼作白玉盘。 打过了急救电话,血液在不停流下,黑色长裤彻底湿了,血顺着裤腿流下,已经变成一滩。 沙丽拿蝴蝶刀撕了床单,把床单变成一条条带子,箍在余之彬的腹部,余之彬把眼睛阖上,说:「如果我感染而死了。」 沙丽抬起眼睛:「你以为我真想让你死吗?我一刀都没有扎深!我只是想让你怕,我不是想杀了你!」 「你用我的手机和于元说声对不起。」 沙丽摇了摇余之彬:「你脑子没出问题吧?」 「是我不好。」女人的眼睛睁开了,「一直强迫她,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们之间有误解。」 沙丽不再摇了:「那我呢?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我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一见到她,想到她从前做的事情,想到她的反抗,不论对她怎么好,怎么管教都有异心,就想杀了她。」女人的眼睛转向沙丽,「我的性格不好,跟着我你也遭了很多罪。」 楼下有了救护车的铃声,有救护人员上楼,沙丽不再纠结于遗言了,架着余之彬的肩,和余之彬一起走下楼。 「你不想一切都结束在这里吧?想想于元,于元马上就要被周是允独占了。」 「如果一切在这里结束,那也很好。」余之彬说,「不用再处心积虑地考虑于元要什么,到底该怎么把她找回来,不用勉强自己和周是允角斗,死去了一无所有,我也得到了我的惩罚,罪有应得了。」 「你不会死的。」沙丽坚持说,「我一刀都没有扎深,你不会死的。」 「你说。」 沙丽转过头。 「纠结在我心里的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呢?」女人腼腆地笑了,「说爱太奇怪了,我真不懂爱,你懂不懂?哪有爱是从校园霸凌开始的?」 沙丽把余之彬送上担架,到担架的那一刻,余之彬失去意识,沙丽登上了救护车的后箱,医护人员把后箱关闭了。 「砰」的一声,救护车被密闭。 今天第几次听到了? 安全气囊弹出,车窗前的玻璃一瞬崩碎,车头被另一辆车撞至凹陷扭曲,引擎盖被撞飞,几乎已经是废铁。 Apple Watch在手腕上,周是允整个头部陷在安全气囊,安全气囊上布满血液,包括左腿的位置。 为什么对向会忽然来车? 周是允取消了手表的警笛,拿出一边的手机,额角处渗出血液,在黑夜的光照中红白相衬,白的惊人。 「妈妈,我出车祸了。」 先是打电话,肋骨好像断了,全身用不上力气,周是允拨开安全气囊,看到左腿被划出一道口子,眉毛对着对向的车。 「需要叫一下救护车,我的肋骨好像断了,现在打不开车门,过错方不是我,是有车在逆行。」 周是允的口吻平常,不像是出了车祸。 因为本不是车祸,是一场角斗,本该出现在元旦节的角斗,现在出现在元旦节之后,以更变本加厉的形式。 救护车很快到了,出现在黑夜之中,同样的是交警,妈妈正在救护车上,见到对向车的主人,不由分说扇了一巴掌。 「你没长眼睛吗?」 男人长得佝偻,胡子拉碴穿着一条汗衫,与大城市格格不入,头发丝里有旱烟味,被晒出黝黑和皱纹。 「我们家只有允允一个孩子,她但凡出了一点事情,你也不用在这个世界上了。」妈妈又扇了一巴掌,这次是给自己,「我为什么要让你学车?以后你不准再开了,妈妈给你配司机。」 周是允在担架上,说:「帮我看一下腿。」 亮丽的女人立即垂下头,美甲的手翻开布料,左腿被划出很长一道伤痕,露出里面的鲜肉,隐隐约约可见骨头。 「腿还有知觉吗?」妈妈说,「妈妈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不会留疤的,妈妈绝对不会让那个男的好过。」 周是允握着妈妈的手,心已经想到其他层面,不是关于学习的担忧,事实上大学的课程已经学习完毕了,最重要的是会不会留疤,以及事情需不需要追究下去。 「妈妈。」一只手摸着腿部,「再帮我给一个叫于元的人打电话。」 「好。」 「如果她不接就一直打。」 电话铃响时,于元在辅导数学,看到电话时的第一眼挂断了,开启了静音继续辅导。 「不用接电话吗?」女生说,「我可以上个厕所。」 于元摇了摇头:「我回去给她拨过去。」 怎么会再接通? 回到宿舍时,手机一直在响,于元爬上了上铺,生菜说了一句:「芋圆,别忘了接允允电话。」 于元表现得不知情,生菜的表情不太对,识别到了谎言,可能是因为一直在兜里震动的手机,正常人怎么会不知道有人一直在找自己? 「她给我打电话了吗?」 到了上铺,手机催命一样在响,未接来电已经高达五十二个,新的通话又弹出来,于元把周是允的电话挂断,紧接着是微信的电话申请。 沉俊茹说:「芋圆是不是要跟允允分手了。」 罗果凑在下面:「允允跟我说她和芋圆吵架了,芋圆一直闷气不理她,给我打了五百块钱,让我传话给元元让她接电话。」 「芋圆。」沉俊茹说,「我说话不太好听,但是我说实话,你还是不要跟周是允闹别扭了,周是允的条件摆在那里,你找不到第二个的。」 「是吗?」于元拉开床帘,「我知道了,我过会给她回电话。」 「如果你不珍惜周是允,可以把周是允让给我,我真没想到她能看上你。」 「沉俊茹!」 生菜和罗果同时说,生菜捂着沉俊茹的嘴,急忙打着圆场:「还是别说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也不能因为拿了允允钱就都替允允说话。」 「没关系,生菜。」于元面对着沉俊茹,「俊茹如果喜欢允允的话,下次可以脱光了站在她面前。」 于元合群地笑了笑,久违的被孤立,把床帘拉上:「下次开房我把房间号告诉你吧,周是允性能力非常好,看你很想爬她的床,你可以试试。」 —— 正式接通电话时,已经是次日的中午,生菜再次提醒着要接周是允的电话,于元走在校园的绿荫下,打通了周是允的电话。 「有什么事情吗?」于元说,「找了那么多人提醒我,生菜跟我说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沉俊茹问我你是不是和周是允闹分手了,罗果让我赶紧给你回电话,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跟你的事情。」 「我出车祸了。」周是允躺在病床上,「腿被缝了三十多针。」 于元把语音电话转成视频,重新生成了视频请求,周是允把镜头对着缝针的位置,片刻后把镜头调转:「这样相信了吗?」 白的腿部从前是无害的证明,现在变得狰狞,无数个针线把肉缝合在一起,伤口鼓囊肿胀,红了一整片皮肤。 「知道了,你是想说都怪我?」 「不是的。」周是允摇了摇头,头上也裹了绷带,「这次车祸是彬彬弄的,可能是想杀了我,但是我开车很慢,没有造成她想要的效果。」 「你怎么知道是她做的?」 周是允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元旦节那一天我们两个心里都不舒服,她想要把我杀了,我为了回报,也想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界上杀人这么轻易吗? 于元无法理解「理所当然」,把自己的摄像头关闭了,也无法再对周是允共情,哪怕贝雷帽成为恋物情结,已经收集了几十个。 「你想我去医院看望你对吗?因为毕竟是因为我受伤的?」 「我在想要不要把彬彬送到监狱,幕后主使是她,毕竟我们那么久的交情了。」 于元用耳朵对着屏幕,把免提关闭了:「我会去医院的,下次别再用钱收买我的室友了。」 真真假假。 站在病房前,于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医院,医院惨白一片,到处是消毒水味。 又被苦肉计蒙骗了吗? 「元元。」 病房内只有女性,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绷带缠了大部分位置,头发被缠乱了,绷带横跨了一半的眉清,留下目秀。 「我来了。」于元说,「你满意了吗?」 感情不复存在,苦肉计也会在不断的狼来了中丧失效用,周是允认为于元会心软,心中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于元坐在床边,把编程的课本拿出来上网课。 「你知道沙丽出狱了吗?」 于元翻了一页:「我不知道,还是冲着我来的?」 「我让她去找彬彬了,今天听说彬彬进了医院,肚子被捅了四五刀。」 「所以说是你指使的?」 转移了话题:「我伤口痛。」 于元阖上书:「我发现了,你只会利用我对你的喜欢,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肉计,骗我过来这里,骗我心疼你。」 周是允的眉毛对着于元。 象征忠贞的唇部,礼义廉耻在眉目,很有「星相」,喉部斯文的只有一管,手徒留骨节,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实际上是一只鳄鱼。 「你不知道,有的时候我真想杀了你,拿一把刀子那样的。」于元用手比划了一下,「就是这样捅进去……」 手掀开病号服,在肋骨下开了刀,画出了一个十字,女性的皮肤是烫的,在臆想中被开膛破肚了。 「元元。」周是允忽然说。 「别这么叫我!」 于元暴怒了,猛地压在病床上,两膝陷在床上,掐住周是允的脖颈,于元的脖颈暴出血管,女性的脖颈抻出秀美的弧度,情深义重地喘着息,脖颈被五指压着,压出一片淤青。 鳄鱼润滑眼睛:「于元。」 于元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向下看,在身下的人不是十九岁的周是允,而是十六岁的周是允,用手臂擦了擦眼睛。 「真的好痛。」女性化的声音说,「左腿好痛,肋骨也好痛,我缝了三十多针,前天刚做了大型手术,我是为了你才变成这个样子,那一天我本可以走的,但是你觉得彬彬会怎么对你?」 真正的初恋正在眼前,爱看言情小说的,没有男性器官的,长得像明星一样,认定了一个人就无法改变,感情洁癖的。 「你只会这个。」于元松开掐着的手,「你永远只会这个,利用我对你的喜欢……」 周是允说:「你还记得我们吃的那个冰淇淋吗?」 那个五十四块钱的冰淇淋吗?在商场吃的,当时兜里只有二十块钱,于元回去时写了一篇日记,也许暗恋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你有什么资格再提起来那段时间?」于元说,又矛盾地继续,「你知道吗?十六岁之后,接下来发生了很多事情……」 周是允听着。 于元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十七岁的你把我强奸了,没有给我一个名分,十八岁的你出轨了,我都不知道出了多少个人,十九岁的你前几周刚和彬彬一起玩我。」 于元闭上眼睛,眉毛挣扎着又流了眼泪,难受地把眼睛睁开,眼下两滴水珠,把鼻子哭红了,用眼睛直对着周是允。 「我为什么喜欢上你了?」于元说,「表里不一,伪君子……」 「我们是命中注定。」 但是哪里有命中注定是这个样子?于元拿着纸巾,把眼泪擦干净了,眉毛纠结着哭湿了,手自暴自弃地摸到周是允的腿间:「你别骗我了,你喜欢这个,你明明只喜欢这个……」 医院的病房隔音效果很好,周是允的药在下午换,于元跨在周是允身上,在上午行使飞机杯的责任。 周是允的病并没有好:「我不是这个意思。」 瘦瘦高高的一条,衣服已经脱下去了,肋骨附近缝了很多黑线,肋骨上方是薄弱的乳团。 「你不是每天都要吗?」于元说,「现在说这个矫不矫情?」 于元坐下去,肋骨像手风琴,周是允闭着眼睛,流着汗水,伤口在被牵扯,但快感同时更强烈了,在医院有一种亵渎感,如果被发现了…… 「我只是想让你陪着我,不想你去彬彬那边,沙丽也在那边,你去那里凶多吉少。」 「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 余之彬进了急救室,捅的四刀伤到内脏,随时有风险,沙丽坐在急救室的外门,目睹着灯光亮起。 「手术中。」 一只麻雀从远方落到窗台,爪子抓着地面,频繁用鸟喙啄食,七岁的余之彬拿起剪刀,把窗外的麻雀杀了。 客厅内的电视声音不清,已经出了雪花屏。 「最好的…伙伴。」电视的主角说,「闪迪…」 红色帽子的主人公卡顿了,热烈的五官形象四分五裂,在各个像素点之间,嘴巴一颤一颤,卡出重影。 「最好的伙伴,我的闪迪!不离不弃!」 麻雀在桌面上,翅膀被展开,鸟喙分出「闪迪」的形状,用铁丝固定好,每根铁丝扎进肉里。 余之彬学舌:「最好的伙伴。」 「闪迪」站起来了,跟动画片内同品种,有同样的羁绊,已经在窗边喂了三年,每天在窗外洒米粒,从自己的饭里分出一半,自己饿着肚子。 「我的闪迪,不离不弃。」余之彬的眼球向下,「我每天饿着肚子喂你,为什么你会飞走呢?」 玄关处有开门的声音,余之彬把麻雀放进抽屉,父母回来了,余之彬登上餐桌,桌子上炒了一个鸡蛋。 「又亏了。」爸爸说,「开发商跑了,我包的工程全亏了,现在被人追着要工资,你父母那边能不能再搭点?」 妈妈疲惫地说:「闭嘴。」 「彬彬幼儿园都没上。」爸爸说,「也该让她去幼儿园之类的了。」 「那你去接?」 明天一早,父母又离开了,留下一锅昨夜的剩菜剩饭和永远打不开的房门。 「彬彬,千万别出去,外面有很多坏人。」 「爸爸妈妈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你。」 「千万别出去。」 余之彬把麻雀拿出来:「你有点臭了。」 藏起来,拿出来; 藏起来,拿出来; 腐烂先从身体,再从四肢,麻雀的五脏烂出白虫,余之彬用镊子挑出来,麻雀的异味已经盖不住,余之彬在夜晚抱着睡,度过了数月后,麻雀彻底烂了。 「我会不离不弃。」 麻雀变成了骨头。 「它叫小黑。」 打不开的家门,常年匮乏的食物,八岁以前一直生活在家里,父母出门工作了,家里就只有「自己」和「电视机」。 余之彬在八岁正式上小学。 在学校内面对一切,没有关于「朋友」的概念,因外在吸引到「朋友」,从小学时拔高,站在人群中似乎成年人。 「彬彬。」肩膀被打了一下,「你喜欢小狗吗?」 一只小狗在纸箱里,皮毛是黑色带黄色,一只耳朵立着,一只耳朵倒着,仔细看眼睛被糊状物蒙住了。 「它叫什么?」余之彬伸出手。 小狗把爪子扒出来,用脑袋蹭着手,余之彬的手放下去,狗的舌头舔着手。 「它叫小黑。」小狗像是有感应,对着名字摇了摇尾巴,「是我捡到的,我家里不让养小狗,你家里让养吗?」 「不养。」 「那我就只能丢掉了。」 小黑被遗弃了,变成了一个纸箱,它并不知道无家可归,在校园背面的草丛打滚,纸箱在地面上,变成了不遮风挡雨的家。 最近多雨,几次下雨纸箱就被泡烂了,只余下个不干的壳子,它禁受不了雨淋,在一次雨中生了病,再下一次雨一定会死了。 余之彬带了火腿肠。 「小黑。」她拍了拍手,「吃饭了。」 小黑的毛是湿的,它也很普通,在宠物届称得上「难看」两个字,也许是因为这个,上一任主人没有把它留下。 「你很丑。」余之彬蹲着,「也很臭。」 小黑的全貌被观察了,面部有大型的斑点,毛色天然不符合审美,鼻子的颜色都是花的,余之彬让小黑吃了一顿饱饭,为小黑换了一个纸箱。 纸箱在下一次雨时淋湿,她用了一周的零花钱,换了一个大的箱子,用每周节省下来的餐费,通通买了狗粮。 食盆,链子,项圈…… 「外面不安全。」余之彬说,「每天在这里等我。」 小黑用爪子扒着狗盆,在固定的位置长大,接下来在似养非养中度过,她会在固定的时间找到小黑。 「跟我回去。」有一天,她忽然说。 小黑没有意识到突然,正如余之彬没有料想过人生改变,为什么房子忽然换了一个,为什么爸爸穿上了西装? 妈妈升职了,从「玉山市」调到「昌海市」,达到了公安局副局长的位置,爸爸在官职下获益,饥寒交迫的情况不再。 「爸爸挣到大钱了。」爸爸说,「爸爸挣钱,妈妈挣钱,全都是为了你能够有一个好的生活,爸爸妈妈忙,以后可能不会经常见你,但有了钱才能有其他的东西,爸爸不希望你被任何人欺负,只要出了事情,一定给爸爸打电话,凡事都有爸爸撑腰。」 「你们去哪里?」 爸爸说:「我住在公司。」 妈妈说:「我住在宿舍。」 父母的角色缺席了,余之彬搬到昌海市,行李只有一条「小黑」,小黑在房间内很活泼,在瓷砖上翻开肚子,用爪子扒着骨头玩具。 「喜欢么?」她摸了摸肚皮,「新的环境。」 小黑对着空气咬了咬,短的尾巴在腿间摇来摇去,热情的舌头追着她的手,追不到时汪汪叫了两声。 余之彬低着头,把手靠近了。 「彬彬,手不能离狗嘴太近,万一被咬到怎么办?」 「不会。」余之彬逗着。 手接近猩红的舌面,成片的舌舔着,手在口腔内拿住了舌头,保姆觉得惊心动魄,这不是在拿手开玩笑吗? 舔了舔嘴唇,只能说:「今天想吃什么?」 「小狗能吃什么?」 视线撂过来时,已经觉得不对了,一切都太诡异了,高薪的一份工作,要求照看孩子,孩子过于成熟,乃至于不像孩子。 「平时的话我们吃剩的剩饭,给小狗倒一份就可以,小狗不像猫那么挑食,有的时候骨头也能抱着啃。」 余之彬收了手,说:「我吃它剩下的。」 「我去做饭,阿姨跟你说菜有的是,不用节省这一点,你和小狗都够吃。」 当做了一桌子菜时,以为不会再吃剩饭,保姆擦着桌子,回想起找工作时说的闲话,听说这一家主人是刚富裕起来的,孩子有些古怪的习性,对于狗格外的爱护。 余之彬把狗抱上桌:「小黑,吃饭了。」 小狗的腿恐高,不断打着抖,颤巍前进了几步,用鼻子嗅着饭,伸出舌头舔着肉汤。 汤水骨肉之间,突兀的出现一只狗,保姆的眼睛睁大了,眼见着余之彬耐心等待,等到小狗吃完后再动筷。 「彬彬,你……」 从「十岁」开始,父母已经不在身边,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更换的保姆,以及不离不弃的「小黑」。 学校内正常读书学习,交到了一个朋友,叫「沙丽」,学校外额外养着一只狗,感情不同寻常,只能自己碰,而不能别人碰。 「小黑。」余之彬拍了拍手,「念故事给你听。」 小黑跳上床,已经绝过育,听说绝育能使寿命变长,现在戴着脖圈不适应,用爪子扒着脖圈。 「从前有一只蛇和一只老鼠,蛇天生是吃老鼠的,把老鼠抓过来准备吃掉,但是看到老鼠生病了,一时间没有下手。」 「蛇说如果你能对我忠心耿耿,我会帮你治病。」 「老鼠说我会忠心耿耿的,在病好后背叛了蛇,可是蛇已经和老鼠相处出了感情,不接受老鼠的背叛,质问老鼠为什么背叛自己。」 「老鼠说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吃了我?」读到中途,余之彬把童话书阖上了,「什么破故事?」 「你不会背叛我的。」因为背叛的另有其人。 小黑不懂未来,更不懂现在,用爪子刨着被子,做出挖土的动态,余之彬拍了拍小黑的头。 「他们说你能活到十多岁。」她说,「多陪我一段时间。」 在十三岁时,小黑得了一场大病,剃了毛医治,做了两次手术,仍旧无济于事,倒在了余之彬十四岁之前的道路上。 余之彬把小黑接回家,用针线把小黑的尸体缝好,请了一周的假期,在床上抱着小黑的尸体。 「为什么你会飞走呢?」 度过了数月后,小黑像「麻雀」一样,也烂的不成样子,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余之彬把腐烂的骨肉剃了,只余下了骨头。 「我会不离不弃。」 小黑也变成了骨头。 删好友。 「手术中」的牌子熄灭了,沙丽站起身,大门被开启了,「车水马龙」从身边流过:「大夫,她怎么样了?」 「一切正常。」大夫说,「你是她的亲属?」 「我是她……」 我是她的什么?女朋友?被甩是事实,但目前处在追求阶段,对于余之彬,她是势在必得的。 「我是她女朋友。」 大夫见怪不怪:「需要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禁食辛辣刺激的,最好是容易消化的,一些蔬菜粥食。」 沙丽第一次进到医院,点点头表示听到了,好像所有生病的流程都是一样的,一旦生病了,吃什么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和余之彬好像少有这样的时刻,互相关怀,陪伴住院,用余之彬的话来说太肉麻了。 沙丽耸了耸肩,到楼下的粥店买了些粥,回到病房内时,发现余之彬已经醒了,腹部打着绷带,坐在床头上打电话。 「给谁打?」沙丽把粥放下。 「于元。」电话超时挂断了,又重新打了一个,「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 「你不怪我?」 女人瞥了一眼:「我为什么要怪你?」 「你不把我再送进去?我已经十九了,这次再进去就不是少管所那么简单了。」沙丽把粥拆开,配上一个勺子,拿过一个凳子坐在余之彬身边。 女人接过粥,缓慢地进食:「不用。」 「我对你势在必得,无论用什么方法,你一定会再次对我产生兴趣,我会一直缠着你的。」 「嗯。」女人淡应了一声,锲而不舍地拨电话,已经是第十三次超时挂断了,于元的手机号永远都是这么难打通,需要一直拨打,在堆积到一定数目时,才会被心软地接通。 「我不像于元。」沙丽说。 女人回过头,光洁的肌肤,乌黑的长发落在肩膀,把头发别至耳后。 「她根本养不熟的,就是白眼狼,狼心狗肺的,只要打了她一下她就能记一辈子,我不一样,我愿意一直追着你捧着你,就像从前那样。」 「从前那样不听话?」 像从前一样忤逆违抗,随时随地发脾气,约好十点见面,闹脾气闹到下午两点,下午四点才匆匆见到面。 沙丽拆开包装的手停了停,像没事人一样,把第二个盒子拆开,露出里面的食物:「谈恋爱不都这样吗?如果不能接受这样,你谈的是人还是狗了?」 「我一向不离不弃,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把你丢掉的?」 沙丽提起包装盒,砸在床头柜上,床头柜的粥反复重迭,于元站在床头柜前,把粥的包装拆开,把勺子放进去,小心翼翼托着。 「彬彬一直在给你打电话。」粥递给周是允,她并没有喝,用勺子搅着粥,「你要给她回过去吗?」 手机同样在床头柜的位置,于元打开手机,里面有七十多通未接来电,按着关机键把手机锁屏了。 「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把手机给我。」周是允温温地说。 手机递过去了,于元看着周是允,她并没有做极端的举措,把手机放在身边,听着手机来电时的震动。 「你做什么?」 「扣你的手机,现在人的支付和联络都用手机,没有手机没有办法生活的,人不会随身带着银行卡,这样你就不会走了。」 周是允开始喝粥了,狩猎一样的喝粥,看着粥在减少,于元感受到心跳,遇到她就像是遇到膝跳反应。 不由自主,不受控制,哪怕每一次亲密接触都包含热泪,但是每次都义无反顾了。 于元心想,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寒假到了。」她说,「我其实也无处可去,不想回那个家,高三毕业以后就没有回去了。」 周是允不再喝粥了:「不想你给彬彬打电话。」 「我的手机不是都在你那里了吗?」 「没有安全感。」周是允说,「毕竟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即使我和生菜她们说我是你的女朋友。」 假如说,我说假如。 于元的心变得游移,变得不确定,表面上呈现出忧郁,鼻子对着地面,「苦海慈航」的慈悲给予了。 假如满足了她的性瘾,她会属于我吗? 「你不知道,沉俊茹她喜欢你,跟我说我配不上你,说如果你不想要周是允了,可以把她让给我。」 又不由自主的倾诉出去了,在不间断的霸凌和感情欺骗中,每次鼻青脸肿,每次发奋学习,换做是别人早已经跳楼,于元选择性地忘记。 「我的手机的锁屏密码是1131。」 于元抬起头,周是允的手机是最新款,打开手机的微信,自己正在置顶的位置,备注是「元元」。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替你删沉俊茹的好友?」她翻着手机,下意识地找出轨的证据,但是手机的聊天记录干净,每段聊天都有距离。 「允允,你介绍的那个地方真的给了赞助,这个是活动详细的价单,我们活动现在就可以具体落实了。」 「接下来我负责跟进。」 在衢州大学,周是允好像又当上了学生会,这次不是播音部部长,是学生会的副主席了,每天在大学里忙着开会。 「只要是你不喜欢的都可以删。」学生会副主席说。 删好友是多大的权利?于元的手点开沉俊茹的头像,点击进入三个点,向下一拉就是删除好友的按钮,所有的一切轻车熟路…… 好友删除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 抛弃了过去的懦弱,正式学会拿起刀剑,第一次强硬,给别人难堪。 于元在犹豫之间,想问一些问题。 比如说:「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有过吗?」 比如说:「我如果满足你的话,你可以不去找别人吗?」 「我才知道你又变成学生会了。」都没有问出口,选择性回避了,人总是逃避的,有些问题不问就可以当作不知情,于元上了床,青春的面目是「野火烧不尽」,举止是「春风吹又生」,坐在周是允的旁边,环着周是允,「我都不知道你大学过得怎么样,是考到了哪个大学,读了哪个专业,家里还是打你吗?还是有很多人追你吗?」 「我现在在读衢州大学的统计学,家里还是会打我,学生会是家里人让我参加的。」周是允的伤并没有好,被拥抱的时候,于元不当心碰到伤口,周是允的手反过去,摸着于元的手,鳄鱼一样的后知后觉,「伤口痛。」 于元的心都要结在一起了,下巴放在周是允的肩窝,打算说一些话,手和她的手五指相扣,又矛盾地不开口。 再次开口时,说的是:「真的很疼吗?」 付之东流。 已经是第三百次的未接来电,三百次超时挂断后,又拨出了三百零一次,堆积到一定次数了,于元在黑夜中看着亮着的手机,又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周是允,终于是心软了,拿着手机站在走廊。 「到底要干什么?」 医院的走廊是消毒水味,夜间的医院也人来人往,走廊的白灯亮着,她挡着听筒,站在病房的墙角。 「不干什么。」余之彬说,没有提伤口的事情,似乎一切都正常,她一如既往地生活着,跟以前一样顺风顺水。 「那我挂了,你别再联系我了。」 「你现在在哪?」 都在医院,面对的是同样的白灯,同时站在走廊,鼻子里闻的是同样的消毒水味,女人托着手臂,不厌其烦地打了几十通电话,于元刚刚站在走廊,闪避了话题:「我在哪重要吗?你别以为你可以一直欺负我了,以后你再打我一次我就会立即报警。」 女人说:「我心情不太好,聊些其他话题。」 像「示弱」的语句,于元松了口,看向墙壁的位置,这算是反抗成功了吗?有股不真实感,很久没有明确拒绝过别人了。 「我听说沙丽出狱了。」 「嗯。」 为什么没有说自己的情况?不是已经被捅了几刀,像没事人一样,一句话都没有提过伤口。 「你现在在医院对吗?」 「你在哪?」 「学校。」 屏幕上跳了个共享位置的申请,于元看到了,知道里面是什么功能,以前和生菜约饭时找人用的都是这个,会显示人的地理位置,并且没有办法施加任何隐藏。 「点进去。」女人的声音传过来,饱含疲惫,「看一下你的位置。」 就是一场博弈,一场明知故问,心里都知道答案,于元已经料想到点进去会发生什么,还是点进去了。 余之彬的位置在锡山的第三医院,于元的位置在锡山的人民医院,间隔不超过五十公里:「我在周是允在的医院,这样你满意了吗?」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女人原本遏抑,已经压抑暴戾因子,脖颈处的血管暴起,遏抑不下时,把手机拿得很近。 「贱狗。」扬声器内全都是呼吸声,「每次想着对你好一些,骨头里都犯贱,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我。」 「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我背叛你?」 「口口声声说我爱你的人是谁?」 「是我,怎么了?」 女人逼问说:「对着我说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的人是谁?求着我打,说受不了平淡,追求濒死感的人是谁?跟我确认了关系,转头出轨的是谁?」 「都是我!怎么了?」 于元的脖颈胀红了,坐电梯走到医院的楼下,打开医院的大门,位置共享还开着,余之彬看得到具体的位置,看得到于元正在移动,没有做任何辩解,说:「我背叛你了,怎么了?」 打电话的「原意」不是为了争吵,永远都学不会表达自己,最后演变成站在黑夜下,不断地提高声音。 「你觉得你很厉害?你只手遮天?你不是被沙丽捅到快死了吗?我真的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死。」 「好了。」情绪愈来愈浓厚,女人强行遏抑住自己,不断地平复,回想起大夫的嘱咐,曾经认为自己怪异,咨询过心理医生。 「情绪波动不宜过大。」大夫说,「你的情绪太极端了,需要控制自己。」 滋生的情绪过于浓烈,即将裂开了,在走廊中捂着肚腹,胸膛剧烈起伏,中途拦截情绪的后果如此:「停。」 于元纠缠着:「你觉得我没考上锡山理工到底是谁的原因?我的?都是我的错吗?难道我不想考上更好的学校?」 「停。」女人再次说,「我可以原谅你,我打电话过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我们继续吵架。」 「我天天都在学!是你在高考前三十天,是你在我整个高中时期一直妨碍我,你现在说你原谅我?」 电话内的情绪越来越激昂,呈现出持续走高,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声调越来越高,到最后是模糊不清的施发。 到最后二人都不说话了,手机通话的读秒颓唐地走,情绪逐渐平和下来,与于元的每次都是「擦肩而过」,所有的被曲解了,安慰的话是隔靴搔痒,示弱的话被当成胁迫。 「元元。」是周是允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我刚刚起夜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吓到我了,我以为你走了,这么晚就走了,找你找了好久。」 于元坐在花坛上,手机放在花坛上,原本用手臂环着面目,听到周是允的声音,把头抬起:「医院太热了,下来透透气。」 「你和彬彬通电话了吗?」 「她打了三百多通电话……」 手机被拿起了,一阵杂音以后,旋即传来周是允的声音,这次很清晰,余之彬把手机拿远了,依然能听到周是允的声音。 「濒死的感觉怎么样?」 女人说:「把手机给于元。」 周是允没有把手机给于元,把手机的使用权拿在自己手中:「下次就不是沙丽了,也不会只是医院而已。」 「把手机给于元。」女人重复了一遍,「你的下场也不会光鲜到哪去,车祸的滋味怎么样?以后还敢不敢开车?」 听到开车两个字,周是允没有说话了,「开车」成为了她的心理阴影,即使嘴上不说,在假想中拿上方向盘时,心里仍然会犯怵。 本来科目三挂科一次,被妈妈打的很严重了,小腿没有好的地方,平时开车不敢开太快,现在再车祸一次,更加不能开车了。 「我和于元去睡觉了。」但是犯怵是不能表现出来的,不益于树立自己,只能用其他方式回击,「晚安。」 电话被挂断了。 无可挽回了,余之彬再次意识到,除了暴力,其他的一切都无法挽回,只有用暴力才能够解决问题。 我不会再打你了,我会克制住自己,我认识到了过去的错误,我会尝试着和你谈一段正常人的感情,现在你离开周是允,我会好好对你…… 准备了一大篓子的话,打了三百多通电话的等待,全部付之东流,付出了为什么会没有一丝回报? 裸照其二。 回到病房,于元以为周是允会追究,毕竟是给余之彬打了电话,但是她没有,在洗手间洗了脸刷了牙,脾气很好的样子,回到病床上像八爪鱼一样。 「她打了太多次了,我才接的。」下意识解释电话的事情,于元的手脚被八爪鱼裹住了,腿间被顶进去一只腿,肩膀上是一只手。 八爪鱼眼睛水水的:「我被你吓死了。」 「我没有要走,我也无处可去,我就是有点心软,想着她打了那么多次,我爸爸都没有这么找过我。」 「下次再下楼,提前和我说一下。」八爪鱼把手收紧了,细瘦的胳膊垮在于元的肩上,在黑夜中更显有情,耳朵大大的,简单地过了眉,都说这种长相的人聪明,「知道你走了以后我哭了很久,以为你走了很远,下楼的时候才知道你在打电话。」 医院的病床逼仄,是瘦才能挤得下两个人,像是回到高中的宿舍,宿舍的床也是一样的,只能允许一个人躺着,当时体重超了标,侧着睡也像是躺着,记得和她睡了不止一次,周是允当时是怎么睡得下的? 于元顺着周是允的背:「你像悲伤蛙。」 高中的时候也说过悲伤蛙,当时周是允哭过了,眼睛是肿的,之前听说过悲伤蛙,现在也不知道悲伤蛙长什么样子,但应该哭过了就是悲伤蛙。 「等一下。」 周是允把手放开了,到床头柜前打开手机,手机的亮度照亮五官,五官长得很有神,鼻梁生得谦和,眼睛只是泛红,卧蚕有些肿,并没有像悲伤蛙。 她移动了角度:「很像悲伤蛙吗?」 「其实我不知道悲伤蛙长什么样子,你不是说哭过了就是悲伤蛙了吗?悲伤蛙是一只眼睛很肿的青蛙。」 「是的。」周是允说,「我只剩一张脸了。」 她放下手机,感觉忧心忡忡,过了一会又拿起手机,变换角度看了看。 之前从来不知道周是允对脸在乎,于元在床上笑起来,一条手臂越过眉毛,放在头上,很休闲地曲起一条腿:「你原来这样在乎脸的?」 很好奇,说到底究竟了解周是允多少? 周是允的日常生活,几乎都是避着人的,每天吃的什么饭都不知道,高中时候回到寝室会拉着床帘,喜欢用什么,喜欢吃什么一概不知道,现在才真正窥到了一角。 「我不是在乎脸,我平时长成什么样都可以,但是今天不可以,我今天像悲伤蛙,万一明天你走了怎么办?」 「我不是那种只看脸的人。」于元说。 「那你看什么?」周是允回到被窝,医院的病服是蓝白的条纹,蓝白的条纹被压在微卷的长发下,回到被窝前把长发撩到枕头上。 这样在别人眼里是最好看的状态,头发压在身下的话,反而会不好看,现在什么都没有用了,不能使用暴力的情况下,只能使用外貌条件,如果长得不好看,于元怎么会喜欢上自己? 「假如说我看脸,和你见面的第一天就追求你了。」于元做出假设,「而且难道你今天是故意长成这个样子的?你今天有化妆?」 「抹了一点。」周是允说,「抹了一些素颜霜,白一些好看,她们都这样说。」 八爪鱼重新把手臂搭过来,于元配合地把腿分开,让八爪鱼伤病的腿挤进来。 周是允的身上是热的,和余之彬是截然不同的温度,如果说余之彬是块冰,周是允是一滩水,味道也不一样,余之彬身上很简单,不靠近几乎闻不到,周是允的身上好像是洗发水的味道。 顺着怀抱,一路闻到周是允的耳后,农村的出身,保持没有异味已经不容易,闻到香味会天然喜爱。 于元说:「今天很开心,但我还是要和你说一些事情。」 周是允一直看着于元,在即将负距离中,感性到像一个作家,抹了素颜霜的缘故吗?今晚额外的美丽,双眼皮的痕迹不明显,眼睛睁开时像内双又像外双。 「你做过的一切事情我都没有忘,我只是不想继续计较了,想和你在平等的情况下和平共处。」 「我不会像彬彬那样打你。」 「口头上的承诺是没有用的。」于元说。 人类是天生说谎的动物,从小学不会真诚,人心是「兜弯子」,承诺是天花乱坠不会实现,所以才会有「合同」。 于元从床上起来,找到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学着余之彬的方式,给出了两个选择:「现在有两个选择。」 手机打开了:「第一个选择,像我说的那样我们和平共处,但是我需要留下能让我们平等的证据,证据是你的裸照,我会对着你的身体包括你的脸,拍一条至少三分钟的视频。」 相机打开了:「第二个选择,我今天就回去,以后你也别过来找我,余之彬再怎么对我都是我的事情了,你可以安安静静养伤,把你拖进来是我的不对。」 手机已经在拍摄,于元的面目在手机后面,遮掩了大部分的表情,她在心中希望周是允能够答应,这样是一箭双雕的事情:「选一个。」 周是允没有犹豫:「第一个。」 「被拍裸照也无所谓吗?」 周是允摇了摇头,开了房间的灯,衣服脱下去,从白色的胸罩,到保留着的秘密,为了保留秘密,一直和别人保持距离,如果视频公开出去,在校园是待不下去的。 「如果不拍的话,就会失去你了。」 相机照着女性的头部,标准的长相,没有任何遮掩,直对着镜头,下巴处有一颗痣。 相机向下移,代表性的喉结,薄弱的乳团,不到一只手的大小,体脂率低加上勤加锻炼出现的马甲线,再向下是她的秘密。 「用手拿起来。」 周是允拿起性器官,白白的一根,没有任何的杀伤力,性器官是男性的,不应出现在女性身上,发育也是畸形了,只有阴茎部分,并没有睾丸的部分。 相机对着性器官向下拍摄,应出现睾丸的位置是女性性器官,一条缝内是甬道,手指能够伸进,于元把阴部分开,仔细地拍摄,到最后时仍然拍着周是允的脸。 「笑一下?」于元说。 周是允眼睛注视着于元,笑了一下。 证据完毕了,一条四分钟的视频,放出去足以让周是允身败名裂,到时候老师会怎么看她?同学会怎么看她? 「我不会走了。」于元说,「至少今明两天不会。」 相亲。 于元在锡山度过寒假,周是允出院以后回到济怀市,把她安置在衢州大学附近的房子,隔一周见一面。 「为什么不把我接到济怀?」于元围着围裙,端着菜到桌子上,「这样不是更方便见面吗?」 桌子上是一些家常菜,土豆炖鸡肉,西红柿炒鸡蛋,她的厨艺中等,周是允把筷子分过来:「我妈妈会查。」 于元夹了一块土豆:「那么严吗?」 周是允的「妈妈」是高中时偶然见到的形象,记得长相强势,不像周是允,当时涂了口红,很显气色。 「我印象中你妈妈对你很好。」 「在物质上是没有亏待过我,但是在小时候,我几乎每天都要被打一次。」 于元抬起头,饭桌上面目上「同心」,实际是「各异」,想法各异存在皮囊下,说出的与表现的不同。 于元又夹了一块鸡肉,在锡山能躲开余之彬一段时间,周是允也动了筷,能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在上午温存,下午就已经在回济怀的航班。 「妈妈,我登机了。」 发了一条语音,看向窗外的云景,飞机在上升过程中,耳膜一时间胀了,机票和司机都是妈妈安排,从来没有决定人生的权利。 下了飞机,刚走到到达大厅,周是允的眉目一顿,妈妈在人群中太扎眼了,素色的长裙,手臂淑女般交迭,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手肘处夹着品牌的包。 「你怎么来了?」 任芸说:「我们马上赶下一场的相亲,你爸爸找了一个靠谱的男生,长得还可以。」 她的关切不加掩饰,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网,急于把周是允塞进完美的壳子里,从小在她的管教下,周是允变得会猜心。 这次的「相亲」无法逃过了。 —— 相亲的地点是「农家乐」,相亲对象是爸爸下属的儿子,人长得人高马大,目测有一米九二。 「我是马羌。」男人笑了笑,「老羌弛弓刀的羌。」 周是允说:「我是周是允。」 「是非对错的是,应允的允。」见到她没有解释自己的字,马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乐天地说,「这个我知道。」 农家乐的一天被包下了,用于相今天的亲,马羌马不停蹄地拆开餐具,给周是允分了,周是允倒了温水在餐具上,把每个餐具提前涮了一遍。 「我比较物质,能问一下你家里几台车几套房吗?」 马羌顺利地答上,说:「我名下有两套,车的话一辆代步车。」 「物质是构成爱情的基础。」周是允说,「可以说一下大概的价位吗?」 「房在市中心,七百万左右,平方我忘记了,三室一厅,两套都是,车五十多万买的。」马羌又笑了笑,性格很开朗。 包间的门被打开了,服务员围着围裙,一个个把菜品上齐,马羌招呼着摆盘,餐桌上不再是「土豆炖鸡肉」和「西红柿炒鸡蛋」,而是有规模的「土家农炖肉」。 周是允没有动筷:「那你喜欢统计学吗?」 马羌坐下了,出了一头热汗:「统计学?」 周是允重新解释:「数学。」 「我对文学比较感兴趣,诗词书画这些。」马羌动了筷,「将进酒杯莫停,滚滚长江东逝水,那句话怎么说?文人骚客。」 「文字除了艺术价值,没有为人类的发展提供贡献,数学是一门为人类发展做出贡献的学科,我一直觉得诗文是在浪费时间。」周是允说,「比如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对人类的发展有什么价值,可以推动哪方面的进步?」 她成心想把相亲搞砸,从开始的「比较物质」,到后续的「否认诗词」,马羌不接招,拿着杯子倒了一杯水:「你的想法太特立独行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还是回到物质层面,我不能接受没有物质的婚姻。」 马羌好脾气地答:「对!都不能接受。」 手腕上的Apple Watch跳出弹窗,里面是妈妈的留言,女性打开看了,一共有三条消息,第一条是:「你爸爸非常喜欢马羌,马羌对琴棋书画感兴趣,也是你爸爸的下属的儿子,条件都合适,你过去不会受委屈。」 第二条是:「回家以后我会查你的微信,今天务必把微信好友加上。」 她的眼睛扫到第三条,说:「加个微信吧。」 马羌把手机拿出来,打开扫一扫的页面,扫周是允的好友,周是允把权限调整到「仅聊天」,好友添加上了。 「我平时只喜欢聊学科方面的事情,如果你有空,我们可以一起探讨统计学或者是数学,我打算未来在统计学读研读博,做一个教授。」 马羌说:「那很好的,教书育人。」 第三条消息是:「你置顶的元元撤下去,跟别人相亲,置顶是别人成什么样子?以后换成马羌。」 周是允把于元的置顶卸下去,长按马羌的聊天,把马羌置顶,马羌并不是普通人的性格,在饭桌上能言善道,一顿饭从五点吃到七点,到家时已经是八点。 打开房门前,在门前检查了微信,马羌是在置顶的,周是允打开大门,任芸正在玄关:「手机。」 手机递过去,检查着每通聊天的记录,每个软件的使用,是不是都符合「好女儿守则」? 「好女儿守则」是在小学时制定。 「一,一切事情不允许瞒着妈妈。」 「二,对于妈妈的指令说一不二。」 「三,及时报备行程,每天的行程提前一天发给妈妈。」 「四,时刻保持最优秀的状态。」 周是允说:「都符合守则。」 从小被打到大,已经学会了隐瞒,删除聊天记录是基本功,关注外卖的订单是进阶,隐藏订的酒店是高阶。 「你的全部事情妈妈都知道,给你安排相亲不全是你爸爸的意思,也有我的意思,世界太大了,妈妈希望你做一个优秀的人,把这辈子过得顺风顺水,婚姻和学业工作双丰收。」 