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鲸》 第1章 [现代情感] 《向鲸》作者:兔爷不吃辣【完结】 文案: 南星跟父亲到小镇嵩屿看望老友。 那家有个哥哥,不染浮光,清隽如谪仙,据说身弱染疾,是个病秧子。 她当他软柿子,好欺负,恶劣地踩碎他的药材。 她明晃晃又肆意地挑衅,他低调又漫不经心地应对。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后来,少女无意间撞破了宋京墨的伪装。 那个雨夜,她鼻息唇齿间都是他的气息,被欺负到颤抖眼尾湿红,男人一改之前装出来温和,强势到窒息。 原来那个清润儒雅的人,皮囊下恶劣疯狂至极。 当晚,她兵荒马乱连夜收拾东西,逃之夭夭。 却不知道猎人设陷,步步为营,铺天盖地的温柔乡织就困住猎物的网子。 绳索缚鹿,尼龙套鱼。 他看上的,一个也跑不了。 - 自宋家大公子回归接手宋家产业后,张特助觉得大公子性情大变。 从之前的狠厉淡漠到如今的温和从容。 直到某次张特助送文件,撞见宋京墨在落地窗前打电话,拿着电话的修长手指上一枚红色咬痕,语气却极尽宠溺。 “吃我的,用我的,睡我的床,抢我的被子,还学会咬我了,小没良心的。”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京墨,南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假斯文装绅士x上房揭瓦捣蛋鬼 立意:爱让悬崖变平底生出一整个森林 第1章 车子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半个下午,弯弯绕绕穿过隧道。 期间,南星从平板电脑上抬头,她透过车窗,看到青绿色山峰之间盘旋缭绕的雾气像是牛奶般浓密。 到达嵩屿时,半边天际被夕阳描摹成粉金,过渡到蛾蓝再勾勒成黛青,拂面的空气带着山间林叶与泥土的清香和城市里的汽车尾气烟味香水味不同。 眼前逐渐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像是沙子散落在山涧丛林。 面前的是幢老宅子,跨过高高的门槛,入目是方格心照壁,照壁前放了只陶土色大水缸,里面影影绰绰的荷叶荷花拥挤堆满,水面上覆盖一层绿色叫不出名的植被。 绕过照壁,面前豁然开朗,弯曲的折桥、锦鲤绕池,景石斑驳,休闲凉亭、葡萄架、水井。 沿墙的石榴树花开簇簇拥挤,热烈如火。汀步翠绿,罗汉松层叠堆积;梭鱼草睡莲蜿蜒在水面,景石边。转过亭角,一簇红枫烈焰。 南星将平板电脑抱在怀里,边跟着父亲往走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星星,把电脑收起来。”临近屋前,父亲斥责一句。 南星含糊应了声,敷衍将平板电脑合上背在身后,却在跟着父亲进屋的之后又打开。 屋子里一股浓浓药材味道,南星皱了下鼻子,抬头看到面前三面环绕和墙面一样高大的实木中药柜,上面贴满了各种药材的名字。 一个瘦高的老头儿,穿着青布褂,坐在三圈椅上,青筋蜿蜒的手执毛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听到父亲和南星进来的声响,抬头,皱纹堆叠的面容上有了笑容:“南老弟来了。” 南星仰头去看,父亲脸上带上了<a href="" target="_blank">官场那副笑容,春风般和煦但是虚假,迎了过去:“杜师父,好久不见。” 凑过去,开始大人的那一套说辞,从舟车劳顿到近来身体可好。 南星听得不耐烦,趁两人绕到里间的茶室喝茶功夫,收了平板绕到柜台里去翻看药柜上一个又一个小抽屉。 拉开,闻闻。 各种气味,味涩,味苦,混杂在一起,竟然还有些草木的清新花香。 她好奇,捻起一个尝尝,苦的,“呸”地一声吐到地上。 这时,门口门帘又被人掀开,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进来,看到柜台后的南星,问:“杜老呢?” 中年男人风尘仆仆,穿着破旧的灰黑色夹克,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布丁,鞋子上沾满泥土,走过来在地面上留下沾着湿泥的脚印。 南星看得眉头一紧,心里一阵厌恶,捕捉到男人焦急的眼神,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双手背过去,杏眼漆黑水润,带着一股天然的自信,脆声道:“你是生病了吗?我可以给你抓药。” “真的?”男人看着面前脆生生的小孩,明显带着和他们不一样的精致气质,漂亮精致地像是电视上才能看到的洋娃娃,加上她一个人在杜老的药堂里,不免信了三分,咳嗽了两声:“俺最近一直咳嗽,总是好不了,半夜里还经常越咳嗽越厉害。” 南星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小手在半空挥了下:“行了,我知道了。” 她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样子,拉开身后的一个个小抽屉,每个里面胡乱地抓了一小把放在柜台上的牛皮纸里。 扭身去抽扎纸包的麻绳时,耳侧忽地响起一道温润清澈嗓音,徐徐和煦:“我来吧。” 南星惊诧扭头,手里的包扎药材的麻绳已经被男生抽走了。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掌,微凉,一触即离。 像是枚温润的玉,没来得及抓住倏然从掌心坠入池中。 窥澈水以凝之。 第2章 却不在掌中。 男生垂眸看了眼柜台上乱七八糟堆积在牛皮纸上的药材,像是被小松鼠胡乱叼回来囤积过冬的松果一样。 他将牛皮纸对折,连着药材一起扔掉,凝眸问柜台前的中年男人:“咳嗽可有浓痰?” 男人连连摇头:“没,俺就是干咳。” “可有气喘?” “半夜咳醒会。” ...... 南星趴在柜台边停着,忍不住频频打量面前的人。 好奇,窥探。 那人墨色的长发层次分明,额前细碎刘海蓬松,多余发丝挽至耳后,温和地不似人间客,倒像画中仙。 竟然是个长发的男生。 仔细看去,男生颀长身形,千篇一律的白大褂在他身上也被穿得温润有形,抓药时手指修长,指骨分明。 明是暗室,却恍若有光跳跃到他的手上。 屋内的一豆灯光在他的侧脸镀了层朦胧光影,他眼皮很薄,眼尾敛下阴影,鼻梁高挺,下颌线条精致似精细雕琢过的美玉。 南星看着,竟有些痴了般。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她觉得,这人比电视剧里的男明星还要好看。 男生将药包系好递给中年男人。 男人道了谢,掀开门帘出去了。 南星凑过来,托着双腮好奇地打量他,男生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气息,像霜雪又似松竹。 宋京墨居高临下看着只及自己膝盖高的小姑娘,她带着顶毛线帽,小小的脑袋光溜溜地,有几分滑稽,差点分不出男女来,不过她睫毛很长,杏眸忽闪忽闪地,眼睛清澈,太过于干净。 她与其他前来的病者不同,既不带着讨好,也不带任何目的。 茶室里的茶水煮沸发出“咕嘟咕嘟”声,里面人声谈笑声不时阵阵传来,鼻尖是茶香药香混杂的味道。 宋京墨忽地俯下身来。 他离得近时,南星才看清这男生的眼睛,眼窝深陷,双眼皮褶皱很深,眼尾敛下去,卧蚕在昏暗灯光下分明。 眼瞳漆黑深邃,像是浸透进了墨色的星空。 这是一双太过惊艳的温和眼眸。 似乎将天地万物一并包容了进去,即便面对她如此调皮捣蛋给病人乱开药也没有斥责,而是如此温和地平视她。 “刚刚你抓的药,”他顿了一下,看着她立刻全身紧绷地警戒状态,眼眸里染上一丝笑意,“抓对了一味。” 预料中接踵而至的不是批评,南星有几分惊愕,瞪圆了乌黑的杏眸,小松鼠一样可爱。 宋京墨没有再说话,转身去小抽屉里拿出来一只,乌灰光滑的果子,到她面前。 南星凑过头去看。 “这是川贝,性凉,味甘平,入肺经,胃经。” 她伸手戳了一下他掌心的果子,硬硬的,凉凉的,长得很丑,像是空心的猕猴桃,光秃秃的。 这么丑的东西,竟然可以入药,不知里面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和外面一样丑? 思及此,她嘴角恶劣地弯起,忽然一个用力,将他手里罗汉果撞到地上,一脚踩碎。 脆弱的果皮应声碎裂,和里核枯槁的药材筋脉碎了一地。 “原来罗汉果这么不禁踩啊,一下就碎。”南星撇撇嘴,仰头去看他,眼神里恶劣挑衅地笑,明晃晃。 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摇晃着尾巴挑衅他。 她是故意的。 宋京墨温和的眼眸罕见地划过一丝惊诧,随即很快恢复平静,唇角还闲情逸致地溢出丝笑容。 他缓慢直起身来,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个不听话的,无理取闹的孩子。 这个人真无趣,也不发火也不斥责。 没意思。 南星抱着平板电脑溜到一边的小木椅上,彻底无视了宋京墨,盘腿坐在上面追剧。 余光瞥见男生绕去后堂拿了笤帚簸箕,弯着腰在扫地上无花果的碎屑。 只看了一眼,南星并未放在心上,乐呵呵地沉浸在了电视剧里。 屋子里炭火烧得旺盛,加上老宅子引了山上的温泉水下来,药堂里温暖地令人昏昏欲睡 南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迷迷糊糊醒来时,屋子里的炭火盆已经熄灭了,冰凉一片。 她是被冻醒的。 屋内早已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南星叫了几声,没人应声。 刚刚那个“软柿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南星从椅子上下来时被桌子腿绊了一跤,一个狗啃屎摔在地上,膝盖磕在冰凉坚硬的洋灰地上,疼得她眼泪瞬间落下来。 - 一方木桌,一面红砖砌成的小墙,上面挂满了各种写着祈福的木牌,桌子上放着温好的酒,切好的酱牛肉和各种凉菜。 宋京墨打帘子进来时,杜若和南星的父亲南峰正喝到兴头上,把酒言欢。 两人多年的老朋友了,又是酒迷,喝得脸红脖子粗。 南峰抬眼看来人,大着舌头问:“老杜.....这谁?” “来,这是我的大徒弟,宋京墨。”杜若说。 听闻此话,南峰的酒瞬间醒了一半儿,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手里的酒杯也拿不稳了,结结巴巴地看着面前温和少年,问:“你你你.....姓宋?” 毕竟北城人都对这个姓氏讳莫如深,甚至茶余饭后都不敢多提。 第3章 宋京墨对面中年男人如此紧张的表情,依旧温和得体,彬彬有礼地微颔首:“是姓宋。” 听到此话,南峰立刻一脸紧张地站起来,却被旁边的杜若摁着肩膀摁下来:“南老弟,坐下,坐下,激动什么,京墨就是个普通农户的孩子,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宋家。” 听到这话,南峰才松了口气,坐下来扯了纸狠劲儿擦着脑门上渗出来的冷汗。 缓过气儿来的南峰在凳子上坐稳,响起什么来般,一拍大腿:“对了,南星还没跟过来。” “你家小丫头?” “是啊,皮腾地狠,这次我来嵩屿办事儿硬要跟着来。” 杜若笑了笑,看向宋京墨时眼神里一晃而过的恭敬畏惧:“刚刚看到你南峰叔叔家的女儿了吗?” “一个小姑娘?”宋京墨顿了下,温声道:“应该还在药堂。” “小姑娘不认路,你去带她过来,吃晚饭。”杜若道。“好的,师父。”宋京墨彬彬有礼一弯腰,起身出去了。 南峰眯着眼打量着男生瘦削的背影融进黑暗里,觉得似曾相识,但是他却不敢再往宋家的方面去想了。 - 来时路落了细碎晶莹的白色雪粒,浅浅一层覆在青砖石瓦上。 药堂隐匿在风雪里深处,周遭是迷雾一样的黑暗。 宋京墨推开门时竟猜测刚刚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姑娘是不是离开了。 他低低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黑暗里似轻微的一声动静被他精准地捕捉到,年少时长久的训练让他的视力在黑夜里依旧锐利,一眼看到墙角蠕动的一小团。 将灯扭亮,明净地光线涌入室内。 小姑娘幼猫一样无助缩在墙角,雪白的裙角蹭了灰尘,脏兮兮地,循着他的声音抬起脸来。 宋京墨平静温和的眼眸罕见地错愕一瞬,随即蹲下来。 南星哭得满脸都是泪痕,活像是被抛弃地小猫崽,带着的毛绒帽子掉在地上,像是打破了魔法封印,乌黑柔软的长发挣脱束缚散落下来。 那一刻,似乎连窗外的风雪都寂静。 惊艳于这小姑娘的容颜。 精致小巧地瓜子脸,睫毛很长,杏眸水润泛红,太过于出众的漂亮,柔软地像是不该属于这里一小片雪花。 与她刚刚嚣张跋扈踩碎他手里果子的骄横样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怎么会有姑娘这么特别,宋京墨垂眸,思忖,与他之前见过的姑娘完全不一样。 南星还哭着,哼哼唧唧地,在他柔软目光的注视下,忽然打了个哭嗝,随即伸手揪住他的衣摆,哭得更凶了。 大有一副他丧尽天良欺负了她的样子。 她哭得正凶,被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点儿委屈。 两侧的脸颊忽然一暖,男生温暖的手指抵过来,一摁,她唇瓣被迫张开,随即舌尖被绵柔的橘子清甜包裹,汁水涨破,口腔里满是橘子的香甜。 她惊愕地忘记了哭,叼在嘴巴里,下意识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小猫一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舔着唇瓣,对上男生弯起的眼眸,她才意识到是宋京墨喂给她的东西。 “接受了贿赂,就不许哭了。” 那次摔倒,他贿赂了她一瓣橘子糖。 南星从没想过,自己十三岁收到的第一笔贿赂会是一瓣橘子糖。 惊愕地瞪圆了杏眸忘记了哭。 她咬碎了嘴里的橘子糖,果香在唇齿间溢开,早就将刚刚在黑暗里摔了一跤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不过这瓣橘子糖确实好吃,比她在北城糖果屋买来的都要好吃,她那时年龄太小,以至于根本没有去思索为什么一个乡巴佬能有这么好吃的糖果。 多年后,南星才再次吃到这种橘子糖是在法国某高奢糖果定制品牌。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2章 在嵩屿小住的这几日,兴许是托了那块橘子糖的贿赂,也许是南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招猫逗狗,霍霍老宅子的花草树木上,没再招惹欺负那个软柿子。 这日,嵩屿新雪初霁,阳光明晃晃地投落下来,像是琥珀色的糖浆。 南峰和老杜去山上采中药去了,说是南峰要做的药材生意想从嵩屿这片进货。 南星没了人管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姗姗醒来。 昨夜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猫,蹲在她屋子周围“喵喵喵”叫了半宿也不消停,导致她后半夜才睡着。 推开窗户的时候,南星一眼就看到了懒洋洋地在她屋子前最好的一片地皮上晒太阳的黑猫,松石绿色的眼瞳舒适惬意地眯起来。 就是昨晚在她屋前狼哭鬼嚎叫春的那只公猫! 南星本来还有些惺忪的睡意瞬间消散地一干二净,像是打了鸡血般的竖起浑身羽毛的战斗小公鸡,抄了杜若立在墙角捕昆虫的网子就上了。 - 茶室。 细碎的阳光像是金箔纸斑点散落下来,在茶室的窗棂上投落。 男生穿着袭霜白色的长褂,风光霁月,气质温润,正端坐在主位上,修长手指漫不经心盘着指骨间的小紫檀手串。 他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翠绿色的发带束起,额前鬓角蓬松,有细碎的金色阳光跃动到他发丝间。 而在茶桌正对面的客位上,杜若鬓发花白,正襟危坐,浑浊的眼眸带着一丝从容恭敬。 第4章 任谁都想不到,在外面传言中医大师任谁都要尊称一声杜老的杜若却以如此姿态对待宋京墨。 完全不是人们惯常看到的师徒景象。 倒像是......恭敬的对待身份比自己高的敬重之人。 “大公子,那关于南峰想在嵩屿这里开垦药园的事情......”杜若摸了摸胡子,请示主位上的男生。 宋京墨温和的眸子落在手指间的串珠上,良久,轻摇了下头,眉眼中的温和褪去:“师父,嵩屿不允许私自建设药园。” 杜若立刻会意:“明白了,我这就去跟南峰说。” “不过,”男生温和的眉眼舒展,像是磨痕在清水中晕开,他白玉般手指扣在杯耳处,语调徐徐:“联系嵩屿本地的药材园,高价卖给南家。” 这样就能赚得中间差出的一大笔差价。 这算计令人背后一阵毛骨悚然的冷意,不禁对这个少年的手段寒蝉若噤。 杜若唇瓣翕动两下,刚要说什么,院子里忽然传来凄厉地猫叫,阵阵哀嚎,不绝于耳。 屋内的谈话终止。 宋京墨穿过假山曲水,园林折桥,抵达南星住的屋子前时,修剪整齐的花圃已经被糟蹋地乱七八糟,金山茶花瓣陈铺了满地,南星双手掐着猫的脖子和黑猫滚成一团,嘴里喋喋不休地咒骂着:“让你昨晚叫叫叫!看我不掐死你!” 黑猫也不甘示弱,凄厉地叫着挣扎着,爪子疯狂地挠在她的手腕手背处留下血红的抓痕。 一人一猫扭打成一团,撞坏了宋京墨去年春天栽下的那棵牛樟灵芝。 宋京墨漆黑眼眸温和平静落下,徐徐出声:“桑葚,过来。” 正在凄厉哀嚎着的黑猫像是见到救世主一样,突然发力,一爪子抓在南星额头上,在将她散乱的头发抓下来一小缕,趁机从她手中挣脱,逃到宋京墨身后,讨好地蹭着他的裤腿。 南星被挠了一下,气势汹汹地爬起来,像只愈挫愈勇的小虎,直戳戳朝瑟缩在宋京墨脚下的黑猫扑过去,嘴里还嚷嚷着:“看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姓南——” 下一瞬就被人一把提着衣领拎了起来,男生含笑的黑眸与她气势汹汹的杏眸对视:“姓宋吗?” “你......”南星愣了一秒,想起父亲跟她说那天她碰见的男生先天身体虚弱,于是跟着老杜学习中医调养身体,也是老杜唯一的徒弟宋京墨,那个对什么都好脾气的软柿子。 她随即冲他呲了呲牙:“放手,别打扰我星爷在这里逮猫,看我不弄死它。” 小姑娘乌黑蓬松的发丝散落下来,因为和猫打架闹的和个小疯子似得,完全没有女生样儿,即便被他拎在手里,却依旧张牙舞爪。 “这样啊。”宋京墨声线依旧温润,“它是惹到你了吗?” “这不废话吗?它晚上在星爷我门口叫了半夜了!”南星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这病秧子的手,根本没空寻思这病秧子怎么力气这么大,眼看着黑猫懒洋洋用肚皮对着她挑衅,急了,拍打着他的胳膊大喊着:“松手!” 宋京墨松手瞬间,黑猫跑了,几步窜上墙头,南星撒丫子追到墙根,掀起一阵风,将男生束发的翠绿色发带扬起,轻抚在宋京墨的眼睫上,随后垂落。 男生站在原地,原本淡然温和的眼眸染上一丝讶然,随后消散。 不明白为什么有女孩穿着裙子还能跑的这样快。 他印象里,家族受到贵族教育的女孩子们穿上裙子像是被封印进玻璃展柜的洋娃娃一样,走路也是小碎步,生怕失了礼。 不远处的南星已经追到了围墙下,她鼓起腮帮子只能干瞪眼看着墙头的黑猫耀武扬威对她呲牙。 蜂蜜色的阳光落下来,女孩儿一双杏眸澄澈生辉,仿佛装满了所有金灿灿的东西,小巧笔挺的鼻尖还粘着片枯叶子,浅粉色饱满的唇瓣一张一合气势汹汹骂着墙头的黑猫。 她不羁鲜活地像是一滴水彩墨水,落在这方老宅平静无波的生活里。 眼见着黑猫在她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溜走了,南星气得胸口起伏两下,一扭身,杏眸瞪地圆溜溜地,一下子把矛头对准了宋京墨。 “都怪你你个病秧子!要不是你我早就弄死那只臭猫了!”她边恶狠狠地说着边几大步迈过来,伸手双手用力在他身上一推。 男生颀长身形像是断线的风筝,墨玉般的长发在半空倾泻,随后垂落到肩头。 宋京墨却被她一把推倒在草甸上,白大褂的扣子未系紧,露出里面霜白色的毛衣,沾了些草屑。 古玉般漆黑深邃的眼眸像是易碎的器皿。 清透,脆弱。 南星被他这一摔,整得愣在了原地,没反应过来。 她虽然在气头上,但是却并没用太大力气,更何况她和宋京墨的身形差摆在那里,这个病秧子怎么就能被她推摔了呢。 “南星你个小兔崽子在干吗?!!”南峰怒气冲冲地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自家老父亲的河东狮吼震得南星耳朵发麻,直觉跑不掉一顿竹板炒肉了,本能地求生意识让她惊慌中身体做出下意识地反应,双膝一软,赶在南峰杀过来之前双膝一软跪在了宋京墨面前。 地上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破石子儿,在她跪下时硌得她膝盖一疼,呲牙咧嘴,失去了重心,直戳戳往前栽过去,猝不及防撞进男生怀里。 第5章 她又闻到他身上那股很好闻的气息,像霜雪又似松竹。 第3章 宋京墨显然也没想到小姑娘突然跪在自己面前,又糊里糊涂栽进自己怀里,软软小小的一团,额头抵在他胸口。 他单手撑着刚要坐起来,怀里的人却倏然抬头,恶狠狠地威胁:“你不许动!” 宋京墨挑眉。 “都怪你个病秧子,自己站不稳害得小爷我也受牵连......” “南星你个臭丫头在干吗?”南峰及时赶过来。 南星立刻闭了嘴,再抬头,一副可怜巴巴地的样子:“爸爸,我刚刚去救树上下不来的流浪猫没站稳,京墨哥哥接我时候被我砸倒了。” 她编瞎话时脸不红,心不跳,还活脱脱一副小受气包的样子。 宋京墨静静听着,漆黑眼眸带了丝笑,不言语。 反而是南峰身后的杜若急坏了,急的吹胡子瞪眼。 大公子身子金贵,这些年虽然他们在外人面一直伪装成师徒身份,但是也没演戏演到摔在地上的时候啊,这摔坏了宋家怪罪下来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心急火燎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连连捋着胡子说:“南老弟,先让孩子们起来,地上凉。” “南星,你跟我过来!”南峰一脸严肃,显然没被她给糊弄过去。 南星登时蔫儿了,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灰头土脸跟着南峰去了屋子里。 像只战败的小鹌鹑。 杜若连忙上前扶宋京墨起来,紧张地不行:“大公子,没事吧?” 相比于他的紧张宋京墨甚至是淡然,眼眸微眯看了眼不远处耷拉着脑袋小姑娘,南星在南峰看不到的地方忽然一个猛转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嘴型对他说:“你、给、小、爷、等、着。” 旁边的杜若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花白的胡子都被惊得呆住了,显然没想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宋家大公子能被这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威胁了。 