周是允看着妈妈,温顺到像「八周岁」:「拖鞋。」 「差点忘了。」任芸把手机放下,拿了一双拖鞋,帮她把鞋脱下去,穿上拖鞋,两只脚每只脚都是一样的步骤,「今天吃饱了吗?如果没吃饱妈妈留了一些饭,妈妈喂给你吃。」 「不用了。」拖鞋是一只小羊拖鞋。 周是允踩着拖鞋进了浴室,把衣服通通顺着头部脱下,寒假快结束了,在花洒下考虑着未来,只有在密闭的环境下才有成年的机会。 分手。 在二月末尾,于元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来自于余之彬,只有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她被五个字刺得痛了一下,心中升起浓厚的不舍,扇了自己一巴掌,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你和沙丽在一起了吗?」于元打了几个字,删除了,「她对你好吗?」指向性太强了,「你还痛经吗?」最后发出的只有这五个字。 黑色的树并没有回复。 于元说:「平时不要吃凉的,你对乳糖不耐受,奶制品也要少碰,在锡山要照顾好自己。」 打着打着流了眼泪,不知道因何而流,恨的时候恨的发愤了,做梦都想离开她,现在流泪不已的也是自己。 看着自己的掌纹,回想起余之彬的温度,不止是沙丽,于元也被抛下了,因为「不忠诚」。 以为余之彬不会回复,手机震动了。 于元打开手机,看到余之彬转了三千块钱,备注的是「自愿赠与」,于元把钱原路退还了,三千块钱变成了银行卡的到账提醒,弹在屏幕上方,显示:「02-27入账¥3000。」 她给爸爸打了电话,把三千通过银行卡转账给爸爸,沟通异常的和平。 「你把我的银行卡告诉余之彬了。」 于震说:「彬彬是为了你好,从你上高中以后,到大学的这段时间,每隔几周就会给我打电话,比你打的还勤快。」 「然后你就拿别人的钱,出卖你女儿?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于震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之间的事情,壮实的身体在二人之间,不断地和着稀泥,以为是为了于元好:「这几周彬彬没有来电话,我昨天给彬彬打电话,彬彬说最近很忙,你们俩最近怎么了?」 「我们结束了。」于元说。 电话挂断了,收拾行李准备回渝京大学,距离开学的日子不到四天了,郎平钦仍旧在火车站接车,这次是开了自己的车接于元,穿着朴素的白衫:「余之彬前几天把我微信好友删了。」 于元坐在副驾驶:「你怎么知道?」 「我微信里只有你们三个。」 「周是允,我,余之彬?」 郎平钦说:「嗯。」 「她跟我提分手了,然后给我打了三千块钱,可能是分手费,我也没有问。」 在一个红绿灯下,女人捏了捏人参的「捏捏」,于元看了一下,发现和高中时候的「捏捏」是同款。 「你感觉到有压力?怎么突然捏起来这个?」于元开玩笑说,「不是我和余之彬分手吗?」 「不太会开车。」郎平钦目视着前方,掌心有汗,「太多车了,我高中刚拿下驾照,这是我开的第二百四十公里,我应该叫一个代驾,现在我的心率大概在150。」 于元无声地笑起来。 和郎平钦的相处,总是让人放松,每次学业有压力,每次感情上受到挫折,都会打一通电话,郎平钦会在随时随地接住情绪。 车开到中途,郎平钦把车停进停车场,「渝京」作为首都,停车位拥挤,郎平钦把于元赶下车,说:「帮我看着些,我现在倒车了。」 于元点了点头,郎平钦开始倒车,一辆suv倒了四次,舵打满了超过八次,停不进两个车之间的停车位。 「太近了,贴到别人车上了。」于元说。 郎平钦把车开出去,在正中心重新开始倒车,轮子向左打,右转着倒入。 「这次是左边的车,快要贴到左边的车上了。」于元说。 郎平钦控制方向盘,左打了方向盘,认为不对,朝相反的位置倒,车越来越向另一辆车靠近,于元连忙顶在车身之间:「转错向了,快撞上了!」 最后停到停车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女人下了车,掌心湿的要命,额头汗津津的。 「吓死我了……」于元也汗津津的。 「我不该逞强。」 「什么?」 「不该为了风度不要命了。」郎平钦吓得脸都白了,于元站在一边笑她,最后两个人一起回到车上,坐在后座的位置,郎平钦给代驾打了电话。 最后是代驾把于元送到渝京大学,郎平钦仍然在后座坐着,在告别前,她们简单拥抱了一下。 「下次见。」于元说。 「下次见。」郎平钦说,「好好活下去,有困难可以找我,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 郎平钦能帮到的范围很小,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的潜台词是我不能帮上忙的,我无法伸出援手,于元在心知肚明,拿起郎平钦垂在背后的长发,在手心中揉捻几下后放开。 「回去以后记得给我发消息。」于元说。 这次换做郎平钦点了点头,于元对着郎平钦摆了摆手,等到郎平钦的车开远后,回到了寝室。 寝室内只有一个人,背对着于元,于元以为是罗果,头也不抬地打了一声招呼:「果果,寒假玩得怎么样?」 「果果是谁?」 原本正在整理书籍,听到熟悉的口吻,于元僵住了身躯,控制不住地颤抖,腿软的几乎动不了了,眼睛拼命地向上看,不敢窥看一分一毫,只窥看到了「凌驾」的衣领。 「你的新女友?似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余之彬玩世不恭地扔了一本书,书掉了页目,洒在地面上,平静地诘问,「不是很能言善辩么?」 又扔了一本书,书砸在于元的身上。 「给你三秒钟,张开你的嘴,果果是谁?」 于元说:「罗果,我室友。」 「关系,年龄,家境。」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比我大一岁,家里好像也不是特别富裕,跟我一样。」 「我会花时间确认你的信息是否正确。」余之彬走到大门前,把寝室门锁上了,「现在跪下。」 不容置喙的,于元没有跪下,强迫着自己看向女人,女人比她高出一头,居高临下地抱着手臂,不可亵渎的气质,穿着酒红色的泡袖衬衫,下面一件黑色的长裤。 「我们不是分手了吗?」于元问。 余之彬靠近了,利落的一个过肩摔,把于元摔在地面上,更加拉出了阶级差距:「分手了,不意味我们的游戏到此结束,感情部分到此为止,我霸凌你出于兴趣。」 兴奋不已。 于元在地面上,肉被磕的生疼,已经出现一大块的淤青,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手臂,抱着手臂在地面上直不起身。 「现在把腿并上,跪在地上。」 于元说:「我会报警的。」 「报警?」 余之彬的口吻戏谑了,净白的手臂交迭,从容不迫地抬脚,马丁靴踩在胸膛间。 女人气和地登上去:「你现在就可以报。」 肋骨几乎碎在当场,女人削瘦却有体重,登上半边身体的重量,于元当即别开身体。 马丁靴与胸骨错开了,踩在地上:「你疯了吗?」 马丁靴扭转了,立即踢在腹部,身体被踢远了几厘米,一下子有反胃欲望,于元捂着腹部,同时后怕地摸着胸膛。 「用不用我给你手机?」余之彬的马丁靴远离了,「去搬救兵,打周是允电话,打报警电话,用一切你所能用的方式。」 于元说:「你以为我不敢吗?」 「母狗而已,猪圈里的一只猪,动物园里一只动物,蜉蝣撼树谈何易?」 声音变得难起来,同时切齿:「我一定要报复你……」 弱小的报复常常不被放在眼里:「嗯。」 于元尝试着站起来,女人坐在床头,挑选着合适的板子,惩戒需要工具,否则用股掌打时五指连心。 「跪好。」 于元没有跪,直视着余之彬,赤裸裸的抗拒,眼中存有火苗,除了高光的部分,还有反抗的分子。 一切都变得无法挽回了,自从「分手」两个字说出以后,或是在那之前。 从前以为于元是「不会出轨」的性格,就像于元认为周是允「忠贞不渝」,都被欺骗了,都背信弃义…… 「我之前一直不敢打你。」于元在余之彬眼下站起身,最先是直起一只腿,后续是两只腿,再后续是站起来,「后来我想了想,为什么不打你?难道我真的打不过你吗?我比你要胖,体型大那么多……」 一个拳头挥过去,擦过了发丝,时间仿佛静止了,静止在挥拳的那一刹,女人动也没动,坐在床边,阳光却动了,一瞬间洒满室内。 拳头打空了,于元喉咙向下:「你为什么不躲?」 「跪下。」 于元摇着余之彬的肩膀:「你为什么不躲?」 「最后一次机会,跪下。」 「知道了,你又想像高中那样,找我要经济赔偿,这次是几百块?还是几千块?」于元打了墙壁一下,「你又想这个样子,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一个拳头砸在面部,余之彬也会受伤,鼻子处流了鼻血,女人拿出纸巾擦拭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女人擅长以柔克刚,情绪极端下的于元比一头牛更难制服,扇了几巴掌,勒了几下不足以制服,需要像训牛一样骑着,不断抓着牛角。 只有这样能轻松制服。 「像牛一样。」暧昧的口吻,「倔的要命。」 余之彬抓着于元的头发,不断砸在墙壁上,于元的头磕得血流,女人掰着于元的另一只手:「为什么不继续了?继续耍牛脾气,继续朝着脸打,你觉得这次我会让你赔多少?」 又砸在墙壁,连续几下拽着头发向后扯,又一瞬间甩到墙上,墙被砸出不明显的小坑,在数十几次后,手在脸侧强硬地捏住下巴,被迫转过身对视。 于元被打出生理性的眼泪,血淋淋的额头,鲜红延伸到下巴,面部全都是淤血:「我会报警的,我绝对会报警的。」 可是报警以后呢?究竟有什么惩罚?事发突然,没有准备好留存证据。 「我会再让你心服口服,像从前一样怕我。」女人用膝盖猛顶了一次,于元抱着胃,险些吐出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拳头再次挥出去,拳拳到肉也到了骨头,衣摆下「余之彬」的字样隐隐约约,身体被刻了字,留了全身的伤痕,三个字就像烙印,伴随着肥胖纹作为「青春」留在皮肤上。 「我这次让你赔多少好呢?」 女人的手臂也有了淤青,和于元不同,越是打越是兴奋不已,于元能感受到余之彬的热情高涨,因为体温热了。 「赔两千?三千?我去做个假证明,让你家里替你赔五万?」 如冰的女人,此时火热的体温:「听你爸爸说,你有个哥哥,他会替你赔么?」 于元奋力挣脱开余之彬,又被余之彬箍回怀里:「刚才的环节,需不需要再进行一遍?」 刚才额头的惊心动魄,追求刺激再体验一遍?再被那样砸一遍,头骨会碎开了。 「我错了,我听你的。」 熟练的认错环节,自己错在哪里?根本不知道,只是一种示弱的手段,于元筋疲力尽了,被再一次打怕了,像从前一样跪在地面上,心中不断念着反抗两个字。 反抗,反抗,反抗…… 再也不能受人摆布…… 还完债就把余之彬杀了,全都杀了,用什么方式好呢?反正都不想活了,这次以后一定要报警。 女人说:「双腿合并,跪直。」 于元把双腿合并,在地面上跪直了,脊梁正正的,褶皱的衣服洗到发白,气质是「寒门贵子」,寒门贵子跪在地板上,从未因劳苦流泪的眼睛流下眼泪。 「错哪了?」余之彬拿了一块板子,板子的厚度有一本语文书的厚度,「把手伸出来。」 于元把手伸出来,双手合在一起,两掌的掌心感情线最长,一副待罚的样子:「我错了。」 想不出来原因,因为本来没有错误,认错只是为了生存的求全。 女人似乎识破了:「我会打三十下,在三十下里想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否则重新计数。」 于元的膝盖磨蹭了下,板子甩了第二次,掌心出现了板子的痕迹,比起疼来说更难熬的是后知后觉的痒。 她不知道究竟打了几次,心中没有具体的数目,是打多了吗?还是打少了,心里不知道,不停挪着膝盖,认为痒的难捱。 「错在什么地方?」板子停下了。 「我不该反抗你,不应该打你,不应该说要报警。」于元把手放下,记流水账一样说,「不应该把你认成罗果。」 「手伸出来,重新计数。」 于元把手伸出来,掌心现在不是痒了,返上麻的感觉,打到第十下时,不当心躲了一下板子。 「重新计数,你来报数。」女人说,「数错一次就会重新开始。」 板子打了第一下,于元没有反应过来。 板子打了第二下,于元下意识说:「二……」 「重新计数。」女人掰正了掌心,板子再次拍在肿的手掌上,毋需用太大的力,于元已经膝盖打抖,想要躲开手,但那样会重新开始:「一,二……」 到第三十下时,已经服从,为了摆脱惩罚不择手段了,手掌心肿起了一块板子的痕迹,来回表忠心不通过,都是需要多打三十次,已经多打了三轮了。 「我错了。」于元眼睛红红的,捡着余之彬喜欢的话说,「我不该跟周是允走,我不该没有第一时间说我爱你,一切都是我导致的,你也不想这样罚我。」 HappyEnd. 第三次的表忠心通过了,否则再无「忠心」可表,琢磨不透余之彬的内心,从波澜不惊的眼中,窥不出分毫情感。 仿佛「女友」并不是她,过去从未开启过情感关系,从始至终身份是「施暴者」,但为什么说我爱你的时候,轻而易举地被放过了? 「你从不觉得自己错了。」余之彬的手伸过来,薄眼皮垂下去,依稀可见眼皮的褶皱,把于元的手五指分开了,「屈从于暴力而已。」 于元说:「我错了。」 下一步会不会是「上床」了?争也争了吵也吵了,刚才打得鼻青脸肿,难道不是为了一个目的? 于元怀抱着答案,标准地跪在地板上:「你接下来是不是要操我了?」 原本两个手合在一起,现在掌心与掌分开了,不再促使手掌的展开,以前每次暴力以后会是「性」。 一些五味的感情,比「流沙」更像「流沙」。 沙漏一样地尽了。 「你觉得你是万人迷?」余之彬说,「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看你的脸昨天的饭都快吐出来了,我为什么要操你?」 性的权利被剥夺了,女人洁身自好,说过了「分手」,就不会开启性关系,把一切感性的举止收回了,只余下个初遇时的余之彬。 于元说:「我也乐得清闲。」 余之彬离开了地板,于元看着她,心里想一定有什么变改了,一定有什么话遗漏了,一定与happyend错失了。 有关于「余之彬」的感情线分崩离析。 逡巡着四周,看到一块时钟,时钟上在走秒,显示已经在下午了,再迟到的室友,在此时也会回来。 「芋圆,开门。」生菜砸着门,「还是说里面是果果或者是俊茹?不管是谁都开门……」 「调教」中止了。 过了一会,生菜再次砸门:「有人吗?……」 门被打开了,入目是混乱的局面,散落满地的书页,于元正低着头捡,开门的女人拉开寝室门,酒红色的视觉冲击力,皮肤白,贵至发指了,比「冰」更胜似「冰」,一眼的「惊艳」。 生菜的眼睛向上挪了挪,灵动地垂下:「是你?」 女人的手部有淤青,唇部裂开了道口子,正渗着血珠子,似乎感受不到疼。 沙哑的声音传来了:「进。」 生菜进入寝室,余之彬和于元站在不同的两个位置,于元在整理书桌,余之彬在用纸巾抵着唇部,彼此像毫不相关的两个人。 「我之前好像见过她。」生菜说,「她叫什么?」 于元回答:「余之彬,彬彬有礼的彬,你之前见到过,当时我和她在打视频。」 「我记起来了,是那个挂断电话的。」生菜接着话茬,「彬彬为什么来我们寝室了?」 于元看了看余之彬,这个问题可以接代回答,但闭着嘴唇,没有打算回答,二人之间的气氛比起「朋友」不足,更像是「仇人」。 余之彬搭上了于元的肩:「找于元玩。」 玩什么?怎么玩?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却终于表现得像朋友,女人拍了拍于元的肩,比于元高了一个头:「我们出去了。」 女人走到门口,于元站在原地。 「三。」于元没有动,「二。」于元没有动,「一。」于元没有动。 余之彬说:「想在大庭广众下跪?」 于元不作声地走到门口,余之彬不在渝京大学,但是她在渝京大学念书,必需要维持体面,体面是至少的。 宿舍的走廊种着绿植,每隔几十厘米有一个花盆,二人并肩走着,于元报了警,报警的页面很简洁。 余之彬说:「打过去以后,先说事件再说地点。」 于元第一次打报警电话,没等开口被扇了一巴掌,女人平静至极地看着她,反过手又扇了一巴掌。 「为什么突然?」于元捂着一边的脸。 「你不是报警?给你送上证据。」余之彬说,「打了瞌睡送枕头,一桩美事,我会打你打到警察来为止。」 宿舍门前聚集了人,每个人都在围观,生菜也从寝室里匆忙赶出来了,在众人的围观下,需要做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不能有还手的动作。 「有人打架,在渝京大学,目前已经见血了。」 报过警了,被余之彬打到头破血流不够,胃被踢得一阵痉挛,在人群中余之彬的下手更大了,拽着于元的头发,使她给每个路过的人磕头。 头皮拎出血了,血的脑袋磕在瓷砖。 于元浑身脱力,像一串海带,被拖来拽去,头磕在谁的鞋前,鞋都像是嫌脏一样避开,生菜隐没在众人之中,拿出手机报了第二个警。 警察很快赶到,两个男性戴着警章,第一时间拉开了余之彬和于元:「做什么?」 于元的呼吸很微弱,意识有些不清,趴在地上缓了一会,余之彬简略回复了问题,说:「我打的她。」 警察把于元扶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她从高中就在一起,她从高一开始打我,校园霸凌我,一直到现在也是,我一旦反抗遭遇的就是更严重的打。」 现场越闹越大了,警察说:「先去验伤。」 在验伤的路途中,都拷上了手铐,进了警车的后座,余之彬看着窗外,把手架在窗户,对此毫不在乎。 于元流着血,头上打了额外的绷带,在验伤时鉴定出轻伤,余之彬的验伤报告上写的是轻微伤。 「你觉得我会有什么处罚?」女人转了转手腕,手腕处的淤青经过了几个小时,形成一个手掌的形状。 当时用手掌握得很紧…… 「赔偿。」于元斩钉截铁地说,「你至少要赔偿我,你进不去也要付出经济的代价……」 手中的报告是证据,足以让正常家庭付出代价,大庭广众下打人,态度如此恶劣,不接受调解的情况下,也能进去坐几天。 世界的规则如此,如果没有法则,早已经罔顾人伦。 女人抑制不住表情,面无表情卸下了,暴露出赤裸的讥讽,又拼凑回淡雅的壳子,恬淡地笑了,说:「答案是不会有任何处罚。」 成人礼物。 年满十八周岁时,并没有收到礼物,在考上渝京大学时,并没有学子宴,当时在烤肉店烤着肉,刷到学子宴的视频。 视频软件的配音说:「侄子高考查分六百分,学子宴安排。」 这些礼物无足轻重,是物质而非精神,于元站在公安局的门前,站了一会,坚定了决心进去,真正的「成人礼」正在眼前。 余之彬说:「通知书。」 真正的成人礼物是余之彬赠送的,一张粉色的、模糊不清的回执单,上面写着:「您于18时57分向我所报案,兹所报情况我单位已如实受理,如处理需要,我单位会主动与您取得联系。」 和拿到回执单后,每天等着公安的消息,过去三天左右的时间,等到的一张不予立案通知书:「您于18时57分提出控告的案件,我单位经检查无违法犯罪事实,根据《众合国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九条之规定,决定不予立案。」 公安局内,每个人员在忙碌,前台的警员在传递文件,有一个警员起身,打开复印机扫描文件。 于元找到前台,说:「为什么不予立案?我的伤口明明白白,轻伤已经可以……」 警员没有回应,做着自己的工作。 「已经是最终结果了。」余之彬指着通知书,「如不服此决定,可现在申请复议。」 内容在通知书的最下方,于元只看了前半部分,后续又仔细看了后半部分:「如不服此决定,可在收到本通知书后的七日内向渝京市公安局水样区分局申请复议。」 「我提出复议。」 「嗯。」似乎是不用上学了,抑或是请了足够长的假,余之彬答应了,「她提出复议。」 只有当她说话时,警员做出相应处理,在「昌海」的局长,手相应能伸到渝京,从中作梗太轻易了。 「我可以再提交线索,我们之前的聊天记录,我也有当时她校园霸凌我的人证。」 警员说:「打印成a4纸,一并整理提交就可以。」 于元整理相关的资料,近些年来的伤口,之前的录音,通通提交了,等了三天,等到了新的不予立案通知书,不断的复议不断的不予立案。 「不予立案」四个字纠缠了于元的大一下学期,到了大二,于元终于明白了礼物的分量。 最好的成人礼物,是认清社会的现实,通知书已经堆积成山了,整理的证据也是堆了一张书桌,寝室内所有人都知道于元正在忙一个案子。 「芋圆,你还在忙那回事吗?」生菜小心翼翼地问,「她还没有赔你钱吗?」 于元摇摇头:「我已经决定不再追究了。」 余之彬戏弄她,近乎戏弄蝼蚁,哪怕是失手碾死了,也不过是顶罪了,于元把所有的a4纸塞进垃圾桶,在之前复议案情的同时,还需要和周是允保持互动。 精神高度集中,乃至于疲惫了,抱着头部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难道这辈子都要和周是允和余之彬纠缠? 说好的反抗,但是反抗有什么意义? 复议被搁置了,过去了七天,超出了复议的范围内,案件彻底结了,于元像正常人一样读书上课,在课堂下记着笔记,好像不是提出几十次复议的人。 课堂上的教授打开多媒体:「现在我们开讲。」 提出几十次复议的偏执,变成了记笔记时的柔和,在上课时被拍了拍肩膀,于元回过头,发现是余之彬,问:「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复议了?」 「你送了我一份大礼。」于元把笔记阖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了,是你教会我认识这个世界。」 学会认识世界,要从出生发现不在罗马时开始,要从发现悯农悯的是自己时开始,要从别人有的我没有开始,要从教育资源的不公正开始。 真正认识世界,要从「第一次报警」开始。 人山海海的课堂上,于元站起身,有股鹤立鸡群的味道,四周的人群瞩目了,于元没有再像高中,而是像大学一样换了座位。 下课后,余之彬在左肩处:「换了座位,又能离开我多久?」 于元说:「你过来。」 余之彬站定在原地,没有后退亦没有前进,四周的人潮涌动,换作是于元前进了,用一只手把着女人的肩,在肩膀的时候笑了一下。 「做什么?」女人向下觑,「你有女朋友了,靠我这么近?」 「没什么。」于元摇摇首,在余之彬的肩膀处待了一会,两个手臂拦着腰,情意的氛围形成了。 回心转意,情深告白,在这个氛围下,二人站在教室的门口,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人群走光了。 女人的手环上她的背,不咸不淡地拍着:「你早示弱,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在肩膀处的头动了,眼睛对着颈部的血管,一脉青灰色,掩在如雪的肌肤下,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于元的头靠过去了,不为了「亲吻」,如老鼠反抗蛇,牙齿直截撕在脖颈上,正中在显眼的位置,牙齿一瞬间闭合,霎那间血流不止。 脖颈不断淌出血,浸湿了衣服,这件白色的内搭多少钱,如果贵重的话,再也无法穿第二次了。 女人猛地抬膝一顶,用手摸上脖颈:「我把你当成狗,你还真的是狗?」 被背叛了,已经是第无数次。 「我不是狗。」一块肉出现在嘴上,于元堵着腹部,早有防备的样子,把咬下的一块肉吐在地上,表情很镇定,甚至有些无辜,「我回去了。」 她不是「小黑」,「小黑」决不是这种性格,只是长得像「小黑」,都一样的难看,实际上她是一个「白眼狼」,怎么喂都喂不熟,在惩戒时处处留情,以为她会心存感激,仍然会在随时随地反咬一口。 于元违背了余之彬,但违背需要付出相应代价,原本「和平共处」的机会被浪费了,于元被余之彬拽着头发到酒店。 酒店在大学附近,装修贫瘠,室徒四壁,只有距离近和一张床的优势,渝京大学的学生大多数在这里开房。 余之彬把身份证拿出来:「大床房,办入住。」 酒店的收银看着不速之客,眼睛不住地在挪移:「你跟她什么关系?」 「同学。」 「那你为什么揪她头发?解释不出所以然,我就报警了。」 手机被出示了,展开报警页面的显示,挡不住的正义凛然,对付「正」只需要「邪」的手段,女人拿出手机,扫了一千块进去。 「现在可以了?」 「你们……」收银员张了张口。 「松手。」于元拍了拍余之彬,余之彬松开了手,二人在酒店的柜台前,站在一起是正常一对情侣。 于元说:「就开房吧。」 「自己定夺。」 在房间内,熟稔到不能再熟稔,一进门时下跪,小腿和身体呈九十度,摆出情长的表情,用手把着对方的裤脚。 「我错了。」于元飞速认了错,「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 白眼狼一样的性格,前脚咬下一块肉的是她,后脚下跪道歉的也是,余之彬的脖颈缺失了一口的肉,露出血的肉,每个组织结构能看得清清楚楚。 「谁会相信你的话?」 女人自若到被咬伤的不是自己,自从大学以后,脾性改变很多,至少不再像从前阴晴不定。 「无论是我爱你这三个字,或是你的每个道歉,都不值得怜悯,也不值得相信。」 余之彬坐在床边,对于彼此相处的距离控制了,于元也感受到了,几个月以来余之彬没有再碰过自己一次。 「那你最近……」于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启了这个话题,「性需求,找谁解决的?」 周是允和余之彬,对于性都「早成」了,高中已经尝过禁果,都是欲望的化身,周是允还在使用自己,那么余之彬呢? 找了别人吗?那人是谁呢?是沙丽吗? 「与你无关。」女人回复,从腰上抽下皮带,「不会再找你了,你只需要满足我施虐的需求就足够了,现在我比以往都更想打你。」 上身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在肩膀处红了一片,皮带是纯皮质的,窥看不出是牛皮抑或是鳄鱼皮,两头合并在一起了,自动扣坠在皮带。 皮带抽紧了,俄而啷当地响。 「是沙丽吗?」于元不再跪那么直了,用跪坐的方式跪在地面,体重已经趋于正常水准,现在的外貌比起丑,更趋近于正常的外貌。 好像所有女生的外貌都是一样的,好像她的长相能和记忆里所有女生形象重合,好像被扔进人群里转眼就找不到了。 「在接触。」余之彬说,「脱衣服。」 于元把衣服脱了,上衣裤子,内衣内裤,全部脱了堆迭整齐,放在地面上,自己同时也跪在地面上,和衣服是一样的命运。 「你们做过了吗?」 真的有那样一种的可能性吗?沙丽和余之彬重新在一起,彼此契合,默契到不能再默契的一对,一想到余之彬的拥抱,余之彬的妥帖会给其他人,一下变得好难受,心里被剜下去一块的感觉。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转换角度了,余之彬也有想问的话,通通存在舌下,根本不会倾诉,一旦说出太弱势了,还有什么生存的余地? 你和周是允在一起了?正常的恋爱关系?你们平时接吻么?你爱她么?你对她和对我是一样的? 于元和周是允站在一起,眼睛中的感情骗不了人,回想起从前手机里满满的照片,三分之二是周是允,日常的照片,生活的照片,有的时候周是允会站在一个地方让于元拍,自己在里面一张也没有。 她们做爱用什么姿势?于元面对周是允,会不会乖很多,会不会主动提出要做,会不会真正表达内心,说内心中的实话? 比方说,我爱你? 女人同时质问,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心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像看小说看到了高潮情节,男女主角相互误会,看到时嗤之以鼻,却切实为其难受。 「你们做过了吗?」问题被留下了,第一次问时没有回答,甩开皮带了,结实抽在于元的身上,身体立即浮现出红痕,再次打时,于元避开了。 「跪直了,上面也是。」余之彬说,「我会打八十下,动一下多加五下,现在我们还缺多少下?」 「八十四下。」于元说,「你们做过了吗?」 问题无法回避,再次诞生了,余之彬打了第三下,于元热汗淌下来了,对生理反应难以启齿,光裸着身体,惊异于身体的变化,除了痛以外,更多的居然是爽…… 夹了一下腿,穴内随每一次击打收紧,水已经湿润那条缝隙,对于常规的性,于元保持着例行公事的态度,实际上和周是允多数时间是没有办法高潮的,对于施虐的性,于元有些情难自已了。 到底是痛感还是爽感?只要不是太过分的痛感,一切都在过去的调教中混淆了。 「好了。」 「我对性不感兴趣,和沙丽之间没什么可能性,过去没能做的,现在也做不了。」余之彬正面回复了疑问,「我平时很少接触性,有的几次也都给了你,更喜欢施虐一些,用你的说法,对霸凌你更感兴趣。」 是真话还是假话? 和周是允长时的交心,让于元对于言语猜忌,周是允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那么余之彬呢? 「你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于元选择问出来,身体上「余之彬」的字样还在,比起刚写时字迹不同了,有些认不出原先的字形。 余之彬说:「自己定夺。」 自己定夺就会猜心了,「调教」仍然在进行,如果鞭打是惩罚,正面解释和沙丽的关系就是奖赏。 真正躺在床上时,被打的远不止八十五下,不经意的躲闪也算在内,至少打了一百出头的数字,到最后已经不躲闪,女人找借口增加了数字。 屁股肿了,背部满是血痕,胸前被额外关照过,乃至于没什么痕迹,只有背部有抽打过。 于元穿着衣服,把被子盖好,需要侧着身体睡,和余之彬睡在同一张床上,余之彬远在天边,遥遥隔了至少二十厘米。 「有哥哥是什么感觉?」 于夜中,余之彬问,她的睡姿一向好,家庭没有教过她,却长出「有家教」的范型,疏离更是有家教的体现。 难怪爸爸觉得她好,外在太有欺骗性了,像是周是允一样,不也是靠一张脸骗的她死去活来吗? 「我跟我哥哥其实不是很熟。」于元面对着余之彬,「因为我跟他年纪差太多了,他结婚晚,现在刚要了一个孩子,现在应该已经一岁多了。」 「嗯。」 「我小时候他嫌我烦,不喜欢带着我,长大一点以后,看他其实像看长辈一样,或者说看爸爸一样。」 「睡吧。」余之彬似乎不想再讨论了,双手交迭放在腹部,侧脸很立体,眼睛闭上了,备受于元的注视。 于元看着女人,回想起当时在寝室,第二次接吻的时候挤在一张床上,躲在余之彬的怀里睡觉。 当时避周是允,现在避的是余之彬。 记得后续感情好的时分,余之彬也会从后背环着自己,把手放在脖颈下,另一只手放在腹部,和自己摆放在腹部的手五指相扣。 有一次是备受感动的。 女人上了床,没有做什么额外的动作,从后面环抱着她,说:「衣服帮你洗了。」 结局会不会本来不是这个样子?会不会是一个选项选错了,从此进入了badend? 如果当时只选择余之彬…… 于元把被子抬高,回想起当初的「两个选择」,余之彬似乎把「两个选择」搁置了,三个月内上涨到对应的体重数字,她并没有达成,但余之彬像忘记了采取极端的事情。 事实上,真的忘记么? 余之彬换了个睡姿,背对着于元,直视着门口,「玩世」背后是「厌世」,厌世到了极点,但该报复的并没有报复完。 课为了于元,已经不怎么上了。 失踪。 疾速回转的棒球刮在脸旁,若非反应力早已经被击中,周是允向回看,棒球砸在墙壁的位置,反弹到地面,最终滚到自己的脚边。 在衢州大学的体育馆,棒球员举着球棍,不是校园内的人:「好反应。」 「你认识余之彬吗?」女性捡起球,扔给棒球员。 棒球在扔回时被一只手掌住了,棒球员戴着帽子,把帽子摘下来了,长发已经蓄到中途,目前是到锁骨的短发,正是沙丽。 「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那为什么会对我下手?你从少管所出来的时候,是我去那边接的你,也是我告诉你彬彬的位置。」 出少管所的沙丽,一门心思扑在余之彬上,因「出轨」导致的别扭通通忘记,周是允作为好友,第一个去接了她,回到沙家。 听她诉说在乏味的环境下,只有回忆和余之彬的往事能提起兴趣,周是允曾经也观察过她们之间的感情。 「余之彬说,杀了你就会和我在一起,无论我在监狱多久,都会来看我、等我。」 周是允问:「那你的家人呢?」 沙丽把头盔放在地面:「她们?她们已经不管我了,觉得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也觉得我的人生毫无意义,一张废纸,想扔去哪里就扔去哪里。」 「你没有自己的人生吗?」 体育馆作为下次活动的场地,本来已经被学生会封闭,现在只有周是允和沙丽两个人,空旷到说话会有回音。 「我的人生有余之彬就够了。」沙丽舔了舔牙齿,「你知道的,彬彬很少骗人,她说了什么就是什么的,我只要把你杀了,回头就可以……」 「那我该怎么办好?」 出乎意料的反应,刺激着沙丽的神经,沙丽抬起眼睛,眯成一条缝注视着周是允。 女性长相柔美,在大学中更好看了,从她的身上也能看到概念性的光环,比方说「完美」,比方说「前途无限」。 「你是我的朋友,你能把我杀了,我却不能把你杀了。」 实际上不止是沙丽,在学校中已经遭遇不测,棒球是程度最轻的,学生会里总有一把刀,途径教室的门口一定有一桶水,打计程车时的车祸没有四次也有二次了。 玩命一样,濒死感迫使周是允留意生活,周是允从中感受到乐趣,生活原来不是一池静水。 报复扔在不间断的进行着,为了一个于元余之彬拼命了,周是允也就拼命了,实际上家庭能提供的助力很少,如果被妈妈发现在背地里要杀人,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但只为了那一刹的乐趣…… 沙丽举起棒球棍:「是我不仁不义,你不用感到抱歉。」 「于元能把你送进监狱,同样的事情我做起来只会轻松,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我们毕竟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六年?七年?」沙丽问。 球棍左击右打,周是允向后退着不断躲避,球棍每次打在空气,幅度过大使再次挥棒时有延迟,但打在头部就会是致命的,持续按住侧边按钮,applewatch在手腕处报了警。 「我报警了。」周是允背过身飞奔。 「那又怎么样?」沙丽扔出球棍,球棍砸在周是允上半身,女性的步伐有些踉跄了,在体育馆打翻了全部的篮球,篮球倾巢而出,挤压了沙丽的奔跑走势。 沙丽掏出刀子,不再是蝴蝶刀了,进攻像一次自杀式的恐怖袭击,没有任何的谋略,随心所欲地做了,导致的后果只会是失败。 「其实我不想杀你。」 刀子捅在空气中,距离周是允的身体一步之遥,周是允顷刻低下身,拿起地上的棒球棍。 「我们关系曾经那么好,如果不是于元,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该杀的从始至终只有于元,她只要死了,一切都好了……」 刀子猛地一扎:「但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 棒球棍及时的格挡,挡住了这一下,球棍的棍身出现一个刀口,沙丽一脚踹在棍身,把刀用力拔出,周是允被踹的靠近墙壁了。 「事实是你想对于元下手也没有办法,你只能自欺欺人,以为余之彬会因为你的忠心回心转意,就像你们最初认识一样,因为你无底线的投诚,彬彬同意了和你交往。」 初中时候的投诚是跟踪和牛奶,大学时候的投诚是肯为了她杀人,目的都是为了收获余之彬。 「对!我只是想投诚而已!我对杀了你毫无把握!」沙丽再次刺了一刀,「我也知道你会对我做什么,但我相信她会回心转意……」 棒球棍再次格挡了,周是允的眼睛向下视,沙丽的攻势已经不再是回合制,而是报复式地到处捅,一瞬间连捅了无数刀,腿部被扎出了一个血的口子,刀又被反握了,打算以扎的形式。 「你把我杀了,我能保证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余之彬,我家里人会想方设法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不如我们想一些更好的方式,你也可以得到彬彬。」 「什么方式?」 「我叫人把彬彬绑在一个房间里,限制她的行为,你随便玩,可以吗?」 本来不打算卑劣,也不打算无下限的,但是余之彬做得太过分了,报复只有一次不就好了吗?还不足以见真章吗? 孰强孰弱分不清,总是在妨碍的途中,所幸是小说的材料,小说因此变得更加趣味性了。 体育馆外警笛响起,警察很快到了,把体育馆团团围住,不少好事者向体育馆内看,被挡在体育馆外。 体育馆内,报警的两个人坐在体育馆的台阶,已经达成和解,甚至谈到过去的往事,警察的作用是把周是允送到医院。 —— 于元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余之彬了,自从上次宾馆过后,女人像是人间蒸发,彻底贯彻了「分手」两个字,没有再见她一面。 是在补之前的功课?之前落下的功课太多了?最近又临近期中,需要拿一个好成绩给家里看? 于元继续生活,一通电话打破了表面的「风平」。 电话的归属地在「玉山」,于元记忆中没有认识的玉山人,以为是销售,挂断了电话,没成想电话三番五次地打来。 「余之彬,你又换号码了?」她接通了,以为是余之彬,「为什么这次的归属地显示在玉山?」 里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认识我家彬彬?」 背景里有男人和女人的声音,男人喜出望外了,女人的声音模糊:「看来没打错,你问她最早什么时候见过彬彬。」 「是这样的,我们是在彬彬的日记里看到你的电话号码的,现在彬彬失踪了,失踪了接近两周,什么方式都找不到,银行卡也不用了,我们想问一下,你最早什么时候见过我家彬彬?」 于元说:「两周前,她过来渝京这边找我。」 「对上了。」女人说,「最近她去了太多趟渝京,应该都是找这个女生,上一次买过渝京的机票以后,没有买过锡山的机票,不排除这个女生……」 「不是我,你家女儿不欺负我已经很不错了。」 于元把电话挂断了,本以为是件畅快的事情,余之彬失踪了,未来能不能找到都两说,后知后觉反上担忧。 担忧就像呕吐,侵占了一半的食管,一半的心胸。 余之彬失踪自己不该高兴吗? 但是余之彬失踪了?去了哪里?难道说报复还在继续,难道说周是允已经把余之彬杀了?余之彬在角斗中失利? 「掐两边的筋,不能掐喉管。」 每周末约定好和周是允在校门口见面,今天刚好是周六,和周是允见面的日子,于元穿了一件薄外套,站在校门口等周是允。 周是允到了,鼻子上长了颗痘,于元伸出双臂,二人环抱在一起,显得是热恋中的校园情侣。 「来的路上下雨了吗?」于元问。 周是允戴着贝雷帽,温文的喉结向下,像是控制不住想念,用一只手揽着于元的脑后,在校门口接了吻。 很少有强势的时刻,唇的纹路是温的,舌头传递时是软的,接吻时有水蜜桃的味道,是她最爱用的一款牙膏。 于元被吻得不得已:「等一下,别咬嘴唇……」 牙齿顶着嘴唇,整齐的牙齿张开,在唇部留了印子,很有侵占欲的样子,有人别开了首,用手擦着嘴唇,看了看手。 「你是我的女朋友。」女性不再咬了,又恢复了弱势,「来的时候有一点下雨。」 周是允的外在一直备受瞩目,校门口走过的路人频繁交头接耳,议论是哪个艺术院校的明星。 毕竟渝京大学距离渝京电影大学很近。 「她们是女同性恋?」 「有一个女生长得也太好了,是京电的学生?……」 但是那都与现在无关,于元纠结了一下,还是问了:「我听说余之彬失踪了。」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周是允有些惊讶,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原定的计划中距离于元知道还有一段距离。 「余之彬爸爸给我打电话,说她两周前就不见了,好像是没有买回锡山的机票,人目前还在渝京。」 「不是我干的。」 「真的不是你吗?」于元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彬彬,我也不喜欢她,但是……」 「你是想说都可以原谅?」 于元垂着首说:「不是原谅……」 「你偏心。」 明明我没有被原谅,你太难哄了。 周是允和于元走在绿荫,尽管壳子像「校园情侣」,距离真正的「情侣」有一段距离。 于元的一部分被保留了,她不再是毫无保留,对于周是允的喜欢减少了,从前是百分百,现在只有百分之七十。 我偏心吗? 于元看着周是允,不知道该如何辩解,选择了周是允最喜爱的方式,再次为周是允解答,走到宾馆,这次是用自己的身份证件,也是用自己的钱。 我已经原谅了你的出轨,准备和你重新开始,无论你过去怎么对我,我已经原谅,只需要你未来不要再继续出轨。 我偏心吗? —— 沙丽打开房门,戴着一款鸭舌帽,拎着满袋子的食材,围着格子的围裙,在玄关处换鞋。 「宫保鸡丁,干锅花菜,今天的菜系。」 路过了一室一厅,路过了床的「床沿」,在床上有一个女人,淡灰色垂感的睡衣,一只手被绑在床头,坐在床沿的位置,活动范围也仅限于此。 「又准备下什么药?」女人问,「春药,fm2,抑或是让我喝酒?」 「今天?」沙丽把袋子打开,食材挨个放在台面上,「你把我想的太恶劣了,如果你能乖乖的,我为什么要下药呢?」 「今天是强奸?」 沙丽转过头:「你为什么能做到这么镇定呢?难道是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我不需要再靠投诚来获得你?」 女人没有回复了,两周的失踪,两周在狭小的床上,对话的次数不超过十次,今天已经超了份额。 沙丽无所谓地笑了笑,回过身吹着口哨,用刀把菜切成块,放到锅里焖煮:「我觉得你死了那条心吧,不用想着于元了,这辈子你只能跟我在一块了。」 蒸汽蔓延上锅盖。 「我就跟你在这个房间里过一辈子,我做饭挺好吃的不是吗?我也有钱,就是那条链子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解开了,但是谁叫你这样呢?」 女人坐在床沿,疏薄的背,脊骨有突出了,近期瘦了不少,乃至于手腕上是骨头,除了注视外,其余的一个字没有说。 沙丽也习惯了对着空气说话:「你长得真漂亮!当时我就是看上你这张脸,一见钟情了,没想到性格也对我胃口。」 饭食做好后,变成一张餐桌,餐盘摆放在其上,里面下了什么药不清楚,但再不吃饭会死了,已经是不吃饭的第三天,哪怕里面下了毒品,现在也必需。 「你说万一我里面下的是冰毒呢?」 「彬彬,那你这辈子就毁了,只能求着我给你毒品,说不定你还会求着我让我……」 余之彬动了筷子。 