南星视线接触到杜若,一呆,落荒而逃。 妈的还忘记这里有个臭老头了,病秧子他师父!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活灵活现,被抓包秒怂的样子生动地比那株水边嫣红绽放的寒梅都要生动,烈焰灼灼然,与寒冬别具一格的生机。 “大公子.....这,我也不知道南峰这次会带着他家的小女儿来,”杜若惊得胡子颤抖,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要是这小丫头屡屡冒犯,我们不如——” 他苍老的手在半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平静浑浊的眼眸迸射出杀意。 宋京墨眸光落在已经转过墙角的小姑娘背影上,淡漠收回,弯了弯唇角,觉得,这个小姑娘......和他平时遇到的女孩子都不一样。 细雪初融,宋京墨浅淡地摇了摇头,清徐语调缓缓定了她的生死。 “先留着罢。” 等碍事时候再解决也不迟,不至于因小失大。 宋京墨的院子在老宅的最东边,也是引流山上温泉水造景的源头,屋子即便不搁置炭火盆都是暖和的。 单独的院子里种着各种价值不菲的花草,都是经由他手侍弄,精致规整。 南星到这方小院的门廊前时,风雪初歇,屋子内亮着暖橘色的灯光,宋京墨正坐在三圈椅上打电话,嗓音低沉温和,眉目拢在淡黄色的光晕里,氤氲不清。 他穿着件白色毛衣,布料柔软,皑皑如檐上雪,露出腕骨分明,手指精致似精雕细琢的玉石。 听到门被推开的响动,男生漆黑深邃的眼眸视线落了过来,里面的温和顷刻间收拢干净,像是寒风利剑,视线与南星接触的瞬间,落了场温和的春雨,毛绒绒地将那顷刻间的情绪变化包容了进去。 快得像是错觉。 南星抱着怀里的星黛露玩偶,眨巴了下眼,眼前的宋京墨温和依旧。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毛绒质地睡衣,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末端微微弯曲,杏眸无辜水润,在灯下温驯可爱地像是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 她挤在门缝里,半个身子在外面,没进来。 宋京墨放下手里的电话,起身,宽大手掌虚拢着她的肩膀将人带进来,关上了门。 门外的寒风飞雪被阻挡在外。 “外面很冷,怎么不进来?”他问,声线依旧温和。 南星被屋子里的热气熏得瑟缩一下肩膀,抱紧了怀里的玩具,噘了下嘴:“我爸让我来给你道歉。” 宋京墨弯了眼眸:“我并没有计较。” “我也没打算跟你道歉!”南星猛地抬头,咄咄逼人,杏眸狠狠瞪了他一眼:“我都没碰到你,你就自己倒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我爸揍我我才不过来......” 她怒气冲冲一通抱怨戛然而止。 手腕被他不轻不重拉了一下,她跌坐在他刚刚坐过的那把三圈椅上。 小姑娘从睡衣里露出的手腕上泛红的印子还泛着血丝,蔓延到小臂,手腕被他温暖的手指按住。 腕骨下松松垮垮带着颗蓝色星星手链,用红绳子绑着。 他分出无名指与食指,将手链捏着抵在伤口上方,不触碰到受伤的地方。 中药苦涩的气息在房间里蔓延开。 宋京墨取了药膏,用棉签沾了涂抹到她的伤口上。 他俯身时,离得格外近,眉眼被灯光拢得格外温柔,灯光也温柔,带着墨竹气息的发尾蹭过来,漂亮地不似人间客。 第6章 南星看得险些呆住,竟然一时忘记了反应,任由他给自己上药。 她想起自己在北城的好友贝贝,曾经为了追某个男明星攒了半个学期的零花钱买了张海报签名天天都随身带着一脸花痴。 当时她还不懂为什么贝贝会痴迷到那个程度,现在看来,遇到太过于惊艳漂亮的人是会被震撼住的。 亦如现在,她星爷就错失了骂人了良机! 收了人家的好处,怎么都张不了口斥骂他了。 南星回过神来盯着自己被纱布包裹严实的手腕,叹了口气。 美色迷人眼,美色迷人眼啊! 她怎么也跟贝贝似地花痴地这么不争气了。 “伤口不要沾水。”他说。 嗓音不大,温柔似落在耳侧的呢喃。 南星只觉得自己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不行不行。 怎么屋子里这么热了都。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推开门落荒而逃了。 这个病秧子绝对给她下了蛊! 宋京墨看着小姑娘夺门而逃的身影,桃花眼微微弯起,手指落在桌子上时蹭到了某个柔软的物体。 他微愣,垂眸。 桌子上多了一个紫色的兔子玩偶,是南星刚刚抱来的那只。 拿起来时,兔子玩偶裙子前面的小口袋里“哗啦啦”地掉出几颗奶糖来。 像是某人别别扭扭的道歉。 是与这一屋子苦涩中药气息不同的甜。 - 杜若进来时,宋京墨正站在炭火盆边上,燃烧的木炭上扔了只紫色的玩偶,被烧地看不出形状。 男生神色淡漠,视线落过来。 杜若心头一紧,开口:“刚刚和药园那边商议了到手的价格,拿过来给您过目。” 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恭敬递过来,却意外看到桌子上写了一半的药方上压着的一把奶糖。 他思忖一下,谨慎道:“刚刚在路上碰见南家那小丫头了,她刚刚来过您房间?” 宋京墨放松地倚靠进三圈椅里正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闻言,眸光一凛:“怎么?连我的私生活爷爷都要管控吗?” 杜若只觉得一股强势气压压得他喘不过气儿来,额头上冷汗渗出来,他却丝毫不慌,依旧从容不迫道:“无关老爷的意思,您桌子上的药方是疗养身子的特殊药方,上面的药材千金难买,刚刚那小丫头来过,如果看见了,但凡说出去或者传到南峰耳朵里,一问就知道药方上的药材是多难得的瑰宝,您的身份就可能会暴露......” 宋京墨指骨猛地用力,手里纸页被捏得翻折,他漆黑的瞳眸里翻卷起风雨。 炭火盆里的玩偶被烧成灰烬,发出细微的声响。 “找个时间,把人解决了。” 他再度开口声线和之前别无二致。 “明白。”杜若应声。 出门时他摇摇头,这个南家的小丫头也是可怜,要怪就怪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 南峰他们需要在农历新年之前回北城过年。 关于药材货源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杜若提议在临走前去嵩屿的山顶温泉游玩。 嵩屿山上温泉都是纯天然,加上这边没有旅游资源只是浅浅做了个修饰,分割成大小不一的池子方便上山游玩的镇民。 出发前杜若带上了宋京墨,南峰也带上了南星,还给她在镇子上买了好几套好看的泳衣。 一行人说说笑笑上了山。 即便入了冬,山间的寒气依旧很重,很快四人行就渐渐变成了三人行。 “老杜,你的那个大徒弟人呢?”南峰问。 杜若停下了眯了下眼,“京墨打小身体就不好,怕寒怕暑,走的慢。” “原来是这样。” “嗯,这些年我也在寻找各种古方偏方给他调理身体。” “唉,年纪轻轻就身体不行。”南峰有些惋惜,摇摇头。 两人接着往山上走。 听完他们对话的南星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逐渐地,上山小路了出现了男生颀长身影。 他穿得很厚实,霜白色羽绒服,围着松软的松饼色围巾,靠近唇边的地方软软塌下来,抬头时呼出大团白色的哈气,走一截就要在原地停顿半晌调整呼吸。 她没想到,宋京墨的身体竟然真的到了爬山都会气喘都不动的地步。 那般温和的少年,上天却待他如此不公。 思及此,南星跺了下脚,朝着宋京墨小跑过去。 宋京墨正站在原地唤气时,胳膊上被一股力道抬了一下。 他垂眸,温和的视线透过大团白色哈气落在南星身上。 小姑娘才及他大腿处高,却用力拽着他的胳膊,绷着小脸,也不看他,别别扭扭道:“山路太陡,我走不动了,老南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你带着我走。” 他微微一顿,随即唇角弯起来,也不反驳。 “好。” 他喘息完,任由南星扯着他的袖子,带着她往前走。 走着走着,那股本来由他带着力道,忽然转变了方向,托举着他往上爬。 宋京墨漆黑的眼眸中情绪一闪而过,视线温和落在南星毛茸茸的头顶。 她脸颊被山风吹得红扑扑地,娇小身子像是扑棱的小鸡,扑棱着翅膀把他往前带。 认真严肃绷着的小脸还怪有趣的。 第7章 他看着,不禁轻笑出声:“就这么着急带我往前走?” “那当然,我刚刚听老头子说你怕冷怕寒什么的,泡温泉不是能祛寒气,你这身子骨肯定千百年难得爬一次山,我.......”她说到一半猛地顿住,抬头对视上宋京墨温和带着笑意的黑眸,这才意识自己被他套了话。 “所以不是爬不动了,是想带着我一起走,是吗?”他平和地俯下身来,伸手将她大衣末端没系的扣子系上。 有雪花落在他修长玉石一样手指上。 南星只觉得手腕处之前被他上过药的地方酥酥麻麻地痒,明明在山里,她却热地脸颊泛红。 一肚子的脏话忽然就骂不出来了。 奶奶个腿的!她星爷什么时候在骂人上吃过亏! 这时,远处树林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声响,两人同时看过去,几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从树立里钻出来,眼里带着狠戾之色。 显然这些人是抄小路上来的。 他们嘴里说着南星听不懂的本地语言,目标明确朝他们直奔而来。 南星慌忙拽了一把宋京墨的袖子:“不好,他们是朝我们来的!我之前看过儿童报上有深山里拐卖小孩的人贩子!” 她反应极快,拽着宋京墨就往来时的路跑。 但是她年龄太小,又带着宋京墨,哪里跑得过后面那群穷凶恶极的亡命之徒。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呵斥声近在咫尺。 宋京墨默不作声看着拉着自己跑的南星,她气喘吁吁死死咬着唇角就是不放开拽着他袖子的手。 这些人明显就是杜若雇来的伪装成村民的人,把人解决后就算走漏声响也可以嫁祸给这里的村民。 这群人现在在等他示意再开始行动。 他现在跟南星在一起这群人不方便动手,追究起来他容易被牵连。 思及此。 “南星,”他温和开口,“放开我,你先跑......” “我不放!”她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猛地回头时红了眼眶,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急得。 宋京墨向来平静的眼眸微微错愕,随即,那抹冷厉之色一闪而过,转眸看了眼自己身边的男人,点点头。 那人立刻会意,几大步追上来,一把拽住宋京墨胳膊将人拦下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南星手里抓了个空,再回头,宋京墨已经被男人抓住,苍白的脖颈被掐住,男生脆弱地像是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消失而去。 他温和且平静地注视着她,唇瓣翕动半晌,却发不出声响,只看口型,是让她快跑。 怎么能这样? 所有的不公平都让他遇到。 她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杏眸灼灼燃烧地似下一秒就能喷出火来。 本以为小姑娘会头也不回的跑走,这样杜若雇来的人就能分头去追她,将人拖到林子里解决了,毁尸灭迹。 为宋京墨提供足够的不在场证明。 “星爷我和你们这群狗东西拼了!”南星突然大吼一声,这一刻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像是被激怒的小狮子疯了一样冲撞过来。 她身后裹挟的寒风夹杂着风雪扑过来。 跑快些,跑得再快些! 她就这样不顾一切地朝他飞奔而来。 宋京墨眼眸里那汪温和平静彻底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冲撞地支离破碎。 第4章 宋京墨眼眸里那汪温和平静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冲撞地支离破碎。 再也控制不住伪装,露出那抹掩饰不住的错愕。 南星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死死抱住宋京墨,一低头,咬在挟持他的人的手背上,铆足了劲儿,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那人吃痛缩回头一把甩开南星。 小姑娘被甩到地上,狼狈地栽倒,却再度爬起一把抓住宋京墨的衣袖将他往另一侧推:“病秧子,你快跑!我来拖住他们!去找我爹救我!” 男人上前拎着她的一把将南星揪起来,南星尖叫张牙舞爪地扒拉住他的手臂又狠狠咬上去。 “妈的你个小畜生,我让你咬!”男人用力扇了她两个耳光扇得南星耳边嗡嗡直响,疼得发抖,发丝散落下来,粉色大衣也蹭地满身泥土,她却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从始至终,宋京墨都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平静地看着她被打得如此狼狈,平静地看着她既不哭嚎也不哀求,平静地看着她被几个男人揪进树林里,最后一个人手里拿着尖刀反射出明晃晃地光线。 他站在原地,感受着汹涌澎湃的情绪,穿雪山,劈裂森林,穿膛而过。 他淡漠地像是与这个世界平静地分离。 直到南星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他忽然低下头来,单手捂住胸口,慢慢地,整个人弯下腰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突然溢上来的情绪像是顺着血液流淌进四肢百骸,胸口处酸胀疼地像是要爆炸开。 - 树林里寒冷地照不见一丝阳光,南星只觉得浑身冰冷,她努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身上早就被拳打脚踢疼地麻木了。 “行了,不折腾了,解气了就赶紧把人解决了。”一个男人说。 “哎,不是,你不觉得这小女娃娃长得还不错?”另一个说。 “反正她也活不了,不如之前我们把她.....” 第8章 “你想什么呢老五,雇主没让你做的事儿不做。” “大哥,求求你了,你也知道我好这口,就让我爽一次吧。” “得,你赶快,就五分钟,我给你看在树林外面看着。” “好好好。” ..... 那人嘿嘿嘿笑着,一把想要扯开南星的大衣,却猛地被人从后面一脚踹到,飞出去几米远,撞在树干上,哀嚎一声:“妈的谁踢老子?” 只见刚刚那个男生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宋京墨缓慢地蹲下去,解开羽绒服的拉链,将衣服脱下来,裹住地上受伤的小姑娘,缓缓直起身来,平静温和的眸子睨过来。 男人记得雇主交待过,这个男生也是他们的人,但是具体什么身份没说,想来也不过是个小喽啰。 没想到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男生这一脚踹得这么狠。 “你他妈有病吧?滚开,老子干正事儿。”男人掸掸身上的土骂骂咧咧过来,“臭小子滚一边儿去!别打扰老子正事儿——啊啊啊,痛痛痛!” 手臂猛地被宋京墨抓住,他神色依旧淡然,揪着他的手臂一个反剪,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剧烈疼痛让男人哀嚎求饶出声:“求求你.......放放手......”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生手劲儿大得惊人,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撼动不了半分。 宋京墨额前墨色发丝被风雪扬起,他却浑然不觉冰冷般,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目光冷漠笔直地穿过男人身子落在他的手上,嗓音徐徐:“这双手,碰过她。” “大哥,我我我我只是接了任务,挣口饭钱,雇主还和你认识,你就行行好——啊——啊啊啊啊——” 男人凄厉地声音惊动林间栖息鸟雀振翅高飞。 鲜血溅了满地。 宋京墨慢条斯理收回手,那把薄如蝉翼地手术刀也扔在雪地上。 他蹙眉,不喜欢别人触碰她,太脏。 而且还说了那样的话。 雪声簌簌越下越大,堆积在枝头压弯了树枝。 南星那件被弄脏的大衣被他扔在路边,宋京墨用自己的羽绒度将昏迷中的小姑娘裹进来。 即便上初一的年纪,她的个子依旧不高,太过娇小了,抱在怀里小小一只。 偏偏是那么小的身影,却义无反顾地冲在他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像是一枚坠落的星,倏然砸开冰封依旧的湖面。 寒气侵袭,宋京墨里面只穿着单薄的毛衣,忍不住手攥拳抵在唇边,咳嗽出声。 他从小身子就落下了病根,受不得极寒,一到夏季和冬季就容易生大病,到嵩屿来,即是为了韬光养晦,也是为了调养身子。 但他只是脚步顿了下,却并没有将南星身上的羽绒服解开,而是抱紧了怀里的人,走进漫天飞雪里,走得缓慢,坚定。 - 南星醒来时已经转到北城的医院了。 病床边的桌子上放着鲜花和各种果篮。 据南峰说,她和宋京墨在嵩屿遇到了山匪,是她将那群山匪打伤的才得以护着宋京墨脱身的。 而且那帮人不但打劫过往的人,还经常拐卖各地山区里的儿童,是帮惯犯,警方已经将其作案团伙抓住了。 北城警方,嵩屿那边的市区警方相继送来表彰以及学校给她颁发了小小英雄少年的奖状,甚至学校的宣传栏里都挂着她勇敢与歹徒搏斗的事迹。 南星却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和歹徒搏斗的细节,而且据说那帮打劫她和宋京墨的人,都无一例外收了重伤,虽不致死但是也落得终身残疾。 从医院醒来后,南星问过父亲宋京墨的事情。 甚至还试图要过嵩屿的电话号码。 南峰去联系了老友回来告诉她,宋京墨本就身子骨虚弱,受到了惊吓,回到镇子上大病了一场,不方便电话联系。 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是那么的不真实。 消失地只有那个温和地少年。 好像他不曾出现过一样。 南星叹了口气,低头用书本遮着脸,挽起袖子,右手被猫挠伤的手腕处的伤疤已经消失地干干净净。 自习课,高三的教室安静地只能听见卷子翻页时哗啦啦地声响以及笔尖在纸张上摩挲的声音。 南星放下手里书,抬头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记忆里嵩屿即便到了寒冬天色也是湛蓝的青灰色,出太阳的时候是明晃晃地蜂蜜色泽,像是沉浸了蜂蜜筒里,甚至搬了椅子坐在廊檐前,太阳能晒得眼皮滚烫,不像北城,冬日被整天整天被雾霾和灰尘笼罩,像是枚密不通风的玻璃罩子。 同桌贝贝弯着腰,手在桌子下面翻看着明星海报,还兴致勃勃地碰了下南星:“星星你看,我崽崽又帅了,呜呜呜呜,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 南星扭过头,视线落在贝贝手里的海报上。 上面的男生化着精致的妆,笑得神采飞扬。 她撇了下嘴,嘟囔:“我见过比这更帅的。” 之前她也曾经觉得这些明星很帅,自从在嵩屿遇到那个人之后,这些明星在他眼里都失了颜色。 “我才不信。”贝贝一脸宝贝地将自己的海报收起来。 高三期末考之后,学校放了三天假期,全体高三生都要回来补课,直到除夕才放假。 司机叔叔帮着南星去学校搬书,来来回回运了好几趟才将教室里的书搬完。 第9章 隐约听到不远处放炮的声响,空寂盛大。 南星坐在副驾驶托腮看着远处的喧闹。 今年过年,南峰因为公司的事情去外地出差了,她只能一个人在家度过。 南峰为此十分愧疚,给了她双倍的零花钱和红包,还将家里的冰箱填满了她爱吃的零食。 十字路口旁边支起了卖对联和灯笼的摊子,南星盯着来往热闹的人群,忽热想逃离。 一个大脑而冒险的想法冒出来。 她赶上了当天最后一趟去嵩屿的火车,一路颠簸。 入夜时,火车的乘务员开始推着售货车卖饺子,旁边的叔叔在跟家人视频,车厢相连的过道里,有拎着大包小包行李外出打工的人在搓着手洋溢着笑容跟家里人打电话。 下火车,上大巴,再换成当地小出租,一路沿着盘山公路进了山,即便夜色里也能看到满眼深浅不一的绿色。 山间下了细细的小雪,远处的夜色里烟花直冲天际,闪烁出细碎的光芒。 老宅的门没锁,方便镇子里来看病的人进出。 南星沿着记忆中的小路进去,假山曲水,亭台楼阁,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小亭前站了个人,穿着雪白色的大氅,毛绒绒的质感,撑着把纸伞,正看着庭院里满地银白。 纸伞遮住面颊,看不清容颜。 他脚边蹲了只黑猫,本来懒洋洋地舔毛,耳朵动了动,听到什么声响,猛地“喵喵喵”叫着脊背弓起朝着南星来的方向一通乱叫。 撑伞那人无奈地轻笑一声,安抚性地弯腰摸了摸黑猫的脑袋,墨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 身前响起一串脚步声。 他以为是来了病人,抖落伞上的细雪,嗓音温和:“身体哪里不舒服。” 面前那人却不吭声,也不动。 宋京墨察觉到异常,将伞面往上,漆黑温和的眸子像是冬季里骤然落了场花瓣雨,簌簌融化凛冬的雪。 风雪在两人之间静静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子。 风也无言,雪也无言。 宋京墨不动声色侧了一下身子,挡住刮到她脸颊上的风雪。 良久,他才开口,嗓音温和:“新年快乐,南星。” 波澜不惊,似乎他一直在这里,等了她很久很久。 第5章 宋京墨不动声色侧了一下身子,挡住刮到她脸颊上的风雪。 良久,他才开口,嗓音温和:“新年快乐,南星。” 是记忆里熟悉的嗓音。 那些在记忆里尘封的东西,轰然开了道口子。 南星抿了下唇,她现在长高了些,却依旧需要仰头看他。 他眉目依旧清隽温润,额前的碎发长长了些,轮廓凌厉精致,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倒影着小镇山顶万千烟火,在徐徐绽放。 经过六年之久的分别,他已从温和少年出落成温润清隽的男人了,不变的是身上出尘的气质。 宋京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唇角弯起。 多年不见,小姑娘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个子长高了些,五官长开了不少,变得更加漂亮了。 雪光反射着月色落进她乌黑的眼眸里,像是潋滟银河中抖落细碎的光辉。 比山顶的烟火还要漂亮。 让人再也移不开眼。 屋子内炭火盆烧得温暖,宋京墨收了手里的伞,走在前面进门时多年受到的绅士教育让他下意识地要为身后的少女掀开门帘,但是身侧却越过来一只手,快他一步,一把掀开门帘。 “冷冷冷,这一路过来快冻死小爷了。”少女边跺脚往屋子里走边嘴里咕哝着。 宋京墨抬到一半的手臂在半空停顿,眉眼舒展开,眼尾也弯起。 果然还是和多年前一样,半分不曾变。 宋京墨进门时将纸伞立在门外廊檐下,他冷白若雕玉的手指解开大氅的系带,将衣服挂在门侧的衣架上。 里面是柔和的霜白色高领毛衣。 南星这才看到他墨色长发下露出的耳垂,上面别了颗深蓝色的耳钉。 她本来懒洋洋地瘫坐在他的躺椅上,此时,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八卦一样,猛地挺直了身子,黑色杏眸亮晶晶地盯着他。 这样一个淡漠到温和的人,竟然会带耳钉这种东西。 宋京墨俯身将水壶拎到火上,转眸便与少女“求知若渴”地目光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他问。 “你竟然带了耳钉?”她语气里带着发现新大陆的惊喜。 “嗯。” “我想看看,”南星巴巴伸出手来。 她本意是想让他摘下来看,却不料,宋京墨平静地眼眸温和看了她一瞬,走过来,带着霜雪气息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拂过她耳边的发丝,撑在她椅背处,人跟着俯下身来,悬与她面前,离得极近。 他的影子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像是要将她吞噬。 她也恰好看到他那枚别在耳垂上的蓝色耳钉,是一枚深蓝色的星星,被透明的水晶包裹着,与他冷白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像风雪,像寂静,也像神明。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宋京墨直起了身子,去柜子里拿了茶杯泡茶。 南星坐在摇椅上,有些走神,直到宋京墨泡好的花茶放在她面前,她才思索着,看向他:“我怎么觉得你这耳钉这么熟悉,是哪个品牌的热销款吗?” 第10章 可是她也没记得哪个朋友带过啊。 “南星,”他温声念她的名字,“我从不看广告。” “哦,差点忘记了,你天天宅在这里,跟个隐居地仙人似得,哪里知道什么热销款。”她冲他扮了个鬼脸,翘着二郎腿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幸福满足地眯起眼来,活像只尝到了甜头的小狐狸。 这次南星来的匆忙,只背了个双肩包,装了几套卷子过来,甚至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 宋京墨简单地收拾完隔壁房间,转过回廊回来时南星正坐在他的椅子上,极为不老实地脱了靴子,穿着红色棉袜的脚丫探在炭火盆上边打电话。 她背的书包拉链开着,里面的卷子笔记书本乱七八糟铺了一床,显然是找手机胡乱掏出来的东西。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皱起脸来,伸长了胳膊很有先见之明地将手机拿的老远。 刚好宋京墨掀开门帘进来正撞见这一幕。 南星吐了吐舌头,连忙冲他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嘘。” “南星你个小兔崽子!我就不在几天你是能野啊,一个人敢大老远地跑到嵩屿去,你是翅膀硬了!乖乖呆在那儿我一会儿和老杜联系让他照顾你吗,等我出差回来亲自去接你,听到没有你个不让我省心的小兔崽子!” 南峰的河东狮吼隔着电话都震得“嗡嗡嗡”响。 “臭丫头跟你说话呢,回话!” “听见了老爸,还有京墨哥哥照顾我呢,我就在嵩屿乖乖等着您老来接。” “哼,臭丫头就知道说好听的话哄我。” 电话挂断,她那堆乱七八糟的书啊笔记本啊已经被人收拾好,规整分门别类的放进书包里。 宋京墨正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厚厚一沓卷子认真看着,灯光拢在他的眉眼上,温柔缱绢。 卷子上鲜红的叉子和大片空白的题让南星这种混世小魔王一样脸皮厚的人也红了一下脸,一把夺过来,背到身后。 她瞪他:“你看什么看?不许乱动我东西!” 明显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 直到少女抱着卷子走远了,宋京墨才伸手刮了下鼻侧,眉眼里的温和满胀得像是要溢出来。 奶凶奶凶的小模样......怪可爱的。 南星像是做贼一样溜到隔壁屋子,房间里开着灯,炭火盆里堆满了木炭。 毕竟期末考试考年级倒数的试卷确实很丢人,被宋京墨看到更丢人。 床上的床单是新铺的,洁白似雪,还带着冬日里难得有的阳光的味道。 南星在上面滚了一圈才想起自己的书包还在隔壁房间没拎。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里面可不止是期末试卷,还有年级倒数第一的成绩单! 我滴个妈妈咪! 穿过檐柱走廊时,她丝毫没有关注到这次被安排的房间就在宋京墨长居的院子里,和他离得这样近。 “病秧子,我书包落你——”南星稀里糊涂猛地一推门。 宋京墨长身而立,刚刚换下的毛衣搭在椅背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正放在里搭衬衫的扣子上,已经解开一颗,露出精致的锁骨,衬衫下摆软塌塌地搭在劲瘦内敛的腰际。 靴子脱了规整地搁置在门口,穿着白色棉长袜包裹住清瘦的脚踝,松软柔和地像是本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明,只是在某个夜晚心血来潮温和下凡人间一场。 听到开门声响,他侧目看过来,漆黑眉眼平静。 南星站在门口,还保持着嘴巴长大的样子。 表面平静,其实内心早已是一片风起云涌。 虽然明知身为一个“淑女”不该看,但她还是控制不住极其色气地朝他投去打量好奇的目光。 这不比贝贝追得什么男明星好看多了? 她真恨不得现在拿出手机来“咔嚓”一张给贝贝发过去嘚瑟,自己现实生活中接触到的人比男明星还好看。 察觉到宋京墨的目光她才摸了下鼻子,轻咳一声:“我过来拿我的书包。” 说完绕过他,边绕还边偷偷投来目光打量她,被抓包后心虚地别过眼,快速去床上拿了自己的书包飞奔而去。 房门关上。 宋京墨眼睫垂下来,轻笑着摇了摇头。 手指垂落一截,准备解下一颗扣子时,房门再度被人一把打开,他的准备解衣服的手指又收了回去。 南星睫毛鼻尖上还沾着雪花,几步冲进来,嘴里念叨着:“我的外套我的外套还在你房间,最后一次.....”边低着头蹭进来火速卷起自己的羽绒服抱在怀里。 准备出门时偷偷看了宋京墨一眼,正好撞进他好整以暇的目光里。 似乎就在这儿等着抓包她呢。 南星猛地噎住,而后红了脸,急匆匆地往外门走,却不知道外面的风将她刚刚打开的门带上了,于是隔着门帘一头就要撞上去。 “长庚,”他忽然温声开口。 她额头垫上来宽厚温暖的手掌,隔着手掌撞在门板上。 不疼,反而有些痒。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小名。 南星不知道宋京墨怎么知道的,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没人这样叫过她。 南方夏季,傍晚太阳将落山时,天色渐变成黛青乌黑,西南方就会出现一颗很亮的星,出现的最早,而且很明亮。 那颗最亮的星星叫金星,又叫长庚星。 第11章 南星的母亲生前就很热爱天文学,喜欢夜观星象。 每个有星星的夜晚,她曾经无比期盼着南星的到来,直到南星诞生,她翻遍了天文学书籍,在夏家的某个夜晚看着满天星河,决定给她取名为南星,南方的星辰,也就是长庚星。 “我希望她像长庚星一样,无论怎样的黑暗来袭,都不会熄灭身上的光芒。” “我无比深爱着她,我的小长庚。” “小长庚今后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妈妈很爱长庚,妈妈也很爱爸爸。” “妈妈不在了并不代表不爱你了,亲爱的,我一直爱着你。” “请原谅妈妈。”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小南星不明所以,抱着母亲的手不放。 她还太小了,不明白什么叫离开了。 她固执地以为母亲还会回来,那个满眼温柔,会叫她小长庚,会给她偷偷多留下奶油蛋糕的女人,某一天还会出现在病房里。 可是后来,母亲住的病房里住进了她不认识的人,春去秋来,万山载雪,明月薄之,叫她小长庚的人再也没有出现。 那个时候,她才渐渐懂了离开的含义。 她才知道,原来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没有人叫她小长庚,抱着她在医院的天台上看星星,偷偷给她留下最后一块奶油蛋糕了。 “谁允许你叫我这个名字的?”南星眼眸怒瞪着面前淡然的男人。 这个名字只有她的母亲能这样称呼她,除此之外,谁都不可以。 没人能代替母亲在她心里的存在。 “这个不是你的小名吗?”宋京墨收回手嗓音依旧温和,“名字不就是来称呼的吗?” “我就是不许你这么叫我,只有的最亲近的亲人才能叫我的小名!”她攥拳,恶狠狠地威胁,“反正你不许叫,我警告过你了!” 宋京墨没说话,房间里安静地只余炭火盆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 南星以为他妥协了,气呼呼地抱着书包准备出门,猝不及防那道温润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叫她。 “房间里有炭火,窗户开一条小缝,不要贪热,长庚。” 最后的名字从他唇齿间溢出,带着几不可察的宠溺。 偏偏儒雅的皮囊下,故意又恶劣。 第6章 “谁允许你叫我这个名字的?”南星眼眸怒瞪着面前淡然的男人。 这个名字只有她的母亲能这样称呼她,除此之外,谁都不可以。 没人能代替母亲在她心里的存在。 “这个不是你的小名吗?”宋京墨收回手嗓音依旧温和,“名字不就是来称呼的吗?” “我就是不许你这么叫我,只有的最亲近的亲人才能叫我的小名!”她攥拳,恶狠狠地威胁,“反正你不许叫,我警告过你了!” 宋京墨没说话,房间里安静地只余炭火盆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 南星以为他妥协了,气呼呼地抱着书包准备出门,猝不及防那道温润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叫她。 “房间里有炭火,窗户开一条小缝,不要贪热,长庚。” 最后的名字从他唇齿间溢出,带着几不可察的宠溺。 南星身形一僵,猛地转回身,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仰着头,踮起脚尖,一把揪住男人的衬衫领口。 宋京墨被她大力逼得步步后退,直到腰抵在桌沿边,才止住趋势。 他墨色的长发像是海藻般从肩头倾落,被动作带得沿着布料绵柔的衬衫晃动,美得像是童话书里的以歌声诱拐过路人的塞壬海妖。 “我刚刚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听懂?!”南星咬牙切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唇缝里吐出来。 宋京墨纤长的眼睫垂落,在眼睑上拢出小片的阴影,带着逆来顺受的纤弱,温声道:“我听懂了。” “听懂了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叫?!!”南星吼出来。 妈的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 他弯了下唇角,眉眼也在灯光下弯成好看的弧度,注视着她:“但,我想如此。” 想叫她如此亲昵的称呼。 想成为那个最亲近的人。 仿佛如此独一无二被赋予特殊含义的称呼让他也变得独特,独特到像是,唯一拥有她的人。 “你不许叫!!!”南星跺脚,扬起拳头威胁他,“你要再叫别怪我揍你!” 这时,虚掩的房门被人打开,门帘掀起来,杜若手里还抱着各种药材,瞧见房间里的一幕,山羊胡子惊得都翘了起来。 娇小的姑娘将男人抵在桌沿,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扬起拳头。 男人眉眼温和,被她拽得不得已弯下腰去迁就她的高度,眼眸却温和平静。 像是在纵容胡闹的孩子。 “你们这是——”杜若惊了老半天才出声打破屋子里死一般冗长的寂静。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全都疯了,他这是看到了什么?!!! 向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淡定自若的宋家大公子被一个臭丫头逼成这样??? 要是换成任何一个人早就死八百回了吧?! 被杜若出声一提醒,南星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松开手,夹起掉在地上的书包逃之夭夭了。 临跑前还恶狠狠地在他的白袜子踩了一脚,留下个灰扑扑的小脚印。 第12章 这下,杜若手里的东西再也拿不住了,“哗啦啦”地掉在地上。 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他今天准是烧酒喝的太多出现幻觉了。 - 南星边骂边跑回自己的屋子。 甚至还在本子上画了个小人儿,写上宋京墨的名字,用笔尖疯狂地戳戳戳。 早知道她就不该脑子一热一抽风大老远来嵩屿。 当初既然把他救下来无论他是否活得下来都与她无关了,都怪她瞎操心,这么久没他的音讯终究是不放心于是借着这个机会大老远来嵩屿。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格外暖和,南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醒时窗外天光大亮,隐约听到镇子里放爆竹的声响,孩子们的打闹声。 她揉揉眼从床上坐起来,回了会神儿,昨晚的种种在脑海里浮现,忽然朝天大喊一声:“病秧子你个王八蛋!!!” 外面院子里一片阳光和煦,宋京墨正将手里的米粒洒在地上,引得鸟雀争相来吃,忽闻屋子里一嗓子河东狮吼,本来落在他肩头的鸽子被惊扰到了,扇动着翅膀“呼啦啦”地飞上天际。 他微顿,眉目舒展开,无奈着摇摇头。 南星怒气冲冲背着书包一脚踹开房门时,就看见眼前这一幕。 金色的阳光像是碎裂的锡箔纸散落下来,许是今天出太阳,男人穿得轻薄,白衣白裤,他背着光,站在树下,掌心托着米粒,肩头落了只白鸽,在他抬眸瞬间,周身无数只白鸽“呼啦啦”飞起来,越过他的衣摆,肩头,墨色的长发。 他温柔地不似人世客。 宋京墨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早。” 南星也险些失了神志,被美色晃了眼,不禁想到,他这样的人,以后如果结婚生子了,该是多么漂亮的神仙姐姐才能配得上宋京墨。 思及此,她没过脑子,脱口而出:“宋京墨,你以后结婚一定要找个超级漂亮的姐姐。” 小姑娘的脑回路真是转得够快的,宋京墨顿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眼眸温和:“为什么?” “不然都配不上你,”南星撇撇嘴,“虽然你是个病秧子,气人也是真的,但是勉强身为你的朋友,我还真看不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头一次听到把男生比做鲜花的。 宋京墨耐心地听她小嘴叭叭个不停地说完,漆黑的眼眸里落了莫名的情绪,随即他垂眸,看着在天空转悠了一圈的鸽子再度落在他掌心,闷头吃着米粒,情绪敛了下来,轻声道:“不会的。” 她小时候就足够惊艳。 他声音太轻,南星没听见,只见在阳光垂眸站着的男人忽然一个收手,将翅膀扑腾的鸽子紧紧抓住。 鸽子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出他的手心,翅膀用力扇动白色羽毛在空气中乱飞,渐渐没了力气,乖乖收拢翅膀。 南星瞪大眼睛,没想到向来温和的男人做出这种事情,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谴责他,只见宋京墨一扬手,白鸽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 南星起的晚,厨房里还留给着她温着的早餐。 牛肉肠粉和艇仔粥。 肠粉软糯不失q弹,裹满了酱汁,艇仔粥熬得浓稠,里面加足了各种料,鱿鱼、虾肉、木耳、豆皮、青菜,满满当当一大碗。 南星吃了一半就饱了,抹着嘴巴伸着懒腰从厨房出来,迎面撞上一个提着裙子的女人匆匆走过石桥,手里还拎着一篮子鸡蛋土豆等土特产。 显然是来这里看病的。 南星思及此,往石桥边上靠了靠,却不料,女人看到她后,一脸警觉地停下:“你不是俺们镇上的吧?” 南星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答了:“阿姨,我不是。” “叫谁阿姨呢?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叫姐姐不知道吗?镇子上谁不知道我薛雅仙是宋大夫的女朋友?”薛雅仙将篮子往脚下一搁,双手叉腰,颇有女主人风范地上下打量南星,眼里的嫉妒明晃晃地快要溢出来:“你是干嘛的?外地人在我男朋友家溜达什么?” 女......女朋友? 南星嘴巴张得老大,实在无法将眼前四十左右浓妆艳抹的乡村野妇和宋京墨联系到一起。 她只能想到淤泥和白荷。 完全是风牛马不相及的气质。 难不成她的乌鸦嘴真的说中了?真的就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看什么看,我是嵩屿镇长的女儿,再瞪小心我让我爹把你们这种外地人赶出去!”薛雅仙威胁。 南星露出了然的目光,怪不得,原来是家里有钱。 她脑海里联想翩翩,不由得想到杜若老头子为了钱,让宋京墨娶了薛雅仙。 怕不是结婚的那天这个病秧子会被欺负惨了,万一再是绑上花轿...... 想到这里,南星打了个冷战。 她星爷向来不记仇,这是帮那个病秧子第二次了。 思及此,南星清了清嗓子,学着薛雅仙的样子,挪了几步薛雅仙的来路,扬了扬下巴:“我当然是京墨哥哥的追求者啊,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他了,我家里有房有车有矿,比你们这个什么嵩屿小镇子可富饶多了,到时候我还要把京墨哥哥接进城里呢。” 一番发言可谓茶里茶气。 “你——”薛雅仙不可置信,气到颤抖:“你是哪里来的狐狸精,敢跟老娘抢男人!” 第13章 “怎么能是抢呢,我和京墨哥哥郎情妾意,”南星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故作娇羞地眨眨眼,“而且京墨哥哥不喜欢年纪大的老女人,他说,他就喜欢我这种年龄小的小姑娘,年轻,和他有共同话题。” “对了,阿姨,你和京墨哥哥要差出去好几个代沟了吧,天哪!真可怕,阿姨你都算是高龄产妇了,不像我,年轻,身体好,就算以后给京墨哥哥生三胞胎都没问题!” 一句话成功让薛雅仙脸色发白,手指指着她颤抖半天愣是吐不出来一个字。 南星满意地露出一个成功者的耀武扬威地表情,放松地转身,正对上男人系得规整长褂扣子。 太近了,近得差点撞上去。 她后退一步,仰头,猝不及防跌进他落满笑意的温和眼眸里。 南星脑海里一阵风起云涌,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向来灵光的脑子也转不动了,活像被人点了穴似地,最后只剩下两个大字: 完了! 第7章 宋京墨是循声过来的,正好将少女的话一字不落地收进耳中。 “怎么能是抢呢,我和京墨哥哥郎情妾意,”南星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故作娇羞地眨眨眼,“而且京墨哥哥不喜欢年纪大的老女人,他说,他就喜欢我这种年龄小的小姑娘,年轻,和他有共同话题。” “对了,阿姨,你和京墨哥哥要差出去好几个代沟了吧,天哪!真可怕,阿姨你都算是高龄产妇了,不像我,年轻,身体好,就算以后给京墨哥哥生三胞胎都没问题!” 小姑娘掷地有声,叉着腰站在桥头,活力满满,神采奕奕,像是只宣誓自己领地所属权冲着外来侵略者呲牙示威的小动物。 琥珀色的阳光像是打碎的蜂蜜罐子,是跳跃的鎏金色,让他不由想到丛林中跳跃的小鹿,腿部肌肉线条流畅,金色的阳光像是翻涌的云落在她身上。 她穿着红色的圣诞色长披肩,围着白色兔绒围巾,梳着蓬松的麻花辫,水润杏眸宛如黑色的海洋。 神气、漂亮且富有活力的少女,以及阳光。 宋京墨不由得唇角弯曲,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 在少女转身时,眼眸里的自信得意洋洋撞上他的视线,瞬间僵硬成石雕。 南星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她飞速将围巾裹得再紧一些,只露出黑葡萄一样的眼眸。 走也不是,不走也是。 就在这儿这么尬住了。 她就不该好心帮他这个忙! 这个病秧子昨天还气她呢,她今天就这么帮他。 果然不记仇不是个好习惯! 风吹过,掀起树梢上的细雪落在两人身上,宋京墨适时地抬手,未接触虚挡在她脸侧。 高大清隽的男人和活泼灵动的少女,简直比电影里的场景还要精美,天作之合。 薛雅仙看着眼前的一幕,气得胸口起伏,怒气冲冲上前:“宋京墨,这个女的是谁?” 男人微微蹙眉,似乎对她打断氛围极其不爽。 他错身挡在南星面前,将娇小的姑娘遮挡了个严实,眼眸温和却不见一丝情绪,淡漠到了极致,口吻也冷漠:“离开。” “你——”薛雅仙一跺脚,“你凭什么赶我走?” “药堂只接待病人。” “我生病了,来找你看病还不行吗?我心口疼,你帮我看看。”薛雅仙涂着浓厚口红的嘴唇撅起来,伸手就要去扯男人的袖子,被宋京墨不动声色避开。 他眉宇间的情绪也冷淡到了极致:“师父在药堂。” “人家就要你看嘛。”薛雅仙还要撒娇。 南星再也忍受不了,从男人身后探出个头来:“阿姨,您能别发癫了吗?小爷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了。” 薛雅仙被南星三番四次拂了面子,气得一脚踹翻篮子,伸手指着他们:“你给我等着,我爹早就说过了,嵩屿我看上谁就能嫁给谁,宋京墨早晚是我的!” 说完,恨恨地转身跑走了。 “啧啧啧,”南星环抱双臂,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旁边薅了根绿色的草,叼在嘴里,倚靠在桥栏处眯着眼摇晃着脑袋,“病秧子,到时候老头子不会真的把你卖给她吧?然后让镇长给你一大笔彩礼,不对,是嫁妆。” 调侃幸灾乐祸的意味明显。 宋京墨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阳光下得意嘚瑟的小姑娘,温声道:“生的灰菜最好不要含在嘴里,轻者浑身发痒,重者会浑身红疹抽搐甚至昏迷。” 灰菜? 什么灰菜? 南星顺着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刚刚顺手摘了叼在嘴里耍帅的小草叶子上,吓得一张嘴,草叶子叼在鞋面上。 