「里面就是冰毒。」沙丽说,「我会让你痛不欲生的,但你只要听我的,我现在就可以做一份新的给你吃。」 —— 坐在床沿的人从余之彬变成了周是允,周是允坐在床沿,于元洗了一个战斗澡,光着身体用毛巾擦头发,头发都没有干,就走到她的眼前。 「我们玩一个新玩法吧?」于元说,保守的性格下,也有乐于尝试的基因,打算用一次完美的性体验,换到关于余之彬的情报。 「什么样的?」 女性的头发蓬松的,已经被吹风机吹干了,搭在肩膀上,在发尾的位置打着卷,看上去比于元更传统。 「就是那个。」于元有点不好意思,「sm?」 「我是m吗?」 于元耳朵有点红:「是的,我是s。」 过眉的耳朵,耳廓的线条流畅,软骨的附近红得厉害,头发遮掩了大半部分,但遮盖不了发红的身体。 周是允说:「那你要?」 「我一直都很想掐你来着,然后是打你,喜欢看你哭的样子,但是我没敢说。」 昏晃的灯光是「多情」的气氛,窗户开了三扇,床头的灯扭开了,四周的灯全部熄下去,只有一小团的光晕。 「我会经常哭给你看的。」 就像今天穿的袜子是船袜,戴的帽子是贝雷帽。 女性的脖颈被掐着了,于元最初不敢下手,周是允把着脖颈,用两只手罩着脖子,围住于元的手:「掐这里。」 于元向下看。 「掐两边的筋,不能掐喉管。」 于元的手在筋的位置。 「然后收紧……」 于元把手收紧了,乡下的出身,力气是把控不住的,周是允面目立即胀红了,泛出生理性的眼泪。 ——以下是作话。 约了一张彬彬,觉得很贴,挂在最上面了。允允也约了,如果不贴不会放,贴的话也会放上去。 「然后收紧……」 比「失控感」更先到的是「爽感」,比起担惊下手的轻重,关注更多在女性的表情,美貌的面目有片刻失神。 睫毛挂着眼泪,但那是鳄鱼的。 于元明白享受是互相的:「我可以扇你巴掌吗?」 女性用下巴处的小痣,侧过首摩擦着脖颈的手背,性暗示不轻不重,同意过,也好像根本没有同意过。 「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于元却觉得呼吸不上来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奇怪?」 手掌不断攥紧,能感受到周是允已经硬了,隔着一层裤子,硬度比以前更硬,同时也对暴力感兴趣,君子一样的,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每次有人说你长得好看,我心里嫉妒的要发狂了。」 于元解开一只手,扇了周是允一巴掌,皮肤霎时间红了,周是允的脸被扇偏了,眼睛秀气地看着于元,脸找到于元的手,又磨蹭了一会。 「我是你的。」女性说,「除了妈妈以外,只有你扇过我巴掌。」 又是一巴掌,感到下身有潮湿的迹象,刚刚硬着的性器,现在好像已经疲软了,好像永远是这样,边缘性性行为的时候,她总是很有感觉,射得很快,一旦插入时间需要用很久。 于元说:「脱裤子。」 女性把裤子脱了,上半身的衣服,顺着头也脱下去,变成赤裸的一个人,已经射出过一次,内裤上残留着射出的精。 「我不当心射出来了。」 「今天不用你这里。」以于元的钝感,表现得很后进,手绕过性器的位置,「想用你这里。」 手停放在穴口的位置,一切都滞住了,也踟蹰了。 女性展现出今晚第一个生动的表情,眉毛扩开了,眼睛不自觉睁大,双眼皮的痕迹浅浅的,鼻梁下意识躲避了一瞬间,用手盖着下半身:「你……」 「我?」于元复述了一下。 「我可以说不吗?」 于元坐在一旁,好脾气地说:「不可以,你现在需要分开腿,然后是坐我脸上,我帮你口,也会进去。」 无论是哪一任,都没有碰过女性器官。 周是允一时间没有动,片刻后遵循于元,跪在于元脸上,于元能看到缝隙,穴口的位置,从来没有接触到的,现在能够用舌头贴上去。 舔进去了,舔在缝隙里。 两包软肉,包裹出一条缝,一条缝隙内是穴肉。 于元把舌头伸出更多,为余之彬口的经验作用在周是允的身上,周是允同样吃这一套,眼睛被舔湿了,不到三分钟,腿根已经开始打抖。 于元侧过首,看到腿根打抖,伸进一根手指,与周是允换了位置:「跪在这里。」 「我是第一次,你慢一点。」 女性夹着手指,感受到有些痛,脖颈处沁出一层细汗,背对着于元跪在床面上,露出整张的背。 「我会的。」 于元用一只手臂抱着周是允,眉目中充满情意,不知该如何下手,推入时缓慢,插入时也缓慢。 手指第一次经过甬道。 手指第一次顶到宫颈。 与周是允的体验,很多都是「第一次」,第一次谈到好看的人,第一次…… 真正插入以后,女性又变了主意。 「快一些。」呼吸之间,「用力……」 于元抱着周是允,加快了手指的抽送,周是允的第一次是淋漓的,事后比以往更黏人,浴室也要跟着一起进去。 于元说:「我擦身体你也要看吗?」 「我离不开你。」周是允钻进了浴室。 关于余之彬的事情,在事后更好问询,事后的周是允不是常出轨的浪子,而是居家的丈夫。 于元开了花洒:「你说余之彬失踪不是你做的,那你能帮我找一下余之彬吗?」 浴室被水声笼罩了,升腾出水雾,短暂停留在玻璃上。 「我觉得是沙丽的可能性很大,不用找的,她们情比金坚,说不定已经私定终身,准备到国外结婚了。」 于元用毛巾擦着身体:「她不是那样的人。」 为什么反应都是「不是那样的人」?难道人性是可测的吗? 余之彬说:「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出轨。」 于元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能彼此坚信到这种地步,但也都是把感情互相玷污。 周是允泡在浴缸里:「那我查一下沙丽的身份证,看看她在哪里订过酒店。」 「好。」于元扭干了毛巾,放在浴室的门把手上,找到在浴缸内的周是允,用额头对着她的额头,「我原谅你了,过去的一切我都不在意了,但你千万不要再……」 出轨吗? 话没有说全,于元别过首,说:「否则我真的受不了。」 —— 沙丽收拾了碗筷,鸭舌帽还在头顶,遮住了大部分五官,加了「冰毒」的一餐,余之彬为求生存,近乎吃光了,之前为此饿的肚子全部功亏一篑。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你的。」沙丽刷着碗,说,「我对你是势在必得,再也不想被你当狗一样耍,我现在要占据主导权,你只能听我的。」 女人坐在床头,看向窗外,窥不出在思考什么,也许思虑着未来,同时思虑着下一步,也许一如既往,看着窗外心中无甚想法。 「你了解冰毒吗?」沙丽忽然问,「毕竟你吃了。」 女人不再看窗外,而是上了床,把身体靠在床头,低下头看着书。 「冰毒文化盛行好几年了,被誉为最好拿到手的毒品之一,成瘾性比较强,大概吃上三四天,你就会因为没有毒品撕心裂肺了。」 众合国每天都有关于「毒品」的宣传片,现公安局局长的女儿,同时耳濡目染,明白其中的利害。 「后续的计划,我会在今天再次强奸你,没错是再次,喂你吃三天的冰毒,在第四天停毒,我希望听到你的求饶。」 书的封面翻开了,一本童话故事,余之彬翻到最后一页,找到了《蛇与老鼠》,当时读给小黑听的故事,现在有了新感触。 「你喜欢这本书吗?」沙丽上了床,「我拉个灯吧,你好好配合我,别像之前一样了,我脑袋都快砸出洞了,不想绑着你我们才能做。」 沙丽上了床,余之彬下了床。 沙丽的表情变化了:「你又来这套?」 「爽过头了。」 j iza i1 7.co m 女人的表情似乎是蔑视,毒色的瞳孔下视,淡到发与指,睡衣更衬贵重,右手却被挂在床头的链子上,能够活动的范围只有一隅。 从床的右侧下床,不超一步便无法移动。 床头柜的物品已经砸光了,原本床头有台灯,沙丽上床时已经砸碎,还有个水果刀,同时失去了。 「求你了,可不可以?」沙丽坐在床沿,「别闹了,我们就和好吧,以后好好在一块,可不可以?」 余之彬一膝盖顶在沙丽的胸腔,沙丽被顶到咳嗽,喉间涌上口血,用双臂环着胃部,对着地板咳血。 「敬酒不吃吃罚酒。」 血呈飞溅状,溅了满地板,沙丽抬起头,鸭舌帽下是锐利的眼神:「第几次了?」 「你告诉我第几次了!」鸭舌帽冲过去,手抓着衣领,手上青筋凸起,「好吃好喝供着你,你第几次打我了?」 不止是手上,鸭舌帽下的额角,脖颈处的筋,手臂上的脉络,通通有青筋,血管于各处鼓动:「用什么插你好呢?」 回归到性的话题时,诡异的平静了,青筋通通收回,攥着衣领的手也放松,细数着之前的玩法:「用嘴?用手?用道具?我看你吃得都很开心,腿根颤得快死了,爽的要命吧?」 余之彬伫立在地面,被抓着衣领,回想起数次的强暴,被强迫的滋味太差了,乃至于无数次萌生死的冲动。 性需求本身不高,被「强暴」的命运无法逃避。 「fm2。」女人站了一会,说。 「什么?」沙丽颧骨上显出动情,「你跟我说,你想要什么,我没听清。」更多免费好文尽在:po18w.vip 「把fm2给我,我会吃的,在这段时间内,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fm2中文名「氯硝安定」,无色无味,作用在镇静安眠,广泛用在「约会场景」,人体服用后半小时陷入睡眠,记忆会短暂丧失。 如果能没有记忆,那么也能度过了。 沙丽拒绝了:「我这次想试清醒着的你,以前不都是下药吗?fm2试过,春药也试过,没有一次你的神智是清晰的。」 一双手爬上女人的身体,亵渎淡灰色下的「肌肤」,撩开衣摆,窥看其下平整的腹部,在之间有刀痕。 刀痕是自己所留下…… 「啪」的一声,沙丽的脸被扇肿了一半,在安静的室内尤为明显。 「去死。」余之彬说。 沙丽用手捂着脸,下一秒书角砸在头顶,流出一大片血。 沙丽血淋淋地别过首,余之彬每一下下了死手,二人拳脚相加,沙丽把余之彬推到床上,用劲地压缚住。 爱到忽略一切,也恨到极致了。 为了一个于元,全都是为了一个于元。 余之彬变成现在这样,于元难道毫无责任?带到床上,真的应该好好绑起来,否则不听话,太不听话了,心完全没在自己身上。 沙丽箍住余之彬,余之彬只有一只手,一旦擒住就会失去反抗的手段,几乎是血与肉的交锋,女人挣扎的力度很大,但也终究被扣上链子。 两只手同时受缚了。 「为什么挣扎?」沙丽问,离开了床边到厨房拿了根棒棒糖,拆开含进嘴里,「如果不挣扎你还能活动一只手,现在好了,两只手都绑起来了,只能待在床上了。」 鸭舌帽向下一低,右腮鼓起了一片,棒棒糖的棍向左挪移,沙丽坐在余之彬的身上,解她的睡衣。 「有什么用?」女人闭上眼睛,女声传达了,淡且哑的声音,不含任何情绪,「即使是强奸了我,强奸了无数次,又有什么意义?我不是贞洁烈女,你强奸无数次,我也不会因此伤心。」 「你不是最洁癖了吗?」 脱下上衣,露出黑色的内衣:「还是说你转了性,变得能接受这档子事了?」 余之彬接受不了插入式性行为,从小到大对此反胃,同时对性很少兴趣,插入式无疑是「毁灭」,毁灭从小到大建立起的一切,会诱使她的「自毁」。 「插入了,又能怎么样呢?」 「是吗?」沙丽无意义地笑了,「我对你势在必得,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会强奸到你求饶为止,强奸到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为止,哪怕是口头上的,虚假的,我也要听我们在一起吧这六个字。」 裤子脱下了,内裤是灰色的,一场强奸开始了,手指插入进去,插入到尽头,女人的腿根打抖,身体不停地弓起又徒劳地落下。 「你看,腿抖成这样,你真的很喜欢,背地里也在享受吧,我在初中的时候缠着你,当时你心里是什么感觉?也跟现在的感觉差不多吧?」 沙丽把更多手指塞进去,强硬地抽插,任意在穴肉内驰骋,到更高的位置拽着余之彬的头发:「说你爱我。」 手指猛地顶到尽头,冲撞到充满蛮力,水渍沿着穴口四溅,女人的双手被绑住,发丝似乎流沙,分毫地顺指缝流下。 「我爱你」这三个字,只说过一次,心已经定下了,怎么会说给额外的人? 墨眸定着她,一瞬不瞬,眼睛始终清明。 「给我下药。」 「我凭什么给你下?」 「给我下药。」女人重复了一遍,「下什么都好,春药,fm2,麻醉剂,什么都好。」 不能清醒地体验这一遭,从前春药尚有借口,全部是意识不清,fm2服用后,记忆也是出现断层,现在能有什么借口,除了自己的无能,还能有什么借口? 「厌世」更加浓厚。 沙丽拿出款「玩具」,带震动的小口以容纳阴蒂,余之彬瞬间识别到了,因为已经被它强制高潮过无数次。 一旦被它含住,哪怕无甚想法,也能到达高潮。 玩具贴在阴蒂,几乎是瞬间,女人用头撞着床头,不厌其烦地撞着,撞得床头「砰砰」的几声。 「爽过头了?」沙丽调侃说,「这也是我最喜欢的,只需要三分钟,三分钟之内你一定会高潮。」 「砰砰。」 「有这么舒服?那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这个反应?」 「砰砰。」 沙丽终于意识到不对,飞速登上床头,心中涌上一股恐慌,会见到一片血色的木板吗?她难道是要自杀?只是为了这一点事情? 「你要自杀?为了这点事情,现在你要自杀?」 床头的木板是白色的,现在平整,没有血迹,只有乌黑的头发,纠缠在最底下。 女人定着她,淡声说:「爽过头了。」 「砰砰。」、「砰砰」、「砰砰。」 我不是那种谁都可以的人。 余之彬的位置被有意拖延,一周后,于元收到了一条消息,消息是周是允发出的,内容是:「沙丽在经贸花园租了房子。」 「她自己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周是允发了一个兔子疑问的表情包,「也许她和彬彬在一起?但是为什么选在渝京,不应该选在锡山吗?沙丽又没有在读书。」 于元的心近期不安宁:「楼层号是哪里?」 最近有了心灵感应,听课的时候频繁走神,教课的时候思路混乱,一颗心远在几十公里外有了挂牵,她究竟还好吗?为什么失踪,是发生了什么事? 「7期17号楼1704。」 公交车开出去,下车时于元站在偌大的楼宇下,四周是钢铁森林,团团地把她围着,登上楼层以后,肉眼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 15,16…… 17。 1704在最内的位置,房门前贴着一个倒福,对联内容是:「天地和顺家添财,平安如意人多福。」 横批是:「四季平安。」 —— 「经贸花园7期17号楼1704,我朋友要我报案,说她们打起来了,对方一副要杀人的态度。」 手机上显示「110」,周是允把电话挂断了,完成了一次报案,处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韩陵把文件递过来了,鳄鱼的眼睛闭合了下,看着眼前的活动提案:「这段文字有点用力。」 韩陵说:「到底我是会长,还是你是会长?」 「你是。」周是允说,「我是你的副。」 摆出弱势的表情,情愿退居二线,韩陵心中清楚,周是允有一万种方法取而代之,但为什么没有取缔? 「你为什么……」韩陵斟酌了下用词,「我快毕业了,下一年会长的位置会是你的。」 「不会是我的。」鳄鱼说。 韩陵说:「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我喜欢久居人下的感觉。」 韩陵整理了文稿,在电脑前打出了一行空白,而后删除,同时大脑一片空白,周是允已经做了她两年的副,用起来像用右手,听说她是同性恋,也许她可以…… 「你过来。」韩陵招了招手,「这段文稿,你觉得怎么改比较好?」 白衬衫的女性,干干净净的,温度不是热的,有名为「礼貌」的距离感,想象不出「欲望」的表情,低着头看着文稿。 「这段文字整段删掉。」手指点在了屏幕上,「这段也是。」 有了情欲的味道,点在哪里,都似乎是点在心里,无论如何都泛起涟漪,欲望的是她自己,她从「手指」提取出了别的意象。 「我听说你是同性恋。」删除了两大自然段,填补了新的内容,填补的内容是空白,手放在空格上,只能打出一片白。 已经铺垫了,她会听得懂,她很受欢迎,但自己又何尝不是,也有前途,韩陵认为她们天造地设。 「会长。」 「嗯?」 韩陵以为周是允会说:「你是在哪里听说的?」或者是「你也是吗?」这种符合她性格的,解风情识风月的话。 「你多打了很多空格,空格的这一段删掉。」周是允说,「我不是那种谁都可以的人。」 —— 于元敲了敲福字的门,门没有开,站在地面上,手里不安地拿着刀,对着门喊着:「余之彬!」 喊到的是余之彬,或者是沙丽?都是一种博弈,房间的隔音不好,于元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啪」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摔了,紧接着是不平稳的女声:「于元?」 这个声音化成灰都认得,因为没有女人的声音比余之彬更低,声纹都不同,每个人的声音都有频率。 「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这段时间你一直在跟沙丽在一起?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在找你,你就抛下一切走了……」 「沙丽马上就回来了,大约三点,现在走还来得及。」 现在是两点五十一,放着的投影上有时间的显示,余之彬把声音关了,看着电视上的数字,眼珠分毫未错。 两点五十二。 「或者藏在楼梯,藏到三点半再回去,现在下楼不保险,会被她撞到,被撞到一切都完了,她会把你生吞活剥。」 「我不走。」于元对着门说,「你觉得我是抱着什么决心来的?我带了刀,大不了和沙丽同归于尽……」 女人不再回复了,眼珠出赤的颜色,眼皮淡寡地一关,面无表情却也流下「一滴」。 「一滴」泊在眼下。 流行在眼睑、面中部,干涸在唇角。 不止于元感受到被在乎,余之彬同样感受到被在乎,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公安局的母亲,经商的父亲,通通没有找到的,于元凭借乡下的出身找到了,扮演着救世主一样的角色。 于元砸着门:「你把门打开,你父母一直在找你,找了你好几周了,你至少也应该给她们回一个电话。」 两点五十三。 「我跟沙丽在一起了,不打算继续念书,也不打算面对父母。」女人说,「你回去吧。」 「你出来跟我说,面对面跟我说。」 已经被「囚禁」,也被强奸得不成样子,一切都被毁了,怎么能再见面,又怎么能以这种形象示人? 冰毒的成瘾性很强,用了十几天,已经上了瘾,毒瘾发上时,也会吓到她吧。 「你长得很丑,我玩腻了,难道你也向沙丽学习,对我纠缠不清?」 「你面对面跟我说。」于元说,「否则我不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两点五十四。 「现在下楼。」余之彬命令说,「躲在楼道里,到三点半再回去。」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于元给自己打着气,「我现在打开锁电话,他应该马上就会来了,到时候沙丽来了,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对,不能害怕……」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于元?」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于元攥着刀,慢动作一样向后看,浓密的眉毛,底下是镇定的眼睛。 「又见面了。」 贫与贵通常是反义词,余之彬是贵不可视,家世无双的「贵」,于元身上是寒门的「贵」,与世界格格不入,一切贫贱不能移。 第一眼看到的是鸭舌帽,其次是拎在右手上的菜,胡萝卜,玉米…… 鸭舌帽一只手把帽檐抬高了。 「沙丽。」 帘子。 于元举起刀,预备防身,沙丽含笑举起双手,摆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别这么激动,之前的事都过去了。」 为什么玻璃的牛奶瓶碎了,右手上拿着玻璃碎片?是过去了抑或是伺机而动? 沙丽一步步靠近,超市里买的菜放在楼道里,胡萝卜青椒散了一地,有颗土豆滚到于元的鞋前。 于元一直举着刀:「你把彬彬怎么样了?」 「你别紧张,我们就是正常的恋爱关系,也就是说彬彬现在已经不要你了,你随时可以进去看看,看看彬彬到底还理不理你。」 眼前是一扇大门,上面的对联似乎是刚贴挂不久,样式显得很新,新年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今年的新年明明在二月份,现在还没到时间。 「那你开门。」 于元侧过身,让出一段距离使沙丽通过,沙丽耸了耸肩,毫不在乎地把后背露出来,拿着钥匙开锁。 「进去看看吧。」 大门开启了,沙丽回到楼道内,把蔬菜归拢好进入室内,于元谨慎地跟随进入。 室内是一室一厅,很逼仄的格局,厨房和卧室挤在一起,浴室是单独的房间,于元的眼睛寻找着余之彬,在室内并不难找,女人正在床上,身体侧过去,背对着于元。 「和沙丽在一起,也不至于不读书吧?你上的大学那么好,读完以后至少有个好的学历,如果非要私奔的话,毕业了再私……」于元说,向前走了几步。 女人说:「出去。」 「你至少应该和家人报个平安!」于元走近。 「用不着你来操心,出去。」 一次警告走近,两次警告走近,在近至无法再近时,于元的眼睛停住了,片刻后瞳孔扩大,止不住地颤抖:「你……」 眼前的场景这辈子无法忘记,床上是满床的血,女人被折磨至不成人形,愈发骨瘦了,一只手绑在床头,被磨得血肉模糊,眼窝底下是一片的青,身上可见处处是自残后的伤口。 抓痕,咬痕,磕痕…… 顺着领口看下去,满是情欲的吻痕,似乎是为防止自残,枕头在床中央的位置,女人也被束缚在床中央,附近显得额外的空旷,四周有锋利边缘的物品,全部已经撤下去,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乌托邦。 无法求死,只能苟活的乌托邦。 「沙丽干的吗?」于元的呼吸急促了,拿着女人的手腕,看着上面的锁,「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锁需要钥匙才能打开,不能用刀具割开。 女人抽开手:「不用。」 为什么这幅样子偏偏被于元看到了?最后的自尊几近被剥夺了,这幅样子怎么示人?衣虽蔽体,但遭受的一切不会消失。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也看够了吧?」沙丽洗着手,「彬彬她不想跟你回去。」 「把钥匙给我。」 沙丽甩了甩手上的水:「我对你足够友善了,所以你还是要和我作对?」 「我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把钥匙给我,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沙丽拿起菜板上的刀:「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房间门敞开着,于元特地留了缝隙,这样争斗时方便呼救,万一情景限于不利之时也有退路。 「那你再像高中一样把我杀了吧。」 室内三人在不同位置,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想法,但只有使用暴力,唯有使用暴力。 沙丽拿着菜刀,砍向于元,从她的第一刀开始,一场正当防卫开始了。 菜刀是劈砍,于元的刀是刺入,劈砍时大张大合,于元和刀身擦肩了,也许是肾上腺素的作用,反应力比以往更快,找到了沙丽的漏洞,刀身刺入,在肚子里旋转了一圈。 「为什么你会来横插一脚?」沙丽表情平常,像是没事人一样地低头,看向肚子,「我只是想和彬彬重归于好,她本来就是我的女朋友,你是她出轨的产物,你有什么资格?」 「为什么用你的软弱勾引她?为什么到现在了还装模作样地摆出救世主的态度?」 菜刀劈砍了:「说啊!你有什么资格?你比我更喜欢余之彬?我为了她心甘情愿去死!你可以吗?」 于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身份立场上,尽管她不情愿,但她是第三者,是余之彬出轨的对象,哪怕余之彬在事后提了分手,但在感情关系内,她们二人发生关系就是出轨。 「你到底有什么好的!」沙丽砍在手臂上,「你到底有什么好的!」 于元同时也感受不到痛,「肾上腺素」过于强大了,只能感受到发怒般的颤抖,沙丽在砍她,她同时也在捅着沙丽。 「争斗」是动物的本能,血液迸发在地面,溅了厨房和墙壁,即使感受不到痛,但血液在流失,偶尔有头重脚轻的感觉。 难道人生要在这里结束了吗?为了救余之彬? 好像在很久之前,就隐隐约约做好了准备…… 「都停下来,警察。」 搏斗中,于元隐隐约约听到了这句话,随即手被男人反扣住了,戴上了手铐。 —— 于元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医院,身上的伤口已经缝合了,警察刚好在旁边,说这是起「案件」了,需要做笔录。 「沙丽已经做了相关的笔录,你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我是去找余之彬的,有一天她爸爸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余之彬失踪了……」于元描述着具体的经过,警察在一旁记录,大概了解完毕后,询问了新的话题。 「对于沙丽买毒品这件事你是否知情?」 于元摇了摇头,问了关于沙丽更多的事情,沙丽处理过伤口后,目前正在拘留,沙丽的父母又在为沙丽东奔西走。 「余之彬在哪里?」 警察说:「在你隔壁床,拉着帘子的那个就是,目前你的医药费似乎也是她家垫付的,给你家里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笔录」已经做完了,警察离开了病房,把房门带上了,病房内只有两张床。 于元下了地,把隔壁床的帘子揭开,余之彬正在病床上,用背倚着床头,看到床帘被拉开,转过头注视着她:「做什么?」 那一瞬间的一瞥,比平常更平常,一如既往,窥不出丝毫受侵犯的痕迹。 「我只是想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女人一只手拿着帘子,预备把帘子关上,「你去忙你的吧。」 于元拿住了帘子:「你需要安慰吗?」 「不用。」 「为什么?」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女人顿了顿,「同情是一种蔑视?」 「我不是同情,我不喜欢高高在上看别人,我是共情,因为你也曾经那样对过……」 「兴师问罪?」 「我如果是来兴师问罪的,现在已经嘲笑你了,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从小到大,我其实都没有朋友,我只是在想……」 帘子在二者的手掌,于元的手抓着帘子,抓出褶皱了,余之彬的手放下去,说:「对于你来救我这一点,我会报答,费用会在后续结给你。」 帘子的归属权在于元的手中了:「我不是要钱,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只是……」 话说到中途,戛然而止了。 「关心你」这三个字怎么说都说不出口,太肉麻了,余之彬会相信吗? 曾经作为受害者的自己,反过来关心加害者的她,之前的「我爱你」已经浪费了信任的名额了,再表达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贞操锁。 于元看着余之彬,余之彬也与于元对视,在「云淡风轻」之中,于元再一次产生了下跪的冲动。 还是害怕着她的,毕竟被打了好几下。 于元坐在床沿上:「我就坐在这里,可以吗?」 「自我感动些什么?」 反问的口吻,却又不是反问,更像陈述,不断遏抑情绪之后的产物,女人的领口处瘦至空了一块,于元把帘子拉上,感到背后环上来了两只手。 「一切都过去了。」于元打算回头。 女人说:「别回头。」 肚子被紧实地环着,余之彬的两臂发起青筋,把头靠在于元的背上,于元向下看着手臂,感受着余之彬的体温,知道病号服的背面湿了。 「你哭了吗?」 绝对是哭了。 「眼泪有什么意义?」女人问,「发泄自己,承认自己的无能?」 于元也不知道,但知道自己很爱哭。 —— 接下来的几天在病房中度过,第一天余之彬打算跳楼,被于元拦住了,第二天是割腕,第三天出院,于元放心不下余之彬,在外面托周是允找了个房子。 房子是两室一厅,于元一间卧室,余之彬一间卧室,余之彬的厨艺精进了,能炒出一锅好菜,不在补课的时间,在厨房里下厨。 「我现在必须每天都看着你。」 到了晚上,名义上是两个卧室,实际上睡在一个房间。 于元打着地铺:「要不然你又要跳楼了,你那天跳楼真的吓到我了,你上了那么好的大学,家里也那么好,为什么想不开要跳楼?」 当时的女人打开窗户,把纱窗拆下去了,只需要晚一步,楼下就会有一具女尸。 而第三天是「毒瘾」,于元源源不断地说,没有得到回应,看了一眼床上,才发现余之彬掐着枕头,说:「给我那个。」 「哪个?」 「冰毒。」女人说,「沙丽,把它给我。」 从前黑白分明的眼,现在赤红,血丝爬上眼球,毒瘾发作时,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神智被「渴求」吞没了。 「沙丽给你喂了毒品?」于元深吸了一口气,「她还是不是人?就这样你还要写谅解书……」 再不食烟火,也在自残了,女人时而清醒,坐在床头上看书,时而发作用头撞墙,毫不留情地撞一下又一下。 「不用管我。」清醒时说,「过会就好了。」 「它在哪里?」发作时说,「究竟放在哪里?」 「砰砰」,「砰砰」,「砰砰」。 于元一直陪同,在缺水时送上水,在采取极端时拦下来,在余之彬疲惫时进行安慰。 「我们的人生不是毁了,还可以正常运行,毒是可以戒掉的,我刚才上网查了。」 与余之彬相处是与一条蛇相处,需要接受它的淡情,它的攻击性,以及它需要捕猎。 女人说:「我很想肢解你。」 于元愣住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天生无法被打动,对于认识世界,又学到了新的一课:「因为我没有遵守你的饮食控制?」 「不止。」 肢解在很久之前就应该提上日程,作为老鼠,食物链在这里,她是最底端,怎么能奢望蛇不进食? 「那还因为什么?」 女人坐在床头,已经恢复理智,一边的长发背过去,五官与气质俱佳,立体的侧脸下,淡灰色的睡衣显得自持。 「为你出轨,为你把我骗得团团转,为你自以为是。」女人说,「我改主意了,不会再寻死了,但我去死前会带上你,把你肢解了,奸尸过后,我再去死。」 说得对,人生一如既往,也没什么污点,能继续进行下去,一切账都没有算完,死去了什么都失去了,为什么要死去? —— 「十二月二十四日,多云转晴。」 「照顾了彬彬几天,彬彬回锡山了,前几天给我发了成绩单,好像考得还可以,和允允周末也见了一次面,允允看到我第一眼就哭了,问我为什么要去招惹沙丽,我总感觉这件事情不对,但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当时的警察到底是谁叫来的?我问允允,她说不知道这回事。」 「我不明白余之彬的性格,也不明白周是允的性格,彬彬说要肢解我,允允有事瞒着我,最近我一直在看周是允的手机,还是很干净,找不到一点瑕疵。」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会问自己:她会改吗?今天是周六,刚好也是见她的日子……」 于元把日记阖上,寝室的门被打开了,是罗果和周是允,周是允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罗果也提着礼盒。 「你对象来了。」罗果说,「先给我发的消息,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等一下先别说,说了就不是惊喜了。」生菜在后面,头发被门框勾住了,在门框旁边怪叫,「果果救我!」 「什么?」罗果嘴里念念有词,跑到门外把门关上,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独处空间,「我来救你了。」 生菜在门临关前眨了眨眼,应该是故意的,沉俊茹现在正在上课,寝室内现在只有于元和周是允两个人。 「平安夜快乐。」周是允说。 「平安夜快乐。」于元向下看了一眼,「冬天还穿船袜,不冻脚吗?」 白色的运动鞋,上面是暴露出的脚踝,跟腱是裸露的状态,被冻红了,周是允把东西放在地面上,蹲下身子找着东西,于元蹲在地上看着周是允翻翻找找,一直在找,一直没有找到。 「花好像落在车上了。」 「九十九朵玫瑰的那种?」 「那个太老套了。」周是允说,「我买的是满天星,但是现在找不到了。」 第一次过平安夜,于元还是很新奇的,包括送花的环节,交换礼物的环节,周是允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宿舍的人支走了,一一拆开买的东西。 「这个是羽绒服,我挑了很久,是和这个棕色的裤子搭的,符合你的气质。」周是允说,「然后这个是面膜,我过一会跟你说怎么用……」 女性买了很多东西,介绍日用品和衣服,平时吃的零食,贴心到是知心爱人,于元没有准备礼物,脑海中也没有过节的概念,说:「那我应该送你什么好?」 「我缺什么的话妈妈会给我买的。」 「那我……」 于元打开了网购平台,周是允坐在附近,把头放在于元的肩膀上:「你是要买情趣玩具吗?」 是的,你不是最喜欢这个了? 女性的声音温和的,近在耳畔,于元闻到了周是允洗发水的香味,把手放在周是允的腿间,在页面搜索「贞操锁」三个字。 朋友圈。 页面上的「贞操锁」五花八门,有男用有女用的,男用的束缚性器,女用的护着阴部。 于元第一次搜索,没想到真的能蹦出来,只在历史里见到过的东西,浮现在眼前。 在网上搜索历史,尤其是前三百年的历史上常常写到贞操锁,是用于保持关系忠贞的,主要用途是为伴侣的私处上锁。 「这个不违规吗?」 众合国是个含蓄的国家,没有对内容的分级,有的只是一刀切,正常国民在网络上是看不到情色内容的。 于是每个人光鲜,包括温良的周是允,从手指,从五官,窥不出「性」的味道。 眉目侧过去,实际上滥情,表现得忠情了。 「可以不戴这个吗?」 于元想到周是允的性瘾:「不可以,就这个了。」 贞操锁是一石二鸟,是作为一种生活的调剂品,同时也是限制她的行为,只要戴了锁,就不用想着摘下去了,钥匙放在自己手里,难道她会去找锁匠开锁? 「钥匙留在我这里。」她向下翻了一页,「每天拍视频给我看,周末来找我的时候,我才会把锁解开,你只有周末的时候可以拿出来。」 「现在是在调教我吗?」周是允问。 每个贞操锁的商品名称前都加上了调教两个字,她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下巴在于元肩膀上,乐于尝试的一副派头,但说出的话很内收。 很彬彬有礼也很被动,像是在说是你强迫我的,不是我自己想的。 于元下了单:「你也可以认为我是在羞辱你,把你当成和我是不平等的关系,比如说性奴?」 「那我现在和你的关系是情侣?」周是允看到地址是于元的学校,于元真的把心狠下来,打算限制她一些事情了。 看来是认真了。 「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周是允重新措辞:「我的意思是,和我过平安夜的是主人,还是元元?」 过平安夜的是「元元」,并不是「主人」,于元和周是允做了一次,又做了第二次,情至浓时,周是允射出的量很大,射出以后也并不拔出。 不能一直插着,但是于元没有拒绝,通常在半夜起床,先是替周是允清理,再是替她把衣服穿上,最后清理自己,避免精沾到床铺上。 到达浴室,在浴室中挖出精水,看着精被冲刷,流进下水道后,再回到寝室内。 打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最顶端是周是允,周是允的聊天框上显示红点,显示有一笔一万元的转账,备注的是一个雪人的emoji。 再下方是于震,每次到关键时候总是找不到他,现在又在深更半夜出现了,发了一条:「下雪了吗?」 于元回复了一句:「前几天好像下了。」 爸爸的消息放在手机屏幕上,也并不是很想回复,每次发消息都尽量敷衍,还是怕他来提钱。 周是允睡得很熟,侧躺着在睡,于元回到床,看到初恋的睡脸,在床边坐了好一阵,用手包住她的耳朵。 「我爱你。」隔着耳朵说了一句,「不要再骗我了。」 —— 平安夜过去了,过圣诞节的也是「元元」,并不是「主人」,圣诞节的当天下了雪,于元和周是允出门,摆了一个雪人。 雪人只有一个手臂长,眼睛是黑色瓶盖,鼻子是周是允买的水果胡萝卜,于元举着手机,准备把这一幕拍照留念。 「允允,往左蹲。」 第一次堆雪人,把雪人堆得很呆,女性戴着红围巾,站在雪人的旁边蹲下:「这里吗?」 长手长脚的,唇边有雾气:「还是这里?」 「面对着镜头。」 周是允找到镜头,头发有些天然卷,在雪地中肤白美貌,比雪更白,按下拍摄键,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照片拍摄完毕,摄影师的位置切换了。 这次是周是允当摄影师,拿出了摄影师的派头,有一定的艺术细胞,在调整原相机的参数。 「在拍了吗?」 女性说:「在调参数。」 调整过参数以后,照片的质量提高,拍摄出的照片在构图上有巧思,把于元照得很瘦,比现实中瘦了不少,于元对这张照片爱不释手,在送周是允回机场的路上,上传着朋友圈。 选中一张照片,选中两张照片。 第一次发朋友圈,填写了文字内容,文字内容是:「圣诞节下了雪,刚好允允在,和允允堆了雪人。」 在后座上,周是允也在看手机。 于元看到消息提醒,点进去一看,是周是允给自己点了个赞,留下了一条评论:「为什么没有发自己的照片?」 于元回复:「因为我长得不好看。」 回复完毕消息后,于元继续刷着朋友圈,刷到了郎平钦分享的中医视频,刷到了生菜拍摄的家里的猫,刷到了罗果拍的下雪视频。 继续向下,是余之彬的朋友圈。 余之彬发了专业书的照片,上面画了重点,没有配文字内容,底下留了一行评论:「落下太多功课了。」 于元点了个赞,再向下刷就是重复的内容了,把内容向上拉,看看还会不会有更新。 朋友圈进行了实时的更新。 周是允发了一条朋友圈。 常年不发朋友圈,在互联网上冲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是允发了一条朋友圈。 「今天和元元在一起堆雪人[雪人][雪人]。」 一条文字内容,发了两个emoji,附了一张图片,图片的内容是于元,周是允在评论下说:「忘记跟大家说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元元是我的女朋友,我们认识四年多了。」 为什么会热泪盈眶? 于元不是特别容易被打动的人,非常标准的理科生,从小到大的学习一向是理科在行,共情方面一塌糊涂,但现在公开出柜一样,恰好赶到了圣诞节。 「你故意的。」 圣诞节是个容易哭鼻子的日子,或者说是专门让情侣用来哭鼻子的日子,于元说:「你之前让我追你,我都不知道什么是追,只能学其他男生的方式,但是追求人太难了,怎么追求你你都不答应,我却已经跟你上床无数次。」 周是允不擅长共情,面目天生带有感情,喉咙震震的,说出的每句话都有情意:「那个时候我还小,十六岁,不是很懂感情。」 「你不知道我等公开关系等了有多久。」 「我会公开我们的关系,现在我已经改了,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我也怕一旦走错路,我会失去你……」 把周是允送到机场,在机场拥抱着分别,已经是无数次重复的剧情,每次周末都会上演,但在今天不一样了。 于元靠近了,用手把着周是允的手臂,唇部靠在唇部,第一次主动亲吻,下压舌尖吮了一下,而后立即分离了。 窘迫,惊异,感觉到别扭。 大庭广众下的…… 鳄鱼的眼睛萌萌的注视:「你在亲我。」 「快去检票。」于元站在一边说:「再不检票来不及了。」 ——以下是作话。 附上周是允照片两则,一张正常的,一张在哭的。 母狗。(H) 贞操锁的预售期是十四天,可能因为在首都,下单的第三天于元就收到了,拿着快递盒拉上床帘,把零部件保持到能正常穿戴的状态,钥匙放在桌子的抽屉。 包装盒封闭后,于元通过快递驿站寄出。 第五天,在上专业课的时候,于元收到了周是允的消息。 课堂是阶级式的,最前方是大型的投影幕布,蓝白衬衫的教授拿着保温杯进了教室,于元在后排些的位置。 没有过多铺垫的,教授遥控着投影仪,把课件跳出来,于元点开消息,发现周是允发了一条视频,从封面看上去应该是开箱视频。 视频自动播放,贞操锁被取出来了。 于元打字:「我在上课,过一会回复你。」 她应该是又想做了,天天都想着这些,每天抱着手机,也都在聊这些,隔靴搔痒地聊一聊,拍摄身体倾诉想念…… 为了不让她找别人,只有这个样子。 教授开始在课堂上点名:「陈述明。」 「到。」 「刘方。」 「到。」 手机的屏幕上跳了一个视频通话邀请。 「彭向辉。」 「到。」 眼睛分神了,于元庆幸手机静音了,把电话挂断,又打了一段字:「课到十一点半结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想你。」周是允打字说。 屏幕上跳了一张表情包,内容是一只粉色兔子流眼泪,后续不止是一张,接连发了好几张。 视频通话的邀请又跳出来了。 只能答应了,于元戴着有线耳机,接受了会话请求,接受请求的那一秒教授刚好在点名:「于元。」 「到。」很普通的声音。 像是知道周是允要做什么,不普通地起了性欲,用书书本本徒劳地遮着屏幕,两个臂弯揽着四周,做出打算睡觉的动作。 视频内的周是允在学校,好像是学生会办公室,也不在私人场所,穿着白衬衫,胸前戴着学生会干事的别针,卷发搭在肩膀上:「我刚刚拆快递,现在打算把锁戴上。」 「贞操锁」出现在镜头,端正的气质和「贞操锁」不搭,忠贞不渝的,没有性欲的人,怎么能用的上贞操锁? 「我不会再出轨,贞操锁可以替我证明,有了锁以后,我的男性器官和女性器官都不可以用了,即使是有再大的瘾,我也只能忍着……」 女性并不是上述的两种人,忠贞和没有性欲,和她都没有关系。 「我先脱裤子……」 手臂构成的空间很热,于元的眼睛一直看着屏幕,贞操锁是一种新鲜感,户外也是一种新鲜感,迭加在一起,下面这节课是干不了了。 像是一场情色直播,手机被放在桌子上立起来。 对方把距离拉远了,全程直播着全貌。 像水一样的气质,女性是「温疏」的,像是「隔岸观火」,即使温度相待,今天问了早上好吗?下午问了吃的什么,体贴关怀备至,也走入不到内心。 一直留不住,即使捧在手心,也会顺着指缝流逝。 只有在情色中,变成可以留住的。 裤子上的腰带解开了,牛仔裤上的纽扣解开了,在于元的视线之中将贞操锁戴上,卧蚕饱满,面对着镜头跪下了。 于元吸了一口气,在屏幕上打字:「可以追加惩罚吗?」 「什么惩罚?」周是允说。 「耽误到我学习了,你扇自己三十个巴掌。」 没有过多犹豫的,女性抬起手,下一秒掌印在面目上,皮肤过于白洁,扇下一个巴掌面部一个手印,每一下都是响亮的。 扇到第二十次时,于元打字:「你没有报数,重新开始。」 周是允重新计数:「一。」 「啪」的一巴掌,再次迭上掌印。 教室的教授在讲课,四周都是用笔记本的同学,新建或是打开旧文件记笔记。 于元的手更内收了些,专注在手机屏幕,在命令与掌控之中有了更多反应。 「没吃饭吗?」打字发送过去,眼角是看红了的,眉毛难受地纠缠在一起,用一只腿磨另一只。 「羞辱」的不熟练,但对于未接触过「羞辱」的周是允足够了,四个字一出现,女性的瞳孔扩大了,眉毛扩开,性器有了反应,被关在贞操锁的笼子里。 「十二。」 第一次有人用「不尊重」的口吻,从前生活在敬语的环境,上学后人缘关系好,也没有面对面听过诋辱。 性器的顶部已经顶在笼子。 「啪」的又一巴掌。 「十三。」 顶部呈弯曲状,弯了一部分挤在顶端,随着越来越硬,皮肤被勒住,胀出皮肤在笼子外,性器填满了贞操锁,没有余下一丝缝隙。 三十次打完以后,周是允已经是乱发了,两颊都是红印,唇部有多余的发丝,性器被勒到发疼,不断地抽着气。 「光是打几下,你就快射了。」于元打字。 是要射精的前兆,没有碰过一次,顶端已经流下水:「它现在胀得好痛……」 「那你就射出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只是不能拆开锁。」 不用手撸,只靠肉体上的恋痛,周是允也没有射出的把握,继续扇着自己巴掌,见到扇巴掌没有用,自发地跪行在地面。 膝盖跪在地上,磕青了一部分,围着学生会的桌子挪了一圈。 跪行是自发毁灭尊严的举止,单纯的下跪有多重释意,有人下跪在祠堂,有人下跪在师傅,为了表达尊卑孝敬,但是跪行是截然不同的含义,且只有一个导向。 只有接受作为下位者的事实。 精水是拦不住的,隔着「贞操锁」射在地板,透明色的液体,飞溅了几厘米,变成了一滩。 于元在课堂上,双手捂着头部,十指通通插入头发,揪着头发,被视觉刺激到腿部绷紧了,痉挛般地打着抖。 女性把镜头拉近了:「元元。」 「以后还可以那样说我吗?」声音有点低,「就是说我没吃饭吗?也可以说些更过分的。」 还有什么词是更过分的? 看着周是允的脸,眼睑处有生理性的泪水,发丝贴在脸上,于元的手指揽着头发,拽得更紧了,呼吸变得炙热起来。 性虐是和余之彬学习的,余之彬有说过什么话吗?可以照搬过来的,可以用来借鉴的…… 「母狗回来了?」余之彬眼睛抬也不抬,「跪在外面。」 腿部骤然卸了力,阴蒂发着颤,呼吸热得烫人,穴肉上下提拉了一瞬间,水顿时渗透了一整块布料。 射精完成后,周是允把视频挂断了。 于元花费了一些时间恢复原状,课堂上讲的内容,目前还在可以理解的范畴内,手机时间已经走到十点半。 视频打了半个小时。 「是你让我更过分一点的。」于元在聊天框内打字,「你真的是一天不做爱就会死的母狗。」 蛋糕。 周是允打扫了办公室,把窗户打开,一并把聊天记录从云端删除,只留下「健康」的部分,比如说聊天气,聊学习和八卦。 今天是查聊天记录的日子。 每天都是查聊天记录的日子。 愈是完美愈是空洞,愈是空洞愈要刺激,那句话是叫「明知不可而为之」吗?只有不间断的刺激才能够拨弄神经。 才能让人有「生活」的实感。 「允允,妈妈在楼下。」 手机顶端提醒了一条消息,女性的手反射性地点开,在聊天框内打字,对于妈妈,必须是「特别关心」,必须要开提示音,必须要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回复。 「是在启智楼的楼下吗?我现在在松香楼,没有在那边上课,我去接您。」 我已经对这种生活厌倦了,对于维持完美反胃,所以才喜欢当「副」,喜欢是第二第三第四,而不是第一。 —— 见到任芸时,气温很凉,任芸穿着貂毛外套,手肘处搭着围巾,整体的穿搭很修身:「把围巾戴上,今天太冷了。」 周是允站在任芸身前。 「今天是最后一次检查,你爸爸下最后通牒了,如果这次结果不理想,在结婚之前,我们到渝京做手术。」围巾搭在脖颈上,女人的手绕过层迭的发丝,始终能找到妥帖的位置,把围巾系好,手向下把衣领翻起来,「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妈妈一不在,你的衣领就总是在里面?」 「可能是出门太急了,我没有注意到。」周是允整理了另一边的衣领,「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马羌已经安排好了,如果检查结果不理想,毕业以后就赘进门,孩子的事情放在结婚第一年。」 女人带着周是允到地下车库,低调的黑车在最里面,女人进去了,周是允坐在副驾驶,在去医院的路上聊了很多,多数是妈妈挑起话头。 近期出勤为什么差了?成绩有没有因此懈怠?学生会的工作是否得心应手? 「你去渝京都干了些什么?」 「见元元。」周是允说。 「又是她?」女人开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我是不是应该限制你的交友了,你每周都要去一趟渝京,你嘴里的元元我看了聊天记录,你们聊得也不热切,还是说你删聊天记录了?」 「她不太常用网络,我们现实见面聊得比较多一些,我不会删聊天记录的,关于见面方面,我有在克制了。」 「你和马羌要多聊。」女人打断了,「他才是会相伴你一生的人,妈妈给你挑的不会差的,都是根据你的性格选的,妈妈猜你喜欢文艺的男生,就没给你找事业心很重的。」 周是允坐在车的副驾驶,系着安全带,片刻后场景变换,从车内变成医院,坐在医院。 射精采样,等待检测。 同样的结果…… 报告单一出,妈妈看了一眼后折迭起来了,周是允看到了几个字,关于精子活性的数据,数据低得惊人。 医生说:「精子活性太低了。」 「谢谢您。」客套话已不必说了,女人站起身,「那就不多打扰您了,我带着孩子先回去。」 —— 大学的课表东空一块西空一块,于元的课表在星期三和星期五很闲,跟高中不一样,空余时间是很多的。 星期三和星期五,于元的补习费涨价了。 是于元坐地起的价,因为她发现过去收的好像有点便宜了,长期的物质匮乏,让她对于自己的价值没有定义。 于元试着涨到五百块钱,一个学生家长把她邀请到家里,试了一堂的课,定下了两个小时五百。 教的是一个小男生。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家长说,「梦到你在兼职群里说你涨价了,涨到七百两小时,我心想怎么就涨这么点。」 过了几天后,于元的补课费被家长调整到了七百两小时,于元教得也更卖力了,回到寝室时喉咙又干又痛。 甘草片变成了于元的味道,于元含了一颗甘草片,点开微信打算收家长的转账,看到朋友圈里有一颗红点。 鬼使神差的,于元点进去了。 [余之彬赞了我:圣诞节下了雪,刚好允允在……] 好尴尬,有一种被前女友抓了现行的感觉,忘记屏蔽余之彬了,于元甩甩头,点开余之彬的朋友圈,显示一条横杠,前几天发的朋友圈现在已经删除了。 又点进去自己发的动态内容,向下拉了点赞列表,郎平钦点了赞,周是允点了赞,生菜点了赞,列表里没有余之彬,应该是点击了又取消了。 「芋圆,你的外卖。」生菜在门口喊,「我刚好和外卖员撞上了,就给你带过来了。」 于元放下手机:「我的外卖?我没点过外卖。」 「但是上面的名字写的是你?地址还填得特别详细,好像我们学校让骑手进一样,甚至写了我们是几号寝,不过就这个写错了……」 「写成什么了?」于元拉开外卖单,看了一下。 地址信息没有选择隐藏,填写的是:渝京大学学生公寓7号楼506寝,现在住的是601寝,和506是截然相反的数字。 高中时候住的寝室,寝号是506,生菜打着趣,说:「是不是允允?她是真的很浪漫,我要是也有个这样的女朋友就好了,或者是男朋友也ok的。」 「应该是的。」 不是周是允。 于元继续查看包装,包装外部有一张贺卡,贺卡内容是:你觉得周是允会和你一辈子? 打开包装后,里面是一个蛋糕。 于元没有反应过来,看了下日历,今天并不是生日,送礼物的人应该是余之彬,不明白她是怎样想的:「你们吃蛋糕吗?允允给我买了蛋糕。」 罗果嬉笑着闹过来,分了一大块蛋糕,沉俊茹保持身材,不吃蛋糕,生菜吃了一小块,觉得太甜了,蛋糕还剩下大半块。 「呃…最近你还好吗?」 分过蛋糕以后,于元在手机上打字。 现在找余之彬,跟找前女友有什么区别,她夹着肩膀,恨不得钻进地下。 而且还是这种漫无目的的打扰。 「嗯。」女人回复。 「蛋糕是你点的吧?你备注的内容是什么意思?周是允她又出轨了?」 意外。 聊天框上方的「余之彬」变成了「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变成了「余之彬」,新的消息在聊天框内。 「她不是什么好人,无所不用其极,我跟她从初中开始认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我们后续一起看,你会后悔的。」 于元打字:「你是在诅咒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的戾气太重了。」女人发了条语音,「我为什么要诅咒?」 于元点开语音,余之彬又发了一条语音。 醇厚的女声更近了:「你们会分手,你会跪下来求我复合,我的话放在这里。」 胸有成竹的自负,平常化的口吻,每一个字咬得「纸醉金迷」,点到即止,平常到诡异,比说天气更日常。 今天天气下雪了。 于元不可遏止地怀疑起周是允,前几月的信任岌岌可危,余之彬用手一碰,如同堆迭成楼的纸牌,轰然崩塌。 余之彬知道了些什么? 或是她不知道什么,只是来挑拨离间? 「你把你微信的账号和密码发给我。」于元发消息给周是允,「我现在要查你微信。」 「你每天。」于元删除了,「你每个小时,都要给我发一条短信,跟我说你在干什么,如果你没有发过来,我会直接给你打电话,而你必须要接。」 周是允收到短信时,正在开学生会的指导会,以为是妈妈的短信,在桌子下拿出手机,开启屏幕,看到于元的消息。 回复了微信的账号和密码,引用了于元说的话,回复:「我都听你的。」 计划是没有变改的,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小说,小说的进展很快,现在已经到这一步了。 —— 售卖知识拿到的钱远比想象中多,寒暑假是教育行业的忙期,寒暑假过去后,于元在大三时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 家庭支出的大头,通通是她在出,在网上置办了大型的家电,搬到兴安镇,新的冰箱和洗衣机,还有液晶屏的电视。 自从高中以后,已经有两年没有回过家,父母也支持于元留在渝京,旁敲侧击着于元帮衬哥哥。 「元元,你毕业后就留在大城市吧,最近你哥哥也想着出去打工,但想不到去哪,你现在在干的有没有你哥哥能干的?让他打打杂也可以。」 于元的五官长开了,普通到随处可见,扔进人群中会大海捞针,唯独一对眉毛显眼,浓厚到显得坚贞。 「他不适合到渝京。」 欠债能够用钱还,人情可以用帮助还,养育之恩是一辈子还不了的,偿还到死也心存愧疚。 「你哥哥已经买了去渝京的票了,打算在那里找个工作,听到你的工资,他实在坐不住,说也想去那边闯闯,三十岁人了,我们也劝不住。」 哥哥不适合到渝京。 于元选择了帮衬,借了周是允的关系,给哥哥在渝京安排了工作,在一个小区里当网格员,每天清闲,工资比起乡村是可观的数字。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有点反胃……」 安排哥哥工作的当天,于元和周是允打着电话。 「因为家里的事?」周是允说,「我会帮你的,我是你女朋友,就不会让你和家里的关系闹僵。」 「不是因为家里,我最近一直想吐,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在寝室的走廊,于元也和郎平钦形容了情况。 「闻到油味就会反胃,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还比较嗜睡,说起来我例假好像三个月都没来了,这次太不准了……」 郎平钦说:「怀孕的初期症状。」 「不可能。」于元说,「我起初也想了想,但是我没有出轨,我这辈子都没有牵过男生的手,我和周是允又都是女的,怎么可能?」 郎平钦在寝室内,刚从医院见习,身上穿着白大褂,别着黄色笑脸的别针,上衣口袋塞着黑笔:「去医院看看吧,不去看怀孕,也去看看月经失调,月经失调会有不孕不育的风险,也有子宫内膜异位症。」 —— 第二天,于元是抱着治「月经不调」挂的号,挂到妇科,医生听了她的话,第一句话是:「你去做个检查。」 做了几个项目,b超的结果出来时,下面写着:「宫内单活胎,11周+。」 于元拿着单子找到医生:「我怀孕了?」 「十一周。」也许是因为于元表现得太难以置信,医生接了一句,「保还是流?」 于元坐在椅子上,打算说流,张了张嘴,还是说了:「我再考虑考虑。」 无声地从门诊室出来,坐在外面排号的椅子上,最后只能看着检查出来的单子。 活胎两个字印黑了,看多少遍都是活胎两个字,变不出其他文字,于元看着天花板,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一如既往的大,根本看不出来是怀孕了,还以为是最近压力大了,又长胖回去了。 孩子应该怎么办?一定要打了,不然自己的人生怎么办?难道要为了生孩子休学? 给周是允打了电话,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不知道周是允会不会觉得自己出轨了?和双性人有了孩子,怎么听都很荒谬…… 周是允接的很快:「元元?」 「我怀孕了。」于元开门见山地说,「你的孩子,我在医院做的检查,b超我发到你微信了。」 女性的声音低低的:「今天是愚人节?」 「你觉得打了好,还是留下好?」于元表现得不像怀孕的人,并没有反应过来怀孕的事实,觉得怀孕的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b超被发送在聊天框,上面的聊天记录还是学习方面的,下面就是b超了,上面详细记录着于元的个人信息,从年龄到身份证号。 周是允看到医院的公章,意识到于元不是在过愚人节:「你现在在医院吗?」 「我在医院。」 「我们先回宿舍,我给你打车,我现在请假和订机票,等我过去我们说孩子的事,我会负责到底的。」 「所以是打了还是留着?」于元说,「我想现在把它打了。」 「我们先回宿舍,我过去和你说。」 「你不是说不会怀孕吗?」于元突然说,「你不是说你没有生育能力?」 情绪骤然变得不稳定,女性在接住情绪,眉目汗津津的,说:「我家里人和我是这样说的,说我没有生育能力,我也不知道我可以让别人怀孕。」 在聊到孩子的处置上,二人的意见不统一,周是允坚持要见面再说孩子的事情,于元有了被欺骗的实感,争着吵着要打掉。 电话持续了一个小时。 周是允打了两辆车,一辆把于元接回宿舍,一辆自己乘坐,没有等请下来假,就已经坐上车赶飞机。 于元说:「这个孩子我必须要打掉。」 「我们见面再说。」 「为什么要见面再说?」 两个人都在车上,在不同的车上。 于元在回渝京大学的车上,周是允在去机场的车上。 把检验结果攥出折痕了,周是允声音轻轻的,终于正面回应:「因为即使是要打胎,我也希望陪着你,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 天气晴。 上午出了检验报告,下午周是允穿着大衣,束带没有系,坠在左腰的腰边,风尘仆仆就赶到了,额角和发丝都是跑出的汗。 于元在校门口,把单子给周是允,周是允接过后并没有看,而是面对着于元,把着于元的双臂仔细地确认:「你还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这个孩子把我的一切都打乱了,包括我对我们未来的规划。」 关于未来有个规划,毕业以后继续家教,或者是从事互联网行业,定居在锡山或渝京,她们两个人同居同住。 「对不起……」周是允说。 于元也把着周是允的手臂,女性的手臂很细,骨架很大,站在面前一堵小山,需要稍微抬一些头才能看到深棕色的眼睛。 「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故意隐瞒的,我真的不知道我有生育能力,我不应该不戴套……」 眼睛颤动着,翻来覆去拿起于元的手臂,放下于元的手臂,确认着于元的健康。 从手臂,到躯干,再到腹部。 「那这个孩子你是怎么想的?」于元说,「什么时候堕胎?」 人生中的第一次,有一半是和周是允体验,第一次吃冰淇淋,第一次收到礼物,第一次正经恋爱,现在是第一次怀孕。 「可不可以不堕胎,这一胎我们生下来?」 在听到这句话以后,于元的天塌下来了。 原来并不是为了「陪」着打胎,而是游说保胎,不容易考到了六百多的分数,考到了大学,偏偏在大三的时候出了岔。 周是允与她站在截然相反的立场上。 于元说:「我今年二十一岁,先不说别人会怎么看我,不说耽误我上学,只说我的未来要怎么办?你万一再出轨呢?我要再带个孩子生活吗?」 「我不会再出轨了。」周是允说,「我向你发誓。」 「发誓如果有用的话,你之前那些早已经实现了。」 周是允发了毒誓:「假如我未来出轨,或者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都会不得好死的,出门被车撞死,父母暴毙而亡。」 「我不相信你。」 不相信时需要证明,周是允拿出手机,把手机壳拆开,里面是银行卡的卡片,一共有三张:「这三张卡是我全部的钱,我可以把卡放在你这里,告诉你密码,三张卡的密码都是110624。」 「我不是要你的钱……」 周是允跪下了,这次用时是六分钟:「就像我的裸照一样,现在我的银行卡也在你这里,你可以用这些威胁我,像彬彬威胁你一样,我不会再出轨了。」 打开手机的银行软件,每张卡的储蓄金额不同,最高金额的卡在一百万,其他两张卡分别是十八万和七十一万。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我的未来。」于元没有收下银行卡,「我是不相信你,但这个是次要的原因。」 原定的今天到医院,因为超出了医院工作时间,只能明天到医院,在学校附近找一家酒店休息。 互相约定了不提「怀孕」,不干涉对方,于元在网上提前挂了号,躺在床上,也许是夜晚人感性,也许是激素分泌,在心里胡思乱想。 十一周,意味着已经三个月大,在网上搜到的三个月大孩子都是有鼻有眼,初具规模了,真的要扼杀这条生命? 下不去手…… 不过一会睡了过去,周是允原本抱着于元,见到于元睡后,在走廊打电话。 「妈妈。」周是允说,「我让元元怀孕了。」 —— 郎平钦打了一次电话,电话提示无人接听,打了第二次电话,电话提示无人接听,在第三次时,到达渝京大学,边打电话边敲于元的寝室。 「你好,请问你是?」生菜开了门。 「郎平钦,于元的高中同学。」郎平钦说,「她不在?」 「于元这么多朋友吗?隔几天来一个隔几天来一个的。」生菜说,「她办了走读,在前一段时间。」 郎平钦拨打了第四通电话,第四通终于被接通。 于元说:「你好像给我打了很多次电话,但是我最近太嗜睡了,有的时候看不到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听说你办了走读。」 「喂?喂?」于元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很模糊,「信号不好,听不见,不说了,我挂了。」 很拙劣的演技,不能骗得过任何人,碍于「朋友」间的距离,郎平钦没有追查,而是回到渝京中医药。 另一边,于元把电话挂断了。 她决心把孩子生下来,一方面是知道周是允不容易有孩子,一方面是心慈手软。 并且这个孩子周家是认的。 一切的转折在第三天,于元见到了「任芸」,周是允的妈妈。 女人雷霆手段,三句话说服了于元。 「元元,听我们允允说很喜欢你,允允这个情况,阿姨支持你们在一起,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们家里也非常看重。」 「允允这辈子有孩子的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了,阿姨觉得你不能这么自私,孩子这件事,不会有想象中那么麻烦,阿姨当时也在大三怀孕,请了四十多天的假就回学校了,没有耽误什么学业。」 「允允在生理上娶不了你,但阿姨和叔叔支持你们,孩子生出来以后,我们也会给你准备一百万当彩礼。」 三句话中有对身份的认可,有解释生子不会太影响前途,也有经济补偿。 于元以为这是可以关住周是允的机会,因为怀孕之下,机缘巧合认识了她的父母,她就不会继续出轨了,以后就可以安心生活。 「阿姨,可以加个微信吗?」 任芸笑了笑:「当然可以。」 为了不使怀孕显眼,从寄宿变成走读上学,除了上课以外的事情,周是允通通不让做了,让于元在租房内养胎,见面的次数变得更多了,到最后周是允也住在了渝京,只在期末考试时回了锡山。 「一月二十七日,天气晴。」 「我怀孕了,实际上已经怀孕好几天了,现在才写到日记上,对待周是允,我好像有一些势在必得,或者说可以抓握住的感觉了,从前总觉得她像水像沙,随时随地可能都会从指缝流走。」 「现在我认识了她妈妈,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妈妈好像很喜欢我,很支持我们两个的感情,即使是后面周是允做了错事,我也可以和阿姨说。」 游园惊梦。 孩子的事情打乱了规划,来自于家人的压力减少了,原定的「马羌」现在不见面,于元的怀孕总体来说是一件好事,一个插曲。 期末考试结束后,周是允回了一趟济怀市。 心中知道账还没有算,是为了迎接惩罚的。 于元怀孕时,周志发做出政绩,调到了中央,任芸在忙大大小小的人情。 「妈妈,我让元元怀孕了。」 当时在电话里,女人说:「期末再算你的账。」 「我回来了。」周是允脱下衣服,挂在衣架上,「妈妈。」 任芸站在玄关处,久候多时了。 手指指着地面:「该算账了。」 地面上有一块软枕,从六岁到二十一岁,用的都是这一款,每次错误时,都会跪在上面。 六岁的周是允看着软枕流眼泪。 二十一岁的周是允跪坐在上面。 血缘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人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亲属,但不会相信陌生人,人会背叛外来血脉,但不会背叛亲人。 「跟于元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像于元会反抗余之彬,周是允从不会反抗任芸,即使做出了再高的成绩,在外面获得了多少认可。 「高二上学期,那个时候我们在一个寝室住,每天接触,我一时间没有忍住。」 教鞭打在背部:「去渝京都是为了见她?」 「我们约定了一周见一次。」 「聪明」是一种气质,于元考上了渝京大学,在同龄人中智商佼佼,独立性很高,面目上看着普通,随处可见,窥看不出智者的味道。 周是允看上去聪明,长风般的眉目,举手投足是聪慧过人,上台宣讲腹有诗书,辩论之中逻辑清晰,实际离不开父母。 「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没什么用了,幸好有了一个孩子,能让血脉传承下去,让你爸对祖宗有个交代。」 周是允问:「那我可以和于元在一起吗?」 「把于元接回家,你想都不用想,她的家里什么样,我和你爸清清楚楚,都不会认可,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没有任何的辩解,在辩论场上辩论的能力失去了,当年在辩论比赛是拿过金奖的。 周是允的背上多了一道痕迹,两道痕迹,到最后是整片背,整个腿部,全程没有一点声音,对于疼痛的耐受性异于常人。 「我如果谈恋爱,被我妈妈知道了,会把我腿打断的。」???这句话不是骗人的。 即使是流血,也只是看看。 「我应该怎么办?」周是允问,「于元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置之不理。」 「在怀孕的时候多陪她,把胎稳住,孩子生出来以后我会给她转账的,她看在钱的份上也不会太纠缠你了。」 打过以后的鞭痕不会留疤,因为会有药,药涂在背部,是清爽的感觉,在背上摊平抹匀了,周是允又变成周是允。 完美无缺,无瑕的「周瑜」。 多么想反抗命运? 周是允回到房间,目视着掌纹,作为「校园霸凌」全程的旁观者,最开始留意到于元时,是沙丽和于元的口头道歉。 「今天老师找我和彬彬谈话了。」沙丽说,「说要把这件事情通知我的父母,我真的不想那样,彬彬也是这样想,但是她不善言辞,你也知道。」 当时和于元并排走路,沙丽说需要为「校园霸凌」道歉,余之彬不善言辞,她们预备约在学校的厕所,一起解开心结。 于元去了。 在厕所内传来拍摄的声音,周是允靠在墙壁,听到她们的对话,意识到于元和自己是有相似之处的,面对暴力时无一例外的懦弱。 但是于元又和自己不一样。 她可以把日子过成英雄史诗,荆路上的荆棘是「披荆斩棘」,堵上的门是挡不住的「所向披靡」。 面对余之彬的阻碍,成绩逐步上升。 面对感情的失意,没有自怨自艾。 一直在向前走着,坚定到像铁,打心里认定自己是「寒门贵子」,是可以改变家庭命运的,是可以拥有好的生活的,现在的努力只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但是过刚易折。 自从厕所中的那一天,周是允一直关注着于元,找余之彬要了校园霸凌的视频,装作对校园霸凌感兴趣的样子,设计了不少情节。 饮食控制,性瘾与出轨,余之彬的失踪…… 于元作为周是允心中的女主角,已经上演了一百多个章节,一共四个卷目,无法反抗命运的周是允以反抗为主线剧情,把希望寄托给于元,但为于元安插的却是失败的结局。 再次面对掌纹,回到少时抓周。 周是允抓到了「论语」,从「论语」中抓到了「学而」页,第一句是「温良恭俭让」。 抓到「论语」的次日,开始有幼教老师,四周中文的环境,偶尔会变成英文的环境。 有着男性器官,平时却是按照女性养的。 「如果有人问你的性别怎么办?」任芸问,「我们允允天生跟别人不一样,有两个器官,可能会有小朋友会因为这个欺负你,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是女生。」周是允说。 儿童的性别认知普遍晚,周是允的性别认知早,在八岁前已经认识性别,并深知「双性」的特殊性,表演出天衣无缝。 八岁以前,一直在家里读书。 幼儿园时预习了小学的课程,小学预习了初高中的课程,初中预习了大学的课程,周是允家中的教师来来回回,家教方面有着把控。 除了语文政治外的学科,但凡不是满分,通通需要打,平时的行程需要报备,出行时手机里安装着定位的app,一直到初中之前,周是允活在象牙塔中。 上了初中,周是允才明白世界的广袤。 为了后续「变性手术」的可能性,周志发隐瞒了有个女儿的事实,将周是允下送到昌海市的第三中学寄宿。 「你们好?」周是允第一次住宿,「我的床位是在这里吗?」 寝室内有六个人,看向周是允,都是第一次住宿第一次离家,有的人眼睛里还有眼泪,看上去是被逼着来的。 其中一个人很开朗,原本在下铺坐着,拍了拍下铺,说:「我是沙丽,你住我下面吧。」 周是允把行李拉到下铺,在三中表现出了非人的水平,每次测验时除了语文政治,其余都是满分,在人际交往方面,人缘旺到全校知名。 有很多朋友,和朋友交往时不是全心全意,对于每个朋友有社交距离,距离一臂宽,对于每个都有所保留。 因为「双性」的秘密。 在三中,周是允有三个亲近的朋友,沙丽排行第二,余之彬排行第三,第一名是语文课代表,坐在周是允的斜后排,文静又腼腆,和周是允是互玩五子棋的关系,知道周是允不喜欢写作业,经常不收周是允的作业。 那个时候周是允已经有很多人在追了。 在初二上学期,课代表向周是允写了一封情书,信的开头是:「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唐突,这封信我想了很久,才决心要和你用书面表达,我知道追求你的人很多,也知道我们两个人都是女生,但是我在想,我们两个人未来可不可以一起生活呢?就是像结婚一样。」 学习感情。 在一次调换座位中,课代表偶然变成了同桌,周是允把书包放进桌洞,发现课代表的耳朵很红。 课代表小声说:「我给你写的,那个你看了吗?」 「看了。」 周是允第一次知道情书需要回应。 「看了就好。」 课代表是一个不需要回应的人,温温吞吞地对周是允好,符合「校园早恋」的全部,秀气的脸对着课本,课堂上老师在讲课,一只手在桌子下面,陪着周是允把五子棋下了一遍又一遍。 五子练成珠,偶然碰到彼此的手。 周是允普通地看了课代表一眼:「不好意思。」课代表觉得情深义重,心被攥紧了一样在跳。 「啊……」顾左右而言他,「好热,今天的天气。」 同性恋好像不需要特定的条件,也许自己有性器官的成分在,对于男性有天生的排他性。 不过说是「同性恋」,生理性别是双性,心理认同是女性,也叫同性恋吗? 周是允找不到定义。 一臂宽的距离缩减了,可以偶然牵一牵手。 「我们是什么关系?」课代表说,「朋友还是……」 「我不知道。」 周是允走在路上,没有和别人接触过,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关系,文科一向是弱项,在阅读理解中,作者在书中表达的究竟是什么之情? 运用应试技巧,把格子填满。 「想念是一种什么情绪?」有一天,周是允问课代表。 「就是看到月亮,你就会想哭。」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每个人的指代物都不一样,我离开家以后看的是月亮,想着爸爸妈妈和我看的都是同一片天空,我就有点受不了了……」课代表流眼泪了,可能是第一次住校,每个人都不习惯。 「爱情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看到你心里会跳,所以给你写了那封信。」 周是允很好奇:「为什么会跳?」 头靠在课代表的胸膛前,刚刚发育的胸,课代表身体都僵了,心跳砰砰的,几乎要跳出来了。 「我不知道……」 「真的好快,没有生病吗?」随口一提的关心,流水线一样,周是允说,「我以为你知道。」 「那……」课代表从书包里翻出来一本小说,「我们一起找个定义。」 小说的名字叫做「揉碎温柔」,花体字的封面,封面上有两个动漫形象,黑西装的男人掐着女人的下巴,看上去很青春疼痛。 「一起看这本小说?一起学一下爱情是什么东西?这本书里都是讲爱情。」 周是允拿回寝室,在寝室内读,最初觉得难以理解,后续看着看着,也有些代入了,家庭中没能教育的情绪,在小说中找到了。 想念是这种感觉,爱情是那种感觉。 周是允对课代表产生了「这种感觉」。 「我好像知道想念是什么感觉了。」周是允说。 从来没有想过父母家人,现在想念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课代表抓着校服袖子,说:「我也有点想你。」 可是爱情是什么?还是没有一个大概,周是允探索着世界,和课代表一直读着小说。 到了初三,课代表转了校。 「我同桌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难道是生病请假了吗? 老师说:「她转校了,没有告诉你吗?」 周是允愣了一下。 转到哪里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不知道,留下的只有一本本的小说,课代表特别爱看小说,在课间的时候,经常看言情小说看到拿着纸巾。 离别时太小了,意识不到生离。 周是允继承了课代表的习惯,变成了课间看小说的人,对于感情有了见解时,发现是隔岸观火式的,永远无法亲身体会,即使调动眼泪时多么快。 高一入学。 周是允遇到了于元,此生的「一见钟情」,主动的于元碰上了被动的周是允,在见面的没几天,打破了周是允的距离。 「刚才摸到硬的地方了,那个是肌肉吗?马甲线还是别的什么?」于元说,「你真的有吗?」 健身是家人要求健的,马甲线是体脂率低,不需要太用功就会有,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情吗?还是说是在刻意接近? 如果是刻意接近的话,是为什么呢? 于元的手向上摸了。 手经过肚脐,周是允发现自己硬了,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有生理反应,在看到于元裸照的时候,小说中的女主角就此奠定。 这次不会再像课代表一样了,这次不会再不明不白地错失,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编造了剧情,伪装成「救世主」的样子,和彬彬策划了「饮食控制」,这样的我你会喜欢吗?我每次闹的绝交,你会想起来心疼我吗? 我的爱是观察你的生活,是欣赏你的过刚易折,我的爱是把你绑在身边,无论是用什么方式,我都会去做的。 「千万不要跟她说是我策划的。」 「嗯。」余之彬说,「一起玩吧。」 高二上半年,不知道如何表白,选择了「强奸」的方式,采用最原始的「性交」的方式,「性交」能捅破朋友之间的膜。 每次插入是在说:「我爱你。」 周是允认为这是爱情,对于于元有雏鸟情节,也有同类之间的吸引,尽管确认不了关系,也想要和于元一直在一起,像是那封信里写的那样。 「我知道我们两个人都是女生,但是我在想,我们两个人未来可不可以一起生活呢?就是像结婚一样。」 于元同意了。 但是一切不是顺风顺水的,小说里需要有矛盾点,现实中也不会两个人和睦相处。 那一次过后,「性瘾」找到周是允头上,性瘾是于元诱导,对于生活有了影响。 一旦不性交,事情是做不下去的。 最开始是满足,最开始接触性时,对性抱有热忱,二人每天在床上,流的汗比白天时流的多。 后续是疲惫,于元说:「做太多次了。」 再后续是吵架了,每天为了性吵架,周是允想了无数个解决方法,心中舍不下于元,最终选择肉体出轨。 表面上忏悔又下跪,实际上心里无法理解。 你无法满足我,我才去找别人,心还在这里,我一直是爱你的,也并没有对你不好,对你是始终如一的,为什么你会生我的气呢? 明明我才是那个委屈的人。 周谦。 ro ushu hai.c om 沙丽的案件不再是「少管所」,而是「监狱」,余之彬在其中斡旋,托了母亲的关系,签了谅解书,最后判的是三年的有期徒刑。 女人探了一次监。 隔着玻璃相望,沙丽蓄长的头发又变成了短发,黄色的马甲,档案里已经不干净了,未来的人生也不知道如何过。 「我爸跟我说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 探监只有一小时的时间,沙丽用手搓着头发,没有为生活发愁,也不觉得忏悔,笑了笑继续说:「不过不能怪别人,都是我自己干的。」 「你未来打算做什么?」女人开口了。 「找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 「阳光明媚的地方?」 「然后去死。」 余之彬用手拍了拍玻璃,一个明显的进一步沟通的动作,沙丽靠近了,把头靠在传话筒上。 「去死之前和我说,把地址发我,我去给你收尸。」 几乎是气音,不仔细用耳听不清,每个字念得像在咬耳,离开话筒时,衣料的摩擦声很性感。 「好。」沙丽说。 「你喜欢火葬还是海葬?」 「我可能比较传统,还是喜欢火葬,选一个和家人在一块的墓地,再把骨灰盒埋进去。」 话题结束了,玻璃前的余之彬手腕上横纵交错,都是自残的痕迹,新长出来的肉比旧肉颜色浅,看到伤疤的那一刻,眼睛火辣辣的疼。看好文请到:po18.cloud 既定的事实无法更改,过去的事情固有存在。 现在「抱憾」也没有用了,张开口想道歉,大好时光却不能浪费,换成了另一个话题。 一个从刚刚开始好奇的问题。 「为什么你来了?」沙丽张了张嘴,「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事情,足够我们这辈子见不了面,为什么你来了?」 「到时间了。」一个小时很快到了。 狱警在大厅提醒,沙丽站起身,眼睛盯着余之彬的嘴唇,但凡动一下,都能够听到心安的答案。 女人的唇呈弓状。 「出来了。」狱警说,「已经超时一分钟了。」 女人的嘴唇没动。 「等一下,我想听一个答案……」沙丽抓着椅子,狱警拉着沙丽。 也许有些事情「没有答案」,正如那天缄默的唇。 —— 于元的预产期在六月二十二日,怀孕期间非上课足不出户,对郎平钦避而不见,余之彬也断了联络,最近在网上搜索「怀孕」的关键字,被隔壁宝妈骗着糊里糊涂买了「胎教」的书。 书的标题是《真胎教法:孩子天生赢在起跑线》,三十七块钱包邮运到家。 广告词是:「被无数妈妈推崇的真胎教法,已帮助三百万母亲孩子的健康成长,据有效数据显示,购买过胎教法的家长,孩子的智商比普遍数据高10%。」 书到货的当天,周是允说:「你也买了?」 「你知道这本书?是那个id叫淘淘妈的人推荐你买的?」 网上平台是周是允教会于元使用的:「是的,当时我在网上搜孕妇吃什么比较好,她问我孩子预产期哪号,聊着聊着就买了,我买了胎教法的全系列,从一到七。」 「我只买了一本,那我看看有没有七天无理由。」 值得庆幸的是胎教法支持七天无理由,款项有运费险承包,到最后算上退回的金额,于元甚至赚了四分。 「胎教」被提上了行程。 于元看着胎教法,说孩子需要听舒缓的音乐,把手机放在肚皮上播着摇篮曲,一抬头看到周是允打开word正在备课。 「你也要做兼职?」每次教课前都需要备课,于元好奇地凑过去,从后面抱着周是允,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是幼儿园的学科,「幼儿园的兼职?」 word文档把每段文字用易懂的语言表达,数控板在文档上的附图上写字,在标题上有一行娟秀的字:「让周谦能易懂,不能偷懒使用专业术语!」 周谦是孩子的名字,谦谦君子的谦。 「这个是胎教的内容。」周是允温声说,「我打算第一节课先让她建立起数学的概念,第二节课把最基础的加减乘除教给她。」 「这么早她可以听懂吗?」 「她会听懂的。」 在后续的几天,于元才看到周是允对于胎教的恒心,周是允对于胎教有超乎常人的热情,每天晚上拿着电脑对着肚子讲课,每次四十五分钟,次次不落。 在胎教时说:「她会听懂的。」 让于元开贞操锁时,说:「她不会听到的。」 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于元在心里笑着,有一种作为母亲的无奈感,陪着周是允选择性地让孩子不知情,在胡闹中产生一种归属感。 是一种只有在原生家庭中能体会的,后面出来生活以后,想要再次获取的感觉。 具体的症状是永远觉得家里的大门会为自己打开,现在在的房子就是她的房子,现在在旁边的人就是她的爱人,再吵架也不会分开的。 这就是家庭吗? 她已经和周是允组建一个家庭? 怀孕期间的性是慢吞的,二人顾及着孩子,选择了用手,于元的手握着性器,从不熟练变成熟练,明白哪里是她的敏感点。 盖住龟头,女性会低着声音喘。 向上撸,眼睛会变得像是会说话。 向下撸,性器会有弹跳,种种迹象都表示出了难耐,临到射精的关头,于元的手卡在了冠头。 「纸巾……」周是允的眉毛很无助,「不想射在被子上。」 在射精控制的情况下,多动一下都会导致射出。 于元拿着一块纸巾兜住冠头,正是因为这一下,周是允的精渗出了,浸满了整块纸巾,性器最初跳了跳,后续在纸巾中渐渐疲软。 她也拿了块湿巾,仔细擦拭着孔洞。 「周谦应该不会听到的。」汗珠在鼻梁上,「我很小声,而且我也没有进去,她们说进去了孩子才有可能会知道。」 「课都不一定能听到的。」 周是允双标了:「课是一定能听到的。」 于元不争论了,弯弯地环着周是允。 周是允向下看,看到于元的肚子,用手碰了碰,第无数次和肚子里的生命打着招呼:「周谦,我是周是允,你的另一个妈妈。」 蛇的报恩。 和于元断开联络的第四十五天,第二十八次的电话被挂断了,余之彬到于元的寝室,从生菜嘴里得到了和郎平钦相同的答复,以及一句忠告:「你别以为你一手遮天了。」 女人回过头:「所以?」 在女人的目光下,生菜的心在狂跳,明白在女人眼中自己是「蝼蚁」,一只手能碾死,一挥掌如浮尘,是生是死不过翻掌合掌:「所以你别再来打扰于元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一直问于元,于元也没有说,但是于元都被你打成那样了,你也该放过她了。」 「那我玩你?」 整个寝室都听到了,罗果冲出来挥了一拳,拳风刮在耳畔,余之彬顷刻过肩摔在地面,拿起手机发消息。 「于元在哪?」点击发送。 罗果站起身,又对着余之彬挥了一拳,余之彬躲开了,聊天窗口中有回复:「在隆府家园,我等你消息很久了,我和你在底下先见一面吧。」 「别打了!」生菜拦着罗果。 罗果说:「她趾高气扬给谁看?你把她当人,她把你当人了吗?」 二人就余之彬吵了一架,等到生菜回过神时,余之彬已经不在室内,「砰」的一声罗果砸了墙:「她以为她是谁?」 余之彬关闭了车门,说:「去隆福家园。」 隆福家园距离渝京很近,二公里的功夫,下了车以后正在大门前,大门设了门禁,能看到门前站着「通达」气质的女性。 五官正,像西方的「维纳斯」雕塑,过于完善而产生距离感,数着树叶都深情,有一双让人误解的眼睛。 女人站在大门前。 「彬彬。」周是允停止了数树叶,「我是来跟你和好的,我们回到朋友关系吧,我可以把于元分给你一半。」 「具体怎么分?」 「需要于元的时候,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在那段时间里从于元的世界里消失,我就直说了,我没有打算放手于元,但我未来势必会出轨,于元也势必会受不了,我又不喜欢使用暴力,不喜欢囚禁,所以你的作用是分散于元的注意力。」 女人说:「管不住裤裆的东西。」 