面前的男人已经施施然离开,经过她身边时,弯唇,侧目:“你现在的年纪是好好学习的时间,至于生三胞胎,不是现在做的事情。” 他的衣摆温和,带着清新草木气息,从她身侧拂过。 等南星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的时候,从脖子红到耳根,浑身烫得像是要沸腾起来,狠狠跺脚:“妈的,宋京墨你个病秧子都听到什么了?小爷那是故意为你解围的,解围的,啊啊啊啊啊啊!” 视野里男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只有少女气急败坏的怒吼。 殊不知,不远处,身影隐于树影的男人清晰听到,唇角弯起极浅的弧度。 第14章 - “爸,我不想在嵩屿呆着了,我想回北城去。” “不行!你一个人去就够危险的了,乖乖在嵩屿待着等过完年我去接你,小宋都跟我亲口保证过了,会照顾好你的。” “什么?病秧......不是,京墨哥哥什么时候和你保证过的?”南星本来百无聊赖趴在床上给南峰打电话,闻言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你到嵩屿的当天晚上,我给老杜打的电话,小宋接的,小宋这孩子温和稳重,我警告你个小兔崽子可不许欺负人家......”南峰在电话里叮嘱到一半儿,忽然响起助理催促的声音。 “行了,你爹我去赶飞机了,先不跟你说了,我警告你个小兔崽子啊,乖乖在嵩屿待着,但凡我发现你偷跑了,我可扣你半年零花钱。” 挂断电话,南星一声哀嚎,瘫坐在床上。 怎么扣难么多零花钱,那她的零食衣服手办可怎么买,过年后还要出限定版的呢! 都怪那个病秧子瞎保证,这下南峰更不可能让她自己回去了! 南星咬牙切齿,他还一直叫她的小名,她亲爹都不敢这么叫她,真是光天化日之下,岂有此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南峰既然让在呆在嵩屿是放心宋京墨对她的照顾,那么她大可让宋京墨主动跟南峰松口。 威胁一个病秧子对她来书还不是轻而易举。 南星挽着袖子气势汹汹杀到宋京墨的房间时,男人穿着袭皓白霜雪绸布衬衫,袖子弯起,室内洒了满地的阳光,他站在书桌前,手中悬着毛笔,正在练习。 桌子上陈铺着大张的宣纸,泛着墨汁的香气,上面写满了一列列的中药名。 南星凑过头去看,被震惊的一瞬。 虽然她本人的字写得狗屎一样烂,也没学过毛笔字,但还看得出宣纸上的字迹挥斥方遒,磅礴大气,隐隐有幽壑潜蛟惊鸿之势裹挟风雨扑面而来。 “原来老师说的什么字如其人都是骗人的,你的字和你本人完全两种风格。”她小声嘀咕,又凑过脑袋来仔细看:“病秧子,你都写的这么好看了,还练毛笔字干嘛?” 宋京墨将手里的毛笔悬在笔架上,扯了张纸擦干手,视线落在身侧呆呆看着他字的小姑娘,又看向大敞亮开往里不断跑风的门,上面还有着一个清晰的灰色脚印子,明显是被踹开的。 他温和道:“师父说练字能静心。” “.......”她竟有些无言以对。 好无聊的理由。 南星撇了下嘴:“糟老头子也就骗骗你这种老实人了.......”吐槽到一半儿,她想起来找他的目的,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之前跟我爸通过电话。” 宋京墨微思忖,回道:“在你来当晚,南叔叔确实打了电话过来。” 果然。 南星眯眼:“那你现在跟他打电话,说我在嵩屿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让他派人过来接我,司机或者保姆都行。” “可是现在的你很健康。”他完全没有被糊弄。 南星叹了口气,知道装病什么的在中医的眼皮子底下完全是自取其辱,老实交待原因:“我不想在嵩屿呆着了,我想回家。” 这里穷山穷水什么都没有,想玩都没地儿玩。 “所以你帮我骗过老南,我分你....两个月的零花钱。”南星忍痛割爱。 岂料,宋京墨温和地注视着她,起身去将进风的风关上,微微摇了摇头:“长庚,我不能这样欺骗南叔叔。”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然我在这里天天缠着你,你还得给我收拾烂摊子,多麻烦。” “要不.....给你三个月的零花钱,不能再多了。” “喂,病秧子,你说话啊!” ...... 从头到尾男人都不吭一声,而是静静地将桌子上晾干的宣纸折起来收好。 阳光落进他眼里,像是细碎的金色溪流。 南星被无视地彻彻底底。 好,很好! 摆明了不配合她星爷! 她忽然转身背着手,主人似地几大步走到房间南侧的衣柜前,两手拉着,一用力,将他的衣柜彻底打开。 里面的衣服整齐得过分,分门别类熨烫平整没有一丝皱褶地悬挂,从深到浅,从薄到厚,真是比她们学校的档案柜都要整齐。 颜色也过分单一,黑白灰,偶尔一两件不同色系也是浅色。 和她瞎狗窝似地衣柜完全两个极端。 用南峰的话来说,她的衣柜完全是门一打开,不用手及时拦截,衣服就会雪崩一样倾倒出来。 宋京墨没动,轻声提醒:“长庚,这是我的房间。” “你的就是我的,咱们是好朋友还分什么彼此。”她哼了声,神气地搓了搓双手,兴奋地寻找着目标,想着要从哪里开始嚯嚯呢。 “你不该这样随便乱进男生的房间,”他顿了一下,“也不应该经允许动别人的东西。” “我就动了,你要是不乐意,就跟老南说去,让他滚过来接我。”南星回眸冲他扬起一个挑衅地笑容,洋洋得意。 她两只小胳膊抱起一大摞衣服,甩在他的床上,“我来嵩屿来的匆忙,没带换洗的衣服,借用你的也是理所当然嘛。” 宋京墨站在书桌边,嗓音也轻:“我可以带你去镇上买.....” “我现在要洗澡换衣服,来不及去买了,只能先借用你的了。”她不假思索打断。 第15章 显然一副混世大魔王蛮不讲理欺负人的样子。 宋京墨看着少女神气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他让人这几年关注到她的消息。 亲手打跑了校外的小混混;抄着教室拖把追了一圈,将欺负转校生的几个男生关在女厕所逼着几个人哭了鼻子,甚至去国旗下读检讨书时还一脸女英雄骄傲的样子;宁愿考倒数,也坚决不作弊..... 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现在她就在他面前,他就能想象到她当时有多闪闪发光。 只可惜不能亲眼所见。 南星将他的衣服都抖开,弄乱摊了满床,一转身,男人倚靠在桌沿,长指抵着唇轻笑出声来,纤长睫毛像是摇晃翩跹的蝶。 她气儿就不打一处儿来。 不是,大哥,我都这样了?你难道不生气的吗??? 喂,我可是把你的衣服都弄乱了啊啊啊? 这个病秧子不会被她气到精神失常了吧? 南星抱着件男士衣服气鼓鼓地杀进浴室时,愤怒地将浴室门“咣当”一声砸上。 真是遇到脾气太好的人也不行,妈的,她千百套的战术比三十六计还多的套路,在宋京墨面前都是白费时间。 这个病秧子怎么就这么墨守成规,答应老南的话就一定要做到,她怎么威逼利诱都是白费功夫。 南星仰天长叹一声。 浴室里引了天然的温泉水,雾气缭绕,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打开浴室门的瞬间,瞪圆了眼睛。 男人正靠坐在她房间的椅子上,白衬衫挺阔垂感分明隐约勾勒他高大的骨架,手臂慵懒地搭在桌面,修长手指捏着她作了一小半的试卷,闻声,抬眸看过来。 “咣当——” 南星嘴里默念着“老子不生气再气就气出幻觉来了”将门一把关上。 一定是她的打开方式不对。 重来重来。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将门打开。 宋京墨神色依旧,甚至有些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不是,这我的房间,你进来干嘛?”南星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气出来的幻觉,几步走过去,俏生生地站在他面,伸出还泛着潮湿气息的手指指着他。 少女刚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还散发着淡淡桃子香气,套了件对于她来说太过于宽大的男士衬衫,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尾端潮湿带着水汽,滚落的水珠落在裸.露.在外的脚踝处,少女的脚跟被浴室里的热水氤氲得泛着淡淡的粉色。 宋京墨视线落在上面一瞬,微微偏头,避开她几乎要戳到他鼻尖的手指,嗓音温和:“你的就是我的,好朋友之间还分什么彼此。” 南星:??? 这句话怎么听着似曾相识? 缓了好久她才琢磨过味儿来。 妈的,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人真是阴阳怪气的一把手。 语气平静地让她愣是没听出来他在阴阳。 少女乌黑柔软的长发散落在肩头,乌黑的眼眸瞪圆了格外可爱,像是林间溪边饮水被突然出现入侵者吓呆的小鹿。 “我......”南星瞪着眼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病秧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睚眦必报。 “那你也不能乱动我的东西!” 他的目光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意有所指在她身上套着的刚刚“打劫”来的男士衬衫上巡游一圈,笑道:“你的就是我的,好朋友.......” “够了!”南星呵斥打断,一巴掌拍在桌上的卷子上,扬着下巴,像个骄矜的小狐狸,“以后我进屋敲门,你进我房间也........” 她动作幅度太大,衬衫本就过于宽大,纽扣也只零零散散系了两颗,随着她这动作突然往下滑落。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只来得及尖叫了一嗓子,双手在半空胡乱狂抓一通,抓了个寂寞—— 第8章 少女莹白如玉的肩膀圆润,带着热气蒸腾的淡淡粉色,圆润柔软地像是刚刚蓬出的草莓味布丁。 在她衬衫还未来得及坠落之时,被一只手掌猛地拢住,提了上来。 他出手太快,带起阵阵风吹动她耳侧的碎发。 南星张了张嘴,傻眼到呆愣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宋京墨温和眼眸看过来,没出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量极高,一下子将她罩进属于他气息的阴影里。 他提着衬衫的手骨节分明,慢条斯理地将衣服提着,微微用力一抻,带到她肩膀上,拢住露出来的大片风景。 男人眼底微不可察的一抹晦暗消散,他倏然在她面前弯下腰来。 两人还是有身高差距。 怎么这么小不点儿,该长的地方不不长。 男人发出极轻的叹息声,下一瞬,竟然在她面前蹲下来。 他手指温暖,勾着下摆她胡乱敞着的衬衫扣子,一粒一粒规整地系进扣缝里。 屋子里安静地只闻炭火燃烧地“噼啪”声,南星恍然回过神来,看到男人蓬松的发顶,手指上落了光,随着他系扣子的动作,像是翩跹跳跃的光蝶在他指尖飞跃。 这个男人,温柔地像不属于人世间。 甚至连光落在他身上,都自甘逊色。 饶是面对国旗下念检讨这种大场面都临危不乱丝毫不紧张的星爷,竟然紧张地“咕咚咕咚”咽了好几下口水,睫毛颤抖,唇瓣抿紧。 第16章 在近乎窒息的安静里,她出奇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宛如擂鼓阵阵,快地要撞破胸膛出来。 最后一颗扣子,系好,宋京墨松了手,站起来,温声道:“南峰叔叔刚刚打电话过来,让我教你把寒假作业写完。” ...... 很好,刚刚还天使一样人瞬间变得可恶了。 南星后退两步,环抱双臂,自下而上蔑视地来回打量他,一副小流氓的样儿:“就你?教我?” 老南是不是脑子抽了,黑心资本家果然是找到个免费劳动力就使唤,知道这个病秧子老实但是也不至于监督她写作业吧? 她高三的内容他看得懂吗就督促? 少女的脸上向来藏不住情绪,那点儿活灵活现的不屑全挂脸上。 宋京墨眼底笑意沉浮几许:“闲来看过一些杂书,知道一些高中课本知识。” 要是他的研究生导师此刻在这里,听到他最得意的门生这样说,估计是要给他跪下了。 堂堂北大哲学金融系双修的文理双全天才,一骑绝尘远远甩开第二名的成绩,在一个高三生面前还如此谦逊,何止大材小用,简直是屈尊了。 偏偏面前的人还毫无知觉,甚至得意洋洋笑了笑,露出标志性的小虎牙,弯腰从包里掏出张卷子,拍在宋京墨面前:“那你做做这道题,你做对了我叫你爸爸!” 这是她们数学老师发下来的特级加难附加题试卷,让学生们选做。 男人将小姑娘狐狸一样狡黠的笑尽收眼底,也不点破她:“好,我试试。” “做不出来也不丢人,课本上的内容本来就和考试的不一样。”南星看到宋京墨从容不迫拿起笔来,有些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 毕竟这个病秧子从小被送到这深山老林里,难得摸到几本书闲暇时看看,她这一上来给他这么难的卷子,把人家自信积极性打击到了,也怪不好的。 宋京墨清晰看到她眼眸里那一抹不忍和为难,轻笑出声来,还是应下了她自投罗网的赌约:“好。” “我就试试。” 南星听到他这么说,放下心来,去行李箱里翻腾出自己的毛巾来去浴室里擦头发去了。 折腾了十几分钟才将长发完全擦干,她在衬衫外面套了件毛衣出来,心中措辞着该怎么安慰一下病秧子, 却看到男人放松地倚靠在椅背处,笔搁在卷子上。 这是......做不出来妥协了? 连思考的样子都不装装了? 南星瞠目结舌,不过她转念一想,他这样清风朗月皮囊,她真的想不出来他扎耳挠腮思考题时的样子。 她慢悠悠走过来:“得了,病秧子,明白考试内容有多难了.......”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卷子的题目下面,寥寥两三行公式,根据已知推导出未知。 南星在宋京墨温和注视下呆愣数秒,连忙翻腾出答案,跟宋京墨的一对,数字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他的演算过程还比参考答案少很多步骤,像是......跳步骤? 南星眼皮跳了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男人将试卷拿走,下面一张演草纸上清清楚楚写着题号以及解题过程,他用笔尖敲了敲:“另外,你做完的那张卷子的详细解析也给你写出来了,对照你错的地方好好跟正。” 说完,他站起身来,看着呆若木鸡的少女,像是捧着食物僵住的小仓鼠,可爱极了。 男人手指骨节精巧,正落在她仰着头傻了吧唧面孔的鼻尖上,轻弹了弹:“叫爸爸就不必了,认真把错题改正了就好。” “师父今天去镇里办事了,我还要去看药堂给病人开药,晚点来检查你的错题改正。” 南星眼瞅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扑到书桌前,拿起写满了解析步骤的草稿纸。 上面的水笔字迹清隽大气,和解析的参考答案不同,他甚至将具体考点的公式简单推导罗列了出来。 不是,她不过进去吹了个头发啊? 看了几本闲书......就......就能这个水平吗? 不得不说,宋京墨的教导方式与她们老师完全不同,他从来不单独讲知识点,都是用题目触类旁通。 非但理科,他甚至在语文英语这种文科科目上有着不浅的造诣,只在空闲时间浅略地翻了她的课本就能给她讲解题目。 于是,嵩屿镇上来看病抓药的人,常常在药堂里看到趴在药柜后写字算术的姑娘,抓着支笔,写写画画。 男人穿着袭白大褂整理药材,灯光温柔绵长,趴在药柜上算题的小姑娘叫他一声,他就温和地俯下身来,柔声耐心为她讲解着步骤。 这天,一个来外地旅游采风的法国记者进药堂里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惊呼着“天呐”边拿起手里的相机要将这一幕拍下来。 宋京墨闻声,抬起眼眸来素来的温和笑容,威胁警告之意不言而喻,宽大的手掌迅速遮住南星的脸,不让他拍到。 “抱歉,哥们儿,我只是觉得你们刚刚那一幕很美好。”法国人连忙放下手里的相机,跟他摆手。 他说的是法语,南星听不懂,放下笔,抓住宋京墨挡在她面前的手摁下来,好奇地看着那个满头金发的男人,她攥住他的手指扯了一下,小声说:“病秧子,这个洋鬼子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第17章 “ca ne fait rien.”男人察觉到南星小小的牵扯力道,眉眼柔和下来,嗓音清淡道。 标准的法语。 甚至比当地人还要地道。 法国男人惊喜地大呼一声,像是找到老乡一样“叽里咕噜”地上前激动地要去握宋京墨的手,被男人不动声色地避开。 两人交流都是用的南星听不懂的语言。 直到宋京墨为他开好药材,递给他。 法国男人看着好奇抬头望着自己的小姑娘,笑着打趣道:“这是你的妹妹吗?天呐,我真的没有恶意哥们儿,你们一家的颜值太漂亮了,她比洋娃娃还可爱,我下意识地想要记录。” “她不是。”一直淡然的男人忽地出声打断他。 “啊?”法国人没明白过来。 “c’est quelqu’un que j’aime bien en ce moment,la future mariée,et le seul amant.” (她是我喜欢的人,未来的新娘,和唯一的爱人。) 第9章 “c’est quelqu’un que j’aime bien en ce moment,la future mariée,et le seul amant.” 男人嗓音本就清隽淡雅,此刻唇齿摩挲,溢出的法语反而低醇磁性,像是发酵后上好的红酒徐徐倒入杯盏中。 法国男人惊叹连连,竖起大拇指。 直到他离开,南星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到病秧子淡然地去整理药柜的药材了,她气势汹汹地将手里的笔往柜台上一拍,气势汹汹地杀到他面前:“喂,病秧子,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叽里咕噜在交流什么鸟语啊?” 他垂落的袖子被她死死揪住,大有一副他不回答,她就打搅到底的架势。 “他来自法国。” “你竟然会说法语?”她瞪直了眼。 “嗯,看过几本闲书。” “那你们都说什么了。”她巴巴地问,“我看到那个金毛狮子王一直瞅我,还朝我竖大拇指。” 他眼底染上一抹几不可察的笑,“他说,我们长得很像。” “那你回他什么了?我听你啰啰嗦嗦一大长句” 他睫毛垂落下来,光线跃进眼瞳里竟然有极其浅淡地琥珀色:“是师父好友的女儿。” “这还差不多,”她撇撇嘴,“毕竟我是当年将你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人,就算你比我大,也得我星爷罩着你。” “好。” 南星抱着书本坐了回去。 宋京墨将手里的药材抽屉合上。 尘土在光线里飞扬,他忽然开口:“当年。” “嗯?” “为什么要冲回来救我?” 当时她完全可以自己跑掉的。 人在利益面前,都是绝对的利己主义,为了自保,甚至是连同伴乃至至亲都会被抛下。 连他也一样。 他从未想到她会不顾一切地折返回来。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都那样了,小爷要是晚一秒过去你那脆弱的脖颈都可能被扭断了,我当然要过去救你啊。”她满不在乎道。 被爱包围长大的女孩,大方坦荡,从不屑于勾心斗角,她甚至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爱心无旁骛地分享,甚至是他这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 而她分出的那份爱,温暖地让他贪婪地想占有更多,想再多靠近一些,想把她全部的爱都据为己有。 “当时没想过自己的安危吗?”他的嗓音极轻,柔和地不像话。 南星没有察觉,大大咧咧道:“我哪里顾得上想那么多,满脑子都是保护你。不是你怎么这么反常,婆婆妈妈唠唠叨叨......” 她猛地放下手里的笔,扭过头去。 结果,没防备,对上他的眼眸,在灯光下,眉眼浅浅地弯起好看的弧度,温柔地不像话,比灯光还温柔。 男人天生一副桃花眼,格外勾人,眼睑卧蚕打落小片阴影,像是栖息的蝶。 此刻,被他如此专注地注视,任谁都控制不住沦陷。 “咚咚咚.....” 南星极其没出息地听到自己心跳加快,她干巴巴地咽了下口水。 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贝贝拿到个签名就娇羞开心地不行,给偶像买这买哪。 “我我我.....”她一紧张就容易结巴,“我会房间写去了。” 少女迅速抱起柜台上的书跑走了。 宋京墨注视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弯起。 果然,吃软不吃硬。 - 不知道是宋京墨的教法真的管了用还是其他别的原因, 南星的成绩飞一般的上升,许多之前看都看不懂的题目,她甚至能推导到最后一问的公式。 北城一中的班级群里经常会有班里的尖子生就假期作业进行探讨,老师也会时不时翻看群聊记录给予解答。 南星刷进群聊的时候,班里正讨论前几天宋京墨给她讲过的一道数学大题,吵得不可开交。 是一道老师自己设计的题,全网无答案,搜索不到。 她索性将解答过程拍了照片随手发了过去。 几秒钟后,班级群里炸了。 【我去,这个推导过程谁写的??】 【卧槽卧槽,好简单,这个辅助线一画,直接出答案了】 【是南星......】 【什么?】 ....... 南星压根儿就没看手机,发了答案后就跟着宋京墨去出诊了。5贰490吧1九2 第18章 老杜这阵子要去城里进购药材,老宅里只有他们两个,出诊的药箱子又大又沉,南星不放心,死活都要跟着宋京墨去。 小姑娘将又沉又大的药箱抱在怀里走在前面,严肃地绷着小脸:“不行不行,我得跟着,我不是地域歧视,但是穷乡僻壤出刁民,我是你大哥,万一小弟再被薛雅仙那种女流氓看上回不来了怎么办?” 宋京墨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抱着都快比她沉的药箱走在前面,没有争夺。 年后,小镇上买各种小玩意儿和小吃的应有尽有,南星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过去。 “想吃糖葫芦吗?”男人忽然轻声问。 不远处吆喝着卖糖葫芦的老伯手里举得糖葫芦又红又在,引人垂涎。 南星有些犹豫地看着,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箱子,内心在做艰难的斗争,显然是一番天人交战。 “只吃一串,我先帮你拿着,好不好?”宋京墨朝她伸出手。 他嗓音低磁,极轻,带着蛊惑人的魔力。 南星犹豫一瞬,将箱子交递到了他手里,跑去买糖葫芦。 少女梳了灵巧的麻花辫,跑起来的背影融进阳光里,笑着扬起小脸指手画脚同老伯比划着要最上面最大的糖葫芦。 宋京墨站在原地看着,唇角不禁弯起来。 真是.......让人艳羡。 忍不住据为己有的温暖。 糖葫芦完了之后还有年画娃娃、摔摔炮、芝士炒玉米、甜辣年糕.....一直到出诊那家,这箱子都在男人手里没有还回去。 问诊那家的病人出行不便,下肢瘫痪,偏偏又高烧不退,只能让人过去给宋京墨带话,请求医生来家里看病。 