「我是管不住,我该从哪里跟你说起比较好?现在元元怀孕了,我很焦虑,真的没办法再忠贞下去了,只是忠实了几个月,我就受不了了。」 怀孕两个字变成了扭转关系的可能性,怀孕期间无法发生性关系,至少不能发生的太频繁,使周是允主动递出了橄榄枝。 余之彬接下了,问:「怀孕?」 「是我的孩子。」 周是允把情况坦白了,双性的身份,孩子的名字,于元的预产期,平时玩的话需要用什么方式。 「我和元元说了今天我需要回学校,也就是说今天我不会再回来了,你做什么都可以,门锁的密码是于元的生日,但是你需要叫开锁师傅,这样显得比较真一些。」 —— 余之彬站在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用开锁师傅的方式,见面方式比以往更「温情」,于元下了地,踩着黑色的拖鞋开门。 门开启了。 「前女友。」女人在门前,穿着宽松的针织衫,「不请我进去?」 于元怔了怔:「进来吧。」 没有问怎么会知道家在这里,因为显而易见,没有言语也没有叙旧,因为心里有答案,桌子上摆了果盘,于元切了一整盘的水果,把牙签扎在哈密瓜上。 「我怀孕了。」 「比之前胖了。」余之彬扎了一个哈密瓜。 「我想求你看在孩子的面上放过我,或者是看在我曾经救过你的面子上,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在这段时间里我不能再被打了。」 「我有说过要打你么?」 女人反问,继续扎着哈密瓜。 不易见的唇纹,其上点了果的水色,一张纸巾伸出来,把唇上的水试下去,唇纹只有极尽接近时能见。 好比说接吻。 女人的吻很缠绵,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第一次接吻就扣住后脑,需要伸舌头,和她在一起时,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会从角落里冒出来。 难道千里迢迢,只是为了见一面? 不相信,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她一定有其他意图,她想要杀了孩子,她想要让她流产,她脑子里都是癫狂的念头。 现在看上去平静如水,皮囊下又思考着什么? 「你不想问为什么我怀孕了?」 余之彬说:「不用。」 「你不想问孩子是谁的吗?」 余之彬说:「你把你当成什么香饽饽?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是普通朋友关系。」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蛇的报恩。」女人思考了下,「这个理由能说服你了?你最喜欢的故事情节,好人有好报,没有农夫与蛇的结局。」 恐惧变本加厉了,从尾椎骨上升到脊背,再上升到头顶,被浇了一泼冷水的凉,太反常理了,现在太反常理了,余之彬怎么可能那样? 她绝对是对孩子有企图,她想要杀了周谦,她绝对是想要杀了周谦,想都不用想,根本不用想不用想不用想…… 她绝对是! 于元低下头,颤抖着给周是允发了一条短信:「彬彬到我们家里了,我很害怕,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是允没有回复。 「余之彬现在在家里!她之前对我做过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快回来,我真的害怕,我怕得要死了……」 周是允没有回复。 「你接一下电话!」 女人忽然开启了新话题:「最近过得怎么样?」 很生硬的开场,连「叙旧」都称不上,充满了胁迫和施威意味,于元被惊吓到了,把手机扔在沙发的一边,磕巴地回:「还、还好?」 针织衫解下去了,里面是一件背心。 「不问问我什么?」 于元又磕巴了下,说:「你、你毒戒了吗?」 针织衫下的躯体,淡雅又骨瘦,骨头长得有棱角,露出的大片肌肤,看上去不食烟火,却让人生得出欲念。 现在瘦的恰到好处。 「戒了。」 针织衫彻底脱下去,灰色的背心裹着身体,光着的两膀露出,再向内延伸一些,能看到具体的胸型,但戛然而止了。 女人的喉骨很明显。 「几乎脱了一层皮,现在没精力打你了。」 看到脱衣服,于元的恐惧几乎攀到极限,她应该是要动手了,她马上就该动手了,她现在正在预热,但是扔在沙发上的手机该怎么捡回,现在在余之彬眼皮底下,没有办法直接和周是允沟通。 「拿手机。」 于元又吓了一跳,有些应激了。 「知道你在给她发消息。」女人坐在于元的身边,拿起手机递给于元,「既然怕,就继续给她发消息。」 浪静。 手机正在眼前,打开手机后进入微信,聊天框内没有回复,一连发的好几条求救,在里面被架空了。 回复及时的周是允,偏偏在今天不及时。 继续发消息:「允允,我真的很怕,不管你在做什么,都回来好吗?」 快一些回复,真的求你了,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回复? 汗已经流到脸颊了。 只有孩子是最关键的,不是说怀孕的几率很小,需要好好照顾孩子,千万不要有闪失吗? 胎教已经做了那么多次了,每天和肚子里的生命相处,已经有了母女感情,现在如果流产,会追悔终生的,千万不能有闪失…… 余之彬陪同着于元,看着手机屏幕:「如果短信收不到,那就打电话,打到能接通为止。」 距离被拉近了,女人一只手绕过于元,架在于元身侧的沙发上,又有了一条新的出路,于元留意到距离,急切打了一通电话。 抱着电话,等待回音。 「嘟嘟…」 接通,接通,一定要接通…… 与余之彬共处一室,没有办法维持正常的理智,见到的第一面就想跪下,如果不跪下求饶还可以活下来吗?现在这样是不是算背叛?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太了解她了,她接受不了背叛,曾经背叛过她一次,疤痕现在还有,现在是不是要讨好她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胡思乱想了很多,神经绷成一条线,两端被极限拉扯,无限趋近于「直」,之间的细丝泛着光辉。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 再次拨打。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 再次、再次、再次再次…… 于元的神经崩断了,表情还是如常的,真正崩溃时的表情是最镇定的,从前总结出的规律,无一不在昭示着今天的结局。 肢解?奸尸?要死了吗? 就在今天?一尸两命? 于元后背有了汗,眉毛上也有着汗,鼻尖沁出汗珠,面目湿漉漉的,像从夏天捞出来的,别过首面对着余之彬。 「我求你了。」 于元靠近着女人:「我真的求你了,别伤害我的孩子。」 手压着女人的下体,迫切的想要打开,女人却有腰带在束着,腰带紧实地扎在腰腹,禁欲到看上去无欲无求,眼球淡淡地定着。 「我求你了。」又重复了一遍。 眼球下滑了一刻:「做什么?」 「求你别打我,求你放过我,孩子只有几个月大,受不了一点外界打击的。」 「那离我这么近做什么?把你的目的说出来。」 茶几与沙发之间有一段距离,地板上铺着暖黄色的地毯,是于元和周是允特地选的,要把这个租房变成家的样子。 「家的装修暖色调比较好,暖黄色的地毯,配木质的茶几刚刚合适。」周是允说,「谦谦也会喜欢的,小孩子喜欢亮的颜色,你喜欢吗?」 「这个黄色好好看。」 在家具购买上,于元无条件相信周是允,周是允也把家里收拾成了完美的样子,像从社交平台里扣下来的,在客厅里有大的投影幕布,洗衣机和洗碗机也配备。 这样的生活,比之前的生活好上太多了。 之前在乡下,衣服是需要手洗,碗是需要手刷,地是永远都拖不干净的,床品看上去旧,落灰无法避免,桌子怎么擦都粘手,时尚的单品放在乡下,马上会被同质化。 变得旧起来…… 于元跪在地毯上,为了维持当下的生活,为了不回到过去,为了保护孩子,为了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为了对爱她的所有人负责。 高中时看向窗外,无数次想要跳下去,想到肩膀上的重量,想到父母会伤心,又犹豫地退回来。 现在为了生活,同样的义无反顾。 「我想给你口交。」于元说,表情温顺的。 女人把双腿分得很开,常年的坐姿习惯,于元见缝插针,贴着裆部的弧度向上顶。 「不要打我了好不好?」 「我不需要二手货帮我口。」女人把腿夹起来,「有女朋友了,为什么不知廉耻呢?」 于元的脖子被夹住了:「是我强迫你的,你当做是我强迫你,是我想要口你才这样,是我出轨找了你,都是我的问题……」 手解开了腰带,下面是扣子,笨拙地也解开了。 孕妇的手不灵敏,跪在地面上也不能长久,大着肚子说是跪,不如说是「跪坐」,即使是跪坐,冷汗热汗也是一起出。 「不知廉耻的骚货。」女人的腿松开了,「就这么喜欢舔,一刻也不能离?既然你这么离不开,赏给你舔了。」 「骚」与「赏」,两个字把自尊碾进土里,自认的「忠贞」在调教下灰飞烟灭。 未开「阴毒」之口,未动「暴戾」之手。 调教如此神奇,能操控人的精神,让人全凭臆想便溃不成军,实际上打算使用暴力么? 于元把面前的裤子脱下去,迫不及待地舔上内裤,伸出淡红色的舌头,与真正的狗别无二致。 曾经有过的成绩,一路上的荣誉,被贬到一文不值。 寒门贵子,哪门子的寒门贵子? 狗在舔而已,女人用一只手掌着于元,漫不经心地调整位置,整个阴部的构造,于元看的清清楚楚,整张脸被强力的手压进私处。 毛发进到口腔里了,舌头需要继续舔,两只手握住膝盖,身体向前倾着舔舐。 阴部正在收缩着,比起「水」更多的是「口水」,常年干涸的阴部,却也罕见地动了情,流出稀薄的水。 只有用她能高潮,只有她偶尔能。 「你自找的。」 余之彬把于元的脸磕在私处,拎着头发向上提,于元被迫地向上,伸着舌头舔上阴蒂:「是我自己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想要和你发生性关系,是我想要你了……」 舌身对着阴蒂,粗糙的舌苔刮着最敏感的位置,有八千多个神经末梢,每次舔到关键时,感受的到阴蒂鼓动。 好像舔硬了。 女人长舒一口气:「继续。」 已经有了大部分水,内裤被扒开了一部分,里面的阴部被舔至水润,于元把脸埋在毛发中,用鼻子来回地剐蹭。 像「小黑」一样。 女人刹那间失了手,私处紧绷了,不止是私处,脑内同样受刺激,阴蒂立在唇间,不明显地抖了两次,过了片刻排出水。 于元把水舔干净了:「再来一遍吗?」 「不了。」 并非「不知节制」的类型,在情事上知节制。 情事以后,女人格外疏远,都说做爱以后有贤者时间,这段时间内不会有任何欲念,现在应该是在贤者时间,攻击性收敛下去了。 额外的浪静。 「今天我本来想打你,但我克制住了,你不明白我的情绪控制起来多难,从小到大我的情绪都有问题,看了心理医生也不好用。」片刻后,女人说,「我知道孩子是谁的,你能明白我的心情么?如果换做你是我,你能克制得了么?」 足。 作为理科生,于元无法共情。 共情是跨物种的沟通方式,譬如说猫与狗能同感,人和人用着同一种语言,在她的心目也是不同物种。 好在钝感,幸而钝感。 钝感是于元存活的秘笈,凭借着不把事放在心上,能挡住大部分的情绪。 「我没有办法共情。」七个字太直接了,在心中删除掉,润着眼睛说,「那我再舔你一遍。」 「不了。」 于元坚持说:「我再舔你一遍。」 沙发上的眼一瞬不瞬,劲瘦的双腿闭合着,片刻后纵容了该行为,把双腿再次张开,手不再掌控着后脑,而是松开揽在沙发上。 唇线很平:「嗯。」 即使毫无兴致了,但她如果希望,那么就舔下去。 舌头再次贴上去,阴部被舔净后,没有再湿润过第二次,女人的衣物有了褶皱,在腹部上褶了几条,被于元抚平了,细心地问:「不舒服吗?」 「没什么兴致。」女人平淡地回复,用手摸了摸于元的头,「口活太差了,给周是允也是这么舔的?」 「但是你刚刚高潮了。」于元不再舔了,把头放在余之彬的胯部,下巴占在毛发上,眼睛向上看着,「在不打我的前提下,怎样才能有兴致?」 突兀地闪了红光。 室内安装了针孔摄像头,监视的密不透风,整间房子内有十个机位,覆盖范围包括阳台和地面。 周是允坐在楼梯间,手机卡拿在掌心中。 没有去其他地方,坐在家里的楼梯间,微信的消息不是没有收到,刻意忽略了。 棕色的眼睛看着屏幕,观察着数十个机位,把其中一个机位点开,不止安装了监控,并且安装了监听。 对话是一清二楚的。 「我都会听你的。」于元说。 余之彬俯下身:「那换个其他地方舔吧。」 马丁靴的鞋带解开,长筒靴脱下去,露出白色的袜子。 袜子没有半分污渍,闷出的气味未有,反而有洗衣液的味道,袜子的版型很瘦,顶在于元的鼻子上。 「把嘴张开。」女人说,「舔这里。」 最开始是隔着袜子,脚掌踩在于元的脸上。 于元的睫毛被踩弯了,对于「吃脚」接受度不是很高,犹豫了好一阵才上了舌头。 舔了一下,没有尝到预想中的味道。 是足弓的位置,人最矫健的地方,常人是从脚趾开始,于元是从足弓开始,整张脸被脚掌压着,只能舔到足弓。 脚掌向下压:「继续。」 于元呼吸了一下,用嘴唇包着袜子,含住脚跟的棉料,一点一点地含到脚趾。 「是这样吗?」 嘴唇包着一根脚趾:「舔到袜子湿?」 袜子被濡湿了一片,透出里面的肉色,在一次张嘴时,脚塞进去了。 女人好整以暇:「让你像狗一样舔。」 塞进去一小部分,足以让于元呕吐,于元跪在地毯上,眼睛返上生理性的眼泪,呕吐欲被制止住了,继续小心翼翼地含着脚趾。 眼前的视线是模糊的,生理上的眼泪被不断刺激出来,没有等从眼睑下流下,中途坠落到下巴, 女人在此之间,愈发兴味了。 「把袜子脱下去。」 只要孩子能平安无事,做什么都好。 袜子脱下去,露出平滑的足掌,于元没有再犹豫了,伸出舌头,用舌头卷住,缓慢含上脚趾。 以为能看到余之彬餍足的表情,已经付出了那么多,能感受到女人的欲望攀升。 直到那个临界点。 于元仰起首。 女人用一只手遮住了表情,仰着首承受快感,看上去像脆弱,表情不会是脆弱。 把灰色背心穿出「淡雅」的人,为什么会脆弱? 正当于元挪开目光时,手挪开了。 麻木不仁的瞳仁,神经质又精神不稳定,素净的「皮囊」无法阻止其麻木,眼球不断错开又直视,癫狂地看着于元。 不够,现在远远不够。 于元读出了里面的意思。 「我到了。」 「还要吗?」 脚掌挪开了,又极尽克制了。 「今天到此为止。」 于元开始收拾着房间,把果盘清理到垃圾桶,窗户打开了,每个房间的窗帘拉开。 事后的清晨一样,表现得也像是偷情:「你别把今天的事和周是允说。」 「今天做了太多事,你指哪件?」 于元把电视打开:「我不好意思说。」 余之彬把袜子穿上,马丁靴也系上了:「我不会说走出你家门以后,我的袜子还是湿的。」 「还有一件。」 「也不会说你跪在地上给我口。」余之彬站在门前,「不送送我么?」 孩子在腹中踢着肚子,于元看着电视:「你自己走吧,我要给孩子做胎教了,已经下午三点了,周谦要听一些舒缓的音乐。」 「周谦?」 「孩子的名字。」于元露出了一点幸福的表情,「好听吗?谦谦君子的谦。」 门被关上了。 被关上的一瞬间,才感受到濒死感,热汗流了一背,电视上放着儿童故事,放到六只小猪。 周谦一直在踢着肚子。 于元流着热汗,捧着肚子说:「不踢妈妈了。」 胎教结束以后,于元关闭电视,回到床上补了一觉,周是允是在晚上打来的电话,因为打了很多遍,把于元吵醒了。 「元元?」 「是我。」 「你终于接电话了,我在回家路上,刚刚我手机没有电关机了,现在余之彬还在吗?」 于元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三小时。 「不在了。」她说,「我把她敷衍走了,她不是来杀了我的,那个时候我情绪太激动了。」 「太好了。」 周是允那头听上去像安心了:「我看到那些消息快吓死了,没有孩子我活不下去的,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 她又说了些杂七杂八的:「我们两个是要组建家庭的人了,我最近也没有找任何人,我们不能被第三者插足,我会好好收心和你在一起的。」 于元说:「我一直相信一生一世是真实存在的,是能够达到的,我也想要和你一生一世。」 口头上说情话,心缺了一块。 可是我出轨了,即使不是我心甘情愿的,但是我出轨了,我再一次地出轨了,即使是为了孩子,但是我出轨了,我出轨了。 难以想象地望着身体。 我出轨了。 「我可以自杀证明。」 电话在打到十七分钟的时候挂断了,周是允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预估零点可以到家,等待比想象中的难熬。 于元做了三道菜,眼睛看着手机时间。 到时间了,门铃响了。 出轨后的实感频繁折磨着内心,于元洗了一把手,拿着毛巾一起开门。 软弱的家庭主妇把家门打开。 「今天你去干什么了?」 电话里没有问的问题,现在问出来了,全部的心情,即将和知心爱人倾诉,唇部在此刻是最情意的。 因为等待回应,心事呼之欲出。 「你为什么骗我?」 得到的不是预想中的回应。 门口站着周是允,文质彬彬的长相,皮肤白到在深夜中泛光,于元打算进入怀抱,细瘦的手臂隔阂在二人之间,周是允站在门口,并没有向家里走。 「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骗我。」 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抛出新的问题。 「我没有听懂。」于元毫不知情,眼睛清澈地开启,双眼皮半睁着,「你是指哪件事我骗了你?」 「今天的事,你跟余之彬。」 「我和余之彬什么都没有?」 心不住地打颤,于元跨过了手臂之间的距离,把着周是允的手臂,想到今天的事,以余之彬的性格不会告密,出轨应该没有那么快被知道。 还有什么事情是欺骗了的? 没有删余之彬的好友,给余之彬的朋友圈点了赞,私下里还在收余之彬的钱? 还是…… 「什么都没有?」周是允向后退了两步,距离被拉开了,「你还要继续骗我骗下去吗?」 还是好巧不巧的被发现了出轨? 手机被打开了,展示在眼前,锁屏页面是于元雪地里的照片,跳了人脸验证,因为录过周是允手机的人脸,于元用自己的人脸解锁了。 周是允点开一个软件。 里面是数十个摄像头的机位缩略图,点击右上角的回放按钮,里面的回放详细标注日期,有自从来到家以后每一天的回放。 拨正时间线到今天,进度条拉到下午,刚好在「口交」的视频画面上。 视频画面中,于元主动把手放在余之彬的腿间。 摄像头由于是针孔制的,没有录音功能,全程是无声的,清晰度也并不是特别高,比起「监控」,更像一部「默剧」。 「我……」于元手足无措了,「她要害孩子,我才给她口的,不是我心甘情愿的。」 「余之彬逼你的?」 凄蓝的夜中,白衬衫是纯洁的象征,领口竖起盖住部分脖颈,在衣领处沾染了蓝色:「那她是怎么把你逼你自己主动把手伸进去的?」 「余之彬的性格你不知道吗?她根本不用做什么,一抬手我就知道要干什么,她绝对是要来杀了我的。」于元的声音乱起来,「这个有没有录音功能?只要有录音就都知道了。」 录音能够证明清白,录音能够述明情况。 于元夺过手机,开始胡乱操作,手机软件的页面简洁,本来不熟悉手机的操作,把所有能调节音量的地方调了个遍,侧边的音量小组件反复呼出,视频内的静音按钮反复开关。 「只要有录音就都知道了。」 「够了!」周是允罕见大声了一句。 常年温雅的声音变得沙哑了,险些破了音,好脾气的女性别过首,眼睛不看向于元,脖颈上下地滑动,因愤怒鼓起了多数血管。 「我明明没有出轨了,为什么反而你出轨了?」 像是难以置信,像是失魂落魄。 「我很相信你的。」周是允的肩膀塌下去了,「我明明已经改正了,为什么你又这个样子?」 「我不是故意这样的。」于元的脖子争红了,「我跟你那时候不一样。」 「你说的话自己信吗?」周是允的眼泪下来了。 「不是的,真不是的。」误解是最伤人的东西,从没做过的事扣在头上时,产生的情绪波涛汹涌,在心脏处决了堤。 「所以呢?」周是允说,「我活该原谅你吗?」 「砰」的一声,这次换作是于元眼泪流下来,跪在地面上:「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要怎么解释你才能相信?」 眼泪不住地流下,眼睛哭湿了,泪花溅在地板上,于元跪在显眼的正门口,有人路过随时能见到。 「真不是的。」用力地摇着头,被误会到哭得很厉害,鼻涕和眼泪混合在一起,「余之彬今天找到我,我怕被她打,我之前反抗她她都是直接打,我怕保不住孩子,所以我才给她口的,不是我想要的,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你解释。」周是允在心中掐着时间,知道现在是第六分钟的第四十二秒。 于元下跪的比第一次的自己快。 于元不停地发誓证明,手立起来比四,又放下双手支在地面,不间断地磕头:「我可以下跪证明,我可以磕头证明,我可以用一切方式证明……」 「我不需要证明。」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不好?」眼泪和鼻涕蹭在裤角,湿润了一大片,周是允不断地挣着,于元紧抱着不放,片刻后她的头抬起来,已经磕红了,「我可以自杀证明。」 于元的眼睛红通通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自杀证明。」 周是允站在地面上。 她是初恋,是让人「印象深刻」,是让人「膝跳反应」,是认识六年,是心中认定了的情感对象,是即将组建的家庭的成员。 现在站在对立面,误解着自己。 百口莫辩,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事情被越抹越黑,眼泪掉了一地,被膝盖处的布料反复拖行,变成化不干的水痕。 于元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我可以自杀证明。」 菜刀架在手腕上,于元并不很会自杀,也并没有下定决心,眼睛盯着手腕,眼泪从鼻翼处流下,嘴唇张着不停地喘息。 胸膛起伏着,面对着手腕,其实是怕疼的,只要想象刀埋进去的一瞬间,心里打着抖不肯下手,这是一次自杀性的胁迫。 于元恳求着周是允能干预。 哪怕一下,只有一下她都可以放下刀,但是周是允没有,柔静地看着她,眼睛里一如既往的深情。 她看片树叶,看个动物,看个电影,看什么都深情!现在闹自杀了,也还是一样的表情! 她做个事情,做一道题,做一篇文,做什么都应试教育!现在闹自杀了,也还是一样的应对方式! 于元最终下不去手,情绪崩溃到抱着自己,蹲在地面上流眼泪。 眼泪淌在地面上,是片人造湖。 于元红着眼眶问:「你不拦我吗?」 周是允说:「我知道你不会下手。」 绝对不是这个答案,问题相当于阅读理解的格子,周是允的习惯一直是把格子填满,答案是错误的也在所不惜。 再重新问一遍:「你不拦我吗?」 周是允终于承认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放下刀让我松了一口气。」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玄关的灯没有打开,里面房间的灯开了好几盏,菜刀在地面上,被厨房的灯照得发亮,刀身上没有血。 人与人的性格不同,余之彬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无法作用在于元身上。 「算了,先吃饭吧。」她的声音不成型,有泪水的味道,胸膛不断鼓动着,眼眶包不住泪水,走到厨房呈了一勺米饭,「不管怎么样,先吃饭吧,你还饿着肚子。」 对周是允说,也是对自己说,「自杀」被放弃了,今天做了三个菜,三个菜呈三角形「摆盘」在桌面,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又呈了一勺米饭,放到第二个碗里。 周是允面前有一个碗,于元面前有一个碗,两个碗里都有米饭,面对着坐着,周是允夹了一块排骨到于元的碗里。 「周谦今天怎么样?」 于元的肩膀上下起伏:「今天踢了我一下。」 她的碗里是眼泪,眼泪泡膨胀了米。 夹了一块排骨,排骨在眼泪之中。 曾经的「出人头地」,现在的「油盐柴米」。 说「春风得意马蹄疾」,回到最原初的那天。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悯农》悯的是自己。 周是允打开手机,一边备课一边吃饭,该过的生活还是继续过下去,出轨的这一段插曲被跳过,两个人不是爱吵架的性格,真正吵起来的架是「零次」,每每都是互相让步。 「今天我打算讲到分数。」她说,「照这个进度,周谦可以在肚子里听完小学的课程,如果胎教是假的,我也有了授课经验。」 于元说:「你最近数学讲的太多了。」 「语文和英语都是背的,应该不是很影响。」 「我最近在给周谦听故事。」于元在心里感激周是允在情绪崩溃的时候放过了自己,竭力恢复成母亲的形象。 今天一如既往地胎教。 周是允拿着笔记本电脑,讲到分数的课程,偶尔会说统计学的专业名词,于元发现自己对于数学已经有一些忘记,周是允说的名词,有些她也不认识了,只能提醒说:「太专业了。」 周是允改正:「这个词的意思是……」 第二天一如既往地胎教。 于元和周是允形成了一定程度的互补,周是允补数学,于元带着周谦听故事,今天是小红帽。 出轨的那一天没有人再纠结了,至少于元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不知道周是允心里是怎样想的,是觉得她出轨了?还是觉得她没有出轨? 怎样都没有意义了,孩子已经有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最近上课越来越乏力,东西也吃不下去,预产期也将近了。 —— 记录孕期的软件上的日历一天天地翻过,终于到了预产期,周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提前三天入了院,周是允在病床侧全程陪同,生产在预产期的前一天。 预感生产是谨慎的于元说的,于元抓着周是允的手,说:「我好像见红了。」 她不是很紧张,周是允显得很紧张,今天是她全程负责看护,有生育经验的任芸不在,到走廊拦下了护士,护士通知其他医护人员,把于元送到了待产房,一个医生来做了检查:「是要生了,现在只开了一指,需要十指开全就能开始了。」 医生把手套摘下来,周是允拦下医生:「无痛是什么时候可以打?」 「需要到开三指以后。」 最初是小频率的宫缩,于元还能偶尔聊聊天:「没关系,现在不是很疼。」痛得吸了一口气,「孩子出生以后抓周,你觉得会抓到什么?」 周是允说:「论语。」 「为什么是论语?」 一指的宫缩并不持续,偶尔缩一次,力度不是很大,闭上眼睛就能忽略,于元睁着眼睛聊天,感觉今天有无数的话题:「因为你抓的是论语?」 「是的。」周是允温和说,「我和你的孩子需要是最完美的孩子,我已经想好了未来的行程规划,书法和数学的教师我已经找好了,我希望她学说话学的早一些。」 「你的妈妈也是这么早规划的?」 「我是六岁开始的学习。」周是允说,「有奖惩才会有进步,我现在理解妈妈了,过去总是觉得她不好,现在我也在想奖惩应该怎么去制定,你觉得错一道题打一次手可以吗?」 「太早了,大一些还可以,但是现在孩子才多大?」于元不太认可,「早学一些是对人生有帮助,但是打有点过分了。」 周是允摇摇头:「你不明白,不打不长记性的。」 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二人讨论了几个小时,周是允在教育方面是与外在不符的严格,要求孩子各个方面面面俱到,于元是散养派,认为孩子开心就好,教育固然重要,但是不能太影响心情。 医生再次内检,六个小时到了三次,两次是一指,一指是三指:「现在已经到三指了,可以打无痛了。」 周是允于元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很好,前期注意力在孩子的教育上,后期才闭上眼睛,用手抓着被子,宫缩疼到踢脚。 打无痛是在脊椎上打,铺一层黄色的消毒,针长长地没进去,于元能感受到针头在体内,粗大的针头输送着液体。 起初能感受到胯骨疼,过了一会只有宫缩在疼,以及愈来愈强烈的排泄欲望。 等到六指时需要进入产房,周是允被强行分离开了,只能看到门外的「手术中」字样,里面的于元还在开指,从六指到十指是很快的,生产比想象中更快,最漫长的是等待开指的过程。 「用力。」医生说。 打了无痛还是疼,生产的时间太长,药效过了大半部分,于元满头大汗地用力了,被宫缩到颤抖,手抓着产房床的杆子。 指甲嵌进去,手误划了一道。 又划了第二道,第三道…… 「保持呼吸,我说用力的时候再用力。」 于元点点头,怀孕的疼痛远比余之彬的惩戒要痛,在怀孕的疼痛中没有流一滴眼泪,等到孩子出生后,见到她的那张脸开始才流眼泪。 只有在感情之中频繁地流眼泪。 于元问:「孩子几斤重?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 周是允在忙前忙后,学习着抱孩子的方式,抱得很别扭,周谦在她的怀里一直哭。 刚出生的周谦并不知道两位妈妈的性格,周是允在原地好几秒,在脑海中找应对的思路,没有找到就只是抱着,对着于元说:「正好七斤重,是小女生。」 「是」和「答允」的权利。 周谦的各项数据健康,趴在于元身上吃奶,脸皱巴巴的,眼睛长得很大很亮,不像周是允也不像于元。 于元托着周谦,说:「我以为孩子生下来会很像你,应该长得很好看,你小时候是长这个样子的吗?」 「她真的是我的孩子吗?」周是允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丑的有点太超过了。」 周谦的脸是肥大的,毛发在头顶上只有几缕,眼皮肿泡,眉毛只有一个轮廓,看不出「谦谦君子」的气质。 于元看着孩子:「谦谦丑丑的,该不会随我吧?那就太不走运了。」 Apple Watch弹出了新的消息,显示在屏幕上。 周是允换了新的表带,不再是蓝黑的回环式,变成了蓝色的款式,衬得肤色很白,腕骨被表盘衬托,瘦瘦地凸出。 她看了一眼消息:「我带周谦出去一趟。」 任芸正在门外等候,周是允从病房里出来,四周看了一下,看到熟悉的母亲,拿着周谦的手打了个招呼。 从世俗意义上,她是成家了。 女人站在医院的走廊,问:「男生女生?」 「女生。」周是允把周谦递出去,「七斤,我在网上看了,是很健康的体重。」 女人避开了,没有用手去接。 顾虑到性别,顾虑到周志发,无暇顾及周是允的心情,表情变化了:「生男生女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也太不走运了。」 「小女生也很好,不调皮。」 女人睨了一眼,先是眉毛,上了淡妆的眉宇皱起;再是眼睛,眼角处的皱纹显出;后是唇型,唇线向下说:「去做个亲子鉴定吧,孩子都不一定是你的,她说不定跟谁乱搞,是周家的再说。」 「这家医院就可以亲子鉴定。」周是允说。 众合国宣扬性别平等,女人忽视了平等,同时忽视了自己的性别,毅然助纣为虐,但心里犹如明镜。 如果女人出身必定遭遇不公,那么宁愿生出男性,自己的生命,家人的生命,必须有一个好的结局。 任芸以为女儿会表现出脆弱,但周是允的表情没有变化,刚刚被拒绝过,君子般地注视着:「但我能保证于元不是那样的人,这个孩子一定是我的,我打算把她带在身边养,从此以后不结婚了。」 任芸说:「我会和你爸爸商量。」 周是允松了一口气,结婚的事从「当下」,变成「再议」了,周谦的亲子鉴定是必须要做的,护士在周谦的足跟上扎了几滴血,从周是允的手指上扎了几滴血。 亲子鉴定的结果需要等三个工作日。 三个工作日中,任芸没有再像待产期一样陪在于元身边,而是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随时看微信。」是什么意思? 于元有些不懂,在网上看网课拾回落下的课程。 不像普通孕妇随时能见到孩子,于元能见到周谦的时间很少,只有周谦需要母乳时能见到,其他时候见不到。 第一二天的时候,隔一段时间喂奶一次,能见到周谦。 第三天,周谦被周是允带走了,问到原因,说是孩子有了一点发烧,在新生儿科室方便观察。 第四天,于元收到一条短信,点击进去看是一张亲子鉴定书。 亲子鉴定书上鉴定为是亲生,任芸说:「孩子是我们周家的,辛苦你了,事前说过的一百万已经打过去了,我们周家不会亏了你,孩子我们接走了,你在这方面不用担心。既然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母慈子孝也就不用扮演了,从此以后你和是允断了联系吧。」 「阿姨?」于元发了一条消息,「您是在开玩笑吗?」 任芸回复:「检查一下钱款。」 「阿姨您别开玩笑,您之前不是支持我和允允在一块吗?」 手机顶部弹出银行的消息弹窗,显示银行卡到账一百万元。 于元右划把弹窗划掉了,意识到这不是个玩笑:「难道说您不支持我和允允在一起?那当初为什么要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再次点击发送,聊天框中显示了红色的感叹号。 聊天框中显示了红色的感叹号,说对方暂时不是你的好友,无法发送消息,于元找到周是允的聊天框,给周是允打了一通电话,周是允挂断了,发了一条消息说:「我在新生儿科室,怎么了?」 于元发送了和任芸的聊天截图:「周谦在哪?」 周是允改了口:「在济怀,我妈妈在带。」 「你要和我分手对吗?因为那天的事?」 几月前的旧账被重翻了,但是「旧账」不该用在这个地方,周是允否认了:「不是的,我跟我妈妈不是一个想法,她找你让你离开我了对吗?我不是那个想法,我说过会对你负责的。」 「那你把周谦还给我,我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孩子才出生四天,于元至今觉得好说好商量,事情是有挽回的余地的,在床上打着字:「她毕竟是我怀胎几月才生下来的孩子,你们不能这么残忍,让我一面都见不到。」 但是事情不是这样的。 「我会陪着你的。」周是允说,「我过几天去渝京好吗?我现在被妈妈强迫回了济怀,过几天多拍几个周谦的视频给你看。」 「什么看视频?」于元这时才意识到事情原委,任芸打算让她和周是允分手,周是允不打算和她分手,但两个人都达成了一致,周家不会再把孩子让给她了,「你们是打算让我一辈子不见孩子了是吗?把孩子还给我,她是我的孩子,是我怀胎十月生的!」 「我在家里说了不算的。」周是允发了语音,试图让于元冷静,「我也想和你正常生活在一起,但我们身份证上的性别都是女性,我妈妈的意思是让我和你分手,我不想和你分手,现在已经是挣扎以后的结果了,未来我们能不能及时见面都成了问题……」 「那你当初为什么劝我生下来?」效果截然相反,于元的情绪更激动了,也发了语音,「你早知道我们会有这个结局,那你为什么要让我生下来?为什么要耽误我的时间?为什么要耽误我的学习?」 「我不是……」周是允更改了沟通方式,又变成了打字。 于元的情绪持续走高,内容越来越情绪化:「我是奔着和你有一个结果去的,我以为能和你组建家庭!如果不能给我一个结果,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我?」 「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说的对我负责是偷情式的负责?罗密欧朱丽叶?牛郎织女?」 「我未来会找时间看看能不能把周谦带出来,只能见几天,否则我妈妈会说我。」 「她是我的孩子!见面还要限时?」于元说,最近流下的眼泪太多,眼球都干涸,转动了半天,转不出一滴眼泪。 到最后只能顺从,只有顺从。 难道哭也有阈值吗? 哭的多了,阈值上去了,再遇到事情的时候未达到阈值,眼球就会干涸,变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能徒劳地鼓动着胸腔。 于元变成了一只手风琴。 有哭的声音,有胸腔鼓动的幅度,两只手盖住脸,唯独没有眼泪,眼睛动了几下,唯独是没有眼泪。 怀孕的事情没有和家人说,家人也从不知道自己过得如何,除了按时打回家的钱,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拼了命生的孩子,舍弃了身体健康和部分前程生的孩子,最后只换来了一百万和牛郎织女式的恋人。 说好的家庭呢? 再次发送消息时显示的是红色感叹号,旧的好友为了应付妈妈,周是允删了,在红色感叹号的下一秒,新的好友申请发送过来了。 周是允换了一个新账号添加于元,仍旧是克莱因蓝的头像,名字挂的是「周是允」,从名字可见的顺从,从出生起只有说「是」和「应允」的权利。 一步错步步错。 第四天当天,于元闹着出院了,六月份正在暑假,买了一张去济怀的机票,准备和周是允当面谈。 到达人生地不熟的济怀,周是允出来了一次,匆匆地见了面,全程不到几分钟,还是那套说辞,孩子只能限时限量地见,而且不是现在。 「我妈妈最近管的很严,我不能出来太久,周谦也带不出来,我试着带了,妈妈在怀疑我。」 拥抱了一次,而后分别,心里却感觉很空。 于元在济怀市住了一周,连周是允住在哪里都不知道,随地找房子住,刚生产完身体不适,上吐下泻,衣服一周没有换,闹也闹不明白,到最后连去济怀市的目的都忘记了,只能心灰意冷地回渝京,回到备孕时的房子。 明明已经决定好未来的教育方向了,周是允答应了遇到事情不打孩子,先征求她的意见,也说好了语文历史由她教。 说好的家庭呢? 在极端的情绪下,于元看向窗外,第无数次再加一次地想到去死,看着楼下数着楼层,现在是十一层,摔下去会直接死吗? 打开手机,拍了一张窗台的照片,朋友太稀少了,需要自杀的心情倾诉给谁都不合适,只有一个人是合适的。 发给余之彬:「我终于理解了你的心情。」 「别跳下去。」余之彬秒回了,「周是允对你不好了?说过无数遍除了我没有人会在乎你,警告过你无数遍她不是好东西,现在求我复合还来得及,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后悔」,后悔曾经做过的全部,当时被霸凌,为什么选择周是允当回避手段?为什么她一示弱就原谅了?为什么被游说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自从高中以后,一步错步步错。 于元第一次扔情绪:「周是允把我孩子带走了,不让我和她见面。」 余之彬问:「然后呢?」 「她妈妈也不让周是允和我见面,让我和周是允分手。」 「我会帮你,只需要你求我复合。」 「求你和我复合。」打出几个字,准备发送了,在看到「复合」两个字时愕然惊醒,把字数全部删除。 到底在干什么? 和周是允还是「情侣」关系,没有分手过,再求「复合」是实质性的出轨,就是自己故意的了。 但是为她守贞有什么用呢? 鬼使神差的,于元又打出了那几个字:「求你和我复合。」发送出去了。 眼前出现了一列火车,火车碾过轨道,在交错的并行线上时,通过人为操控变到另一个轨道上,实现了一次变道。 火车穿过眼前,轰鸣声不绝于耳,出轨的实感聚在于元的心胸,促使心脏的跳动,眼皮不适地耷拉,用手摸上胸膛,肋骨有灼烧感。 这次没有任何人逼迫,是自己的选择。 「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孩子争回来。」 「在现实里求我。」女人回复,「三天后。」 二人约在三天后现实见面,见面的地点未知,见面的时间已经定了下来,是在下午的三点。 于元一晚上没有睡好觉,反复在心里排练着「求和」时的样子,到最后睡不着了,拿着手机打开相机看着自己。 脸真的长得很差。 怀孕把「芸芸众生」的脸,变得更加「芸芸众生」,出尘自由的眉毛,抓不起其他平庸的五官。 「求你和我复合。」试着念了一句,声音也很普通,没有口音已经是最大的特点了。 回想起余之彬说的话:「你长得太难看了,让人升不起任何怜惜之心。」 当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年纪,即使表面承认了,也没有从心里承认,总觉得未来自己会「女大十八变」,现在已经过了十八岁,于元从心里承认,有些事情没救了的。 如果有一张好脸,会不会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了?真是劣质的基因,当时为什么要出生?真想把还是孩子的自己掐死,不,流产是最好的…… —— 见面的地点在西式的餐厅,普通约会般寻常,余之彬事先定下了包间,在进餐厅大堂前,于元检查了下自己的装扮。 领口是正的,衣服是平整的:「817号包间怎么走?」为了孩子,哪怕才正式见面四天,但那是自己的孩子,从肚子里生下来的。 「向前直走。」服务员伸出一只手在前。 引导于元走到包间,打开包间的门,餐厅在渝京属于「高消费」,包间内奢华到「奢靡」。 「奢靡」中有一位女人,气质非同小可,「奢靡」至「糜烂」,黑色的女士衬衫,坐在主位上,不施任何的伪装。 从一开始就把好处和代价述明了,需要得到什么,需要付出代价。 于元说:「彬彬,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小黑。」余之彬说,「把求人的态度拿出来。」 一张大圆盘式的主桌,四周排列着椅子,多数在桌子内部,只有一张椅子正被使用。 于元眼睛升上去,在角落看到了监控:「有监控。」 监控没有耽误到她的求和,在监控下,膝盖跪下去比想象中更顺利,于元不是跪在余之彬的正对面,而是跪在余之彬的脚边,用脸蹭着她的腿。 「求你和我复合,我可以跪下求你的。」她只是想听这个,不是需要真的复合,「求你和我复合,我真的离不开你……」 她只是想看到像狗一样的于元。 「很好的戏剧效果,去周是允那边当人,到最后耐不住寂寞,又到我这里当狗。」女人似乎享受了,向下递过来菜牌,揶揄说,「需要往你的狗盆里加些什么?」 于元摇摇头:「我吃你剩的就好。」 女人的黑长裤被攥出褶皱,双腿笔直地在地,坐姿和体态很好,露出被白袜子覆盖住的脚踝。 在跪地时,于元只能看得到女人的脚踝,视不清具体的眉目,心思也无从揣测。 「服务员。」女人阖上菜牌,说,「没什么需要加的,上菜。」 期间于元一直跪着,选定菜品后需要有制作环节,部分「凉菜」率先上了,服务员推着餐车,把菜品一个个地上。 每次上菜时,服务员会看到于元,引起一片窃窃私语,他们的心里会想什么,又会猜测什么?女人不动声色,于元垂着眼睛不看他。 菜没有上齐,女人未动筷,于元也未起身。