男人在屋子里和病人以及病人家属说话,南星听着无聊,索性出来院子里透气,正撞上高大的男生从外面玩完了回家。 那男生瞪直了眼,看着出现在自家院子里少女,冬末的阳光跃进她的眼眸里,迢迢河汉女,像是银河流转波放,明眸皓齿,灼灼其华。 她戴了顶白色的绒毛帽子,正仰着头认真看他家柿子树上啄食柿子的鸟雀。 他不敢动,不敢声张,生怕惊扰了她。 在小镇上当惯了孩子王上山爬树的张胜头一次愣愣地看着馋嘴的鸟啄完了树尖上熟透的柿子。 主屋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主人跟着将宋京墨送出来,男人眉眼温和交待着注意事项,眼角的余光将蹲着看柿子的少女在门口看直了眼的男生收进眼底,没说什么。 他提着箱子下了台阶,拍了拍小姑娘戴着帽子毛绒绒脑袋:“长庚,回家了。” 直到出了那家,走出一里地了,身后忽然有人追着跑出来。 两人闻声停下脚步。 张胜拎着一袋匆忙摘的柿子追出来,将柿子塞到宋京墨手里,不敢看南星,男生脸红了,说话也结巴:“宋.....宋大夫.....我看小妹喜欢吃柿子......给......给你,都是刚摘的........自家柿子树结的.......可.....可甜了.......” 说完,红着脸愣是一眼都不敢看南星,急吼吼地往回跑。 南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吃柿子了?病秧子,你们这儿的人都这么热情的吗?” 看个病还塞这塞哪儿的。 宋京墨看着手里沉甸甸的柿子,笑了笑,没说话。 只有眼底翻涌的情绪一晃而过。 她已经出落地如此亭亭玉立,当初那个被关在黑屋子迷路都哭鼻子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已经到了被同龄男生喜欢的年纪了。 走到一半儿,南星忽然一拍大腿“哎呀”一声。 “怎么了?”宋京墨问。 “我的手套落在刚刚那家了。” 他听闻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他记得她出来时是戴了双白色兔耳朵手套的。 “我回去帮你拿。” “不用,很近,我自己回去。”南星拒绝了,边往回跑边不放心地瞪他叮嘱:“你记得乖乖回家,本来天气就够冷的了,我马上就回来,没准儿还能超过你。” 他被她严肃地小表情逗得有些忍俊不禁,应了:“好。” 宋京墨回到老宅时,天开始下小雪,老杜已经回来了,正在烤炉边上烤红薯,满屋子都是红薯香甜软糯的气息。 杜若连忙起身接过宋京墨手里的药箱,往后看了一眼随口问:“南家那小丫头呢?” 他一问,宋京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后半程回来的路上刻意放缓了速度,就算南星不是跑着,也早该追上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老杜立刻掏出电话给南星打过去。 电话铃声却是在隔壁屋子响起的。 这妮子压根儿就没带着电话出去! “从北边镇子穿村子过来有条岔路口,两个路口极其相似,但是西边那条是通往嵩屿山上的,那条小路早就荒废了,现在山上各种野兽陷阱也多。”杜若皱眉,“我这就去通知......” “不必了,我亲自去。”宋京墨眼眸平静下来,里面是冷静至极的淡漠,他转身:“我取燕奴来。” 祠堂镇着的宝剑...... 杜若一下子站起来:“使不得啊,那可是....” 可是宋家世代传承下来的,现在他要拿着这去救一个在深山里迷路的小丫头。 可是男人的身影已经融进了漫天风雪中,回答他的是冗长的寂静风雪。 第19章 第10章 阴阳割昏晓,嵩屿万山载雪。 光线一点点被拢进山脊阴影里,南星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满头大汗,累的气喘吁吁。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按照宋京墨带她来的路原路返回的,怎么走着走着两边的风景都变得荒凉,连脚下唯一的小路都被积雪掩埋,她甚至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山上气温更低,即便带着围巾手套她也冻得浑身哆嗦,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走着,映入眼帘的是无情无尽的雪白和苍绿色的树。 她棉靴里的脚已经失去知觉了,只能凭借本能不断机械地往前走。 山里的积雪太厚,掩埋了道路,在下坡的时候,路也被积雪盖住,南星脚下一歪,顺着被掩埋的灌木丛滚落下来。 白色的羽绒度被灌木划得绒絮乱飞,她疼得呲牙咧嘴,忍着疼想爬起来,却发觉手脚僵硬到完全动不了。 眼看着天色渐渐变暗,她浑身都是湿的,又冷又饿,如果在这里晕过去,就算是搜救队来,也不能发现她,雪太厚,白色的羽绒服和雪完全融合在一起。 加上嵩屿地域偏僻,那个病秧子哪里懂得怎么叫救援队,就算叫过来她尸体都冻僵了。 她疼得只能拼命地吸气缓解疼痛感,眼泪就要落下来。 怎么就这么倒霉,她将自己挪动着,努力蜷缩成一个小团子,完全没看到暮色下渐渐接近的狼群。 狼群瘦得皮包骨头,显然在大雪封山里已经饥肠辘辘许久了,饿到暮色黄昏时就出来觅食。 狼王莹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在雪里蠕动的人,悄悄靠近。 直冲天际的狼嚎声让几乎陷入昏迷浑身僵硬的南星猛地一个激灵,睁开迷茫地双眼,对上压低脊背缓慢接近的狼群。 她猛地瞪大眼睛,尖叫声卡在嗓子眼里,发不出来。 原来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会失声的。 狼王像是灰色的利剑一样,直奔她而来,在半空跳跃而起—— 她小小的呜咽一声,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眼角滚落。 说时迟那时快,“刷拉——”一声,刃斩疾风,鲜血喷洒了一地,剑法太快,狼王连叫都未叫出来,身子在被长剑穿了个透心凉,穿肠破肚,粉红色肠子当啷在半空,呜咽着抽搐几下,随即在半空中直直地跌落下去,摔在雪地上。 面前那人似踏松飞雪而来,身影颀长挺拔,黑色的劲装上隐约有金色龙纹暗纹勾勒,漆色臂褠包裹住遒劲腕骨至小臂,黑色长靴轻巧踩在雪地上却没有陷落脚印。 斗笠上落了层浅浅雪粒,遮住他的面容,在昏暗暮色里,不甚清晰,长剑落时,他黑色的长发束成高马尾随着动作在半空跃起,像是展开的墨莲,妖异绽放。 长风吹动他的衣摆长发,猎猎作响,男人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燕奴在他帷幄间像是有了生命,挑、斩、刺、砍每一次挥动都有狼毫无声息的倒下。 《洞微志》曰:一术士于腕间出二弹子,令变,即化双燕飞腾,名燕奴。 运剑如风,剑影如魂,剑刃上却滴血不沾。 月落乌啼霜满天,仰天大笑出门去。 像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衣摆烈烈飞舞。 以一敌百。 要知道,嵩屿山林的野狼,连猎户们见了都要绕路走。 南星睫毛颤抖,彻底看呆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有人在她面前用剑,剑光如龙,恍若腾空,势不可挡。 好像时空错乱,她误入了某个平行仙侠时空。 原来小说里的剑法,完全不是夸张杜撰的。 她被震撼地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眼看着面前的人解决了数十只野狼,狼群忽然改变策略,团团将那人围住,一声凄厉狼嚎疏忽而上,齐齐纵身朝他扑咬而来。 大雪几乎迷了眼睛,南星顾不得浑身骨头都疼,大喊一声:“小心!” 与此同时,那人负剑于身后,斗笠下依稀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巴,淡而薄的唇角自雪色中闪过,漆黑莫测的深邃桃花眸里寒光乍现。 黑色长靴在雪地上一点,竟然纵身跃至半空,躲开狼群的围攻,眼眸微眯,黑色的衣摆烈烈翻飞,像是倾世墨莲绽放,下落时,手中的燕奴啸动,刀光剑影间最先飞扑上来几只野狼毫无声息地倒下。 他的剑法格外邪气刁钻,让心心惊胆战,残忍至极,均不是一剑毙命偏偏伤及要害,野狼在雪地上抽搐哀嚎着,鲜血染红大片雪地,在极度痛苦中抽搐着拖了许久才断气。 哀嚎声凄厉得不绝于耳。 他旋身落下,眼尾的戾气席卷滚滚。 他身后大雪浩荡滚滚,从山峰之间倾泻而下。 鲜衣怒马少年郎,曾许人间第一流 转眼间,身前那人将围拢上来的狼群解决了大半儿,野狼极其聪慧,眼见毫无胜算,呜咽着,脊背弓着,慢慢朝后退,不再攻击,而后转身跑走消失在了风雪中。 那人负剑而立,他的身影于漫天风雪声,高马尾被风雪吹动,竟像是伫立于山的神明。 南星有些恍惚,看着地上被残忍至极方式杀戮的尸体,张了张嘴,恶心地干呕起来。 太可怕了,到底是什么人才有如此阴鸷手法。 他......是来杀她的吗? 像数年前那群人样? 第20章 她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不断干呕胃里的酸水,眼泪鼻涕一同往下掉。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后背微僵,随即转过身来。 眼眸里的戾气在瞬间消弭。 恰逢最后一抹夕阳争先恐后冲破风雪从山峰与山峰相接处投落在他在斗笠之下露出的面庞上。 灰蓝色的成片的风雪里,他是唯一的光。 男人额前有蓬松细碎的鬓发,微压的眼眸柔和下来,眼睑卧蚕像是栖息了尾蝶,光线将他的鼻梁,薄唇裁韧完美,像是山神的宠儿。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南星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直到宋京墨走近,弯腰,摸摸她冰凉的脸庞,柔声问:“长庚,是不是哭了?” “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指很温暖。 男人温柔用指腹蹭去她唇边的涎水。 南星惶惶然抬眼。 是幻觉吗? 眼前的人怎么这么熟悉?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他手臂箍住她的腰身,将人一把从雪地里抱出来,嗓音也温柔地不像话,落在她耳侧:“长庚别怕,我在。” “你.......”她被在抱在怀里,眼瞅着男人单手掷剑,长剑精准地落在他斜背的剑鞘里,吓得一缩脖子,后半截话也忘记了说。 他将吓傻了的小姑娘抱在怀里,脚尖一点,身轻如燕,竟然落在被大雪压弯折的树枝上,再一点,跃出去好几米远。 两侧的风景像是快镜头般往后涌。 她往后看去,只能看到他的高马尾在风里招展,摇曳盛开。 怪不得他的手指上有薄茧..... 怪不得他要留长发..... 可是,刚刚那人狠戾残忍的手法和男人昔日里温柔柔弱的样子,截然两面。 像是天堂和地狱。 太可怕了。 她之前还那么欺负过他.....那他岂不是要把她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她正胡思乱想着,只听他胸膛振动,嗓音带笑说:“到了。” 南星抬眼望过去,只见山下万家灯火,是蓝调的嵩屿小镇。 他弯腰,护着人将她轻轻放下。 双腿一接触到地面,她回神般,条件反射地往后连退数步,惊慌地与他拉开距离。 宋京墨默不作声看着。 果然。 一旦露出真面目,她就会离他远去,像所有人一样,露出这样惊惧的神情,躲得远远地。 男人那双素来温柔的桃花眸里暗了下来,戾气上涌翻腾。 他不想吓到她,更不想伤了她。 几经努力,按捺下来躁动的阴鸷,他唇动了动,努力将嗓音放得又轻又缓,朝她伸出手,“长庚,过来,我带你回家。” 南星仓皇摇头,慢慢后退,她嗓子眼发紧,“你.....你别过来。” 他动作因为她这句话顿住。 眼里漆黑情绪上涌。 她在怕他。 她想离开他了。 不过瞬息间,男人已经几步欺身过来,手臂钢钳一样将人箍住,“长庚,我不会伤害你,别怕我。” 南星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他在说什么,她受了刺激,满脑子都是他残忍暴虐的剑法,脑海里是野狼抽搐哀嚎滚出肚皮的肠子,鲜红地,令人作呕的。 此时被人箍住手腕,她尖叫了声,像是甩什么脏东西一样甩着他的手,心惊胆战,瞳孔都惊惧地紧缩,嘴里还嚷嚷着,“你别杀我......呜呜呜,我之前不该那么欺负你.......你别......” 殊不知混乱里喊的话火上浇油般,彻底将男人堪堪维持住的伪装烧得一干二净。 第11章 宋京墨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看着她在惊慌,惧怕,徒劳地想挣脱他的禁锢,为了离开他甚至不惜手腕被挣脱出红印子。 男人站在长风里,高马尾被风吹动猎猎作响,眼眸温和悲悯,感受着手掌心纤细可折的手腕,感受着她的温度。 他忽地弯唇笑了声,彻骨寒凉。 真是不听话,还是得捏在手里,即便再牙尖嘴利古灵精怪,也跑不掉,挣不脱。 宋京墨单手攥住她的两只只手腕,将人用力往前一带,默不作声把人狠狠圈禁在怀里,用力之狠,另一只手微凉的指尖却温柔缓慢地抬起她的下巴,像是在哄孩子一样耐心。 “长庚,怎么就不听话呢?” “你这样不乖,这样躲着我,我是会生气的,这可怎么办呢?” 他明明面上挂着笑,眼神却又狠又深沉,像是要将猎物拆吞入腹的野兽。 南星怕极了,她已经被吓傻了一样耳朵里都是乱哄哄地嗡鸣声,只能看到他唇瓣一张一合,压根听不到人在说什么。 情急之下竟然伸脚去踹他,却又被人抵住腿,像是被蛛网层层裹住的蝴蝶,漂亮的睫毛颤抖着,徒劳地扇动着翅膀,却被越裹越紧,蜉蝣撼树,撼动不了分毫。 无论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手,她吓得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眼看挣脱不得,索性一扭头歪脑袋咬在男人手腕上,嘴里还色厉内荏凶狠威胁,却因为紧张恐慌带了细微的哭腔:“我讨厌.......你......咬死你......咬死你......” 她用劲儿不小,但是对于常年受过训练的宋京墨来说,那点痛感无疑是闹着玩一样。 第21章 牙齿穿透他的皮肤,带来尖锐痛感竟然夹杂着一丝电流般让他灵魂兴奋嗡鸣。 小姑娘脸上泪痕还未干,却使足了吃奶地劲,临危不惧,和多年前那番场景融合。 真是越到危难关头反而越能迸发出那般耀眼的惊喜。 宋京墨注视着她,不自觉地笑了下。 “哭的这么可怜?” 他忽地俯身低下头,在南星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不容置疑地与她唇瓣相抵,轻轻吻住她因惊慌失措而微张的唇瓣。 舌尖被绵柔的橘子清甜包裹,汁水涨破,口腔里满是橘子的香甜裹挟着一丝丝不易觉察的苦涩。 “接受了贿赂,就不许哭了。”他温和的嗓音落在耳侧,却渐渐模糊远离。 她想挣扎,想逃脱,却眼皮发沉,直往下坠,最终控制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少女猛地头一栽过来时,宋京墨伸手稳稳地将人接进怀里,静静注视着她恬静地睡颜。 等她醒来,就会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全部都忘记。 - 南星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的人一身黑衣像是古代武侠小说里公子世无双,武功盖世,打跑欺负她的狼群。 风雪太大,吹沙落羽般,她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的面容,只隐约可见身形颀长修挺,竹斗笠,黑色高马尾在风中烈烈,像是绽放的妖异墨莲。 他将她抱在怀里,嗓音也温热。 长庚,别害怕。 好温柔,好温柔的...... 她眼皮沉沉。 忽然漫天的风雪被吹散,面前空无一人,没有狼群,没有林海,也没有他。 只有一瓣橘子糖留在掌心里。 她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 屋子里温暖地让人打瞌睡,盆里的木炭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窗外的风雪大到像是落白沙,层层叠叠往下坠,天色是浓重阴沉的钴蓝色。 她趴在桌子上,桌上还放着写了一半的文言文默写,刚好写到那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 她竟一时分不清刚刚那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桌子上充电的手机“嗡嗡嗡”地不停振动,将她思绪带回到现实。 一打开手机,班级群里消息已经到了99+,私聊对话框也都是贝贝发的消息。 【贝贝:我滴个亲娘嘞,南小星你是做了火箭还是修炼了什么武功秘籍,这才放假多久啊?你这成绩就开始做火箭了吧?】 【贝贝:你知道你发的那道题的答案吗?刚刚郭老师开视频给群里的大佬们讲解了,那道题是数学竞赛的复赛附加题目啊,能不高考直接保送上清北的题目??你竟然就做出来了???而且郭老师说你的过程比参考答案还要简洁一些,卧槽!!!!物品姐妹出息了啊啊啊啊啊!!!】 【贝贝:不是,南小星,你就要这么抛弃我而去吗?不是说好的倒数第二你倒数第一给我垫底儿的吗?你这一下子走了让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 下面还有郭老师的好友验证,希望她能参加开学的数学竞赛,说是可以给高考加分的,以及一些其他的同学旁敲侧击地问她是不是在假期报了补习班之类的。 南星挑着捡着回复了两个,然后开始“吭哧吭哧”给贝贝打字解释她没有报补习班。 【南星:我没有报补习班,是我之前给你说的那个超级帅的哥哥,他给我补习的,比郭老师教得还厉害】 【贝贝:我才不信,南小星,你肯定是偷偷报补习班了,除非你给我一张你那个哥哥的照片我才信】 南星打字的手一顿,刚气呼呼地想证明,却想起自己一张宋京墨的照片都没有。 “.......” 【贝贝:看吧,你果然没有,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趁着寒假偷偷学习】 【南星:偷偷个屁】 她正要扣字舌战群儒,门外却响起敲门声,“笃笃笃”三下在风雪中也格外清晰。 她没好气吼了声:“进。” 房门被人推开,有风雪趁着这个间隙窜进来,不过很快被来人关上。 宋京墨换了件看着就很厚实温暖的白色毛衣,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肩头,额前碎发沾了雪粒,进门被热气氤氲地有些潮湿。 他拿着两盒药膏进来时,手指忽然失力,药盒掉在地上。 南星闻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弯腰捡起他掉落的药膏放在桌子上,看着男人反常的苍白面色,担忧道:“病秧子你怎么了?” 男人眉心蹙紧,神色却依旧温和,他摇了摇头在椅子上坐下:“许是问诊回来的路上下雪了,受了寒气。” 他蓬松额发上沾的融化的雪往下滴落,落在毛衣上,宋京墨抿唇:“长庚,帮我擦一下头发好吗?” “你自己长着手干嘛的?小爷不伺候,你自己擦。”南星从浴室拿了条毛巾,一甩,扔到他的腿上。 宋京墨笑了一下,即便手指疼到钻心,他却眉眼依旧温柔:“长庚,你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我惦着你的伤,专程过来给你送药。” 南星顺着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药膏上。 这显然意有所指。 人家都专程大老远地过来给她送药了,她连帮忙擦个头发都不帮,显得她星爷多小气一样。 第22章 她撇了撇嘴,没说话,走过来,拿起他腿上的毛巾胡乱给他擦着,像是给狗狗擦毛发一样粗鲁。 灯光落在他柔顺的长发上,堆云砌墨般层层落下,像是黑色的绸缎。 南星边给他擦着边心想,这病秧子的头发发质可真好。 比小姑娘的还漂亮。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炭火盆里炭火燃烧发出地“噼啪”声。 宋京墨眼眸垂下来,视线落在自己苍白的手指上,此时已经控制不住微微痉挛起来。 只拖延这一刻就好。 不能让她看出来他的异样。 她擦完头发,宋京墨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等男人离开后,南星趴回桌子上,手里捏着药膏盒子,打开,里面的药膏泛着淡淡的药材苦涩已经轻微的竹子清香,显然不是市面上卖的那种,是纯手工做的。 她边对着镜子抹药边嘀咕。 “奇怪,我怎么不记得我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但是脸上手上有细微的擦伤是真的,白色羽绒服也有划痕。 不过她星爷向来不把这等小伤放在心上。 - 大年初五,嵩屿本地人习惯走亲戚。 邻里亲朋各带着礼品酒肉走街串巷,街角巷口都是人们谈笑声。 老宅也是兴旺人来人往,许多昔日来看病的镇民都带着当地特产或者好酒好茶前来。 杜若老早就在茶室会客了,身为杜老的大徒弟,宋京墨自然跟着早起一并在茶室为师父和客人沏茶捧杯盏。 宋京墨一袭霜白色素面长衫坐在茶案前,墨色的长发用根玉簪束起,长指执壶,温杯、投茶、洗茶、泡茶、出汤、分茶一系列的动作在他做来行云如流水般温雅。 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客人赞许的目光在宋京墨身上流连:“老杜,你这大徒弟也有二十好几了吧?怎么还不着急成家立业?这老跟着你也不是个法子啊。” 杜若捋着胡子笑笑:“害,一心钻研中医也是好事儿。” “这可不是好事儿,孩子们还是得以成家立业为主啊,你这徒弟模样好,咱们镇上不少姑娘可是青睐他啊,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老杜,这事儿呢......” “吱呀——”茶室大门被人轻轻拍开,南星还睡眼惺忪,揉着眼睛走进来。 她完全是被南峰的催命符一样的电话催醒的,说嵩屿今天的习俗走亲戚,所有人都要早早起床准备迎接客人,这是当地的风俗习惯,让她不许破坏。 得,她的懒觉算是没有了,憋着一肚子起床气来茶室。 少女盘靓条顺,即便粉黛未施也已是天姿国色,愣是将满屋子的大老爷们儿看得直愣愣地瞪着她好几秒,说不出话来。 “老杜,这是.....?” “害,老友家的闺蜜,来我这里小住一阵子。” 另一人眼睛亮了:“这女娃娃有对象了不,我大儿子虽然腿瘸点,但是人老实,肯吃苦。” “老吴,你可拉倒吧,我家老二今年刚刚在城里找到工作,这女娃娃跟着都能去城里住上新房子了。” ...... 南星压根没听他们说什么,几乎是垂头丧气地走到宋京墨旁边,搬着个小凳子一坐。 发了几秒呆,随后扯了扯宋京墨的袖子。 男人端着茶杯的手臂很稳,即便被她扯动依旧滴水未洒,他眼眸温和地看过来:“怎么了?没睡好?” “不是......”她瘪瘪嘴,“病秧子我饿了,厨房都没给我留早饭。” 少女刚刚睡醒,嗓音还带着困倦的软糯侬语腔调,像是无意识地撒娇。 宋京墨视线无意识地落在她揪在他袖子上的手指上,想着那天抱着她下山时,小姑娘的手也很软,小小一只环抱住他。 他唇角弯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茶杯,嗓音温和:“给你留了奶黄包,厨房灶火关了,太冷,我拿到茶室来用炉火煨着。” 说完,果然从茶案下的火炉边给她翻出来的纸袋子,他细细地将纸袋的边缘撕开翻折下来才递给她,刚好露出里面松软可口的奶黄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刚刚还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人瞬间睁圆了杏眸,连忙从他手里接过,一脸满足的吃起来。 她吃相从来不是大家闺秀的优雅,一大口一大口,塞得两颊鼓鼓地,眼睛眯起来,像是被食物治愈。 偏偏某人吃东西还不老实,边吃边说:“病秧子,你怎么这么细心啊,以后你可得娶个超级无敌巨美的老婆才配得上你。” 男人眸光稍潋:“长庚就这么着急让我娶妻吗?” “我......”她看到他眼眸里极浅淡的黯淡,想起镇子上那些村民提及他介绍得都是薛雅仙那样的家里有钱有房的刁蛮女人,完全是商量着拿他换钱的心态,心里也着实难受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以你的长相,完全可以娶到超级好的老婆,绝对不是嵩屿镇子上给你介绍说媒的这些。”她又咬了一大口奶黄包,安慰他。 他眉眼弯起来,在日光里格外温柔,嗓音也柔:“嗯。” 见到他被安慰好了,南星放下心来,努力咀嚼着嘴巴里的食物。 “那长庚觉得,娶个北城姑娘怎么样?”他忽然没头没尾一句。 嗓音比刚刚还要轻,如若不是就落在她耳边,都能被那群老头子侃大山的声儿盖过去。 第23章 娶个啥??? 北....北什么? 南星呆若木鸡,惊得嘴里的奶黄包一口噎住,上不来下不去,慌乱中她一把抓起他刚刚用过的茶杯,一顿海灌,将杯中的茶水喝了个精光。 宋京墨目光在她阴差阳错下拿错的杯子上一晃,没提醒。 喝完后她才将茶杯拍在案几上,心有余悸般拍着胸口瞪他:“病秧子,你下次你别在我吃东西的时候开玩笑好不好?” 小姑娘威胁起人来一板一眼,显然早就熟门熟路了。 宋京墨唇角弯了下,没答话。 可是,如果不是玩笑呢? 第12章 茶室那头老杜和老友们的谈论说笑声还在继续,南星起身去外面洗手。 她人一走,门关上,坐在茶案前的男人温和眉眼收敛干净,再抬眸,像是骤落凛冬暴雪倏然而至。 案几上上好价值连城的青玉茶盏拂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那边人们谈论的声音顿了一拍,都张望过来。 他们大多数不识货,认不得这茶具是什么,只觉得外观甚佳,只有杜若偷偷地肉疼。 这一件的价格半个老宅子的修葺都能砸进去了。 “下面这些话,即便师父早这里我也要讲。” “长庚还只是个上高中的小姑娘,无论是与非,一群男人当面将议论一个小姑娘,都是不尊重她。”宋京墨起身,语气低沉,视线凌厉。 “她只是她,不是任何人。” “其恕乎,待人之道,推己及人。” “诸位如果还对她妄议的话,那我代师父送客,从今往后,药堂也不欢迎诸位当中的任何人。” 说完,他迈过碎在地上的茶盏碎片,推门出去了。 药堂里安静了一瞬,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为何,明明不过一个少年郎,语气虽施压却并无咄咄逼人之势,却让人觉得心悦诚服,甚有大家家主之风。 出了茶室,外面竟出了太阳,阳光和煦。 南星正蹲在廊檐台阶处与树下的黑猫面面相觑。 黑猫嘴里还叼着从厨房偷来的鱼干,猫背躬着僵硬在那里。 莹绿色的猫眼和小姑娘瞪得混圆的杏眸相对,杀气四溢。 宋京墨看着只觉得好笑,南星小时候来老宅,似乎就和这只黑猫不对付。 眼见宋京墨出来,黑猫似乎被转移了注意力,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南星卯足了力气,一个猛扑扑了上去。 黑猫更灵活,身子在半空翻转腾挪,几乎灵巧地窜跃,就躲到宋京墨身后去了,紧挨着男人的裤腿。 南星只顾着瞄准目标,闷头追,眼见着视线里出现男人白色衣摆,却来不及刹车了,小小的哀嚎一声,就要一头撞上去。 她下意识地骂了句脏话,闭上眼。 预料里的疼痛没有来袭,却额头被人手掌温暖的护住,落入男人好整以暇敞开的怀抱里。 院里的树梢上积雪在阳光下融化,白絮一样纷纷扬扬往下坠落。 她睁开眼跌进他温和包容的眼眸里。 男人眉眼生得太精致,此刻他低下头来,离得极近,呼出的气息落在她额际,南星竟被迷得恍惚了一瞬,才惊慌失措从他怀里退出来。 她瞪他,“你怎么在这儿?” “茶室太闷,出来透气。”他答,随即当着她的面蹲下来,黑猫立刻巴巴地凑过来,挑衅地看了南星一眼,随即调好地过来蹭男人伸开的手掌。 “这只臭猫从厨房里偷吃鱼干你还护着它?”见此,南星气不打一处来,几步凑过来就要伸手去揪黑猫的领子,“星爷我今天就要为民除害,病秧子,你得站我这边儿......” 伸出去的手掌却一下被宋京墨的手指包裹了进去。 屋檐下的风铃阵阵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手掌大她一圈,手指修长,指甲修建平整,淡粉色甲肉,白色的月牙,包裹住她手的时候,指腹有粗粝的薄茧一层即过。 “你——”她没料到他会突然牵她的手,惊得说不出话来。 宋京墨俯身过来,几乎将她娇小的身子整个儿包裹在属于自己的气息的领域内,他身子俯得低,手掌拖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前伸。 “长庚,这样来。” 刚刚那枚掉在地上的小鱼干放进她摊开的掌心中,他的掌心与她掌背相贴,托举着她,往前靠。 刚刚还冲南星呲牙咧嘴的黑猫忽然老实了,胡子动了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走过来。 近了,更近了。 “咕咚”一声。 南星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快得像是撞破胸膛而出。 终于,黑猫像是放下了戒备,凑过来,温热的下巴蹭在南星的掌心上,开始放松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鱼干。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风铃在晃,细细的飞雪白絮一样飘飞。 这是一种格外神奇而柔软的感觉。 与她追猫的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这种感觉可以让她彻底放下心来,仿佛可以如此坦然它即便有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它不会伤害她。 它也如此笃定,即便她有比它庞大数倍的身躯,她也不会伤害它。 第24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京墨的手掌撤开了。 他站在廊檐下,衣摆随风飘动,嗓音也温和:“长庚,你现在可以抓住它了。” 南星半蹲在地上,正认真好奇地看着黑猫吃东西的样子,她是头一次凑得这样近来观察它。 听到他这样说,她立刻否决:“我不要!” 宋京墨眉眼舒展开,弯唇不语。 黑猫吃完了整条小鱼干,还努力地伸出舌头舔舐南星的掌心,将残渣舔食干净。 南星一边伸着手就着它的高度,一边在宋京墨的注视下,忽然整个人不顾形象不管不顾地匍匐趴在地上盯着黑猫的□□看。 刚刚还神色温和的男人诧异一瞬,满头黑线:“长庚,你在做什么?” 南星脸贴在地上观察的极其仔细。 黑猫吃完了,“喵喵”叫了一声,几个跳跃上了屋檐去晒太阳了。 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某人兴奋地叫了一声,跳了起来,眉眼间带着得意洋洋,扭过头来看他:“哈哈哈哈哈,病秧子,我看到了!” “这猫的是母的!怪不得它和你关系好,哈哈哈哈,你这张脸果然招小姑娘的喜欢,连母猫都喜欢你!” 她一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脏兮兮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度够不到,在他胸前的白色衣襟上留下几个小爪子印儿,笑眯眯道:“所以,病秧子你别担心,你会娶到超级漂亮的神仙姐姐的,屋子里那群臭老头的话你别信。” 原来趴在地上是在看那个。 还堂而皇之地当着他的面来看,看得那叫一个坦荡。 宋京墨有些啼笑皆非。 良久,他才开口:“所以,我也招你的喜欢吗?长庚。” 风停了,屋檐风铃停止了摇曳。 南星被他这猝不及防地一句整得整张脸像是被烧起来一样通红。 怎么听着这话这么别扭。 他们这个关系怎么可以问什么喜欢不喜欢。 太有歧义了! 羞窘到极致,她支支吾吾半晌落进他带着笑意的黑眸瞳眸里,气不过,嘟囔着:“我想起来我还有作业没写完,我先去写作业了。”扭头往回跑。 宋京墨却出声叫住她。 “等等。” “怎么?”她扭头眯眼,这个病秧子莫不是故意要看她出糗,“你怎么今天废话没完没了。” “你跑反了,长庚。”他修长的手指抬起朝另一边一指,“你的房间在那边。” 南星:“......” 她彻底哑巴了,闹了个大红脸,一声不吭往另一边跑。 今天真是糗大发了! - 嵩屿接连下了几场小雪,转眼到了年末,温度不知不觉连升几度,道路上积雪融化,化成雪水,夜里温差一大,又被冻结成冰,走路格外湿滑。 杜若走路不利索,于是宋京墨去上门问诊的次数也渐渐增多。 南星每次都跟着,信誓旦旦要帮宋京墨拎药箱,但是每次都不知不觉药箱辗转落回男人手里,她手里则是大包小包抱满了各种零食。 转眼间将镇子上各种特产好吃的吃了个遍,小脸蛋也肉眼可见圆润不少。 但后果就是,宋京墨渐渐发现南星对吃饭不伤心了,每次都草草扒拉一点饭就跑回屋子吃零食追剧。 小镇子小卖部里进购的能是什么好零食,添加剂色素一堆堆的廉价三无食品,吃多了对健康无益。 他提醒过一次,南星依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无奈之下,只能让杜若一举告发到了南峰那里,停掉了南星的零花钱。 小姑娘得知后,这几天赌气都不跟他见面了,宅子里遇见都绕路走,甚至连吃饭都不来饭厅,摆明了是在跟他闹别扭。 眼瞅着人连着三顿饭都没来饭厅吃了,杜若有些着急,毕竟是老友的亲闺女,显得他们照料不当,自家少爷又对她的态度也不一般,他不敢怠慢,饿出个好歹来,他几次去敲南星的房门,小姑娘都赌着气,支支吾吾地说不饿。 杜若急的团团转:“这万一饿坏了身子怎么办?要不我给南老弟打个电话,让他派人来接这丫头回家得了。” 在药柜后整理草纸的宋京墨微垂的眼睫颤了颤,良久才出声:“不必打,让她自己赌气待着罢。” “这都一整天什么都没吃了,待下去也不是办法,”杜若想起什么,忽然一拍大腿,“少爷,要不您去敲门问问,这丫头和您关系好,要不您去劝劝?” 神色原本温和的男人听闻此句,拿指的手指顿了一下,良久,想起什么般,溢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小姑娘是真的犟,也是真的会欺负人。 杜若去敲门,好歹还应个声,换了他去,小家伙连吱都不吱一声,摆明了对他怄气。 “不必了,我来想办法就好。”他嗓音温和道。 南星的卧室里可囤了不少零食,一顿两顿不吃可饿不到她。 但是这光吃零食不吃饭的臭毛病,是一定得给她改过来。 中医讲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 五谷者,植物之种子也;种子者,植物之精华也。 只有合理营养的饮食,才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药堂灯光柔和,炭火烧得旺盛。 黑猫桑葚从帘子角钻进来,蹭着男人的裤腿枕在他靴面上打瞌睡。 第25章 男人眼睫柔和地垂下来,眼眸里是一片温柔而无边无际的海。 长庚,你要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长庚,我想让你平平安安长大。 一生无虞,长乐未央。 第13章 半夜,镇子里一片宁静,雪停后偶尔一声狗吠都清晰异常。 南星是半夜被饿醒的。 囤的零食她都吃的七七八八,翻箱倒柜才在行李箱最底端找到一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泡面。 南星揪出来,嫌弃地看了眼,还是袋装的。 她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将房门小心地推开一半儿,探头探脑张望一阵,才垫脚走出去。 让病秧子他们知道了她半天硬气,却饿到大晚上偷偷去厨房煮泡面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她却浑然不知,隔壁房间的小灯一直亮着,男人端正坐在书案前,笔尖的墨汁已经干涸,却丝毫没有觉察,直到听到旁边房间门开的细微响动,他淡漠的眼眸溢出一丝连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温和。 (南星:得,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行动就被听到了) 厨房在老宅的西边,小小的水泥平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南星显然饿极了,哆嗦着扭亮灯,去撕方便面的包装袋。 案台上的锅没倒水就通电加热了,锅底发出“滋滋”地声音,她又手忙脚乱地接了碗凉水往锅里倒。 已经加热的锅底遇到凉水迸发出“刺啦”声,大量白色水蒸气涌出来,南星吓得小小的哀嚎了一声,扔了碗护着脸就要往后跳,后背却猛地撞进男人预谋已久的胸膛里。 她吓得一个激灵,嘴里嚷嚷着“啊啊啊啊有鬼!”就要抱头鼠窜。 腰肢却被男人的手臂紧紧箍住,挣脱不得,两条腿悬空倒腾半天,却还是在原地。 宋京墨只觉得好笑,并未言语,利落出手接了她抛出去的碗,出手之快,袖袍隐约带起风,稳稳端住,放在案台上。 南星嚎了半天,委屈半天,身边没有半点动静,她小心放下遮住脸的手,猝不及防对上男人含笑的桃花眸。 她张了张嘴,瞳孔地震,山河倒灌,半晌没发出声音来。 马德! 完了完了完了,半夜饿到来厨房偷吃不但撞上病秧子,这么手忙脚乱出糗的瞬间还被他撞上,啊啊啊啊啊!丢人丢到家了呜呜呜呜呜呜! 她还怎么当他的老大! 怎么在病秧子面前竖立星爷的威信啊啊啊啊啊啊!!! 待怀里的小姑娘懵懵地站稳,宋京墨才松开揽在她腰际的手,越过她走到案台边,随手关了火。 刚刚被她折腾得兵荒马乱的战场瞬间被他平息。 温和的视线落在她撕了一半的方便面调料包上,问:“饿了?” 南星回过神来,撇撇嘴:“我才没饿,我只是半夜.....” “我也有些饿,一起吃吧。”他温声打断她,唇间浅浅弯起。 南星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那泡面,张口就出:“不是大哥,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就一包泡面你还抢?” 却见男人洗净了手,在锅里加水,下了细细的龙须面。 煮面时升腾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温柔地不像话。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雪。 夜半,风雪,小小一方厨房里亮着暖橘色的灯。 他将一碗煮好的阳春面端到她面前,面汤黄润清澈,搭着几根鲜嫩的油菜春笋,面上还卧了煮好的荷包蛋。 满室都是食物熨帖的香气。 《舌尖上的中国》里说,人类活动促成了食物的相聚,食物的和离,也在调动人类的聚散,西方人称作“命运”,中国人叫它“缘分”。 南星饿极了,接过宋京墨递来的筷子坐在小凳子上一顿狼吞虎咽。 甚至连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她吃得心满意足舔着唇,对上对面人的视线。 他没吃也没动筷子,只是搬了小凳子坐在她对面温柔地注视着她。 她猛地注意到他面前什么也没放。 “病秧子,你不是饿了吗?” 宋京墨没说话,只有眼眸的目光比窗外皎洁月色还温柔。 厨房里一盏小灯,安静地只闻屋外细雪落在屋檐上的“沙沙”声。 南星觉得自己好像也化成雪,一头扎进月色里,融了进去。 良久,宋京墨才起身:“时间不早了,回去睡罢。” 厨房门打开时,外面的雪愈下愈大,风裹挟着雪花扑了南星一脸,她站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先一步迈出去,身影不着痕迹帮她遮住了涌进来的风。 他撑开来时带的那把油纸伞,转身寻她时,却见到南星已经颠颠跑到他身边来了。 “病秧子,你头低点儿。”她扯他的袖子。 宋京墨不明所以,却还是单手撑伞弯下腰来。 南星踮起脚尖,将手里的红绒围巾绕过他后颈搭上,小心翼翼,笨拙地,一圈圈为他裹紧。 她太过专注认真,没注意到男人晦暗下来的眼眸里,淡漠般疏离的温和被情绪取而代之,撑着长伞的手指微微收紧,用力到骨节泛白。 她离得很近,近到宋京墨能清晰地看到她眼眸里焦急地关切。 第26章 围巾裹上,温暖厚实,隔绝了外面侵袭的寒风。 那股温暖热意,仿佛顺着慢慢涌入胃里,丝丝缕缕入侵四肢百骸。 他记得之前,看过书上讲,胃是情绪器官,所以有些人情绪积压久了,躯体化严重的是肠胃,才会导致上吐下泻。 所以,温暖,第一感觉,也是入胃。 替他将围巾围好,南星才拍拍手缩到他伞笼罩地范围里,笑得有些促狭:“好了,病秧子,我们回去吧。” 小姑娘脸上的笑活灵活气,甚至格外自来熟地往他伞下钻。 宋京墨只觉得好笑。 身上的这条围巾挡风温暖,似乎回去的路上风雪也不再寒冷。 一直将南星送到房间门口,她冷得不行,急吼吼地往里闯时,门外的男人忽然低低出声。 “长庚。” “嗯?” “为什么送我围巾?”他问。 “这哪里有什么为不为什么啊?杜师父都说了你身子骨虚弱怕冷怕热,星爷我从小到大身子骨一向结实得很,爬树翻墙样样行,当然要保护你了。”她冷得将门拢成一条缝,杏眸笑起来弯弯的。 一阵风席卷着从廊檐下吹过来,南星冷得一个哆嗦,“不说了不说了,冷死小爷了,我去睡觉了,病秧子也快回房间吧。” 她飞快说完,不等他回答,“哐当”一声将门关上。 墙头的雪被这动静带得坠落到地上。 她不知道的是,男人在她房门前驻足良久,长指抚落在围巾上。 他纤长的眼睫垂落。 好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顺着四肢百骸涌动进心口。 在某个冬夜,他竟然被一个比他小的小姑娘保护了,而且还不止一次。 挡在别人面前太多次的人,被保护一次,都觉得是上天的恩赐。 他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 南峰在外事务繁忙一直拖到开学当天才不得已请假回来。 他来嵩屿接南星回家那天山里起了大雾,层叠云瘴,能见度低,高速封锁,只能走低速过来。 南星一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学校当晚下午就要报道还要连上三节晚自习。 她巴巴地玩了半天手机,南峰还没到。 当爹的真是比她这个当女儿的还不靠谱。 她有些口渴,起身去倒水时,耳侧的长发垂落下来。 南星这才想起学校规定不许散头发。 她来嵩屿来的急,别说发绳,甚至漱口水牙刷毛巾都是抢了病秧子没用过的凑合。 眼看着南峰是肯定晚点儿来了,她回学校的路也不路过家,根本来不及回去拿发绳。 思及此,她颠颠的跑去药堂。 杜若出门办事儿了,药堂里只有宋京墨一人在。 他今天换了身黑色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件挺阔的白色衬衫,长发温柔的垂落下来,遮住沦轮廓分明侧颜,他正挽起袖子低头倒弄药材。 黑猫桑葚懒洋洋地趴在他脚边烤火,听到南星进来的动静,莹绿色的猫瞳睨了过来,一个骨碌爬起来脚步轻巧到她面前,“喵喵喵”地叫着来回蹭她的裤腿。 南星蹲下来摸它的头,“桑葚好乖,等我下次来给你带进口猫粮和小鱼干。” 宋京墨闻声停了手里的活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问:“这是要走了吗?” “嗯,我爸一会儿过来接我。”南星拍了怕裤子上的土,“你这里有发绳吗?我下午要回学校报道,学校不让散头发。” 他思索了一瞬,摇摇头,“发绳没有,有别的可以替代的东西......” “也行也行!”她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眼睛瞬间亮了,像是看到鱼干的桑葚一样。 宋京墨好笑地摇摇头。 他起身洗了手擦干,“跟我来。” - 卧室里。 南星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面前黑色绒盒里通体银白色的簪子发愣。 她怎么也没想到病秧子嘴里的代替之物是这个。 用玉银润,簪头处有金箔堆积雕刻成的弯月花瓣,精巧不可方物。 “不行不行,你这玩意儿看着传家宝一样,我可不敢戴,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南星脸垮下来,将盒子直往宋京墨怀里怼。 她准备转身时,手腕却被他一把握住。 温和,力道极轻。 她扭头。 “长庚,不碍事的。”他凝睇着她,漆黑的眼眸里是比月光还温和的情绪。 她一时愣住,不知是因为美色当前还是别的什么。 他又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她开始动摇,眼神在他手里的簪子上犹豫。 “下午不是去学校,”他察觉到她的松动,眼里笑意涌现,“当是借给你江湖救急,之后再还我也未尝不可。” 南星一咬牙,“行。” 她从他怀里接过东西,忽然想起什么般脚步顿住,“可是我不会用簪子弄头发啊。” 她将盒子放在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要手忙脚乱的搜索,“会不会很难?我现在查了实操一边会不会丑成鸡窝。” 肩膀上落下他的手掌,力道轻柔却不容置疑摁着她坐在椅子上。 南星:??? 手上的手机被他抽走。 南星:“你干嘛?” 南星:“你可不许反悔,你刚刚都答应借给我了,你要是不借出尔反尔星爷我可就硬抢.....” 第27章 头顶落下极轻的笑声,而后是男人温润清澈嗓音,徐徐和煦:“我来吧。” 他转到她身后,手指在她发丝上落下,将耳侧的长发都拢到身后。 她的头发很软,不经意地触碰像是电流在心里“噼里啪啦”炸开火花。 簪子挽发,情定之物。 若君为我赠玉簪,我便为君绾长发。 第14章 南峰到嵩屿已经是下午了。 着急忙慌帮着南星将行李拎上车,顾不得和老友攀谈就匆匆道别了。 南星拎着怀里换洗下来的衣服往车上走,忽然想起什么来般,将书往南峰怀里一塞:“老爸,你帮我拿一下,我想起来我有东西落了。” “你这臭丫头就知道丢三落四,落什么了还?” “我的柿子落在廊檐下了,别人给我的。”