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煎熬不在于膝盖的「青」,而在于「揣测」。 孩子的事能不能有着落?我的表现还可以吗?她会帮我解决吗? 五十分钟后菜品上齐,余之彬动了筷子,说:「站起来,坐在我旁边。」 于元才知道自己有了沟通的权利,关于「周谦」的事,能进一步聊聊了。 不在乎「智愚美丑」,只在乎 i se x.w or k 原谅你我。 胜雪。(H) 不要了。 挂断电话。 毕业典礼的后一天,于元把两个人的联系方式删除了,第一次尝试着坐飞机到门青市。 拎着行李箱,两个小时的路程。 跟爸爸在飞机起飞前通最后一次话:「爸爸,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我是来交待一些事的。」 「哈哈。」于震哈哈大笑,「开什么玩笑,元元,最后一次?」 于元说:「我会每月给家里打月工资30%的钱,我们不用联系了,我不会再用这个手机号,也不会再给你们拨电话。」 「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别开玩笑了,说点正事。」于震在电话里说,「你哥被解雇了。」 于元把电话挂断了。 最后的道别没有被任何人放在眼里,周是允发了一条消息,看到红色的感叹号,以为是余之彬删了自己,余之彬发了一条消息,反过去以为周是允删了自己。 面对同样的情形,二人同时自满地想着:已经知道了于元的公司地址,过几天找过去就好,责任感重的于元不会离开的,即使离开也是破绽百出。 余之彬想到于震。 周是允想到郎平钦。 于元放弃了全部,换了个门青市的手机号码,把过去的手机号码弃用了。 哥哥的微信删了,爸爸的微信删了,妈妈的微信删了,一路上一直在扔下过去的包袱,到最后过去的微信号也不要了,用的是新手机号码注册的微信号。 来到门青市,房子很顺利,安顿在公司提供的宿舍,工作也很顺利,经常加班,很少有正点下班的时候。 程序员好像都是这样。 于元戴上了工牌,新公司是个进出需要刷工牌的地方,于元没有时间洗衣服了,衣服都是扔在楼下的洗衣店。 干了几个月后,实习转了正,薪资升了升,拥有稳定的工作和住处,生活进入正轨了。 —— 科技云科技有限公司,互联网行业的巨头,与加班成正比的是薪资和福利待遇,适合「男人」的不二之选。 杨误卯足了干劲,在投科技云之前,投了几十份简历磨练面试技巧,在面试中用本不出色的学历力压一众应届生,成为「三百人」中招聘进去的「十个」之一。 他做程序员三年了,进入公司分在女组长旗下,开始有些心浮气躁:「她懂编程吗?」 女组长管理十个人,刚刚晋升,管理风格温和严谨,不是天生的领导,对于领导别人还有些路要走。 工作了很多年,辨别新旧领导还是能够辨别,同时也能辨别出优点,女组长最大的优点是不在乎流言蜚语。 因为杨误看到她听到了,普通的眉目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像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这有什么好笑的?杨误挠了挠头,感到一脚踢到棉花上,和同期来的同事也不好意思再说下一句,拉着座椅到工位前,继续敲打着代码。 刻板印象是个神奇的事,就像男人大多数认为女人不适合编程,女人大多数认为男人不适合烹饪。 男人指着大多数的女人说:「你们拜金,你们柔弱,你们依附着男人生活,自己用彩礼把自己当成商品售卖。」 女人也指着大多数的男人说:「你们普信,你们油腻,你们家庭暴力,你们是潜在的强奸犯、抢劫犯。」 刻板印象的形成会有原因,女组长的「女」字使她总是备受争议,但她显然不在刻板印象中。 杨误心想:世界变了吗? 而工作的时间越久,越了解「组长」,总是忙忙碌碌,为一整个项目兜底,每天加班到公司不剩几个人。 有缘的是他们住在同一个寝室楼,回去的路上经常能碰到。 共同走在一条路上时,有时欲言又止,想把无心之过弥补。 过去了一月的欲言又止后,杨误拦住了女组长:「呃……」他挠了挠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拦住也是一时冲动,他自认为是敲代码的直男,「我为我之前说的话深感抱歉。」 女组长姓于,单字一个元,体型不胖不瘦,五官非愚非慧,在项目室的代号是「拼命姐」,因为不加班的时候很少。 她说:「我没有太理解你的意思。」 「就是我之前不是说一个女的能懂什么编程吗?」杨误说,「我为我的浅薄感到无地自容。」 「我又不会给你穿小鞋。」于元笑起来。 把话说出来后,杨误觉得一天都敞快了,开始朝着交友的方向聊,在一个新的公司,一个新的环境,是需要处好同事关系的。 「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渝京大学。」 「干了几年了?」 「一年多?」 「嚯。」杨误说,「那晋升有够早的。」 都是同龄人,杨误没有比于元大多少,和于元在忙碌的工作之外交起了朋友,平时共同休假的时候约约饭。 很快二人开始结伴下班。 杨误单方面等于元下班,等到于元后,一起向寝室楼走:「你谈过恋爱吗?理工女很少见,你应该挺多人追的,项目室的男人如狼似虎。」 两个人都笑起来。 「没有。」于元回复。 现实的于元看上去很好相处,深入接触下来,杨误发现于元的核心性格很棱角,棱角体现在从不主动,不轻易能约的出来,也不轻易回复信息。 「没有」是什么意思?没谈过恋爱?还是没有人追?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于元说:「没有喜欢的。」 没有喜欢的?难道是心里短缺男嘉宾一位?杨误心想:那你这样我可就要下手了。 那句话怎么说?良妻往往朴实,于元恰好符合条件,再说追求不成,再继续做回朋友,今年已经二十六了,该为婚姻做考虑,男人该主动出击。 家人一直在催找媳妇。 「那你喜不喜欢……」杨误挠了挠脸,「理工男?就是能不能和理工男待在一块?」 气氛一时间凝结了,周围的花草树木,凝固一样地静止,风声也静了。 「你吗?」于元拒绝的很快,「我没有恋爱的打算,不是拒绝你,也不是觉得你条件不好,只是我没有恋爱的打算。」开了个玩笑,杨误没有笑,于元笑起来了,「国家主席来了都没有,长得好看没有,有再多钱也没有。」 贝雷帽的含义。 一起走到了电梯,按下电梯的开关,电梯门闭合上了,一个在十楼一个在六楼。 杨误问:「为什么?」 「因为过去的有些事情。」 「什么事情?」 于元对于过去闭口不谈:「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天生就是这样的。」 电梯到达六楼,电梯门缝透出光线,开启出一片楼层,关于过去的信息没有打探到,而她又出去了,留下杨误到十楼。 男人把一头锅盖抓乱了:「她家里就不着急吗?」 后续一段时间,杨误一直在制造偶遇,制造巧合,用尽了心思制造陪伴,用最不起眼的方式。 譬如说一起加班,拼桌在食堂吃饭。 久而久之,总结出规律,她是个不爱社交的人,话也很少,约着出去看电影是约不到的,压力大的时候吃得多,压力小的时候吃得少。 一旦出了事情,绝对不会撂下他不管。 「对了。」杨误擦了擦嘴,今天于元吃得少,看来压力不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呃,我知道麻烦你不太好,但是我家电脑坏了,你能帮我下吗?」 于元问:「什么样的坏法?」 「就是流氓软件下太多了可能,最开始我只下了个什么2345好压,后来带出来个小鸟壁纸,现在电脑里全都是一刀九九九。」 「那我到你家看看?」 「不。」杨误把自己手边的酸奶推给于元,「这个酸奶就给你了,我带着电脑去你家吧,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到我家?」 推出去的一个杯装酸奶,在酸奶界是「大金额」,放眼世界并不是贵重的物品。 推过去后没几秒,又被推回来了。 杨误看着于元,有点失笑:「就一个酸奶!」 男人长相普通,眼睛是单眼皮,常年穿着蓝白条纹衬衫,瘦但不高,比于元高上几公分,一股工科味。 普通的眼睛看向普通的于元。 于元也没有特殊到哪里,穿着纯白色短袖,低下头吃着饭,说:「我不喜欢喝酸奶。」 专心致志吃饭的样子,普通到有些美丽。 茫茫人海中普通的人相遇了,杨误抱着电脑到六楼,觉得感情是「突飞猛进」,他已经付出了时间和心血,于元不是铁石心肠,在一套经典的连招下,应该处于下风了。 经典的连招:陪伴,聊天,麻烦她! 「男生追求女生时,应该尽可量地麻烦她,不要害怕麻烦到她,麻烦她会使她对你形成情感链接,麻烦久了后会有保护欲。」 对,就这么办! 杨误抱着电脑敲了敲门:「于元,是我。」 门被打开了,里面是收拾干净的室内,没有饰品,也没有什么个人物品,公司给出的寝室是什么样子,现在的寝室即是什么样子。 于元穿着拖鞋:「进来吧,电源在这里。」 而现在是了解她的时间,在她的家里,看她的房间构造,能让他来到家里,已经是感情提升的体现了。 正常女人,谁会让男人到家里? 杨误找到电源,把充电线插上去:「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 电脑开启了,跳出了新闻页面,跳出了一刀九九九,随便点击一下,能蹦出新的一刀九九九的网页,好像是叫开局一条狗。 「啊……」操作着电脑,于元吸了一口气,「是有点夸张,我以为就几个流氓软件。」 杨误双手合十:「有办法吗?求求你了!」 「我试试看。」 卸载应用程序的页面被调度出来了,卸载需要一点时间,十个流氓软件等候被卸载,杨误心里明白数量,因为都是他下载的。 其实这种程度的电脑维修,是个程序员都会,只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而趁于元卸载时,杨误打量四周。 看向左边,没有什么特殊的,看向右边,也没有,乃至于没有生活痕迹,被褥都是公司发的那套白的。 看向后面。 后面是桌子,如果非要说,在她的桌子上有一挂帽子栏,上面挂着各式的贝雷帽,只有这个比较特殊。 一个,两个,三个…… 杨误数了数,一共五十三顶贝雷帽。 「这个贝雷帽墙真有意思。」男人自作幽默,「但是平常怎么没看见你戴,是私下里戴吗?」 于元目前卸载了三个软件:「那个是收藏品。」 「收藏贝雷帽?」杨误靠近了贝雷帽,摘下一个贝雷帽,戴了一下,发现戴不进去,「这个你能戴进去吗?我看着好像有点小。」 贝雷帽的收口小,尺寸不是他的尺寸,他和于元应该是一致的尺寸,他戴不进去,于元理应也戴不进去。 于元承认了:「戴不进去。」 杨误看了下进度,十个流氓软件,现在已经被删了一半了:「你喜欢贝雷帽?」 「是的。」 卸到第六个了:「因为什么,因为款式吗?」 「可能是因为款式?」 从她的嘴里套不出「过去」的任何事,也套不出真正的内心想法,无论再怎么迟钝,杨误能感受到于元对他有所保留。 卸到第七个了:「是挺好看的,怪不得你喜欢。」他应和着,与此同时,一个新计划诞生了。 这件事会是他人生中做过最「浪漫」的事情。 另一边,流氓软件已经全部卸载完毕,卸载过后屏幕开关机了一次,进行了再次测试。 现在不会再跳流氓软件了,也不会再有弹窗,因为安装了叫「火绒」的安全软件,这款软件风评很好,能拦截大多数弹窗。 于元把电脑的电源拔下来:「弄好了。」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杨误抱着电脑,觉得感情应该是有提升的,毕竟进过别人家门,总比没进过要好。 乘上电梯,拿钥匙开启房门,回到熟悉的室内。 「是不是太不礼貌了,盯着别人家看?」以维修电脑为由的「培养感情」结束了。 杨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翻来覆去的。 「是不是也应该展现点男友力?」 「你喜欢什么颜色?」翻到第五次,男人实在是坐不下去,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给于元。 于元没有回复。 针对于于元的喜好,杨误指定了第二个作战计划。 他在休假日时到商场,凭借个人审美,买了一顶棕色格子的贝雷帽,在一次下班后,从背包里掏出来给于元。 「上次你帮我修电脑,真的谢谢你了。」男人一只手拿着包,一只手拿着贝雷帽,「这个是谢礼,我看到你喜欢贝雷帽,我觉得你也挺适合戴这个东西的。」 棕色格子的贝雷帽,搭配上于元刚刚好。 「不用。」 一阵风吹过,稻草般的眉毛倒下了,分不清情愿是不情愿,只能看到双手没有接过的迹象。 应该说她太谨慎,还是应该说她太慢热? 可是爱的就是这份拘谨。 「特地给你买的,我一个大老爷们,也戴不了这个。」杨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借口,「现在拿去退,她们肯定也不给退了。」 果不其然,于元接下了。 接下的贝雷帽却没有像杨误预想中的发展,譬如说被戴在头上,譬如说被带回家里,而是直接被扔进了垃圾桶。 「你干什么?」杨误说,「那可是垃圾桶!」 贝雷帽一眨眼从于元的手上消失,垃圾桶内增添了新的「垃圾」。 「喂!」杨误跑到垃圾桶旁。 于元转过头,说:「请你别再自我感动了,这顶帽子多少钱,我现在转给你。」 以为巧思的「贝雷帽」,最后变成了转款的数字,花了多少钱出去,拿了多少钱回来。 自从那天以后,杨误的明恋结束了。 他不知道「贝雷帽」的含义,对于于元的过去一概不知,贸贸然拿出「贝雷帽」,加速了一段关系的死亡。 贝雷帽是纪念品。 不需要戴,也不需要「合适」,只需要符合当时的「印象」,他永远都不会懂,也不会有人比杨误更接近于元。 自从杨误以后,于元更加封闭了。 至于的于。 杨误在第二年换了组别,转组到了男组长的组下,唐卿在同时面试,在面试时遇到的第一个是面试官,第二个是于元。 她是程序员中罕见的女领导:「面试结果会在三天后给到你。」 「好的。」 「对了,我还有补充的。」面试官说,「冒昧问一下,你有对象吗?」 「没有。」唐卿补充了一句,「也没有结婚打算。」 因为她是女同性恋,在网上每天和男人吵架,属于非常纯正的那一种,但是在正式的场合上,她没有道理说。 面试官在简历上打了叉,于元在简历上打了勾。 因为一个勾,唐卿获得了工作的机会,进入公司以后才发现坐在面试室里的有一个并不是两个面试官,是自己的组长。 「原来你不是面试官?」 唐卿的工位离组长很近,于元在工位上,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是的,我是组长。」温温和和的,「但是先不要说和工作无关的,领导今天检查。」 组已经变得非常大,同组人有三十名,唐卿在其中,感受的不是杨误感受到的「新组长」,而是感受到恩威并济。 科技云主攻短视频,搭建的内容跟短视频息息相关,工作量和压力呈指数级上涨,每天在办公室进进出出,新人都有被压力挤满的一天。 跟平台上避雷的内容一样,正规但是压力大,每天都在加班,还有末位淘汰制。 在科技云工作的人留言:「在科技云工作,迟早有你哭的一天。」 这个哭指的不是后悔,而是被压力逼到哭,没有职场小说的剧情,一个组长领着头去反抗末位淘汰制,能做到的只有执行。 在一次会议上,于元说:「末位淘汰是这里比较传统的东西,是领导制定的,我能做到的只有执行,和你们一样,我的组别如果是末位,我的职位也不保,我们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于元的组也在末位淘汰制,唐卿听说她是第一次管三十人的团队,组长的年限也很少,只有一年。 她为什么没有哭?为什么自己哭了? 唐卿是被末位淘汰制逼哭的,因为想留在门青市,不想回老家。 科技云有一个显示屏,放在刷工牌才能进入的大厅内,显示的是员工实时排行榜,唐卿的名字在排行榜上排在倒数第十位。 唐卿是因为倒数第十位哭的。 本来是在工位上偷着哭,后面听到有脚步声,因为害怕是领导,只能直起身体,一边哭一边工作。 「怎么哭了?」是于元。 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像是怕打扰到了什么,手也很有分寸的只留在了保温杯上,应该是斜斜地站在座位后方,唐卿没有回头看。 名校毕业的她第一次经受这样的挫折,最怕的事不是「压力」,而是「丢脸」,但是她有天生的泪失禁体质,但凡有一点哭的想法,眼泪就会不由自主。 她没有说话,把眼睛别了一些,看到于元坐回到工位上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 应该是在忙工作,毕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忙,连分开看自己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大城市是很冷漠的,这点互联网又说对了。 唐卿把眼泪擦干净,继续开始工作,在四十分钟后,桌面上多出来了一杯冰淇淋。 冰淇淋很大一份,有一个雪顶,雪顶上方被巧克力屑撒满,在杯内部有草莓的垫杯,看样子很精美。 「吃点冰淇淋吧。」于元说了第二句话。 唐卿又有想哭的冲动了:「这个是你用钱买的吗?」 于元啊了一声:「不是,是上个季度拿到最佳team公司给的团建经费,给了五千好像是,平均分给大家了,这个可能是剩下的那一些,也有可能是你们迟到的时候罚你们的钱。」 「现在可以闲聊吗?」 「最好不要。」于元坐回工位,晋升以后于元并不在固定的位置,一直是拿着笔电四处开会,「吃冰淇淋吧,心情会好一些。」 唐卿低下头,看着桌面上的冰淇淋。 她和杨误不一样,杨误和于元住在同一栋楼,唐卿和于元住的很远,私下里没有机会见面,也不会因为一个冰淇淋爱上于元。 只是回家以后在论坛上发了一条帖子。 「科技云还是有真情在的,组长请着吃了一个冰淇淋,好像还挺贵的。」 但如果在食堂如果能碰到,还是会和于元拼桌,因为科技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拼桌吃不了饭。 「你平时不迟到吗?你给我买的那个冰淇淋,说有可能是我们迟到罚的钱,有没有一种可能也是你的钱?」唐卿把头发拨到后背,用手捋着一边的头发,避免发丝落到饭里。 二人开始闲聊。 「我没有迟到过。」于元吃着饭,「没有可能是我的钱。」 唐卿开始笑,她长得很漂亮,在程序员中是中上等长相,身边总是不缺男人,女人也不是很缺。 「我还是很感动。」 可能是因为冰淇淋,唐卿侥幸逃脱了末位淘汰,在排行榜截止计算的前几天,到达了倒数第十一位,恰好不在淘汰的范畴。 像杨误一样,唐卿也问到了「过去」的话题:「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于元的回复和之前是一样的,甚至更保守了,说:「我谁都接受不了,最好谁都不要喜欢我。」 但很快,唐卿发现这句话是假的。 因为她被一个人拦下了,在公司的门口。 那个人是位女性,长卷发,在大门前不知拦下了几个人,整个人偏瘦,身高在女性中很高,喉咙处有不明显的喉结,拦下她时很有礼貌。 「请问。」女性的声音哑哑的,「于元在这里上班吗?至于的于,元宵的元。」 说话时头发被吹动了,刘海被吹到额间,唐卿第一次见到外在条件这样好的人,比明星差不了多少,现在可以去当明星。 「我认识一个于元,不知道是不是你找的人,她是我组长。」 「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吗?」 唐卿说:「就在那栋楼。」 她指了一个方向,女性顺着看过去:「几层几室?」 「607好像是,我听同事讨论过,说起来你是她的谁,怎么会不知道她在这里工作?」 「我是她女朋友。」 一个惊天大爆料,朝夕相处的组长和自己一样,是一个资深女同性恋。 「女同性恋?!」唐卿震惊了。 女性补充说:「她跟我闹别扭了,我是来哄她的。」 回到寝室,唐卿认为自己办了一件好事,如果没有她,于元的感情可能就此消弭了,科技云这么多人,分到于元组的只有三十个,认识于元的可能只有五十个。 一个人又不会一直在楼底下问,一般问的久了就走了,所以唐卿认为自己办了一件好事,她拯救了于元的爱情。 唐卿发了一条帖子:「今天遇到了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人,说是我组长的女朋友,我惊了一下,没有想到组长是女同性恋,因为长得真的不像。组长你快感谢我吧,小唐报你冰淇淋之恩了,如果不是我她就找不到你了。」 都不会有人管你。 科技云的大楼经久不息,最近新功能发布,需要维护的地方还有很多,负责项目的十几个管理层一起坐在会议室,被同步新的优化点。 一个会议室,底下十几个笔记本电脑。 上司在台上开会,开到凌晨一点才解散回家,于元把笔电放在工位上,回到宿舍楼,进入到电梯。 电梯开启后,在房门前看到熟悉的人。 人站在门前,亭亭玉立:「现在是凌晨一点半。」起初面对着房门,不知道等了多久,转过身体说,「你们下班好晚。好久不见。」 是周是允。 两年过去了,还是文秀的样子,二十四岁的她比想象中青春,时间为她停留了,长相仍然在十八岁那年,抽条完毕的那一年,从此没有变更过。 发腮,长残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身上。 眉毛还是那个眉毛,鼻子还是很高,嘴唇看上去很好亲,之前亲过很多遍。 啊…… 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更多的情绪,愤怒和悲伤都不存有,于元看着周是允,只是在心里想,这次她是真的要叫自己姐姐了。 现在她长得不复野性,眉毛至多有的只是野心,已经完全被都市驯化,皮肉上至少要比周是允老八岁。 「周谦怎么样了?」于元顺口问了一句。 「现在已经三岁了,会叫妈妈了。」 于元拿出钥匙,把房间的门打开,表情和往常一致,两年多的时间变化很大,每个表情都是工作时的表情。 也就意味着每个表情都是在当组长。 「好好照顾好她。」她打开了房门,「借过一下。」 短暂的寒暄过后,犹如陌生人,房门的打开和关闭只在一时间,看到门打算关闭,周是允用手抢门,二人缠在门前,最终于元把房门关上了,周是允被堵在门外。 「跟我回去吧,回渝京,你的开销我可以养。」房门外传来声音,「现在我妈妈看的不是很严了,我可以隔几天带给你看一次周谦。」 于元脱下工牌,把工牌挂在玄关处,一并脱了衣服,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周是允来与不来,她过的日子都是一样的,不会再有任何变动。 只是门口的门被敲响了。 「为了找到你,我用了很多力气,也花了很多时间。」女性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今天等了你一天,可以让我进去吗?」 只是门口的门被砸了。 周是允在门口砸门:「周谦不能没有妈妈,我也不能没有你,这两年我一直都在找你,找了好几个地方。」 砸门和敲门混合,于元通通忽视了,打开微信,发了一条消息给上司:「太晚了,打扰到您了,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今天提离职的话,最后离职日在哪一天呢?」 消息发送出去,上司没有回复。 她把手机收起来,进入浴室洗漱,洗漱过后正常上床睡觉,和平时一样,只是砸门声一直不停。 次日九点起床,十点需要上班,于元收拾了一下,把昨天的脸洗干净,穿上新的一套衣服,打开门后被一双手抱着腰腹。 「我在门青无处可去了。」双手缠得很紧。 把房门回关,于元向下看,撞到含有血丝的一双眼睛,是棕色的虹膜,附近的眼白延伸出血丝。 周是允一夜没睡,打了个喷嚏:「我好像感冒了。」 又是这一招。 于元收回目光,平视着前方:「我要去上班了。」 「可不可以不去?」周是允纠缠着不放。 声音闷了很多,原本她的声音是亮的,靠在耳边说名字和喘息时,耳朵总是很痒。 于元拆开周是允的手。 力气没有用多少,双手把在细瘦的手腕上,轻而易举地拆开了,脾气很好地蹲下身体。 面对着周是允:「你在这里病死,都不会有人管你的。」 第二天,于元没有再回宿舍楼。 没有多余的「仁慈」,坐在伙伴会谈室和上司例行谈话,确认意向后,把离职申请提交了,约定在一个月后离职。 为了避风头,她住进了宾馆,以为周是允短时间内不会追到,周是允却出现在房间门口。 宾馆外淅淅沥沥下着雨,女性的额角有水,分不清是汗珠是雨点,湿了头发和衣服。 衣服不断淌水,她不像第一天了,有些站不住,用一只手扶着墙壁:「我好像真的病了。」 于元笑了笑,没有多说话,把房门关上了。 房门除了上班下班,其余时间不会打开,周是允的身体情况一天比一天差。 第三天,来了一辆救护车。 不知道得的什么病,周是允消失了三天,三天后敲了敲门:「我们可以从头来过吗?」 这个问题好像问了好多遍。 「不能。」 「周谦怎么办?」 「我不要了。」 隔着一面墙,彼此的声音传递不清楚,门上有着猫眼,周是允不知道于元是否在看着自己,于元不知道周是允是否有在用猫眼。 二人都没有用猫眼。 「我可以养你的。」周是允再次开出条件,「每个月我可以给你你现在的工资,这样不用在外面奔波。」 「我的钱够用。」 「那你有房子吗?」周是允继续说,「我可以给你在渝京买一套房,落在你的名下,你喜欢的学区房,你之前是喜欢酒城华府对吗?」 「不是我喜欢的,那个是我打算给孩子上学用的。」 一扇门变成了永久的隔阂。 周是允用手掌摸上门,皮肤病至白,传情的眼睛盯着门锁:「你怎么样才肯和我回去?」 「你别再逼我了。」 「我真的不喜欢用暴力。」 「我也会打人的。」 「谦谦需要妈妈,我也需要你,怎么样才肯和我回去,你开一个条件。」 二人各自聊着各自的,继续着自己的话题,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到最后以于元的冷处理为结束。 假期过度超额,周是允回到了渝京。 回到渝京后,第一个联系的不是「妈妈」,是「余之彬」,率先做的是信息同步:「于元在门青,现在在科技云上班,应该是提了离职,如果去的话需要现在去,科技云的离职是提前一个月报。」 余之彬问:「她现在怎么样?」 「大变样了。」周是允打字说,「瘦了很多,你可能不会认识,和以前的于元像两个人。」 余之彬回复:「她现在住哪,地址。」 既然软不能吃,那么便来硬的,高中时候的计谋被重复利用了,「好」只有在「坏」的情况下凸显,此时余之彬是棋子,以彰显她的好。 余之彬收到住址,和公司提了离职,没有特意走一个月的离职程序,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在出行软件上订票,却无甚想法。 ——以下是小剧场。 周是允:我真的不喜欢用暴力。 于元:(抗拒) 周是允:(不想打人)我摇人来打你。 周是允:(暴力外包)(摇人) 周是允:你等着吧。 余之彬:(冷脸订机票) 比你更了解你。 飞机在凌晨一点,凌晨五点落地。 在便利店前,余之彬买了一瓶咖啡,店员拿起机器随意地扫了商品:「七块,我扫您。」 女人出示了付款码。 店员用机器扫码,在抬起眼睛时被惊艳,女人的眉目疲惫,穿戴很正式,似乎从「律所」刚出门。 一身的黑。 「您是律师吗?」店员问。 女人拿起咖啡,走出了便利店。 不必要的搭讪每天会有,从外表开始,抑或是从家世开始,许多人见到她,会狗一样地舔过去。 比周是允更险的是,她很招狂热者。 今天在舔,明天也会舔,后天也会舔,会跟踪会监视,会买礼物,极端到面对面送花求婚,唯独在「冰」之下,没能融化。 余之彬拦下了一辆车:「去科技云。」 车辆启动,开往去科技云的路上,司机透过后视镜,同时也在观察她。 敲了敲方向盘,男人开启话题:「你几岁了。」 女人打开咖啡。 「看你的样子像个领导,科技云那边的吗?我有个侄子也是读计算机,科技云那边待遇怎么样?」 咖啡顺着喉饮下,用于提神醒脑,在飞机上只睡了不到叁小时,咖啡在饮下时不起作用,应是用了太多次咖啡提神的副作用。 「现在热不热?」司机持之以恒,「需不需要开下空调?科技云还得走几公里呢。」 「停。」女人说,「很吵。」 比起其他乘客,余之彬显然威压更高,每个字不容置喙,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便令人胆颤,需要下跪。 司机悻悻地闭上嘴。 门青市有八个区,科技云距离机场几十公里,在行驶时,门外的景色在车窗外轮转,到达时,车窗停止了,余之彬下了车,在正门口等着于元。 于元提交离职申请后,目前处于交接状态,每天有了正点下班的权利,在科技云中是下班最早的一批。 于元下了楼,在门口见到余之彬。 余之彬在科技云的大厅沙发,似乎是有心灵感应,原本正在小憩,也睁开眼看着她。 如冰的人融化了,化成一滩调侃:「瘦了。」 女人很少主动搭讪,同时并不健谈,此时是她主动搭讪,久别并没有让二人对彼此陌生,于元了然地歪了一下头,又笑了一下。 「啊……」标准的迟钝开场,「是瘦了。」 于元的变化的确很大。 原本肥胖的肚子,现在瘦至平整了,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穿的是半截袖,露出了一片手臂,手臂上的「余之彬」叁字,已不可见。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 「你需要越重越好的体重。」于元接上了话,「只有你能接受我,也只有我能接受你,不论是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富的贫的,成绩好或不好的。」 科技云的员工在她的身侧流动,每个人也许都是沙漏,一些人是大的沙漏,一些人是小的沙漏,每次倒转都会有时间,直至流沙尽时,一切都结束。 余之彬的沙漏有多少沙? 周是允的沙漏有多少沙? 不,不如换言之,于元的沙漏还有多少沙? 名为于元的一个沙漏,承载了大多流沙,流沙口很小,但也会有流尽,无法再次倒转的时候。 「还是说你想说我想勾引谁?我谁都没有勾引,全部都拒绝了,也会拒绝你的,余之彬。」 像拒绝杨误的求爱,像拒绝唐卿的闲聊。 「继续说。」女人淡说,「我都记着呢。」 而再没有想说的话了。 说完了这些话,于元的一只手扶上手臂:「你是来打我的,我阻止不了事情的发生,只能配合。」 「你想在哪里打我?」 无形的流沙隔阂在她们之间,女人的手也似同流沙,垂在沙发处,青灰的血管凸起,血管盘踞在手臂,顺着小臂攀至大臂。 寡淡地抓握了一下:「去酒店,定好地方了。」 于元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余之彬也许也意识到了。 「新账旧账一起算?」 「新账旧账一起算。」 一些事情无法回避,利用放松警惕的时间逃跑,已经是第二次了,再一再二不再叁,下次跑不会再有这么长的自由时间。 于元叹了口气:「你定在哪里了。」 「附近。」 余之彬定的附近,的确是附近,定的是距离科技云最近的一家宾馆,有时于元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都能定到最近的? 当了很久的程序员,对电脑了解了,对手机还是不了解,她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干,人生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实现。 比如说坐一次过山车,逛一次博物馆,玩一次VR游戏,世界对于于元还是很有吸引力,但于元知道时间不多了。 「办入住。」余之彬把身份证出示。 于元也把身份证出示。 早已经料到了,关于全部,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是这样的,是无法变更的,被两个人缠上了以后,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可还有求生的心,想着再逃一次试试呢? 进入房间后,于元站在房门口,贴心地把房门闭合了,余之彬拽着于元的头发,一路拖行到浴室,期间于元一句话都没有说。 头发被拽断了好几根,到浴室以后被脱下衣服,全程提线木偶一样的说东不去西。 于元赤裸在浴室,全身「余之彬」的字样淡了,窥不出是「余之彬」叁个字,双手双脚细长,不算不安,也不算坦率地站着。 暴风雨前的宁静,女人近乎病态地检查。 「胸有没有被别人用过?」捏起瘦下去的乳团,「逼有没有?」 二人同在一个浴缸,余之彬将于元的腿架在肩上,检查着穴的使用痕迹,手辗转向下伸进去了,穴内光滑,阴蒂部位也平整,没有见磨损。 如果短期使用过,内部会有不平,坑洼的位置,光滑平整代表的是不只是没有别人,于元自己也不用。 不是觉得反胃,也不是觉得恶心,只是觉得没有欲望,对于性失去了兴趣。 「有没有人上你?」浴缸正在放水,水位逐渐上升,从垫底的水,一路上升到填满了浴缸。 浴室出现了水雾,余之彬并没有脱衣服,黑色的长裤湿了,服帖地贴在大腿,黑色的打底衫也湿了,流露出胸型。 底衫湿透了,露出片刻的肉色。 很性感。 于元安静地看着,余之彬不脱衣服,睡时也会穿睡衣,洗澡时不会让她进去,她没有见到过余之彬的身体。 看到过最多的一次,是她穿着背心。 余之彬捏着于元的下巴:「说话。」 于元没有说话,女人攥着她的头,压在浴缸上「砰砰」撞了两下。 「现在呢?」 于元也没有喊疼,科技云的高压使她平常地应对,也失去了感知部分情绪的感官,面对着浴缸的边角,在心中想着如果说有人上会怎么样。 女人没得到回应,又拽着她的头发在浴缸边缘磕了几下。 「砰砰。」 又出血了:「有人上我。」于元说。 女人的眼球赤色了。 于元续说:「有很多人,男的和女的都有。」 眼球周围出现血丝,密布在眼白,原本的「调侃」立刻结为冰,原本淡漠的眼球癫狂了。 「你再说一遍。」平静到发指。 「有很多人,男的和女的都有。」 一双手强力地掐在脖颈,扯着脖颈上下:「你再说一遍。」极具反差的是依旧平和。 明知道她的洁癖,明知道她接受不了,于元自嘲地想着,也许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余之彬父母,最了解余之彬的人。 也许她比余之彬父母更了解余之彬。 第一次。 「有很多人,男的和女的都有。」 于元的脸面对着余之彬,眉毛还是具有特色,用「不反抗」的手把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近了,发丝凌乱在唇部,眼睛里也是血丝,情深义重地说了第叁遍。 「你还想不想听?」 她的头再次被撞回浴缸,余之彬捞过她的发丝,「砰砰」撞至头晕目眩。 水池清的颜色,骤地滴入血色,由于元的头顶扩散开,最后弥漫了整个浴缸。 发丝如同海藻,漂浮在水面上。 女人的衣摆沁进血:「你失去机会了。」 「砰砰」砸在浴缸,于元的半边脸砸肿了,「扑通」淹在水中,丛草的眉毛上升,起初还能憋的住气,后续嘴边是气泡。 浴缸的出水没有关,旧的水换了新的水,每次移动会有水从浴缸溢出,「哗啦」地倾洒一地。 水位已经很高,只需把头压进浴缸,便能达成最简易的溺水。 余之彬压着于元的头,血管凸起,将她的头扣至最底,拿捏着「濒死」的尺度。 这次没有捞出来,只有沉下去。 毫不挣扎的于元,压下去时不挣扎,在水中一分钟不挣扎,两分钟不挣扎,直到「溺水」在浴缸中,安静的嘴唇没有叫嚷一下。 捞出来时像「娃娃」,没有骨头一样,放在浴缸边,最初能坐在浴缸旁,顷刻能滑到水池内。 她晕死过去了。 女人从浴缸里走出,带出的水砸在周围,女人下视,蹲下身观察水渍,片刻后拿出刀,压在于元的皮肤上,再次写上「余之彬」叁个字。 写第一个余之彬,写第二个,写到第叁个四个五个,之前写了五十九个,有了身体的标记,却仍旧跟别人跑了。 「谁看到满身的名字会上你呢?」女人说。 于元被痛到转醒,咳嗽在浴缸里。 她交握着喉管,咳出了大量的水,面部红得夸张,肚子也鼓胀了一部分,被水灌满了。 咳出水以后,保持着胀红的眉目:「有的是人。」 溺水没有影响到她,声音轻轻的,像发现了唐卿哭那样轻,也同时不越界,像当时没有扶上她的背,而是摸的保温杯。 于元笑了笑。 「我只要够贱,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给所有人当婊子,我可以给所有人上。」 费力地睁全眼睛。 从视线中,只能窥到女人的衣角,而无法再继续上视,从来如此,惧怕撞到无波的眼球。 已血色的衣角,被「慢条斯理」:「继续编。」 打底衫的一边被拧干了:「既然万人迷,我不介意雇人轮奸你。」拧干了另一边,「可以给你机会展示,让他们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拧干过后,再次拿起刀,写上第十遍的「余之彬」。 刀尖进入肉,划开了肌肤,肉色被一分为二,露出其下的脂肪层,刀身沿着肌肤,将皮肤切割,变成了横撇。 于元没有呼痛,看着血液再次污染了浴缸,也没有还手,手从始至终放在一侧:「那就让他们来强奸我。」 「啪」的一下,她的脸被扇偏了。 旋即是第二次的「溺水」,不由分说的,又再被疼醒,不断往复折磨精神,到最后伤口被泡到浮囊,浴缸里的水被放下去了。 于元不再挑衅。 伤口被泡肿,有溃烂的迹象,边缘处泛白,伤口正中心发着红,不止是伤口,由于泡的时间过长,她整个人都有病白的迹象。 到最后一句话不说,二人反而进入了正轨。 于元不再亲近,也不再求饶主动,担当着「靶子」的角色。 肉眼可见的,尽管在不断遏抑,女人仍旧有了感觉,胸膛的起伏跌宕,克制地到了一次。 「你很美。」她说。 却不是为于元,而是为于元被泡肿的伤口,似乎不忍破坏这份美好,抚摸时女人并没有用力:「伤疤很好看,我很有感觉。」 于元看着伤口,没有说话。 余之彬交待着日程:「我辞了职,预备在门青市找一份工作,你可以回去继续上班,把辞职申请驳回,和我住在一块。」 水龙头的水珠最后地掉进浴缸。 于元没有回复上面的任何一句话,而是问:「算完账了吗?」 如冰的女人意识到时日无多,却没有意识到正在倒计时,仍然用平常的态度,在洗手台边洗着手:「嗯。」 镜子前的女人「贵重」,即使水湿了打底衫。 水流冲刷着双手,在结束时,用毛巾将手分寸地擦拭,把护手霜抹在骨节,两双手对折,说:「抹多了,过来。」 于元过去了,垂着眼睛。 女人把多余的护手霜匀过去:「我们好好过。」 多余的护手霜匀在手背,女人带着于元把护手霜抹匀了,似同教高中时期的于元,那时于元不懂护手霜,经常在手心里涂,不涂在手背上。 跟不吃青椒,不吃鱼一样,于元是只见识短浅的小狗,能要求小狗会什么,有何等的聪明才智? 教育它不能上床的同时,她需要照顾。 于元背过身,把在地面上的衣服一个一个捡起,穿回在身上:「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暴风雨已经下完了。 二人心中的暴风雨皆未熄,于元在次日打开手机账户,手机银行的页面跳出,显示着对应的余额。 她在科技云工作了两年,现在账户里有一百五十多万。 一百五十多万中,有周家给的一百万,也有兼职和全职的费用,她赚的钱远远不止一百五十多万,也有一部分转给了家里。 离开宾馆时,余之彬还在熟睡,于元没有像自己说的去上班,而是离开了门青市,去到了一个新的城市。 又走了一次。 新的城市在门青市附近,与门青市的科技发达不同,新城市的成名在于游乐设施,着名的游乐园坐落在这里。 而和上次不同的是多了个影子,如影随形,无论去到哪里,都会跟到哪里,转车或是下车,一并跟随着。 「你家里人不管你吗?」站在游乐园的门前,于元问。 余之彬说:「不太管。」 于元忽然另起话题:「我觉得他们很爱你。」 「为什么?」 「他们至少给你钱花。」于元说,「不像我,他们可能也很爱我?我不知道……」 二人排在过山车的项目,过山车项目火热,每个人争先恐后,需要排长时间的队,过山车的趋势陡峭,看上去七扭八歪。 「人的出生无法更改,同时全凭运气,好的家境能过相对简单的一生,而坏一些需要一辈子负重。」余之彬说,「我运气比较好而已。」 「你也有这种感觉?」 过山车排上了队,排队入场,二人站在靠前的位置,选择靠前的位置,女人把安全带系上,说:「我会观察。」 于元也系上安全带:「还有很多你没有讲到。」 「比如说教育方面的,如果你是我,你会发现我永远都学不过你,这个不是聪不聪明,只是家境摆在哪里,教育资源是不平等的,在我的老家,像我这个年纪的女生已经结婚好几年了,都是中专毕业,都是美容美甲,你能明白其中的联系吗?」 过山车开始启动了,耳边是风的声音和尖叫声,她轻声说:「再比如说,家人不会为你提供任何帮助,关键时候甚至会拖你的后腿,你还没有在一个城市扎稳脚跟,家人就开始要求你给亲戚找工作。我经常会想,如果爸爸生病了,我哥哥没有条件治,我出不出这个钱?我出了我又会怎么样呢?有没有人去关心?」 于元还说了一些东西,不能够称之为理论,只能够称之为闲谈,被剧烈的风吹散了,在最后一段路途,她也试着叫起来。 下了过山车,女人全程没有出过声音,无法理解于元的兴奋点,拆开了安全带后,揉了揉脖子:「你专程过来玩这个?有什么好玩的?」 「我以前没有玩的机会,为了出人头地,就只能学习。」于元笑声说,「这是我第一次玩这个,好开心,如果你不在就更好了。」 「需不需要我抱着你。」 第一次。 任何东西都需要有个「第一次」才圆满,诸如「生命」,但「第一次」也分圆满与不圆满,于元的每个第一次都不算圆满。 「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余之彬以为于元只是单纯的出来散心,「周是允不缺钱,我也会定期打给你一些,现在我能打给你更多,在钱方面我有短缺过你,或者说周是允有短缺过你么?」 「你已经很幸运了。」女人续说,「你不够的数目,完全可以找我要,不论是家人生病,或是单纯想要钱,都可以找我,这是我打你的附加条件,相当于精神赔偿。」 于元说:「你也知道有附加条件。」 「不说了。」女人拍了拍于元的肩,「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不刺激你,我们慢慢玩。」 她的「妥帖」从此处体现,不动声色地让出一片空间,空间不大,仍旧在她的监视范围内,于元却窥出「忍让」二字。 有游乐园的城市,同时有博物馆。 在地图上搜索到的博物馆,于元不懂网上订票,打算先进去再说,余之彬在一旁把票订了。 博物馆以「地方古墓」为主题,名字叫「帝国南疆」,进入景区内有一块电视,介绍着墓主的名字,下到最后一层时是古墓。 整栋博物馆在古墓的基础上搭建。 于元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真墓。」 