南星急里忙慌往回跑。 是上次跟着宋京墨问诊的时候,当地村民追出来给她塞的那袋,拿回来杜若说柿子还没熟透就在檐廊底下放着了。 看着怪好吃的,她可不能落下了。 南峰皱起眉:“别人给的?” 杜若跟着送出来,说:“哦,好像小丫头上次和京墨问诊时带回来的。” 南峰又看向宋京墨。 男人长身而立,眼睫垂落,温和一笑:“是有这么回事,那家的小男生追出来给长庚送的。” “小男生?”南峰嗓音一下子拔高了八个度。 “嗯,和长庚差不多大,还来老宅找过长庚几次。”依旧漫不经心地添油加醋。 杜若老实闭嘴,一个屁都不放,睁着眼睛装瞎,竖着耳朵装聋。 “好你个小兔崽子,还没高考完就给老子谈恋爱了!”南峰气势汹汹,几个大步就冲过去,将往廊檐下跑的南星给揪了回来。 “不许要那破柿子,回家我给你买!” “不行,我就要!你个看着甜!”南星抗议。 到最后,反抗无效,她眼睁睁看着车门在自己面前“咣当”一声关上。 只能眼巴巴瞅着自己拎到一半被南峰扔在半路上的柿子。 那家的柿子一看就很甜,连鸟都争相啄着吃。 半空中细细碎碎的雪飘落下来,车子启动时,她不经意间抬头和站在门口的男人对上。 他的目光依旧柔和,注视着她。 “老宅偏院也有棵柿子树,长庚喜欢吃柿子,等柿子熟了我摘下来,给你寄过去。” 车子缓慢行驶起来。 他的嗓音温柔地尾音几乎融化在风里消失不见。 南星将车窗降下来,整个人探出头去,双手扩在唇边成喇叭状:“那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寄柿子!” “病秧.......京墨哥哥,再见啦!等我考上大学后来找你玩!” 少女杏眸波光流转,活灵活现,像是钟鸣灵毓的小鹿。 她转身坐回车里时乌黑长发盘发的发簪一晃而过。 刚刚本来淡然注视着这一切的杜若突然眼睛瞪大老大:“少爷,那....那簪子.....” “我给她的。”宋京墨回答,语气平淡,仿佛那不过是一件随手送出的寻常之物。 杜若万般的说辞都哽在喉咙,没了下文,良久才垂首:“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从今往后,在属下眼里,南星小姐便是唯一认定的人。” - 北城一中高三最先开学,一开学进入了战斗状态。 当天晚自习,卷子练习册不要钱一样往下发,南星晚到了五分钟,桌子上已经摞起了卷子海洋,厚厚几层。 贝贝正在手忙脚乱地接过前桌传来的卷子,取了两份然后往后传,见到南星来,哀嚎一声:“星爷你可算来了,忙死我了忙死我了,快把寒假作业拿出来借我抄抄。” 高三真是兵荒马乱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每天的生活都是紧绷的状态,从早读持续到晚自习下课。 开学几天已经模考大考小考不断,南星忙里偷闲发呆时偶尔会想起嵩屿,那个几乎算得上隐居的小镇子,格外想念那种松弛平缓的生活。 她叹了口气,接着埋下头来写卷子。 日子流水般从岁月缝罅间流淌而过,气温逐渐回升。 北城一中为了升学率,邀请了一批之前考上重点大学的师哥师姐回来演讲,在大会堂里疯狂地给学生们打鸡血灌鸡汤。 演讲结束时正好差半节课到晚饭时间,年级主任难得好心情地放他们自由活动,可以回教室自习也可以提前去食堂吃晚饭。 学生们欢呼着朝大礼堂外涌动。 南星和贝贝结伴去校门口取外卖,路过篮球场时意外看到刚刚那群回来演讲的学长们正在和高一上体育课的学生们打篮球。 不知道发了什么,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在扣篮的时候被人猛地撞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一群男人围着倒在地上的男生品头论足哈哈大笑,就是没人去扶他。 地上的男生面色苍白,眼镜也被撞掉了,狼狈地趴着,周围的同班同学没人敢帮他,纷纷瑟缩着担忧着看着。 “我去,这也太欺负人了......哎,哎?南星,你人呢?”贝贝吐槽到一半才发现身边人不知道去哪里了,再定睛一看,女生已经冲进了篮球场,杀了进去,越过重重重围,将跌到在地上的小男生一把扶了起来。 “我滴个亲娘嘞,星爷你别这么莽撞行不行,妈的,我支援都不知道怎么支援。”贝贝一跺脚,咬牙追了过去。 第28章 众人正笑着,忽然闯进来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将跌在地上的人扶起来,转眸,清澈晶莹的眼眸毫不畏惧地凝视他们,“给他道歉。” 他们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打哪儿来的小学妹?” “哎呦,不会是这小子的女朋友吧?” “不至于不至于,这么漂亮的小学妹,这小子哪里配的上。” “啊哈哈哈哈,阿言,小学妹让你跟这臭小子道歉呢哈哈哈哈。” ....... 被称作阿言那人站在稍远的位置,黑色碎发,眼眸狭长微压,发际戴着紫色的运动护额,无情又犀利的眼神睨过来,将南星的威胁全然漠视。 陆言将小臂上的运动冰袖弯起来,单脚踩在操场边儿的休闲长椅,另外手臂夹着篮球,垂头系鞋带。 真是完全无视她了,南星一转身,长马尾尖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气鼓鼓地走到陆言面前,嗓音清脆,不卑不亢:“你就是把他推倒的人?麻烦你跟我们学校的同学道歉。” 陆言慢悠悠地将鞋带系紧,单手抻了一下,大臂上肌肉紧绷,他转过身,拉起身上紧t胸口的布料蹭了下淌到下巴尖的汗水,俯下身来盯着眼前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不点儿,漫不经心道:“小朋友,现在滚回你的教室去上课,我当做刚刚没听见。” 南星咬唇,仰头完全不畏惧:“你既然没听到那我再重复一遍,给我们学校的同学道歉。” 陆言轻嗤一声,支起身子,单手抄兜:“我要说不呢?小朋友,你要去告老师吗?” 听到此,周围的一圈男人的都笑了起来。 南星眯眼,盯着眼前这个出挑过分好看的男人,气不打一出来,他们显然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眼前的男人笑得肩膀耸动,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正笑着,忽然迎面一股大力迎来,他下意识抬手去挡,臂弯夹着的篮球却掉在地上,弹了几弹,被南星一把接在手里。 她几步越过他,一个跳跃,手里的篮球划过一道抛物线稳稳地落进篮筐里。 少女转过身来,眸子张扬轻狂,唇角带着挑衅地笑容:“我不怎么样,有本事就跟我比一场,你输了就跟他道歉,我输了随你处置。” 她身后是远山绵延过来夕阳,显得笑容光芒万丈。 陆言眯了下眼眸,周身向来慵懒懒散的气质收敛,忽然勾了下唇。 有意思。 他将脖子上搭的毛巾扔在凳子上,走向她:“好啊。” 周围的那群男人最先起哄欢呼起来,紧接着一中的学生。 贝贝好不容易挤开扒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冲进来,迎面抛在南星的外套扔进她怀里。 以及女生爽朗的声音落下,“帮我拿着。” 说完她利落运球冲上球场。 周围呐喊声欢呼声阵阵,贝贝跺了跺脚,“南小星你又不跟我商量私自莽!” - 黑色的劳斯莱斯转过北城繁华街角转拐过弯来,一中的门卫早就接到校领导的指示,肃然起敬将摇杆升上去放行。 要知道,自从上次新闻里校园里车辆将学生撞伤过,即便是北城一中任职的校长老师车子也不能开进学校里来了,足以可见这车子里的人什么来头。 劳斯莱斯进了校园,低调且缓慢选择了校后的小路进来,一直到人及罕见的家属楼下才停下。 司机从车前下来,戴着白手套恭敬拉开车门。 男人下车时最后一抹夕阳刚好染红半边天,光线落在他右耳侧萤蓝色的耳钉上,熠熠生辉,里面深蓝色的五角星形状在水晶的包裹下隐约可见。 他接过司机递来的袋子,拎在手里温声道:“你们不必跟来了。” “明白。” 夕阳无限好,两侧是高大的香樟树,林荫路上不时有路过的学生好奇地朝他望过来,呆愣在原地,驻足良久。 迎面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挽手走过来,看到迎面走来的男人,手里的奶茶都掉落在地上忘记了捡,直到他走远了才慢半拍的回过神来。 “刚刚我是不是看到了谪仙下凡?” “刚刚那个人好好看!!!啊啊啊啊!是我的幻觉吗?” ...... 宋京墨慢慢走着,目光不自觉地温和下来。 原来这就是她生活的地方吗。 不远处的操场上阵阵呐喊声欢呼声。 他循声一路走过去,在铁丝网前驻足,刚好看见少女马尾辫飞扬起来,怀里抱着篮球猛地假动作越过面前阻拦的人,高高跃起,比夕阳还要明亮张扬,将怀里的篮球一把抛了出去。 “哐当——” 篮球入哐,周围响起荡云回宵般的叫好声。 第15章 左转,腾挪,南星假动作运动得行云如流水,最后一个三分球落进篮筐里,全场喝彩,欢呼声像是倒灌的风。 少女马尾在风中飞扬,随着她顾盼灵动的杏眸,轻狂耀眼到了极致。 太耀眼了。 少年气与天地同宽,带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畏坦荡,不惧岁月不惧风。 甬道的风穿堂而过,掀起少年投篮时衣角翩翩。 宋京墨站在远处,突然不合时宜地想,破茧成蝶如果具象化,在这一刻像极了她急速冲撞下掀起的衣摆。 操场周遭的喧嚣说笑声显得离得那么远。 第29章 他眼里只有她了。 比分面板上是5:5 平局 陆言将篮球顶在指尖上漫不经心转两圈,倚靠在长椅上哼笑一声,没说话。 周围几个朋友走过来。 “阿言,你这可是放水啊。” “哈哈哈哈哈,我也看清楚了,言哥刚刚那拦球都不带拦的,完全装装样子。” “怎么了,阿言,这是上心了?” ..... 陆言盯着少女笑着朝同伴小跑的身影,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点意思。”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就去追。” ...... “卧槽,南星,你牛啊!”贝贝第一个扑上来祝贺,抓着南星的手臂使劲儿摇晃,“星爷你帅呆了!” “对啊,南星,我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一手。” “我星爷最牛!!!” 班里的人,年级里的人,甚至还有南星之前帮过的小学妹都冲过来大喊她的名字。 周围人声聒噪沸腾,像是炸开的沸水,在这喧闹之中,她却精准地捕捉到男人极轻的嗓音,温柔到了骨子里。 他叫她, “长庚。” 南星浑身一僵,张惶抬眼去寻。 望着满操场看热闹的,喊加油的人,她自嘲地一笑,莫不是思念嵩屿的灵山秀水,出现了幻觉。 不经意转头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篮球场外的男人。 他就站在那儿注视着她,温柔地不像话。 她整个人傻愣在原地,足足三秒。 许久未见,他依旧身形颀长清隽,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穿黑色的长风衣,利落犀隽,像是枚投入冰湖沉落的黑色棋子。长及腰身的墨发用发带束了高马尾,鬓发蓬松,眼眸清润温和。 他身后有棵玉兰树,偏偏有拂过,白色的玉兰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像是场盛大的雪落。 阿房宫三百里,雪满长安道。 雪一片接着一片坠,落在他黑色的风衣上,墨色的发尾上,浑然自成风景。 像是朝代更迭的君王,温和注视着边疆万里,山河富饶。 不是幻觉。52四久08一九2 南星恍惚地神智一下子被拉了回来,她将刚刚从贝贝手里拿来的校服一把攮了回去,“再帮我拿一下。” “南小星,你这是把我当仆人了!”贝贝跺脚。 南星顾不上,此时什么都顾不上,朝篮球场外跑去。 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终于—— 少女笑容明媚朝他飞奔而来。 宋京墨张开双臂将飞扑过来的人稳稳地一把接住。 “病.......京墨哥哥,你怎么过来了?”南星还有些气喘吁吁,想起周围还有人在,咬了下舌头,改了口。 少女气喘吁吁,脸颊因为运动染上绯红,杏眸圆润,睫毛忽闪忽闪,就这样毫无防备撞进他怀里。 是他的小长庚。 宋京墨嗓音温和:“长庚别急。” 他手落在她手肘处,将怀里的人扶稳了才松手。 “上次答应的事情,我还没履行。” “什么事情?”她歪头。 宋京墨将手里的纸袋交递到她手里。 他指尖微凉,与她手掌相触时南星察觉到,皱了下眉,将刚刚拿来的纸袋子一把推回他怀里:“京墨哥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说罢风风火火地跑走了,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扭头严肃叮嘱:“别乱跑。” 他笑:“好。” ....... 操场上是一片鸦雀无声后的哗然,像是某种奇异的现象,空荡的风席卷而过。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原来人遇到至美之事物,真的会下意识地集体失声。 安静许久,议论声才四起,尤其是女生的,几乎要炸开锅。 “树下的那人是谁?” “卧槽!那他么是个人啊?你不说我以为是张海报!” “是男的女的啊?那么漂亮!” “有喉结有喉结!!!我的天!!!他好帅!!!!” “啊——啊——我看到古风美男子从书里走出来了!!!!” “呜呜呜呜,十分钟之内我要他的全部信息!” “是哪个明星吗?” “应该是吧,可能是个小众练习生?还没火?我赶紧拍张照片!!” “我我我,我也要拍!国民老公!!!” “不过高三那个南星和他什么关系?” “看着像男女朋友哦。” ..... 南星旋风一样冲回到贝贝面前,将她怀里的校服外套拿过来。 “喂,南小星,那大帅哥谁?你校外的对象?”贝贝一脸兴奋地凑过来。 “瞎说什么,”南星将校服抱在怀里,“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哥哥,你还不信。” 贝贝眼睛里冒星星:“亲哥哥?” “不是。” “没有血缘的算什么哥哥,我看他可没把你当妹妹,你看他对你那态度,生怕你磕着碰着。” “我这个哥哥人很好,对别人也很温柔,你别想多了。”南星撇撇嘴。 两人正说着,只见篮球场外,有女生兴奋地拿着手机走向树下的男人,激动地说着什么,男人微微摇头,女生一脸失望,转身离开的时候太紧张磕了一下,控制不住重心。 第30章 男人往后撤了一步,刚巧躲过。 女生有些狼狈地摔在地上,被旁边的伙伴扶起来走了。 贝贝笑眯眯:“南小星,这就是你说的对谁都温柔,我看你这个哥哥分明就对你有意思.....” 旁边半天没人回应。 贝贝扭头一看,那妮子已经抱着校服撒丫子溜了。 她攥拳:“南小星!!!下次你的破校服谁爱帮你拿谁帮!!!” - 南星早就将这一切抛之耳后。 她赶回去时,宋京墨身边竟然已经围了一圈人,要微信的要合照的要签名的,嘈嘈杂杂。 “让一下让一下!”她双手扒拉着挤进人群里,像是护崽儿的母鸡拉起人就走。 一直到人烟稀少的学校后山,这里才起草了新的宿舍楼地基,还没开始大施工,除了偷偷摸摸晚上来幽会的小情侣没什么人,笔直的水泥路两侧紫粉色的泡桐花树纷纷扬扬,落在道路上浅浅一层,走上去绵软。 南星松了口气,转身,在男人面前站定,松了口气:“呼,病秧子我要是晚到一步你是不是都可能被人拐走了啊。” 宋京墨眼眸微顿,语气清缓:“长庚刚刚去做什么了?” 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哦,对。”她忽然踮起脚尖来,格外熟稔地揪住他风衣的衣襟,往下拉,朝他凑近。 他眼眸瞠大,站在原地没动,顺着她的力度,迁就地弯下腰,任由她主动靠近。 粉紫色的花瓣片片旋转着飘落,坠在两人发丝上,像是遥不可及的梦。 她将手里的校服外套用力抖开,低了许多身高,铆足了劲用力一甩,沉甸甸地披在他肩膀上。 少女杏眸弯起来,清澈柔和,嘴角也跟着扬起来:“好了。” 她松开扯着他衣襟的手,拍了拍。 肩膀处是一片沉甸甸的温暖。 他视线垂落,心口某处被温暖酸胀的情绪挤着,推搡着,像是洪水过狭口。 全部拥挤在那一小块儿地方。 从没人这样关心过他。 他们认为他作为宋家长子,天赋异禀,造诣乃天之骄子,对他只有惧怕和敬畏。 没人关心过他冷不冷,热不热,今天开不开心。 她是头一次,冲在他面前保护他的人。 他缓慢地缩紧了手指,拢紧了身上的衣服,生怕别人抢走似得,再三确认。 男人垂下眼睫,在阳光下像是金色飞蛾的翅膀。 想起刚刚在操场边上,看到的少女,被围挤簇拥着,连这么一点的温暖,都要有那么多人想来分一杯羹。 可是,他唯一得到的仅仅这么一点儿温暖,还有人想同他抢。 那还不如他先下手为强,想方设法,就算用一些强迫的手段把她留在身边,也没关系。 脑海里那些恶劣的念头像是被雨水淋湿了般疯长,野兽裂开森白牙齿,注视着前面少女的背影,明晃晃的流出贪婪的涎水,一滴一滴落在心口上。 第16章 “我看看我看看, 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右手拎着的袋子被南星主动接了过去,她兴奋的打开。 里面是整整齐齐用棕纸包裹的柿子。 她拿出一个,拆开。 如火如荼, 焰烈似火。 南星不由愣住。 ——“老宅偏院也有棵柿子树,长庚喜欢吃柿子, 等柿子熟了我摘下来, 给你寄过去。” 每一个都是送礼之人亲手摘的, 擦去尘土,晾晒, 洗净, 层层叠叠用粗纸笨拙地包裹好, 足以见送礼之人对这东西格外的认真细心。 如此, 繁琐包裹,再千里迢迢, 带到她面前来。 “你......竟然真......”南星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竟然真的给她送来了。 她当时不过嘴馋,宋京墨说的话她也不过随耳朵一听, 根本没当真的。 许下承诺的人熙熙攘攘,浮生翩跹, 而重诺者却寥寥无几。 心口那根隐秘的弦震了又震, 动了又动,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心跳加速。这种感觉太隐秘而失控, 兵荒马乱朝着未知的方向冲撞过去。 失控的她下意识想躲避这种情绪,想逃逃脱这种失控感,于是,没出息的一头蹲了下来。 少女惶惶然的一串动作把沉浸在浓墨般邪恶念头里的人拖拽出来, 宋京墨看着她,眼睛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答应长庚的事情, 总要办到的。”他答。 面前的小姑娘却根本没着耳朵听了,已经蹲在路边,蹲姿极为豪迈,敞着腿,幸亏穿着的是校服裤子,极其不要形象地张大嘴咬开柿子皮,猛吸了一大口。 冰凉的柿子汁液沁甜,每一丝果肉都裹满了阳光充分烘焙过的营养。 南星吃得心满意足,完了舔舔唇,眼睛在阳光下漂亮得像是黑曜石,她眨了下眼,看着身边的男人:“你刚刚说什么?” 宋京墨长睫敛下,似是无奈地轻叹一声。 他唇角清浅弯起,温声道:“没什么。” 良久,他才问:“柿子,甜吗?” 南星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冲他裂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小狐狸似得狂点头,踮起脚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个带着柿子汁液的爪子印儿:“甜!!贼鸡儿甜!!!病秧子,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第31章 “.......” 他被她嘴里的形容词雷得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女孩子顽劣明晃晃地笑,比春光还灿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病秧子我就知道你会害羞,我故意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眼底的狡黠灵动又勾人,一肚子的坏水儿。 害羞? 他倒是不这么认为。 只怕某个人知道了真相,是真害羞的那个。 男人白皙的俊颜平静地找不出一丝情绪的变动,他鼻峰弧度堪称完美,深深的眼眸里是平静到温和的包容。 一点儿也没有被她挑衅到。 南星:“.......” 真没意思,忘记了他是个不会生气的木头人。 她起身,极其没形象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眼看着还有几分钟上课,两人不紧不慢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两侧的泡桐花树纷纷扬扬,转弯时,树下一对儿穿着一中校服的男女耧抱在一起,耳鬓厮磨。 宋京墨脚步一顿,向来温和的眸子染上丝诧异,而后迅速将身后的人手腕一拉,拢进怀里,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一手遮住她的眼睛,将人带着往前走。 “你干嘛?!”被他这猝不及防一拉,南星叫了声,注意力全被他吸引了过去,伸手搭在人手背上,将男人的手往下拽,瞪他:“大白天的,你玩什么?” 她嗓门不小,惊得那边树下接吻的小情侣倏然分开,女生脸红得不行,直往男生怀里缩。 男生拢着女生,瞪了南星这边一眼,揽着人走了。 目睹后半截的南星:“.......” 她机械地张了张嘴:“你怎么不拦着我。” “拦了,没拦住。”男人依旧好脾气,甚至还风轻云淡地栽赃陷害了句,“我不知道,长庚想看这种。” 故意的撩拨。 果然—— 下一秒 “想看个屁啊!” “我还以为......”轻飘飘的语气。 “mad你给老娘闭嘴!”她说不过他,胡搅蛮缠踮起脚蹦起来想伸手堵他的嘴,却不知怎得,是巧合还是故意,宋京墨正好低下头来,她唇瓣极轻极轻地撞在他的唇锋,一触即离。 比泡桐花柔软。 比泡桐花香甜。 南星两眼发空,唇瓣翕动半晌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足足过了十几秒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整张脸“轰”地一声红了个彻底。 “我.....我......我......”她伸手指着面前的人,抖个不停,脑子里一片空白,骂人的小嘴儿也不溜而了,半天更是吐不出来个整句。 瞅瞅,多稀罕啊。 她星爷,某年某月某日,也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宋京墨不躲不避,垂手站在她身侧耐心地等着她反应过来,听闻她结结巴巴一句,唇角弯了下,好脾气替她开了头:“你。” “......” 我活像是个渣女。 我tm的不会真想看这种东西吧??? 南星忽然说不出话来,向来称霸一时的星爷蔫吧了,红着脸大脑混乱成一团,她急急忙忙转身往后跑,跑得跌跌撞撞,踉跄着差点跌在地上。 男人自身后几步追上她,恰好在她手肘处扶了一把,桃花眸中带着关切:“怎么了?” “我我我我没事!”她像是被烫到般,一下子甩开他的手,“我我我.....我要去上课了,不是,我还没吃饭,我去课上吃饭了.....” “不对.....”