「周是允之前看盗墓小说,拉着我和沙丽到昌海博物馆看过墓。」余之彬抱着双臂,「当时我们进去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灯光昏暗,墓室的门塌陷了,拱形的顶也塌了一半,整体看上去岌岌可危,周围的墙壁上贴着关于墓室出土文物的海报。 女人墨发如瀑,抱着双手,端正地站在海报下。 于元轻声说:「我也想进去。」 「恐怕不能。」女人说,「我在这里没什么话语权,我们可以回昌海,在那里说我妈的名字能进去。」 「在外面看着也很好。」于元用手跨过红线,摸上风化的墙壁,感受到手心中的流沙。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她藏着很多话没有说,走出了墓室,到达文创产品的超市。 里面放着墓延伸出的周边产品,有笔记本也有玩偶,于元从中一眼看到了「工牌」,是一个老虎的样式,黑黄的配色,看上去威风凛凛。 她试戴了一下:「你觉得这个工牌怎么样?」 「以后上班的时候可以戴。」女人到收银台结了账单。 跟她出门像带了「移动钱包」,无论什么项目都会支付,毋需原因理由,于元是第一次和余之彬出门,从前一直在家里,女人不会主动提出门,只会在家里发号施令。 老虎被戴到了脖子上:「老虎。」 女人低下头看了看:「嗯,老虎。」 于元第二次说:「好开心,如果你不在就好了。」 到达博物馆后,再出门已经天黑了,二人在水饺店简单吃了一份水饺,于元点了一份猪肉玉米的,余之彬点了一份虾仁的。 周围的店铺很多,不乏火锅烤肉,水饺称得上「朴素」了,于元还是由衷地说了一句:「好开心。」 「如果我不在就好了?」余之彬拆开筷子。 「想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于元低下头说,像是为自己感到羞耻,捂着一半眼睛,「但是人不能逃避现实。」 水饺很快吃完了。 再出门已经无法,天黑的很彻底,最后在水饺店附近找了一家宾馆,订了一间标准间,一人睡一张床,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与普通朋友出行无异。 于元在室内脱衣服,脱至一半时频频回头,她打算去洗澡了,余之彬在后面注视着她。 目光很直白,落在背部被刻上的「余之彬」叁个字。 「不用怕我。」女人脱了外套,「我这段时间不会打你。」 注视便只是注视,到最后未升变成任何伤害,于元洗过澡后,余之彬也进去洗澡,浴室中淅淅沥沥地有了水声,也起了水雾。 听着水声,于元坐在床边,手臂放在膝盖上看着地面,片刻后把手掌摊开了,面对着掌纹,看上去心事重重。 余之彬出了浴室,于元还在床边。 女人用浴巾擦着头发,擦净后用吹风机,头发于指缝之间穿梭,到背的长发在她手里干了。 她并没有忽视她的心事:「需不需要我抱着你。」 「太肉麻了。」于元耷拉开拖鞋,上了自己的床,「还是不了。」 「是有点。」女人把吹风机带过来,「坐在床边,帮你吹头发。」 于元没有吹干的习惯,头发是湿乱的,搭在眉毛眼睛上,起初是不情愿吹干的,想要头发自然干,余之彬说会着凉,会有偏头痛,便顺着了。 以前也有这种时刻,但一般放在「惩戒」以后,在浑身伤疤之际,给予一个怀抱抑或是其他奖励。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在吹风中,于元问。 女人回答:「姓余,我跟我妈妈姓,我爸爸姓欧阳,太俗套了,她没让取。」 「你说我去向纪检委举报你家,会成立吗?」 「不会。」余之彬斩钉截铁,「不过你可以试着举报,像报警那一次。」 「算了。」于元笑了笑。 在吹干头发后熄了灯,吹干头发后次日起来头发是乱的,于元用宾馆的梳子梳着分叉的头发,并没有等余之彬,而是先出门了。 女人仍旧跟在身后。 今天的项目是VR游戏,于元找了很多家店铺,找不到能玩的商家,不好意思找到路人询问,到最后是求助余之彬才找到店铺。 女人介绍的店铺在商场内,于元一辈子很少进出商场,看着商场的繁华,每个衣架都是成百上千的衣服。 也有金店,护肤品店,电影院。 在商场内,于元有点逛花眼,对于商场的构造是「路痴」,上厕所时连厕所都找不到,从前一直是周是允带着,现在身边换了一个人。 余之彬也带着于元,找到了游戏的店铺。 原谅你了。 店铺的装修风格是「赛博朋克」,有未来科技感,应该是用了大价钱砸在灯带上,在白天也依然开着灯带。 上面的店名是「头号玩家」,于元感觉在很多城市都见到过这个名字,好像所有游戏店都叫这个名字。 「玩什么?」店员问,「vr游戏我们基本上都有。」 于元不知所措地说:「不知道……」 余之彬挑了一个,内容是实景vr,需要坐在一个车上,二人戴着头盔进入。 眼前是一个木屋,整体的氛围很暗,需要进入栅栏,再打开木门,打开木门后是一户西式装修,有着二楼。 于元打了个哆嗦。 vr眼镜的视角向右方扫,右方有物品坠下,视角又向左边扫,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主角匆匆忙地爬上二楼,手电筒变得一闪一闪,在到二楼时,地板坍塌了,二人乘坐的体感车剧烈晃动,视角陷入短暂的晕眩。 于元的恐慌心达到了巅峰,再次睁开眼时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满口是血,把着她的腿。 这时她感到自己的腿被碰了一下,吓得一激灵,踹了一脚,旁边传来工作人员的痛呼。 于元摘下眼镜,看到自己踹的是工作人员的手,又是惊又是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手。」 余之彬摘下眼镜:「怎么了?」 「刚刚不是有东西摸我们腿?那个是工作人员,我被吓到了,不当心踹了他一脚。」刚才的恐惧变成了笑点,于元捧腹大笑,「对不起对不起……」 一边笑着一边说。 后面又一起玩了音游,于元笨手笨脚的,屡战屡败,余之彬的技术也并不高超,于元中途休息后有一个初玩的男生,登场把余之彬秒杀了。 「我觉得他好像对你有意思。」于元小声说。 男生站在一旁整理装备,按下了继续开始键,侧过身邀请余之彬:「继续玩吗?」 余之彬脱下装备:「我对他没意思。」 女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未经过半分粉饰,男生可能听到了,挠了挠脑袋,有点尴尬的样子,为了缓解尴尬笑了两下:「那你玩。」 他把装备递回给于元,于元没有接,摇了摇头:「你玩吧,我在旁边看着就好。」 她走出了游戏店,坐上电梯根据索引,到负一层的超市,以为余之彬短时间内意识不到,却没料到依旧在身后。 没有问为什么不等她,也毋需问,答案显山而不露水。 「来买什么?」女人问。 「西瓜。」 女人陪伴着于元买到西瓜,今天的旅程过早地结束了,于元在买西瓜的同时买了一把水果刀,在宾馆的桌子上切着西瓜。 把西瓜分成了一半,一半再分成几瓣。 西瓜流了汁水,延伸到桌面上,从桌面流落到地板上,似同杀人后的血液。 女人拿了纸巾,把桌面擦拭干净:「在想什么?」 于元对视着掌纹,仍旧心事重重。 西瓜被「瓜分」了,余之彬吃了一瓣,于元吃了叁瓣,在天深下去时,下去又吃了一顿水饺。 于元换了个海肠水饺,一盘需要59,出乎意料地奢侈了一把,女人点了虾仁水饺,不蘸任何佐料地吃。 于元问:「周是允现在在哪?」 「在渝京。」 渝京距离这座城市不远不近,飞机两小时的路程,这里距离机场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半。 「你知道她在济怀的住址吗?」 余之彬微信把地址发给了她,地址显示在一个大学附近,从机场到住址需要一小时半。 气氛就此淡下去。 二人继续吃着水饺,水饺在眼前冒着热气,海肠水饺咬下去时汤水流露,里面的肠也流出,味道鲜美回甘。 回到宾馆时,收拾收拾便睡了。 于一切的「前夕」,没有像小说一样的剧情,有的只是彻夜难眠,反复看着的掌心。 于元在黑夜中看着掌心。 每一个掌纹的纹路看遍,犹如反复纠结着的心情,清澈的目光顺着掌纹开始,走到掌纹尽头,又从掌纹尽头后退,看到最初的起点。 终于下定决心时,掌纹被攥紧了,她下了床,把切西瓜时用的刀放在洗手台洗刷,把西瓜的残汁洗下去。 一遍,二遍…… 真正举起刀时,刀身倒映着于元的脸。 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张靠着门,一张靠着窗,中间被一个床头柜遮挡。 余之彬在靠门的床上休憩,此刻房间俱灭,无任何光亮措施,于元拿着刀走过去,举刀又落刀,手脚俱抖,不敢下手。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跳出了一则消息,照亮女人的容貌,于元被惊吓到把刀藏在背后。 女人张开眼睛,淡淡地说:「为什么不下手?」 于元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板上。 女人坐在床边,问:「有什么心事?」 又形成了「居高临下」的格局,于元重新站起身,把刀重整旗鼓,一鼓作气刺了几刀,女人躲亦未躲,却全部刺空了。 「到底怎么了?」女人抱着于元,侧过脸问。 淡柔的气息刮在脸庞,于元忽地泪流不止,解释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落得这番田地。 一路上经历了太多事情…… 只有在女人的怀抱中痛哭流涕。 「我原谅你了。」她说,「我原谅你了。」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原谅你了?」 余之彬没有多问,把手放在于元的背部,不断地拍着:「别哭了。」 体温淡,几乎不像抱着一个人,而是抱着一块冰,她一如既往地冷静:「我不介意你杀我,别哭了。」 「我原谅你了。」于元还是说,「我原谅你的一切,我原谅你了。」 「我不会打你。」余之彬的安慰是隔靴搔痒,「我说过了,我最近不会打你,你不用说这些东西。」 「我原谅你了。」还是说,「我原谅你了。」 结束以后,于元哭累了,回到床上继续睡觉,女人在门后上了锁,「百无一失」的女人有了疏漏。 在反面锁上的门锁,从反面也能解开。 于元犯下的错误,她再次重现了,上的是心理作用的「保险」,当初的于元把窗堵上,把门反锁,又真正拦住了谁么? 决定生死的问题。 四点叁十五分,一架飞机起飞了,飞往「渝京」,到达渝京时正好七点钟,出了站口以后,黑车司机在旁边吆喝:「坐不坐车?」 「便宜,坐不坐车?」黑皮衣的男人叫了声,「白色衣服的小姑娘,坐不坐车?」 于元穿着一件白的外套,里面是一件灰色的打底,背上什么都没有背,手上也什么都没有拎着,懵懂地转过头。 「这个地方,能去吗?」 手机被打开了,显示定位,正是周是允目前的住址,距离机场四十多公里。 「能去。」男人大笑说,「整个渝京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咱先上车。」 于元没有问价格,坐上后座。 渝京的黑车是「臭名昭着」,成为了地标性的特征,在网上经常有人说十公里收五十,否则不让下车,还有借口过桥费,多收了几十块钱的。 她通通遇到了。 「渝京这个机场得收个过桥费,就这个大桥。」男人指了指面前的大桥。 渝京机场的大桥,机场到渝京方向不用交过桥费,因为来时已经交过了,于元去过很多次机场,对于机场的潜规则是门清。 「好。」 换在之前会抗议,但现在不会。 到达目的地时结算账目,男人把车锁上了,于元坐在车内,看着男人算着总账,说渝京的消费多么多么高,他已经是低价目,最后报价是四百。 她把着收款码,转了五千:「如果能不骗人就活下去,大家都不想骗人,如果能通过正规渠道赚到钱,也不会干这种事。」 「我没骗你。」男人局促了。 胡子拉碴的嘴型,脸上的皱纹更深,川字皱得很紧,被晒松的麦皮握在方向盘上,直到车内传来支付宝到账五千元的提醒。 随即车门被解锁了。 于元说:「好好活下去。」 她下车后,车辆立即开走了,男人架在方向盘前,后视镜照到粗犷的眉毛,看上去忧心忡忡,在红绿灯下,他来了一通电话。 男人接通了。 「喂?杰哥,机场怎么没见你?」 「我刚狠宰了一笔,五千块钱。」 「杰哥厉害啊,用的什么话术?」 「就老一套,过桥费加上渝京物价这些,我现在开车打算回机场了,你给我打电话什么指示?」 「红旗路那边,有个人要去机场,顺道拉一下,外地人来旅游,看上去也挺好骗的。」 有些人能够被打动,也许就此一次人生更改。 有些人无法被打动,无论是以牙还牙,还是以德报怨,都会坚持自己,而认为别人错误,施善举是矫情,是好骗,是不具竞争。 于元站在原地看着车远去,不知道他是哪一个。 无论是哪个都好,都无关了,施施然地被放下,她走进附近的一个超市,问刀具的事情,形容水果刀:「最好是长一些的,刀尖锋利的。」 一把水果刀买成了。 为了避免怀疑,于元还是买了西瓜,同时买了在超市门口挂着的儿童玩具,机甲,溜溜球和陀螺。 按响了那扇门的门铃。 门开的很快,里面有一双情人的眼睛,似乎刚下课,手里拿着一本书,长卷发散落在肩上,隔着门看她,像隔着一个世纪。 温吞的视线看向刀,看向西瓜,看向儿童玩具。 而后说:「你是来杀我的。」 「我是来杀你的。」于元笑着说,「但我不确定我下不下得去手,因为彬彬我没能下得去。」 周是允把门打开:「我也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于元拎着东西,进入到客厅。 面前摆放着一个果盘,里面放的是洗净切完后的哈密瓜,还有摘干净的草莓和葡萄。 于元的摆果盘是和周是允学的,但周是允很少自己做果盘,多数时候是买的现成的,摆在盘子里。 和她生活的那段时间…… 「不确定你会不会心软。」周是允也笑着说,「但我不会反抗的,不会有任何的躲避动作。」 二人首次对彼此坦诚,换言之,是周是允首次把自己坦诚,过去粉饰出的情深,每句话都不像是真的。 「在杀你之前,我想问几个问题。」 周是允给于元倒了一杯水:「你说。」 「你一共有过几个人?」 「上过床的,还是指发生过情感关系的?」 于元喝了一口水:「上过床的。」 「十一个,都是女生,认识的途径是一夜情,一夜情后加上联系方式,有需要的时候会发微信,我不和离得很近的人发生关系,你是我各种意义上的第一个。」 「第一个?」 「强奸你的那一次,也是我的第一次。」 「你终于承认那是强奸了。」 「我没有不承认过。」 周是允也喝了一口水,面具在龟裂,不断地碎出粉末,粉饰的「完美」摇摇欲坠,不容易垒起的十八层高楼,轰然倒地也是一瞬间的事。 「我留了你的裸照,有用吗?」 「没有用。」女性说,「发不出去。」 保留的「裸照」和「录音」,从一开始失去效用,或者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没有自欺欺人地投放,自欺欺人地找警察。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决定你生死的问题。」 「你说。」 于元抛出了一个宏大的问题,整个宇宙中的迷题,无数人问出来过,得到的都是虚伪的答案。 「你爱我吗?」 房间静了一会,窗帘外有鸟站在窗户的台面上,啄着上面的食,叽喳地叫,这栋小区也是豪华小区,在绿化和花鸟方面做得很好。 片刻后,周是允说:「我不知道。」 面对超出「应试教育」范畴的问题,她明显陷入了迟滞,聪明的眉毛对着时钟,她还是把家装饰的温馨,但却解答不出最简单,也最深奥的问题。 「你说我爱你吗?」她问,「你觉得我爱你吗?」她问,「爱是什么呢?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在说这个,而我却一无所知?」 「爱是对一切都感到厌恶吗?」 「爱是追求濒死感吗?」 「还是说爱是……」 时间定格在这一秒钟,一切于眼前静止,只有灵魂被抽离了,灵魂状态下的于元向下,能够看得到自己,看到自己在桌下已经拿起刀。 刀已经被抽出了一大半,到最后全部拔出。 灵魂回归。 「不用说了。」于元放下刀,说,「我也原谅你了。」 游戏进入了「伪选择」,伪选择的定义是提供了多个答案,但最终通向的结局一致,不会为结局造成任何影响。 「决定生死的问题」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选项,死路被堵上,生门永远开启,在她的刀下不会有尸体。 「我们从头来过吧。」于元说,「你跟彬彬说,我们从头来过,我们叁个人都从头来过。」 刀被封上了,盖上了水果刀的「鞘」,此时的出租车上,男人挂在空调扇的电话又响了。 「杰哥,真不打算接那个人去了?」 车上的男人说:「不了,我打算金盆洗手了。」 最爱的人。 x yushu w u10.c om 和所有人对爱的定义不一样,对于爱每个人有不同的答案,于元觉得爱是「浪费时间」,最后的日子,需要和最爱的人在一起过,不论她过去有了多少背叛。 这是最后的奢侈。 放下刀以后,于元和周是允做了,氛围是干柴烈火,两个人都认为犹如新生,上了床以后,互相纠缠着,到了次日,到了再次日都做不完。 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面对着她美貌的面目,落下第无数个吻,小心到随时有可能会碎,会变成一块面具,掉在地上变成粉末。 而你却一次一次地骗我。 被欺瞒的实感,化为一次次的撞击,在撞击声中,于元也很矛盾于这是奖励,抑或是一种惩罚? 周是允请了无数个假期。 周是允用了无数个借口。 于元躺在床上,看着她打电话,在心中感慨她的撒谎技术,多么荒谬的借口,在她的嘴里都像是现实。 在周是允洗澡的时候,于元在桌子上留下了一个纸条。 「我出去买个水果,一会回来。」她说。 周是允相信了:「帮我再带一些套子。」 于元出了门,按下下楼的按键。 电梯的数字正在跳动,在15层时停下,她进入了,又看着电梯的数字,从15层跳到1层,出电梯时,拿出手机给默背的手机号码打了电话。看好文请到:po18en.com 「嘟嘟。」 电话号码的年份久了,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联系过,显示归属地在「浙口市」,一个连名字都「古朴」的城市。 电话被接通了:「郎平钦。请问您是?」 「我是于元。」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不符合常人的呼吸频率,就连心率、血压也超过了标准值。 「你过得还好吗?」二人异口同声。 于元说:「我在科技云上班,最高月薪四万多。」 「我在读研。」 久违的通话,让她们展开了话题,于元把过去的经历全部说了一遍,忽略了现在的部分,郎平钦把全部一五一十交待了。 「我读研也在渝京中医药,爷爷曾经在这里毕业,除了学医,我似乎没什么好说的,我和以前一样,寒暑假回去帮爷爷,在学校的时候多学多练。」交待得很简短。 「你的开车技术呢?」 她的车技不太好,在大学时倒车,差点撞到其他人的车,郎平钦静了静:「已经会倒车了。」 「我还没有时间考驾照。」 「你现在住哪里?」 这个问题把于元难倒了,低着头踢着瓷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最后只是笑了笑:「我在门青市,最近在准备述职报告,又要升职了。」 一个善意的谎言。 存款一百多万的于元,看着银行卡的账户,在决心杀人的前夜把钱款转给父母,真正用在自己身上的,也许只有百分之五。 买了水饺,玩了游戏…… 最后的奢侈也不敢太奢侈。 现在的电话,像是高中时的电话亭,于元手上绑着脏兮兮的校园通,把卡压在机器上,和父母打电话。 她们能聊天聊地,聊天南聊海北,于元是倾诉者,郎平钦扮演倾听者。 二人聊到高中题目有多难,聊到当时距离锡山理工的分数,聊到郎平钦为什么学医,又延伸到学医不太赚钱。 她不断地倒着豆子,但话题会有尽的时候。 话题尽时,空隔了五分钟,语音中没有人开口说话,但却都默契地占用着彼此的时间,没有挂断电话。 因为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联系我了?」过了一会,郎平钦说。 她终于还是问到这个问题,一个问了会结束通话的问题,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需要不断闪烁其词。 「我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于元轻声说,再次看向掌心,掌心显示出纠结,她抛开了纠结,安慰着郎平钦,「但是我最近过得很好,你别担心,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现在要去上班了。」 「等一会。」郎平钦挽留说。 「挂了。」于元说,「不用回过来。」 她点击了红色的按键,叙旧就此结束了,走在小区只有不间断的空虚,好像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说是「买水果」没有去买,说是「买套子」也没有去买。 我宽恕了这个世界。 继续走在路上,小区的风很大,白色的外套兜住了风,被风刮出后背有一片包,她把外套解开,在小区的门口撞到了余之彬。 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一只小狗围在她的腿边,女人坐在小区的长椅,掰着火腿肠,眼睛下有青,眼球中密布血丝,看上去很疲惫。 听到脚步声时,转回目光:「你找我?」 「我是来找你的。」 于元其实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们之间只是偶然相遇,没有谁刻意去找谁。 「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 于元低下头:「因为有心灵感应。」 女人没说话,精神濒临崩溃,近一周每天只睡叁小时,其余时间维持清醒,还是让于元走了,她曾懊悔不已过,也再次拿出了毒品。 现今失而复得:「你觉得我会信么?」 于元坐在她身边,把外套搭在她身上,眼神放在小区绿化当中,为人纯净到没有一丝污垢。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都是一样的,你今晚会有一个好的睡眠。」 女人回过头,仔细掠过她的皮肤,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眼睛比周是允更具有欺骗性。 如果周是允是忠贞,她是「忠诚」,每一个眼神都在投诚,即使她们的相遇是「偶然」,也依然能演好「精心策划」的相遇。 「我相信你。」女人淡说。 即使再「虚伪」,毒品的想法被收回了,与于元「周旋」,必需一个好的身体,毒品是自甘堕落时需要。 叁年过去了,毒瘾仍旧时不时复发,不论「复吸」与否。 「你可以带我去昌海的那个博物馆吗?」于元说,「可以看墓室的那个。」 没有推脱的,余之彬说:「我带你去。」 —— 飞机再次起飞了,看向窗外的云层,于元意识到「博物馆」是最后一站,这次的博物馆以后,想不到需要做什么了。 渝京和昌海之间,路途并不遥远,二人乘最早的航班,在凌晨零点降落,降落以后找到宾馆,只有一床大床房。 在最后的时间,于元主动贴近了余之彬:「张开手。」 在黑夜中轻声说。 前一秒需要杀害的仇人,下一秒受到宽恕,变成了需要拥抱的人,女人把双臂展开,接受了拥抱:「多久没抱过了?」 「可能有一个世纪。」于元钻进去,八爪鱼住余之彬,想了想以后说,「如果我不在了,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除了我没人会知道你内心的想法的,就像你说的,可能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短暂的接受你,也只有我能理解你了。」 房间内的路由器闪着绿光,于黑夜中,隐隐约约可见女人的轮廓,五官却看不太清,窥不出睡眠与否。 「你要学会控制情绪,你要学着表达自己,钱可以解决世界大部分问题,但是小部分问题是钱无法解决的,你要学会和人交际,朋友的话和周是允当朋友是很好的,她至少没有对朋友不仁不义过,然后……」 「彬彬?」 于元拿手机照了一下,余之彬的眼睛阖上了,看上去已经睡了,双臂紧抱着她,从而使活动空间逼仄。 把手机放回去:「啊……」和她是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于元说,「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我恨你,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对我紧追不舍,谢谢你吃我不吃的青椒,谢谢你帮我洗的衣服,我恨你恨的是这些,感谢你也是这些,因为我的父母从来不会做这些事情。 你让我感受到被「在乎」。 我恨你,还有谢谢你。 我会在每个情感崩溃的时辰。 在渝京的高楼,床上还有生活过的痕迹,床单被褥掉了一地,周是允把床铺收拾好了,没有等到于元回家。 「到哪里了?」 发了一条微信,没有人回复。 买水果的时间可长可短,周围的店铺也可能没有套子,需要些时间是正常的,她在心中这样安慰着,认为于元不会回去找余之彬,在桌子上找却到了一张纸条。 纸条的内容不是告别信,而是一行小诗。 翻开看了一眼内容,不是发人深省的文字,也没有任何的寓意,视线向下看到最后,周是允的手开始发抖。 失去的实感开始逐渐涌上来,她的手腕埋着血管,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血液宛若倒流,血管温吞地显出,和于元一致的「后知后觉」。 一起度过的时光走马灯一样显出。 于元照顾她的生病,于元帮她刷鞋,于元的吻技很差,经常磕到牙齿,有一段时间,上床之前也要笑一阵子。 脱了衣服以后看着身体,像是觉得害羞,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于元笑了,周是允也被感染到了,在床上一边摸着对方的肌肤,一边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笑……」于元曲着腿,笑得直不起身。 周是允也笑倒在于元身上:「不知道为什么……」 再背叛她,她也会站在原地。 而于元却要死了?就这样死了?她真的是飞机杯,真的是性玩具吗?不对,不是这样的,她想要的真的是这个结局?她的小说真的迎来这样的结局?不对,一定是不对的…… 她慌乱地拿起手机,给余之彬打了一通电话:「喂?」声音失控的,「于元在你哪里吗?」 「在。」 声音急切起来了:「你千万要拖住她,我不知道我猜想的对不对,她可能要自杀。」 二人真正意义上「联手」,一切发生的前一天,片刻后周是允穿好衣服,瘦长的双腿跑出电梯,直截跑下楼,在道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机场。」 这几天的温存是「从头来过」,还是「再也不见」? 她跑出了汗水,豆大的流在额角,没有空用纸巾擦,不断给于元发着消息,关怀她去了哪里,装作对一切不知情。 「元元,还没有回来吗?」 「你去了哪里?现在天太黑了,有住的地方吗?是去彬彬那里了吗?」 她现在需要关怀,全篇不能提「自杀」两个字,最好是说气温,说家里的多肉长得很好,不能一针见血,只能隔着靴。 「我去找你了。」是最后一句。 小说里的悲伤隔着屏幕、隔着纸张,总以为有「第四面墙」,如今小说情节在目前上演,「第四面墙」被拆除了,涌上的是决堤的海水。 海水如同情绪。 在一瞬间,周是允感到莫大的「后悔」,「后悔」打出浪花,她被「后悔」的浪潮裹缚着,靠在浮板时,才发觉心里已经有了于元。 小说需要改写一个结局,原定的结局她不情愿,原定的结局太残酷了,高中时期的她并不知道,现在的她悔返了。 如果有一个重来的机会…… —— 墓室位于「昌海博物馆」,在昌海市知名,余之彬在报了妈妈的名字,于元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工作人员通道」,真的能进去看墓室。 与想象中的规格不同,昌海的墓只有「一室一厅」的大小,修缮的仿若宅院,工作人员全程陪同。 「通过甬道后是前室,我们现在参观的是骆楚王的墓,原本这里放着的是一些家具。」 从甬道进入后,只能看到光秃的墓穴,前室放置的据说是家具,两个耳室一个放置的是活人和牲畜,另一个放置的是食物,主室则是主人棺椁。 棺椁是可见的,伫立在地面。 气氛却微妙了,此次的昌海之旅,从最初的拥抱,逐渐转化成了监视。 余之彬的视线不可忽视,一直投向棺椁旁的人,从来淡漠的眼,眼睫却压下去旁的,将一切竭力压制了。 「看墓,别看我。」于元不适应地说。 女人却忽然说:「我认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你喝过酒么?有一家酒吧,里面有一款可乐桶,没什么酒精浓度,人生不去一次酒吧就不完整。」 见她们聊起来,工作人员离开了墓室,创造一片空间给她们,墓室的拱形顶有了年头,逐渐向下落灰。 于元说:「但是我不喜欢喝酒。」 「我在网上也看到过电子游戏,有些游戏支持多人对战,或是双人合作的,有一个游戏题材很好,一对夫妻变成了木偶人。」 「不用了,我没有想去的地方了。」 主室后仍有一间后室,二人继续向前探索,后室据传存放的是主人的金银财宝。 墓穴的灯光不好,余之彬的脸忽明忽暗:「你开过车么?我们可以开车,在我家里停着一辆我妈妈的车,我们可以在停车场里开。」 寡言的女人,接连提了叁个建议。 无论再迟钝,于元也意识到了什么,脚不自觉地碾了一下地面,温情的目光投向余之彬。 她的五感一向敏锐,一旦察觉到什么,都有90%的正确率,而现在90%的正确率作用在余之彬身上。 「我们去酒吧吧。」选择了一个选项。 女人在距离她五米的位置,竭力克制「囚禁」的冲动,而以更「温存」的手段,掌心已经出了血:「我带你去。」 囚禁与暴力只会带来「自毁」倾向,她带着于元出了墓室,打了一辆网约车,定位在酒吧,用微信和周是允的微信共享了位置。 一转眼,于元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于元!」 于元进入了出租车,余之彬的眼白血色了,初次展现出除「冷血」外的情绪,肩膀反复起伏,瞳仁颤抖不已。 一场追逐战开始了,或是称不上追逐,只是一场「演出」,余之彬参与到演出,身份不再是「猎手」。 而是观众。 女人也拦了一辆出租车,两辆车行驶在道路上,起初四周是车,后续道路越走越宽阔,到最后整个道路只有两辆车。 昌海有一座「跨海大桥」。 此刻正值夕阳时分,立交桥下是湖面,产出了「太阳」的虚影,「太阳」被波纹不断分割,分割成了粼粼的太阳。 此番景色,她们高中时看过。 于元在立交桥下下了车,步行到立交桥上,虔诚到像在朝圣,心中一切烦扰被清空了,看到一片湖面后,坐在了桥的栏杆上。 海风吹过她的头发,她即将自由了,即将实现口中的「从头来过」,从这个高度跳到海中,报警也需要花几天捞尸。 立交桥下停了第叁辆车。 周是允跑到立交桥上,外套兜风便卷着扔下,早已不管不顾了,登上桥后,叁人站在立交桥上,共同看着同一片风景。 立交桥上的来车很少,车风刮在叁人身畔。 「元元,不要那么极端,我不会再骗你了,我向你保证,这次我真的不会再骗你了,我不会再出一次轨,你真正要走以后,我才意识到你的重要性。」 周是允说,发自真心地流了泪,眉毛纠结在一起,手攥在心脏前,作为整本小说的作者,却承受不住后果。 「没有你的日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我没有怪你。」于元说,「也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想从头来过,假如说人有来生,我会和你从头来过的。」 「慈悲」的见效很慢,正如「黑车司机」,于元没有见证他的改变,也正如周是允,唯一一次改变的机会,却与它永久错失了。 她背过身,准备跳下去。 人生戛然而止了,一切也都戛然而止,刘海被吹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在人生即将结束之际,来了一通电话。 于元知道有人打电话,但是没有看是谁,她对于死亡也是恐惧的,先是用一只脚下去,再是另一只脚下去。 最后「扑通」落下,湖面上激起了水花。 水花落下去后形成波纹,波纹逐渐扩散,湖水中最初有黑影,片刻后黑影消失。 于元的诗写的很简单,也不知所云,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题目是《我会在每个情感崩溃的时辰》。 「我会在每个情感崩溃的时辰。」 「掌心频频失神。」 「用双手环抱构成的是温室?」 「抑或是片刻的温存。」 「脑海构建之海。」 「若果是苦海。」 「一挂泪珠倾泻下去。」 「泪痕便是帆船。」 「目视掌纹。」 「对视掌纹。」 「我会在每个情感崩溃的时辰。」 「掌心我频频失神。」 (正文完) 后记。 大家好,我是不胜寒。 《无边际》在今天正式完结,在这里有一些话想要对大家说,平时我不太在评论区,但每个评论我都有在看,感谢大家一百多天的陪伴与支持,从没有想过我能做到不断更,一直日更到完结一本书。 本文曾用名《有屌女的爱上我》及《小叁狂野记》,由于我的全文脱纲,已经成功创四了每个党派的人,在这里扶你们起来问好。 在连载期间,每天睡眠都不太好,每天需要上班,回家需要写作,个人时间被压榨到聊胜于无,不过因为有你们在,这段时间过得非常充实。 其他作者的后记,没有太借鉴参考过,不过应该有qa形式的,接下来我以qa形式为大家展示碍于节奏限制没能体现出的角色设定。 q:周是允下面多大? a:12cm。 q:余之彬最开始是主角么? a:否。在故事初期构建中,故事里只有周是允和于元两个人,是一个普通的出轨故事,余之彬只作为配角出现,但因为余之彬和于元适配度太高,被提干为主角,这本书也变成了3p。 q:余之彬给于元戴的项圈是小黑的么? a:是。包括狗粮也是从前小黑的。 q:周是允喜欢的运动是? a:击剑,跳高,蹦极。 q:主角团的身高分别是? a:于168,周172,余177。 q:有没有番外? a:有。分别是20岁于元和10岁彬彬番外一则,以及20岁于元和10岁允允番外一则。 q:为什么书名是无边际? a:无边际,字面意思「无边无际」。 爱无边际,恨无边际,接触无边际,思想无边际,浪漫无边际。 获得真正的爱,真正的恨,真正的接触,真正的思想。 从无数次失败、懦弱、愤恨,无力中提取出自己。 一切无边际。 这是书名的含义,我曾经写过很多失败的作品,它们只有两万字、潦草收尾,或是没有结局。 这本书毋庸置疑的失败了,因为人气,因为开头叁章,因为剧情设置,因为故事脉络,因为架构,但我不会放弃。 正如故事里提及的,我也从上述中提取自己,人只能从失败中提取出自己。 成功条条框框,失败浩瀚无垠。 好梦,番外见。 余之彬番外:二零零八(一) 于元穿越了。 最早的记忆是从「立交大桥」跳下去,呛了满嘴的水,再次醒过来时周围的场景变了,不再是海水,而是「华城国际」。 华城国际在今年刚刚建立。 于元的脑海中浮现这样一句话,紧接着是下一句:现在是2008年,跳海的十六年前。 她在这个年代没有职业,也没有学历,不明白为什么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只有一心的茫然。 旧的昌海用成人的视角看,有些古旧了,四周行人在小区公园,一个球滚到了于元的脚边,她贸贸然回神。 对方是学生。 不如说更小,看上去是小学生。 乌黑的长发,下了课穿着校服,从骨骼能看出瘦,和于元差不多高,淡漠的眼球一瞥,弯下腿弯把球运到脚上,膝盖有过膝的长筒袜。 二人对视了:「我在哪见过你么?」 是余之彬……吗? 十岁与二十六岁「如出一辙」,仍旧「冷血动物」,五官同时没什么变化,从对视那一眼开始,于元控制不住地颤抖,心中再度被恐惧填充,哪怕「年龄」上有巨大差距。 「余之彬?」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句,「彬彬?」 余之彬向下看了一眼前胸:「我没戴胸牌,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只是一句话,足够于元落荒而逃了。 她狼狈地离开了「华城国际」,心中惊魂未定,在兜里翻到了一些钱,在附近的酒店宿了一晚,不断地考虑着未来。 现在就走! 但是余之彬…… 再次看向掌纹,一觉没有睡好,次日早上五点醒了,又失心疯一样地到「华城国际」的楼下,前一天刚刚自杀,现在精神状态已经很差,满眼的黑眼圈。 决心再看一眼余之彬,只需要一眼就走,情不自禁地看了好几天,再回过神时已经在附近打了临时工,每天在七点时蹲守着。 用口罩蒙着半张脸,戴了顶帽子。 余之彬每天步行上学,在楼下的「四小」,有个固定的行程表,周一自己一个人踢球,其余每天会在六点遛狗。 摸透了生物钟后,对于「跟踪」更加痴迷,「跟踪」需要有回报,而跟踪余之彬的回报很高,只需要前期投入足够,后面根据行程表,每天都能找到人。 活像个偷窥狂,这样的人生于元第一次过。 光是「跟踪」,就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从一开始的住酒店,到在附近租房子,痴迷程度越积越深,有时在床上躺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于是有一天断了。 连续「七月」的跟踪狂断了一天,隔天再去时也晚了时间。 余之彬会在每天的七点半准时下楼,现在是七点四十五分,按理来说她应该在学校,却伫立在楼下,再一次开口了:「昨天为什么不在?」 被发现了。 于元打算再一次地落荒而逃,余之彬却攥住她的手腕,把她强行扯回了:「把话说明白。」 七月后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手和手臂交迭,她的手被攥到发红,看着久违被攥红的手,有些情不自禁了,做着最原始的感情流露:「如果我说我是穿越过来的,从十六年前穿越过来的,你会信吗?」 「昨天为什么没来?」余之彬问。 于元说:「我在思考,因为从前我和你,我们两个人不太愉快……」 她直觉余之彬不太相信,她是「现实主义」,认为宗教毫无意义,认为「穿越」、「来生」等字眼是艺术加工。 余之彬淡说:「你要守时。」 只留下了一句话,她依旧很难猜,背起书包上学了,身后「孤僻」到见不到第二个人。 从那以后,交流增加了。 在2008年,钱也更好拿到些,此时的网络一片荒芜,于元在网络上打出了名堂,赚到了第一桶金。 她不主动说话,像一片树盖的影子,温和地守护着,从来没有打扰过余之彬,送礼物也送的「不打扰」,放在了她家的门口。 一箱正版的「乐高」。 过了几天,乐高以拼完的状态在家门口,想都不用想是谁放的,因为有一张写着「拼完了」的纸条。 于元认为现在这样很暧昧,她是时候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继续跟踪,而是和房东商量退租,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到更远的地方,房子已经定好了,远在50公里以外。 第一天收拾屋子,第二天打包。 第叁天门外有敲门声,于元打开门,发现是余之彬。 比之前更长高了,逐渐趋近于平视,淡色的唇形从小定格,墨色的眼窥看不透,每个五官既熟悉又陌生。 「第叁天。」她平静说。 于元说:「我打算走了。」 毫不惊讶于她会找上门来,因为早有预料了,她的性格从一开始摸透了,于元对她的信息了如指掌的同时,她也对于元了如指掌。 「你不打算得到我么?」 环境静至浮尘,在浮尘之中,余之彬淡声说了这样一句,打得于元有些措手不及,话中的意味太直白了,她下意识地呼了两口气。 「我……」 余之彬扫了一眼她的行李:「跟我去我家吧。」 两次的预备离开,全部以「失败」收尾,第一次是认命一样地再回去,第二次住进了余之彬家里,把预定好的房子退租了。 她的家里和以前是一样的布局。 于元被安置在次卧,在次卧里铺好床,把大头电脑搬到桌子上,看上去「正人君子」,猜不出内心是怎样的。 余之彬站在门口,问:「不打算做些什么么?」 「你还太小了。」实际上心里是一锅乱粥,于元从电脑之中抬起头,温声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长大了也不会。」 心有灵犀的,二人住在了一起,这一次没有「错过」,二人共同养育着小黑,保姆在事先已经辞去了,房间里便只有她们两个人。 小黑趴在地毯上。 「它叫什么名字?」于元问。 余之彬说:「它叫小黑。」 第一天住在一起,总有很多话想聊,如果面对的是二十六岁的余之彬,话语会像豆子一样倾倒,但现在面对的是十一岁的余之彬。 于元说:「原来小黑是这个意思。」 她藏下去了很多话,总体是个很有秘密的人,她的眼睛注视着余之彬,余之彬用手挠着小黑,也意识到了她的隐藏。 于元开始想下一次的逃离会在什么时候,她不可能和十一岁的余之彬在一起,年龄差太大了,并且基于过去的体验,她至少需要在十五岁之前离开余之彬。 十五岁都已经晚了。 余之彬番外:二零零八(二) 第一天结束前,于元返回卧室中接单,编程方面的单竞争对手很少,表面上在接单,心里仍旧装着余之彬。 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是否有朋友? 打了一行字删掉了,又开始忧心忡忡,做一些自作多情的遐想,跟踪她的这段时间里,看到她从来是一个人。 第二天开始,于元领了「保姆」的工作。 帮余之彬穿好了「袜子」,接送着她的上下课,从跟踪狂转了正,从跟踪行程到监视生活。 打开电视放着娱乐节目,电视主持正在分享养生,看向她的门,偶尔门会打开,门的打开也有频率。 下午六点打开一次,八点打开一次,如同最简单的「训狗」,普遍从培养「习惯」开始。 八点,门打开了。 于元知道是「训狗」,但没有办法不配合,视线止不住地下移,看到了过膝的直筒袜,白色的棉裹住骨骼的形状,心被情绪拽紧,提着一颗异样的心。 余之彬问:「在看什么?」 「没有……」于元知道她的早熟。 和她同居是和蛇同居,她迟早会长成蟒蛇,余之彬坐在沙发上,把腿搭在于元的手上:「你喜欢我的脚。」 普通的口吻,于元被戳中一样的坐立不安。 余之彬说:「为什么不承认?」 手心中的腿轮廓流畅,穿着白色的袜子,不狰狞的腿型,却有个淡欲的主人,主人骨架很大,已经能看出肩宽,深不见底地注视。 「你想吃夜宵吗?」于元转移了话题。 余之彬换了个姿势,脚放在于元手上。 这是个更「前进」的姿势,于元不敢再向下看,再一次地溃不成军,脑海中的弦即将崩断,觉得不能够再继续待下去了。 余之彬说:「明天去参加家长会。」 在即将崩溃时,适时停手了,一切暧昧气氛刹那间收回,于元像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额角有了汗:「好。」 她点点头:「我会去的。」 2009年是「面对面」的时代,信息大部分通过「面对面」传播,坐在一方课桌上,学生的卷子被分发下来,余之彬的成绩很好,在课堂也是重点表扬。 家长会结束,于元被老师拦住了。 「你总算来了,是余之彬妈妈吗?」老师看上去很年轻,对于教育抱有志向。 「不是。」于元摇摇头,「我是她姐姐。」 「姐姐更好。」老师连忙说,「彬彬为人太孤僻了,在学校做了不少事情,请家长请了好几次,总算有人能来了。」 众多家长中,于元是被重点表扬的,现在也是被重点留堂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师苦着脸,刚进入社会,长着一张娃娃脸,手臂上托着教案,个子比于元矮一些。 「彬彬让别的男生跪下,男生家长已经找我好几次了,说要一个说法。」 于元愣了一下:「无缘无故?」 她走了神,回想起十五岁的余之彬,她是有这方面的癖好,并且是从很早就开始了。 「不是,也是那个男生的问题,他有点早熟,在班里写纸条跟余之彬告白,余之彬回了一张纸条,让他下跪,必须在课间的讲台上。」 结局是男生跪下去了,余之彬未对此负任何责任,间接导致了孤立和霸凌,男生受不了告了老师,家长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 于元留下收拾烂摊子,赔了男生家长一千。 心里不知道是何滋味,就好像自己的出现没有改变任何事情,都说有蝴蝶效应,那么她的蝴蝶效应呢? 余之彬按照从前,分毫不差地走。 没有丝毫改变,一如既往的冷血,淡薄到如出一辙,也玩世不恭,规正的皮囊下,不知有多少扭曲。 回去后,余之彬问:「赔了多少?」 「一千。」于元说,深深地看着她,蹲在她的面前,「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余之彬问:「什么下去?」 「让别人下跪。」于元说。 于误解之中,乌黑的长发倾泻了,余之彬弯下了半边的腰,用手压着于元的肩,唇部靠在于元耳垂。 「换成让你下跪么?」 这句话说得很暧昧,淡冷的呼吸打在耳畔,于元哆嗦了一下:「再这样下去你会后悔的。」 「你吃醋了么?」没来由的,余之彬说。 于元不明白余之彬的意图,不明白下跪和吃醋间的必然联系,从心里认为余之彬没救了,一切都在向不可挽回的方向前进。 她的出现没有改变一切。 即使余之彬邀请一起睡,她也表现得很生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只是宿在隔壁一头。 「面对着我。」余之彬说。 于元把头调过来:「好。」 面对着余之彬,她看上去很自持,远在另一边床,眉毛淡蹙着,似乎在思虑着什么,寡欲的皮囊,不乱情的举止,手遥远地架在床上。 「你为什么生气?」 寡欲在床上尤为可贵。 于元没有说话,在心里诉说着过去受的委屈,控告着十一岁的余之彬,如果你现在这样,你未来会做出种种伤害我的事情。 「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你让他跪下了。」于元说,「你真的没救了。」 失望是不加掩饰的,蔓延在二人相处的氛围,浓厚的埋怨和多情,到最后失望变成了看着的掌心。 余之彬说:「他揪我内衣带。」 又轻而易举地「峰回路转」了。 好像在沙漠中找到绿洲,于元紧急饮着绿洲中的水,为余之彬铺路,找一个合理性的解释。 「让他下跪是你的回击手段?」眼前的余之彬不再是未来避之不及的蟒蛇。 「嗯。」 「那为什么要让我下跪?」 空气安静了一会,淡色的唇翕动片刻,又缄口了,变成了拉上去的被褥,和一只露出的手。 过了一会,于元发现二人的距离近了。 余之彬说:「我以为你喜欢。」 乌黑的长发遮掩着耳朵,但不难看出红了,距离感松懈了,从居高临下变成了平易近人,说到底她只有十一岁。 距离十五岁还有四年。 「你刚才又想走了,对么?」 于元的心一下变得酸酸涨涨的,莫名地感到眼前发热,即将要淌下眼泪,她从内心里并不想离开余之彬,想要参观她的全部。 「我没有。」她轻声否认。 刚刚是有的,现在没有了,也是叫「没有」,她比任何人都期待蝴蝶效应的存在,想要蝴蝶效应能改变一个人。 「你走了,我怎么办?」女声发问了。 她在伤心,于元第一次见证她的感性,和大多数时间一样,平且安静的,不引发出胸膛起伏,情绪只有稀薄一缕。 过了片刻,她收回感性:「打算做些什么么?」 又问了一次,好像是想用「性」来捆绑住二人,上最原始的镣铐,最脆弱的那层膜,一旦破除了,势必需要为此负责。 余之彬番外:二零零八(三) 疏离的人,此时近在咫尺,同时亦能「近朱者赤」,于元没有同意,摇了摇头说:「我不会的。」 再一次拒绝了。 她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和余之彬再续前缘,只是想见见她的童年,见到了也许就走了,没有任何误延余之彬的想法。 余之彬说:「睡吧。」 无数次的亲密机会,从于元手中流失了,余之彬隔一段时间会询问,二人关系愈变愈近,为了方便询问,余之彬把于元定居在了主卧。 「你没有性需求么?」一针见血地问。 于元保守地说:「没有。」 她的五官看上去很和平,性格也温吞,一个不会还手的靶子,在性方面不热衷。 余之彬十三岁,有了十七岁时的风范,问过以后,又说了下一个话题:「我们在一起吧。」 跟当时说的话一模一样,当年高二上学期在教室,她说的也是这句话,一字不差。 于元说:「不用了。」 「为什么?」 房间里弥散着暧昧的氛围,成人书籍上说人有性需求,且会食髓知味,于元的年龄即将奔三了,看上去清清淡淡,普通的五官看不出「性」的笔画。 她对性提不起热情,也对恋爱失去了信心。 「我不是为了那种事来的。」她的眉毛对着余之彬,「而且你太小了,当年我们是十七岁在一起的,你说的话和现在一模一样。」 「过去」的故事提到了几段,现在故事再次更新了,最新一回讲到「大学」,她没有考上心仪的大学。 「当时我的理想是考上锡山理工,因为你没有考上,报考的是渝京的一所大学,你过去真的对我很差,只要有一点不顺心,就会开始打我,我跑到哪里都跑不出你的手掌,我不想那种事情再次重演了。」 华城国际的每一个角落,对于于元来说都很熟悉,她是一个穿越者,没有办法相信余之彬,因为在她手边的台灯砸在她头上过无数次。 「别再提她了。」余之彬说。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情,蛇也许没有长成「蟒蛇」,而是跟她生活,沿袭了「素食」的习性,长成了「素食动物」。 于元说:「我没有办法相信你。」 素食的蛇用手罩着于元的手。 那只手有欲求,骨节分明,上面突兀着血管,保留着食肉动物的外观,却没有采取「进食」的下一步。 只是「食草」地攥紧了。 「我会满足你的一切需求,我跟她没有可比性,穿越本身也只是戏剧加工,能别继续编了么,我们两个人好好在一块。」 于元的头对着地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便选择了不张口,次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二人有了隔阂。 但肉食的蛇,如何证明她的食草性? 又过了几天,于元开始收拾行李。 觉得一切都太荒谬了,现在身处二零一一年很荒谬,还在和余之彬联系很荒谬,她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本来打算走的,但「小黑」病倒了。 也许十三岁是余之彬人生的转折点,重要的玩伴在十三岁病逝,于元上上下下忙了很久,折腾了好几家宠物医院,用的都是最好的药,都没有把它救回来。 带回来的是一壶骨灰盒。 骨灰盒上贴着小黑的生前照,交给余之彬那一刻,出乎意料的,她没有任何反应,把骨灰盒放在桌子上,说:「我只有你了。」 前一世她是怎么度过的? 面对唯一玩伴的死亡,从出生起独居的余之彬,连哭泣也做不到,会不会只有接受命运,就像自己接受了身为底层的命运? 于元回到房间,面对着收拾好的行李,把行李又拆开,一个个地放回衣柜,第一次主动和余之彬睡在一起。 「我哪里做得不好么?」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为什么小黑离开我?」 「寿命是有限的。」 「为什么你也离开我?」 「……」 于元张着嘴,发现眼泪流了下来,用手擦拭了一次,眼泪也还是在淌,在这一刹那间,也感受到了被误解的滋味。 她不是故意的。 她自认为掩藏的很好,还是被发现了,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给她刺激的,看到了余之彬的眼角。 「不哭了。」 水却仍是流延,到了淡情的唇部,最「重情」的人,生了一张薄唇,薄唇普遍象征「薄情寡义」。 「我该怎么活下去?」余之彬反问了,「有谁需要我,我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于元伸出手环紧了余之彬,情绪问题需要情绪解决,一只手把着余之彬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在那一晚她们做了,都有一些意乱情迷,再早熟的十三岁,也在性中失去了方向。 「你会不离不弃么?」 淡欲的余之彬,长筒袜脱了不到一半,急匆匆地把手指塞进去,距离学会从容不迫,还需要些时间。 手指旋着插进去:「会不会?」 衣服被脱在地板上,到完全赤裸着身体,于元被手指顶撞着,已经很久没有过,即使是十三岁也足够受用。 「只要你别再打我……」 余之彬说:「我不会打你。」 类似「情话」的言语,让一切更加意乱情迷,旋着插入的手指,比常规进入时更有摩擦力,穴肉也被手指旋住了。 于元大口地呼吸,感觉脑袋有些缺氧。 每一次插入会「酸胀」,她一次性插了三根进来,但流着汗也要承受。 揽住那方削瘦的背,头低下去细密地喘息,找到了借力点后,更方便手指的插入了,插入的方式变得更加激进,每次能带出水。 于元被顶到了床头。 「别这么快……」她沉了沉手臂,试图在其中找到情意的安慰,而不是纯粹的性。 余之彬被带到垂下头,眼睛向下看去,明白于元的意思,逡巡着那片唇,顿了顿,最终把吻落在额头。 「我会在十五岁补你一个吻。」 于元说:「你要守时。」 「我会守时,就像我会在每天的七点三十分下楼上学,每天下午六点打开房门。」 跟踪的背后是「反跟踪」,周密的日程表并不是凭空,于元的眼前一片湿润,知道是余之彬为了方便自己跟踪,否则一年四季怎么会一直按照一个时间表生活? 余之彬番外:二零零八(完) 于元和余之彬在一起了。 如果说在一起,是在一起了,如果说没有在一起,也没有在一起,因为没有互相告白过,只有住在一起。 每个余之彬的生日,以及春节,余之彬的父母会从单位回家,于元会搬出去住一段时间,但大多数时间是于元陪着余之彬。 时间过得很快。 于元看手机日历,已经是二零一叁年了,她发誓要走的那一年,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她决定留下来,继续陪伴余之彬。 十五岁的余之彬,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刚刚放学,穿着十一中的校服,和沙丽和周是允并不认识,也没什么多余的朋友,心平气和,淡如止水,肉眼可见的「聪慧」,气质上的「上流阶级」,对她的形容词还是「女人」,记忆里的形象难以磨灭,哪怕大了她十五岁。 寡欲的下颌线,扣到最上层的扣子,密不透风地遮去了全部,构成不可亵渎的皮囊。 她有很多人追,却只跟她说:「今天是我生日。」 十五岁是个重要节点,女人的骨头挂不住肉,颧骨下瘦出了阴影,为自己解开了一颗扣子。 锁骨露出了一片。 于元准备了蛋糕:「我买了蛋糕。」 「还记得我说什么么?」 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于元看着余之彬,十叁岁的承诺近在耳边,后面反出味道了,后知后觉地笑。 「记得,你要亲我。」 一只手搭在颈后,不咸不淡地捏了捏,余之彬问:「刷牙了么?」 于元继续笑:「没有。」 十五岁时余之彬的身高定格,二人已经有了身高差,平时需要对视时,于元需要抬着眼睛。 形成了天然的阶级差。 女人低下头,环在脖颈处的手收紧了,于元感到自己被带到她的怀里,能闻到她身上平和的味道。 沿着额头,吻至耳畔。 缄默的唇滑下去,能感受到她的情绪,第一天满十五岁,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于元从中感受到了深厚的感情,亲自别开首,嘴唇和她的碰在一起。 「张开嘴。」余之彬说。 于元把嘴张开了,吻得很激烈,不只是女人在进攻,她也在配合着,从玄关一路吻到了客厅。 手已经掀开衣摆。 这么多年,她真的没有再打过她一次,准确地说是没有在未经她同意的情况下打过她一次,一些癖好没有办法更改,掌控别人刻在余之彬的基因上。 女人会商量:「定个安全词。」 女人会问:「力度可以么?」 女人也会说:「接下来不会问下去了,接受不了就叫安全词。」 事后于元揉着膝盖,余之彬看了一会,也跟着用手帮她揉,曾经无法接受的东西,变成了闲暇时的情趣嗜好。 渐渐的,只有「黑白灰」的房间,填了很多颜色。 墙上挂了向日葵的壁画,阳台放了竹篮吊椅,客厅做了地毯全铺,她爱上余之彬,有种迟延性。 不觉得她温柔,也不觉得她浪漫,觉得她直的要命,有的时候很霸道,大事需要她做主,不说话的时候于元也不敢说话。 觉得她哪哪都是缺点。 但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有安全感,明明小了那么多,她的拥抱是最让人安心的。 上大学的时候,没有把她扔在昌海,也把她带去陪读了,手机从来是随便查的,好友永远只有寥寥几个。 于元开始在每天睡前说:「我爱你。」 这次是自愿的,随着余之彬的年龄增长,她的年龄也在增长,余之彬十九岁,她也就叁十四岁,不再像之前年轻。 最后的记忆在余之彬二十六岁。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选择了法学专业,读完大学后没有选择考研,而是选择了就业,职业是律师。 律师不用固定时间上下班。 她们有更长的时间相处在一起,平时女人处理工作,于元坐在一边看书,偶尔于元会接余之彬下班,二人去附近的餐厅约会。 日子过得很平淡,直到有一天傍晚。 余之彬坐在床头,说:「我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 「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于元不再年轻了,也坐在床头。 她的眼睛旁边有了细纹,双眼皮变成了叁眼皮,皮肤开始松弛了,手臂上的肉能扯出叁厘米。 「你说你是穿越过来的。」 「是的。」于元说,「我以为你忘了。」 「能讲讲我二十六岁的事么?」 幸福的时光过得太久,前世变成了「前陈往事」,于元也有些记不清了,只能说个大概:「之前因为你打我,我在毕业之后换了个城市工作,在门青市的科技云,平安生活了两年,但是还是被二十六岁的你找到了。」 女人睁着眼睛,安静地听。 「当时你也是在做律师,为了我从渝京辞职了,专程过来找我,我觉得生活失去了希望,觉得不管跑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在一天跳海自杀了。」 「你死的那一年,我二十六岁?」 于元说:「是的,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跳海的那一天是几月几日? 装饰钟在床头柜上,跳动着数字走秒,日期恰好是跳海的前一天,于元忽然也感受到强烈的不安定感,就像即将要发生一件大事。 抬起头面对着余之彬,发现时间正在消逝,时空同时也在。 装载着温馨生活的房间,化为粒子点逐渐弥散,一切犹如吹灰,不到片刻只留下了一张床,四周是不见底的黑。 时光被收回了,余之彬淡说:「你死了,我不可能没去死。」 「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因为我是余之彬。」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在一刹那,不同时空的她似乎交迭了,也共享了记忆,共享了肢体,空间正在逐渐消逝,女人的手和脸也变成粒子。 「等一下,稍等一下,我没有懂……」 于元抓了余之彬的手,余之彬的手弥散了,改抓了躯干,躯干破碎了,无论是抓握哪里,不能起到挽留的作用,只能加速她的消逝。 余之彬注视着她:「你不用懂。」 「我爱你。」在最后一刻,余之彬说,「我也希望和你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全部都消散了。 漆黑的宇宙中,到最后只留下了于元一个人,于元站在漆黑中向下看,看到了地球,在渺渺宇宙中只是一个小点。 刚才说话的人,是前世的余之彬吗? 周是允番外:桃李(一) 于元穿越了。 感觉忘记了一些事,最早的记忆是从「立交大桥」跳下去,呛了满嘴的水,再次醒过来时周围的场景变了,不再是海水,而是济怀市。 旁边是济怀市的坐标,一座电视塔。 这里是济怀市,于元脑海中浮现这样一句话,紧接着是下一句:现在是二零零九年,跳海的十五年前。 她在这个年代有职业,是一名上门家教,学历和之前是一样的,不明白为什么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只有一心的茫然。 命运促使她打开手机,原有的智能手机变成了诺基亚,打开备忘录,手机内记录着行程,上面写着今天需要试课。 地点在横湖中心,济怀市有名的高档房产。 于元乘上车,横湖中心正在市中心,在记忆中对于「济怀市」是缺失的,懵懵地看着四周,没有地图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只能四处问路。 直到见到「横湖中心」的大门时,才想起「横湖中心」是周是允的家。 生产以后,她来过一次济怀。 周是允约她在「横湖中心」的大门见面,为了孩子的抚养问题,她们吵了一架,她在济怀住了几天,最后不了了之。 具体的门牌号,几号楼都不知道,于元走进横湖中心,认为不会有那么巧的事,眼睛轻轻地落在门前,按下了超前的「门铃」。 门是一个女人开的。 装扮很时髦,脸上带着全妆,但能窥看出「强势」,知性和理性并存,有书香世家的底蕴。 长得像上世纪的女星。 于元说:「我是来试课的,我是于元。」 女人说:「我是任芸,周是允的妈妈。」 于元愣在当场,大脑宕机了,不敢相信这样的巧合落在她的头上,被任芸带到家里,说着家教的职责。 成为周是允的家教,也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需要做一整张的试卷,准确率达到100%,还有试课环节。 看到试卷,密密麻麻的数字,也许放在高中能答完,离开学校太久了,她也不能保证正确率。 硬着头皮做完以后,正确率在100%。 接下来是试课环节,于元终于见到了周是允。 周是允打开门,第一眼是「文质彬彬」,第二眼是「早成」,长卷发披散在肩膀上,声音轻轻的,正告别上一个老师:「老师再见。」 任芸说:「这是我家孩子。」 她长得并不高,很瘦很美貌,于元能听出任芸口吻中的夸耀,这是一种不显眼的高调,她把周是允培养成了最完美的样子,外貌家世,情商和智商,比机器人都要完美。 周是允说:「我是周是允,老师好。」 不知道已经说这句话多少次了,她们进入房间试课,于元是「数学」的家教,需要讲为期一小时的课程。 十岁的周是允,学的是高中的课程。 面对周是允,于元难得有些局促,但好在整体教课流畅,课程到一半时,任芸提出去做饭,二人有了一片共同空间。 课本平铺在课桌,旁边摞着的都是高中以上的教材,课桌旁边放的是乐器,被黑色的琴包裹着,不知道是哪个乐器。 周是允说:「老师,您可以离我远一些吗?」 二人的距离在正常范围内,于元温温的转过头,丈量了一番,认为是双性器官给她造成的距离敏感,坐得远了一些。 周是允问:「我在哪里见过您吗?」 「可能是我长得太大众脸了。」于元没有说自己是穿越者,周是允也没有继续追问,温度的五官看着书,每个器官没有架子,能看到莫大的距离感。 这种距离让于元安下心。 十岁的周是允,不会做出任何逾距,因为她本身就是距离,而讲完一小时的课程以后,刚好是吃饭时间。 任芸拿着一碗饭,里面装着青菜。 十岁的周是允吃饭是靠任芸喂的,坐在任芸怀里,很温顺的样子,就像一只「小羊」,领口瘦到空出一大块,配合地张开嘴,方便食物送进来。 于元知道周是允不是小羊,现在的她是「小鳄鱼」,总有一天会长全鳄鱼的牙齿。 一勺子喂进去。 任芸说:「家教结束了,明天你再过来,今天试课的钱放在桌上了,以后的钱按照月结。」 于元见证了家庭的扭曲,拿了桌子上的钱,在房间内皱着眉头,出去了仍旧皱着眉头。 任芸给的很多,一节课一百五十块钱,在当时已经是高薪,关于她家里的情况,她发自内心的觉得周是允和自己毫无关联,不打算插足任何一下,但是在社会中生存需要钱。 第二天,于元去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于元都去了,她的知识储备到大学,再高深的知识是不懂了,周是允学得很快,于是也不知道能够教多久。 八个月?九个月? 还是一年? 这段时间周是允一直正常学习,没有问一句多余的话,关于于元一概不知,于元却把她都摸透了。 她一天需要上八节课,除了知识以外还有乐器,小学是挂名的,只有考试的时候去,每周六日休息,据说是去参加「亲子活动」,日常能见到的只有任芸,周志发常年不在济怀市。 而任芸会体罚。 并不是「完美」的家长,于元已经见到了很多次,她的体罚是旁若无人的,没有完成上一任老师的目标,需要跪在客厅等到下一任老师。 很摧毁自尊的体罚,即使膝盖下垫了垫子,上十次课里至少有叁次周是允是跪着等她的,这次也是。 小鳄鱼跪在垫子上,脊梁正正的,眼睛红通通的,温和的面目全部哭湿了,鼻子不通气了,手心有很明显的红痕,见到于元时难堪地收拾垫子,准备站起身。 于元带小鳄鱼回卧室:「手心疼吗?」 「请您开始。」小鳄鱼说。 她又恢复了理性,好像天生只有「鳄鱼」这条路可以选,于元都讶然她整理情绪的速度,只能翻开她的掌心:「她都什么时候打你?」 「请您开始。」小鳄鱼重复了一遍。 于元问:「你难道都不疼的吗?」 「您不讲课,会影响我的进度,进度不达标对我也会有影响的,所以请您开始。」小鳄鱼终于解释。 于元放弃了改变现状,笑了笑:「好的,我开始。」 小鳄鱼用了一大盒的纸巾,这次的眼泪不是为了捕猎,也并不是伪装色,而是发自内心的难过,于元能感受到,但走不近她的内心,只能看着她哭了大半张桌子的纸巾。 「您以后请别关心我了。」她说,「我会哭得更厉害,这是一个不好的循环,会影响我的进度的。」 但好像她的内心打开了一个口子。 周是允番外:桃李(二) sexiao shu.c om 教师是形形色色的,到后面于元才知道她是唯一一个关心周是允的人,因为其他教师理解家长的望子成龙,她们同时也推崇望子成龙。 打孩子的家长太多了,她们也都不仁了。 于元养成了每天带药膏的习惯,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在药店里撒谎了,说是小孩子磕到了,用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周是允也不收下,最后都浪费了。 带了一周,药是最没用的东西。 于元改带了零食,每天塞在兜里一些,偷偷带进去,教课的时候拿出来,零食的种类很多,大部分还是糖。 因为任芸明令禁止,第一天试课时已经说了。 「我对允允有严格的要求,到这里教课不能吃零食,也不能带零食给她吃,不能在她面前展示不良嗜好,抽烟不能在她眼前,可以回去抽。」 糖是最不动声色的,不像薯片需要嚼,只有拆开包装的时候有声音。 于元冒着被开除的风险,从兜里拿出糖:「吃吗?」 「您不要这样。」周是允注视着她。 年少不知事的眉眼,清秀又单纯,注视谁时都有一片真心,被强行灌注了「伪善」,眼睛中停留着「真善」。 「您会被开除的。」她提醒。 于元说:「没关系。」 她的面目平和,五官普通,本该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身上「寒门贵子」的气质太重了,第一眼想到的是靶子,怎么会有这么像靶子的一个人? 有天生的猎人,也就有天生的猎物。 周是允第一次收下零食,不是很熟练地拆开包装,被包装袋困住了三分钟,最后拆开了零食,鼓着一边的腮帮。 教课时,周是允再次拿了满分。 于元能看出周是允的情绪,她的情绪明显的高涨,也带有雏鸟情结,距离感减轻了很多,愿意靠过来了,而不是隔着一段距离。 现在的她像孩子,而不是「君子」。 临分别时,周是允问:「老师,您叫什么?」 「于元。」于元说,「元是元明清的元。」 「唐宋元明清?」 「是的。」 「唐宋元明清……」周是允笑了,年少早成地说,「我第一次感受到历史的浪漫。」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ow enxue10.co m 情话一样,被笑着说出来。 出了这扇门,只能是「师生」,而留在这扇门,有其他关系的可能性,鳄鱼表露出了兴趣,于元被鳄鱼的话打动到了,脑海搅成了糊,识别到了短暂的暧昧,当即走出门去。 「砰砰。」 关上大门,于元捧着自己的心口,不可思议地向下看,发现心里在跳,面对十岁的她也在跳,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不可否认的,她又一见钟情了。 她到小区楼下的厕所,用冷水拍了拍脸,面对镜子中的自己,看到朴实无华的一张脸,收下了所有的幻想。 她们之间差了十五岁,没可能的。 回到家里开始备课,再有几个月高中的课程,高中便结课了,于元对教大学的课程没有把握,和任芸说了,任芸回复:「我会在那时换一任教师。」 她们的相遇是一场倒计时,于元在倒计时内对周是允好,带了很多零食,周是允逐渐敞开心扉,二人的距离越坐越近,除了学习外,偶尔聊到一些其他。 直到结课的前一天。 于元进入客厅,任芸沙发上坐着,很冷静地鼓掌,邀请她坐在沙发:「允允说要给你拉琴。」 于元坐在沙发上,开始鼓掌。 数学课之前是「器乐课」,具体的器乐不知道,能看到周是允的下跪,于元心知周是允的器乐水平不好。 周是允鞠了躬,拉的是小提琴。 小提琴架在肩上,温煦的面庞侧过一半,腮部靠在腮托上,从小养的长卷发,蓬松地靠在肩膀上。 于元不懂音乐,问:「拉的是什么?」 「第三小提琴协奏曲。」任芸评价说,「刚才拉错音了。」 于元惊讶说:「我没听出来?」 「因为我让她拉错音了也继续拉,错音了就更正,露出的破绽更大。」 周是允拉完了,左手有弦留下的痕迹,在任芸面前自主地伸出手,任芸用手打了她掌心六下,比刚才的琴声更大。 「为什么打你?」任芸说。 周是允说:「拉错音了,上弓起音起的不好。」 「去上课吧。」任芸拍了拍周是允的背,没有再多说什么,到厨房开始准备饭菜,数学课是唯一一节她不旁听的课程。 小鳄鱼拿着琴,把琴塞到琴包里。 有的时候,于元觉得任芸太严厉了,周是允只是有一点失误,就开始动手打,陪同周是允一起收拾琴,在收拾完琴包后,又翻开周是允的手心。 周是允没有躲开:「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你说。」 最后一天的教课,于元用大拇指压在周是允手心,替她揉着手心,在手心中画圈,手心上的红被挤压,变得更红了。 「我觉得很丢脸,是正常的吗?」周是允说,「在在意的人面前被妈妈打,感觉脸都丢光了,在别人面前跪着也是,妈妈教我人要有自尊,但是这是相悖的。」 这是小鳄鱼的第一次求助,鳄鱼的世界观是靠问题构建,问题得到的答案是什么,就会选择相信什么,小鳄鱼只有一个鳄鱼妈妈,人生的路也就只有成为鳄鱼。 食肉动物教不出食草性,于元说:「是不正常的。」 你的妈妈是一条鳄鱼,危害社会的动物,你被她生下来,天生是一只鳄鱼,但你可以选择不成为鳄鱼。 「我知道了。」周是允明白了。 亲密时间只有几分钟,过了分钟后,二人开始上课,气氛一如既往,周是允拿了满分,高中的课程结束了,她们不能再见面,缘分到此为止,横湖中心是一座监狱,离开后再不能进入。 在离开前,周是允留下了一张纸条:「这个是我的联系方式,我只能接听不能回拨,想我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是一次小小抗争,于元接下了纸条,但没有留下它,出门后就扔进垃圾桶,觉得自己需要开启新生活,不能再被往事阻隔,又开始做起老本行,在网上注册了属于自己的账号。 周是允番外:桃李(三) 于元回到了昌海市,只对十一中附近熟悉,租在十一中附近的房子,房租每月需要四百,她叫了几个人,把冰箱一类的家电抬进房子。 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一个家。 之所以没有去渝京,因为渝京的物价太高了,她平时在网上接单,吃住方面的成本能省则省。 平淡生活了两年后,攒下了一笔钱,正逢房屋出售,她把这栋房子买下来了,正式定居在昌海市。 之前的缺憾,通通弥补了。 现在有了房子有了存款,于元刚刚洗完澡,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打开门,一顶贝雷帽。 贝雷帽的帽檐圆润,帽顶丰满,「艺术」的造型,有「画家」的刻板印象,于元感到奇怪,收集贝雷帽的癖好还在,向四周看了看,把贝雷帽拿起来了。 里面有一张字条:「终于找到您了。」 她在心里猜测是谁,熟悉的语言习惯,看上去像周是允,但是周是允初中应该不在昌海,纠结了一番,选择把贝雷帽挂在门把手上。 第二天,于元听到敲门声。 门口多出了一顶贝雷帽,换了一种样式,这次的比较休闲,仔细闻能闻到头发的香味,里面还有一张字条。 「我好像没有让您印象深刻,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吗?」 她看了看家里的贝雷帽,有一整面墙,把多余的那一顶放进贝雷帽堆,把贝雷帽挂在门口,写了一张字条,字条内写着:「周是允?」 第叁天,于元听到敲门声。 这次不是贝雷帽,而是切实的「生命」,门口的人戴着贝雷帽,把标志性的长卷发压住了,温文的气质变得更加文静。 长得还是像明星一样,太犯规了。 「好久不见。」于元说。 并没有惊讶,因为已经习惯了,近些日子明明把周是允放下了,见到面的那一瞬间,眼睛开始发了烫。 「好久不见,可以让我进去吗?」 眉毛很温情,从外表上窥不出一丝特殊,她没有一个正规的借口,就想着闯进于元的生活。 于元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好。」 两年的分别,二人的距离感重回了,于元把她邀请到家里,切好了果盘,按照客人的礼遇。 没有多余的叙旧,鳄鱼不会那个。 她没有问为什么没有打电话,于元露怯了,编了一个蹩脚的谎言:「那天下雨了,联系方式被淋湿了,所以我没有给你打电话。」 「那天没有下雨。」 「那天下雨了。」 当天没有下雨,下雨是在次日,共同怀揣着一个真相,但没有戳破,于元打开了电视机。 「有想看的吗?」 「没有。」周是允摇摇头,好像只是单纯过来见于元,在七点的时候和于元告别。 第四天,星期日。 她又来了,接下来的每天都会到,周一到周五会送礼品,有的时候是面包牛奶,有的时候是水果,周末会进去坐坐。 于元把家收拾干净,摸不透她的内心,她的攻势斯文,个人信息对她一览无余,每次都会落下胸牌。 胸牌上说,周是允在附近的初中上学。 初中离得很近,偶尔于元路过会驻足,隔着学校的护栏,看一看鳄鱼是不是在上体育课。 而她总是很显眼。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体育课上,男同学问。 周是允拿着球拍:「我有了。」 体育课的男女,只隔着一片树荫,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于元开始不给鳄鱼开门了,鳄鱼敲了几下门都不开。 鳄鱼扑空了叁四次以后,也开始着了急:「您再不开门,我就找开锁师傅了。」 「不用了。」于元说,「你回去吧。」 叁天后的第一次出面,于元才认清了一件事:和周是允,她无法用朋友的方式陪伴,也无法用恋人的方式陪伴,最好的方式只能是不见面。 而不见面,伤害的是鳄鱼。 鳄鱼做不出开锁的事,在门口流着眼泪,连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沮丧地回到学校。 学校的课程已经学完了,在心里频繁的想到那个人,比自己大了十五岁,回到学校后盖着被子,在被子里又哭了几小时。 她觉得自己失恋了。 是的。 她有一个秘密,她早恋了。 爱慕的对象是家教老师,已经不联系很久,最近刚刚联系上,原因是因为她很温柔,具体的原因是雏鸟情结。 但是家教老师无缘无故的不跟她联系了。 第二天上课,鳄鱼看着楼梯,故意走崴了脚,摔下了二十层的楼梯,造成的结果是脚踝骨折,到医院包了整只脚踝。 鳄鱼发了一条短信:「我骨折了。」 —— 收到短信的时候,于元正在做饭,听到叮咚声时把电话打开了,看到短信上方有红点,以为是工作短信,按着按键打开短信。 里面是一封彩信。 彩信是带着「图片」的信,点开看到的是一张腿部特写,瘦长白皙的腿露出来,裤管被捋到大腿上,到在脚踝处打着石膏。 第一张图片是腿,第二张图片是医院的检测报告,姓名一栏填的是周是允,她的身份证号也在上面。 于元的一颗心悬了起来:「你现在在哪?」 「在人民医院。」周是允的回信速度很快,这也是于元的第一次回信,她的态度很认真,把具体的床位告诉了于元。 信发的时候是下午叁点。 于元穿了一件外套,跑下楼拦了辆车,叁点半就到了医院门口,按照周是允发的床位找过去,看到周是允的那一刻,担心溢于言表。 「费用交了吗?」她把被子掀开,看向骨折的那条腿,有些关心则乱了。 周是允轻声说:「妈妈交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于元忘记了不再和周是允见面,把沿途买的零食放在床头柜上。 「我是故意的,不是不小心。」 「什么?」 周是允换了一种表达方式:「您再不见我,我就跳楼自杀。」 鳄鱼的脚还裹着,它真的能做出自杀的事,已经有了骨折的前车之鉴,而面对鳄鱼的死亡威胁,于元哭笑不得,更多的是手足无措。 「别闹了,好不好?」 「我没有闹,我可以追您吗?」 周是允第一次表明心意,之前是隔着一层纱,不表明的追求,现在是把追求摆到明面上。 于元意识到这是一个分支点,关系着好结局和坏结局,担心着周是允的安危,被迫选择了看上去好的选项。 「你可以追我,我不会再不开门了,你要好好照顾好你自己,注意你的身体健康,但是同不同意你的追求是我的自由。」 周是允番外:桃李(完) 于元是后面才意识到周是允的年龄的,见到胸牌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见到初中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见到周是允骨折了才意识到。 十叁岁,正是情切的年纪。 为了「爱」做什么都可以,于元削着苹果,想到过去的周是允,二十五岁的她说:「我不知道。」 二十五岁的她对爱不解,频繁性的出轨,对于「性」比「爱」更在乎,这一世的她对爱却早成了。 以至于以死相逼。 这一切是真实的吗?于元又想到自己的年龄,大了她十五岁,改变一个人是很难的,她不肯相信「忠贞」,她被骗了太多次了。 苹果削好了皮,把苹果递过去:「虽然我说你可以追我,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为什么?」周是允接过苹果。 病重的脚搭在一边,身上是蓝白条纹的病服,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照射更病瘦。 于元犹豫了一下,说:「你听说过狼来了吗?」 每个人小时候都听过这个故事,内容是一个孩子放羊,总是说狼来了,第一次有人帮他,第二次有人帮他,第叁次狼来了,不会有人再信他了。 这是一场失败的倾述,因为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让人捋不出逻辑性。 小鳄鱼睁着眼睛,平时的食物是果子,并没有长成一只鳄鱼,和于元过早学习了食草,变得开始不能理解食肉。 「我不明白,这个故事不是说欺骗的吗?我没有欺骗过您。」 是的,你没有欺骗过我,你过去欺骗过。 于元也在想,用过去的事情惩罚现在的她,真的好吗?她并没有说她是穿越者的事,这样对她会不会太残酷了? 前尘是一把刀,顶在了自己。 刀锋几近割舌,每次下咽时难以,注视着她姣好的侧脸,越看越想到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导致的,她谋划的,她撰写的…… 但是我爱你。 晚上时,她留下来过夜了,这是一个重大的让步,把绑起来的马尾解开,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二人中间立了个枕头:「我是关心你,才和你睡在一张床。」 解释使得病床上的气氛不轨,散落的窗帘拉上了,外面是弯的月亮。 「我知道。」周是允转过来。 有一种眷恋感,眉毛遍布的是依恋,医院的床很小,隔了一个枕头,也隔不出多少空间,唇纹近在咫尺。 她说:「我有一件事想告诉您。」 于元问:「什么事?」 那双眼睛剔透透明,想要克制就只能逼着自己,在心里不断说:想一些其他事。 工作,想想工作…… 她长得很好看。 生活,想想生活…… 天啊,那个嘴唇。 所有的氛围,在她说出「秘密」时达到了顶峰,周是允的手搭上手臂,环上于元的背:「我有两套生殖器官。」 「我知道。」这次换成于元说了。 第一次和鳄鱼负距离,心脏跳到快蹦出来,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有自制力。 鳄鱼看出了于元的紧张,乘胜追击了一下,把中间隔着的枕头拿下去了,说:「我没有枕头枕了。」 并不是没有枕头了,这是第叁个枕头,鳄鱼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看出了自己外在的优势。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吗?」于元说。 攻略于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比想象中轻易很多,就像有感情铺垫,周是允说:「我觉得,我可能知道了。」 —— 第一天把枕头拿开了,第二天抱着睡觉,第叁天擦枪走火了,于元调整睡姿时不当心碰到了周是允的胸,两个人互相对视,都有不约而同的反应。 十叁岁是「情切」的年纪,也正是「性」的年纪,班级中已经有人在传纸,男生在纸里写着数字和字母的网站。 再风光霁月的人,也有需要的时候,病服很轻薄,前一段时候说太冷了,现在下巴上的痣烧红了。 女性化的喉结下降:「我……」 想到看视频的下午,网站加载的很慢,缓存的图标转着,转完后从上到下刷新出了视频,到了新的世界,里面是「食色性也」。 她深呼吸了一下:「我有点难受。」 美貌的面目汗湿了,长卷发成了丝,搭在额头上,眼睛注视着于元,唇部开合着,使于元不由自主地用手环着她的背。 「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只有背不足以。 床单上有一只手支撑着,片刻后那只手解开病服,把上衣脱下去,露出了穿着白色的上身。 于元开始像以前一样,为周是允解决需求。 脱下了上半身,接下来是下半身,抽条的女生一天是一个身高,瘦瘦的松紧带脱下去,下面也是一天一个样。 粉色的龟头,包皮盖住了一半,用手扶上时,没有两根指头粗,长度也没有手指长,只能用嘴唇。 从胸口吻到肚脐,从性器吮到穴口。 周是允病了腿,不好挣扎,小腹不断顶动,多情的眼角流下眼泪,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爽到了。 手反过去攥着枕头,骨节转折处圆润。 削瘦的一只手,让人产生欲望的一只手,中指和无名指长度均匀,抓着流发的枕头。 「不能只有您弄我。」高潮以后,她说。 第二次,周是允跪在于元身边,用手帮了于元一次,用的正是紧握枕头的那只手。 「您有几任?」问了一个问题。 最经典的问题,每一对新人互相了解时总会问这个,有人会撒谎,有人会陈述,于元撒谎加陈述,坦白了自己的感情经历,同时也编造了。 一共有两任,时间点都在高中,大学以后没有再谈过,两任对于二十五岁而言过于苍白。 「我比您的前任要好吗?」 「不是的,你不能和她们比……」一记深顶,于元被顶到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周是允误解了,与表面的斯文不符,在床上很有精力,在高潮后不收手,又弄了一次。 一次不够,那么再一次。 好像是急于证明自己,小鳄鱼给自己套上了嚼子,自发地围着磨盘,第一次做到了很晚,把外面的灯都做亮了,她才把手抽出来。 拇指肚皱巴巴的,鳄鱼看着双手:「您取走了我的第一次,必须答应我了。」 「到底是谁取走了谁的?」 鳄鱼说:「你取走了我的。」 膜明明没有破,于元被鳄鱼讹上了,陪着鳄鱼出院,让鳄鱼住在自己家里,陪着鳄鱼长大成人,这次没有出轨,鳄鱼忠贞如一,她们的故事轻松诙谐,没有一丁点的阻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