她脑子乱得可以,也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用力咬了下下唇,“京.....京墨哥哥,我要回课上吃教室去了!” 少女慌张地从面前跑走,跑得之快,转眼身影就消失在了转角。 宋京墨没再追,反而在原地站定,眼眸里笑意涌现。 再转身时眼里涌上刹那的温情收了个干净。 司机还垂手恭敬等在原地,见到男人回来,微微弯腰,替他打开车门。 车子一路驶出主城区,两侧的景物从高楼大厦渐渐变成巍峨高山,连绵绿林,栾阔晶莹的湖泊蓝宝石般坐落与深绿之上,湖面有野鸭和黑天鹅游曳而过,荡开层层涟漪。 这里远离闹市区,却是寸土寸金的富人区,依山傍水,,往南是北城新市区,往西是四通八达的高铁站,往东是商业经贸中心经济往来的新华区。 宋家大宅就坐落在此,隐于繁华,闹中取静, 绵长磅礴的瀑布在幽谷中蜿蜒而下,水雾缭绕。 宅门古朴气派,气势磅礴,门上的牌匾金墨题字:天官赐福。 据说是宋家曾祖爷爷那一代老祖宗题的,代代流传至今。 宅院里小桥流水,绿树繁花,钟灵敏秀;亭台楼阁,高低错落;假山灵石,松柏掩映间,是穿山而过浪涛瀑布,白练如雪,宕气回肠。 人从桥上过时,瀑布水流冲击在磐石上,溅起凉丝丝的水汽扑面,打湿裤脚。 早些年就有宋家伯父叔叔说过,要不建堵墙,将这瀑布隔开,偏偏宋家老爷子格外喜欢这瀑布,讲究四水归堂,水聚天心,瀑布水更是天上之水源源不断流入更是财禄的象征,寓意宋宅为藏蓄之所,驳了回去,所以,这小桥两侧的古亭下常备着雨伞,供来往的夏日水流湍急时遮蔽水汽。 第32章 宋京墨经过时未取纸伞,眼眸都未抬就迈步走了上去。 旁边凉亭里候着的人见状,连忙取了把长伞撑开跟着将人护送过去。 这位爷可是宋家长子,未来宋家的继承人,可得跟着伺候好了。 穿外院,过二门,垂花门旁侧挂着个鸟笼,养着对叽叽喳喳的虎皮鹦鹉,见到来人挤着黑豆豆眼扑棱着翅膀喊道“天仙来啦”“天仙来啦”。 引路那人不由笑道:“大公子,连鹦鹉见了您都如此通人性。” 男人眼眸里一片淡漠,无半分情绪。 那人悻悻地低头带路去了。 过内院,穿走廊,到正房。 里面偌大宽敞,点着兰花纸灯茶香袅袅,混着花香与中药苦涩气息,清晰可听见隔着垂帘里面人声郎朗。 陈辉赵阳两人在外室立着,见到来人,皆是瞳孔一阵,纷纷低头俯身。 里头的宋老爷子宋末正在与小女儿宋语嫣饮茶谈笑,宋语嫣生得温婉,一直是老爷子最疼爱的孩子,留在身边舍不得嫁出去。 帘子被掀开时,宋末原本浑浊眼眸泛起一丝精光,捏在苍老指骨间的茶盖朝进门之人飞来。 那人进门脚步连顿都未顿,单手收拢,指尖旋出把折扇,堪堪挡住袭来的茶盖,一抬,将茶盖抛至半空,随后那人伸出白玉般手掌,盖子稳稳落在掌心中。 宋京墨垂手,漆黑桃花眸不卑不亢对上目光凌厉的宋老爷子,恭敬道:“爷爷。” 宋语嫣跟着抬眼看过来,脸色白了一瞬,她匆匆起身冲宋末弯腰道:“父亲,既然京墨回来了,那我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说完,美人衣鬓香风起身离开。 一时间,茶室内安静下来,茶几中间是玻璃镂空,精雕细琢了微型假山流水,经过特殊处理,飘着白茫茫的小缕水雾。 宋老沉吟不语,良久,才开口。 “这次回来,身子在嵩屿养得怎么样?” “杜叔一直在用中药帮我调理,已经好多了。”宋京墨垂下眼睫。 眸黑如玉,唇薄若蝉翼,鼻梁挺拔,只是瞧着都觉赏心悦目。 宋老眸光压下来,这孩子偏偏生得如此模样,出挑的相貌无不随了他那个母亲。 “剑法练得如何?” “一直未曾耽搁。” “这些年,我一直将你埋名隐姓扔在嵩屿,可有记恨我?” “未曾。” “那便好,”宋末瞧他一眼,“杜若那里我也有问,他师从扁老,自然医术了得,最多再过半年,你的身子调养好了,便搬回大宅来,宋家事情,我一一亲自教你。” 宋京墨眼睫垂着,应了声。 “你风尘仆仆赶来,用过晚饭再叫人送你回嵩屿吧。” 看着男人挺拔身形出了茶室,陈辉才进来,给老爷子将茶水倒了,笑道:“京墨这孩子如今已经长得这般大了,真是时间一晃过得快,您一声,这孩子就从嵩屿赶来,真是没忘记您的养育之恩。” 宋末呵了声,接过茶碗:“这小子看着乖,我还不知道他,小狐狸似得,瞅着乖,心里的主意算盘精明得很。” - 出了茶室,赵阳在外面等着:“为您安排了休息的房间,跟我来。” 宋京墨跟上他,穿过院子时,男人忽然出声:“宋宅的厨师会扬州菜么?” 赵阳愣了一下,马上接道:“市中心那家淀里船宴是咱们的酒店,酒店夜色是扬州菜,您现在饿了吗,饿了的话我马上让那边准备,立刻就能送过来。” “不,”宋京墨摇头,“做几道特色的扬州菜,,少辣,甜咸口重些,菜名一会我写了给你,不要用酒楼的打包盒,让人用普通饭盒包了就行,我让司机去取。” “好。”赵阳答。 这下连他也有些摸不准这大公子的心思了。 - 教室,南星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贝贝正磕着瓜子和前桌男生聊天八卦,看到南星,“呵”了声,“星爷回来了,你是没瞅见,咱们论坛都给你拿个明星一样的哥哥刷爆了,你都快被传成你哥的未婚妻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都不知论坛那群有多能编......星爷,星爷,想啥呢?” 贝贝说到一半见在身边坐下的人双目发直,脸色绯红,活像是从红尘扉事中滚了一遭回来,“你发什么呆呢星爷?不会是论坛里编得传言是真的吧?你和你那哥哥亲嘴——唔唔唔” 还发呆地人猛地抬手捂住她的嘴,南星咬了下唇,将怀里的纸袋子拍在桌子上:“谁亲嘴了,论坛里天天瞎说的话你也信,这是我哥给我带的柿子,自家院子里种的柿子树结的。” 贝贝一把拿开她的手:“不是,星爷你捂我嘴干嘛,我就开个玩笑我也没说是真的。” 她说着,伸手拎着纸袋子过来,掏了个柿子出来,那柿子被包裹得精巧,外面先是用硬的牛皮纸包了,里面才是柔软的棕色宣纸层层缠裹,贝贝不禁啧啧称奇:“我说星爷,你这个哥哥也太好了吧,千里迢迢来学校给你送柿子,还一点儿没磕着碰着.....” 正说着,自习课上课铃打响了,贝贝将咬了口的柿子收紧课桌抽屉里,正要说什么,却看见南星突然一下子站起来。 第33章 “星爷你干嘛?上课了都。” 南星喃喃道:“坏事了,我把我哥给扔学校里了,他本来就身子骨弱,怕冷怕热的,这一趟我还不知道他怎么从嵩屿过来了,万一迷路了被人给卖了我爸得揍死我。” 说了,她不顾贝贝的阻拦就往教室外面冲,和夹着一沓卷子准备来教室上课的班主任撞在一起。 南星暗道倒霉,耷拉下脑袋里,在心里飞速想着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也得冲出去找到宋京墨。 不然那个病秧子真的被她弄丢就完蛋了。 “南星,你干什么去?”班主任叫住她。 “我找我哥.....我哥他有急事.....” “哦,你说这个,”班主任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门卫说你家里给你送了晚饭过来。” “好了,回教室去,晚饭课间再吃。”班主任督促道。 南星一愣,双手接过。 里面是透明饭盒盛的东西,四菜一汤一主食,拿在手上还温暖着。 像是嵩屿那边的美食。 那边靠近南方,吃得东西也是偏甜口,南星却极爱吃蟹黄汤包和松鼠鳜鱼。 在嵩屿那阵子她可没少长肉。 没想到病秧子竟然给她将晚饭也送过来了,还都是她爱吃的菜式。 第17章 宋宅南院小桥流水, 绿树繁花,栾树下荡着架陈旧秋千,上面落了花瓣。 厢房里天然的凉爽, 丝丝缕缕的凉意沁透,里面被人收拾得纤尘不染, 屏风上绘得是水墨图, 往后是红木长案几, 上面搁着几本经书,旁侧是毛笔架子和松石砚台。 博古架上陈列着花瓶摆设古玩字画, 单拎出去一件的价值都够半个嵩屿了。 宋京墨进了屋将手里的折扇搁在桌上, 将风衣解开挂在木质衣架上, 为自己倒了杯冷茶。 端起来时门外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还有赵阳阻拦的声音。 宋京墨坐在茶案前的三圈椅上,未动。 饮尽杯中的茶时, 门被人推开,楼弃跌跌撞撞硬闯进来看到在椅子上的男人, 长发如瀑散落在肩头,面容清隽宛如谪仙。 长睫微阖的眼眸里是一片淡然宁静, 如多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判若两人。 楼弃愣在原地半晌, 只觉得心头似被一把尖刀反复剜钝,疼到麻木,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缓慢地走到宋京墨面前,一出声,嗓子哽咽:“大公子.....” 宋京墨闻声, 缓缓抬眸,看到面前的人, 笑道:“楼弃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他起身,扶住要往下跪的楼弃:“这是做什么?” “大公子,当初老爷子砍断您所有亲信,让宋家人都恨你惧你,甚至不惜将你送到嵩屿那种不知名的小镇子上......我当时没能跟去......”楼弃险些泣不成声。 宋京墨抬手抵在唇上,摇摇头:“不必说了,都过去了。” 他转身看向窗外,绿竹盎意,春和景明。 一年一年过得如此快,快到他险些忘记了在宋宅的种种过往。 数九寒天,冰冻三尺寒,年幼的宋京墨被生母扔在高架桥下面,沿途没有车辆经过,他冻得浑浑噩噩,昏死过去。 后来,是宋老爷子的人找到他,将人送往医院救治,这才吊着一口气救了回来。 那是他第一次被接回宋家,如此高门大院,甚至小姑和叔伯们也怜惜他失去父母,待他也宽厚和善。 当时偏院里的楼弃和宋京墨差不多大,是宋家某位大管家的儿子,因为父母生病相继去世一辈子都在宋家工作,于是便样在宋宅里。 楼弃为人忠诚讲义气,于是宋语嫣便给两个孩子安排在同一院子,让楼弃做伴读,也算是宋家补偿他的父母。 楼弃豪爽讲义气,有什么好吃的都第一次叫上宋京墨,甚至别的孩子想欺负宋京墨,也是楼弃挺身而出。 那是宋京墨头一次感受到人间如此温暖。 也是最后一次。 宋京墨始终无法忘记,他孤身一人被宋老爷子遣散到嵩屿前,小姑宋语嫣看向他时惊恐的眼神,二叔宋清辞也不再与他对视,甚至没有一丝挽留的恩情,人们纷纷不敢与他过多交流,唯恐避之不及。 楼弃也被老爷子支到寄宿学校去上学。 他像是条被扫地出门的丧家犬,众叛亲离,被扔到穷山僻壤的嵩屿和一个臭老头子日夜相对。 被生父生母抛弃,甚至被家族抛弃。 他不忿,狠戾暴躁地像只被主人扔出家门的狼崽子,对接近的人露出嗜血般的攻击性。 当时他的身子骨因为在那场冬雪里冻了太久,落下病根子,在宋家又没有经过专业的照料,一到了冬季就浑身疼痛难忍,甚至风寒感冒都能让他大病一场。 这个小老头对小小少年的冷若冰霜的态度恍若未闻,杜若亲力亲为,不假借人手,抓药熬药,硬是用着中医调理,将他的身子慢慢调理过来。 也是在那个冬天,困扰宋京墨许久的病痛缓解。 小狼崽子的伤口头一次如此珍视被人悉心照料,虽然这也有宋末的指示。 他表面上不说,却待杜若好了许多。 小老头为人和煦,除了热爱中医甚至爱喝酒种花种菜,宋京墨跟着杜若学了许多,在小镇其他人的眼中,以杜若的大弟子这一身份掩饰。 第34章 少年那颗斑驳的心在如此平静的小镇生活里似乎在被慢慢治愈,他也慢慢变得温和平静,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宋京墨知道,宋老爷子看不惯他与宋家任何人亲近,将他送来嵩屿,为的是断七情绝六欲,才能心无旁骛苦心钻研宋家传承的心法。 因此,他与杜若即便私下相处,也不是全然的放松亲近,而总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主仆之间的疏离。 他也习惯了对谁都带着一副恰到好处的温和面具。 佛曰:“无缘无故,一切皆有定。” “命中所含,前世因果显。” 会在那场雪落后,遇见那场热烈的春。 他好笑地摇摇头,转身时看到几乎红了眼眸的楼弃,极轻地叹息一声:“之前的种种,我早已不在意,你不必介怀。” 楼弃唇瓣翕动几下,那么高壮的汉子,红了眼,正欲说什么,面前的男人走过来,抬手,微凉的掌心在他肩头轻拍一下:“回头老爷子看到你未经允许来了我这院子,指不定怎么罚你,我们的关系岂不是又疏远了,去忙你的事情吧。” 楼弃一腔话咽了下去,攥了下拳头:“好,我都听你的。”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大公子,我楼弃在宋家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等你回来后,不管旁人怎么说,我楼弃就是第一个扛大旗支持你的那个!” 说完,不等宋京墨回答转身出了屋子。 经过院子门口与站着伸长脖子巴望的赵阳来了个脸对脸,楼弃狠狠瞪了赵阳一眼。 赵阳被瞪得莫名其妙。 - 晚间下了场雨,淅淅沥沥到骤雨急。 落在院子里芭蕉叶上,砸在门环檐廊上。 赵阳得了宋末的意思,要在院子外面盯着宋京墨,看他与宋家其他人有没有往来。 期间他在凉亭里吃了壶冷茶,才百无聊赖撑着雨伞绕进院子里悄默默透过支着的窗户看了眼。 宋京墨洗了澡出来,墨玉色长发散落下来,他换身长白玉衫,在案几前就着雨声练字。 手腕高悬,提笔落笔间锋芒尽显。 赵阳没练过字,看不出个名堂来,见到宋京墨安分在院子里,于是折回到院子外的凉亭里本本分分地待着。 正巧陈辉打了把伞从院子那头绕着过来,经过这里。 赵阳叫了声,“哥。” 他与陈辉都是宋家从福利院抱回来的,陈辉年长他几岁,是老爷子亲眼相中的好苗子,从福利院里领养回来,陈辉惦记着这么个弟弟,在宋家刻苦努力下,央求将赵阳也领养回来。 两人虽没血缘关系,却胜似亲兄弟。 陈辉毕竟做事稳重,过来时看了眼小院里亮着的灯,问:“人看紧了?” 赵阳应:“看着呢,就是我无聊得很,瓜子都磕了一把,你说说让我来干这差事,是不是牛刀割鸡。” 陈辉笑:“我看老爷子的意思,有让你跟着大公子的意思。” 赵阳瞪眼:“我?跟他?还是别了吧,我瞅着他一个大老爷们又是花瓣浴又是换熏好的衣服练字儿的,长得样子也娘们儿唧唧的,我有大报复,我才不想跟着他。” “哥,你是没瞅见,那人真长得跟什么似得,但凡是个女儿身,那我看北城上流几集团的公子哥都得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那桃花眼带钩子似得。” “你刚刚说的话自己心里想想也就得了,就算在我面前都不许说,那是宋家的大公子,也是老爷子心中暗定的宋家继承人,咱们是宋家养大的,于情于理都该有感恩之心。”陈辉收敛了笑,板起脸来教训。 赵阳低下头去咕哝:“我知道了,哥。” 但是他在心里暗戳戳地看不起那个脂粉气重的小娘儿们。 - 宋京墨临摹完最后一笔,远处天色显露出阴沉的黛青色与昏墨相接,他将毛笔靠砚台放下,将宣纸揭开用镇石压住晾在桌上。 院子外面有人走动的声响他听得一清二楚。 宋末果然还是不放心,要派人监视他。 宋京墨笑笑,未曾放在心上,他洗过手后,拿了卷书翻阅,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开始响起来。 手机对他而言向来是摆设更是没有联系人,那手机也是杜若临走前硬让他带上的。 宋京墨眸中愕然一闪而过,接起。 “喂?京墨哥哥。”那头少女的声线还带着气喘吁吁。 他眼中的冷寂瞬间柔和下来。 “我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嗓音透过手机传递过来落在耳边,低醇,清澈,酥酥麻麻的痒。 像是春天的毛绒绒发芽的柳枝。 “哎呦,可让我找到你的手机号了。”那头的南星几乎是一下课就脱了校服罩在头上遮雨,顾不得打伞,百米冲刺出学校,先给老南打电话要到杜若的电话,再辗转要到宋京墨。 她扶着墙呼哧呼哧地喘气,脸颊红扑扑的,“你是不知道我要你的电话有........多不容易......艾玛,累死我星爷了......” “长庚不急。”电话那头的男声磁性温和,比月色还温柔。 “慢慢说,我在听。” 南星总算是喘匀了气儿,扶着腰站直,“我不急,我着急死了行吗?我真是脑子抽了把你一个人扔在原地,北城你本来就人生地不熟的,你现在在哪儿?有回去的路费吗?知道怎么回去吗?” 第35章 她炮语连珠一长串地问题轰过来,震得听筒里安静了半晌。 南星暗道糟了,紧张道:“喂?宋京墨你怎么不回答我,你不会是被绑进窑子里了吧?你要是说不了话你就咳嗽三声,星爷我就算是翻遍整个北城也得把你救出来.....” 那头却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听着是心情愉悦到了极致。 良久,他才弯唇:“长庚,我很开心。” 南星:“?” 南星:“你脑子被驴踢了,被买进窑子还开心???” 南星:“宋京墨你.....” “长庚。”他叫她。 南星:“啊?” “我很开心你在担心我。”他嗓音比雪落还要轻。 此时晚自习下课,周遭是川流不息的学生放学,打闹的,说笑的,大雨瓢泼,视线不清晰,不远处小贩的吆喝声、电瓶车锁车声、讨价还价声还有旁边烤冷面的摊子滋滋冒油地烤面声响潮水般将她围绕。 明明那么聒噪吵闹,甚至旁人说的话都听不清晰,男人电话那头的字字句句却分毫不差落在耳中。 人间喧嚣,他却在她心头下了场雪落,轻轻的,却将周围一切都隔绝。 第18章 北城一中正对面的咖啡馆精致玻璃窗将世界与外面倾盆的暴雨隔绝开。 几个男人一行在沙发上松散地坐着, 穿着工作装兼职的女孩子端着咖啡过来给他们这桌上餐时不免红了脸多看了几眼。 咖啡杯里冰块摇晃,其中一个男人看了眼倚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人笑道:“阿言今天反常,放走了一中那个小子, 他可是个惯犯,不禁偷钱还偷人家小姑娘的衣服什么的, 今天这小子撞枪口上, 竟然偷到阿言身上了。” “阿言, 照你的性格,不该这么轻易将人放了不是?” 陆言放松地倚靠在沙发上, 长指捏着玻璃杯, 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面庞上跃动, 他没说话, 脑海里少女明媚张扬的回眸涌现,真是一时被晃了眼才放过那小子, 他良久才笑一声。 “怎么了陆哥这是,看上了?”旁边另一个兄弟伸胳膊碰他。 周遭兄弟都笑成一团。 陆言手指在玻璃杯上碰了碰, “呵”了声,“哪能?我不对小朋友下手。” “也是哈哈哈, 看着那小妹妹奶得, 像是高一小学妹,咱们北大里法学院追阿言的妹妹都能绕北城一圈了, 阿言哪里还用得着对小妹妹下手。” ..... 陆言跟着笑了下,只是笑意不及眼底,他放下杯子松散地将长椅搭在沙发扶手上,往窗外看。 刚刚明明小了许多的暴雨倾盆, 滂沱蜿蜒成河。 迷蒙雨水中,不远处几个一中学生冒雨冲到咖啡馆的廊檐下避雨。 南星和贝贝也在其中。 “星爷你下课跑那么快干嘛?后面又没黄鼠狼碾你, 跑得猴子一样快,我追半天才追上。”贝贝狼狈地拧着校服,“我去,这雨也有特么毛病,我前脚刚出校门后脚就下大了。” 南星伸手遮脸,长叹一声,“我这不是怕雨下大了回不家吗?不过还好,不是电闪雷鸣的暴雨,就算一会儿雨停不了我也能冲回家.....” 这话刚说完,尾音还没落,暴雨中闪电穿透云层倏然而至,紧接着轰然巨响的雷声滚滚平底乍起,惊得周围一同避雨的女学生们抱团惊叫。 南星:“......” 南星惊奇:“我有这么乌鸦嘴吗?” 南星:“要不我来波反向施法?” 贝贝面无表情伸手捂她嘴:“星爷你就闭嘴吧,别说话了。” ..... “呦,阿言,你看外面避雨的那个是不是今天和你打球的那个小学妹。”旁边人说了句。 陆言抬眼撩了瞬。 少女的校服被淋湿了大半儿,高马尾尾端湿漉漉地,像是森林里摘浆果被清晨露水打湿的小松鼠尾巴尖。 她正眉飞色舞地笑着和同伴说些什么,即便外面的暴雨惊雷也谈笑风生,丝毫不像旁边抱团尖叫的女生。 陆言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少年不惧岁月,彼方尚有荣光在。 她朝气鲜嫩地像是朝阳,荣光,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他拎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起身。 “阿言去干嘛?”有人嬉皮笑脸故意问道。 “出去一下。” “哈哈哈哈,是出去办事还是送妹妹回家?” 陆言不答,轻踹了那人一脚,“边去。” “得嘞,阿言。” 陆言借了咖啡馆的伞撑着出了门,转眼间,檐廊下避雨的少女就不见了,但是刚刚和她说笑打闹的那个女生还在。 那人就走不远。 陆言再一转眸,看到南星双手撑在头上,冒着雨跑到隔壁的烟酒店正指手画脚地同店主比划什么。 店主连连摇头:“不行啊,姑娘这东西我还用呢,我怎么知道你明天会不会还回来。” 南星讨价还价半天不成,索性从书包里掏出钱包,“大叔,那我花钱买成不。” 她从钱包里掏出张红彤彤的票子拍在玻璃柜台上,“您看我这都够买把伞了,而且我身上穿着一中的校服还是一中的学生,雨下这么大,我还得回家复习功课去,您就当行行好,成不?” 第36章 小姑娘北城话说得溜到飞起,人还漂亮机灵,店主经不住她的劝说,收了钱,“得,那你把门口那伞拿走吧。” 陆言已经旋出车钥匙,在烟酒店门口边等女孩出来边摁了下车钥匙。 不远处的银色阿斯顿马丁车灯闪了两下,惹得周遭的人们纷纷围观,来往的车辆都刻意放缓了速度,生怕将这辆扎眼的超跑剐蹭到。 “好嘞,谢谢叔叔。”南星喜笑颜开,冲出店门。 她跑得太快,压根没注意到门口撑伞的男人,风一样掠过他身侧几步跑到石墩子前,吼了一嗓子,憋足了劲儿,一弯腰,将将门口的印着康师傅冰红茶广告的塑料大伞拔根而起。 力拔山兮气盖世。 陆言:“.......” 周围的路人:? 只见南星南星欢天喜地地撑着一把廉价地足以容纳七八个人的塑料大伞跑回檐廊下,活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 贝贝第一个主吹,“星爷牛逼!” 旁边素不相识同校校友也跟着欢呼,捧吹。 一行人欢天喜地拥挤在大伞下走了。 陆言站了许久,哼笑一声,收了伞进了咖啡馆,将车钥匙甩在茶几上。 周围一群看热闹的笑话他:“阿言头一次吃瘪,这个妹妹仔有意思得很。” “哈哈哈哈哈,平生第一次见,阿言也有今天。” “是啊,”陆言慢吞吞坐下,将双臂枕在后脑勺,似笑非笑,“头一次吃瘪。” 咖啡馆外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停,司机将车子停在街道边的临时停车位上,紧张地擦了擦汗,轻咳了一声,“大公子,您刚刚让我送伞的那位小姐回去了。”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司机紧张得冷汗往下掉,“是是是,她是没带伞,但是薅秃了商店的广告遮阳伞回去了。” “而且还顺路送了同校的女生一起走的。” 电话那段沉默半晌。 司机紧张地心脏加速狂跳,这一路上他紧赶慢赶过来就是怕来迟了,谁知道路上下暴雨,车辆多即便抄近路过来也在高架桥上堵车了半天,到一中门口时学生们已经放学了,没赶得上送伞,好不容易把人给找到,还没来得及停车,谁知道人家拔了门口商店的伞走了。 这这这真是用不上他啊。 良久,电话那段传来男人的轻笑声,磁性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宋京墨站在窗边,窗外是淋湿的杏花簇簇,满园春色,仿佛在宋家这压抑无趣的大宅里,也能窥见少女张扬的笑容。 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半晌,他才回。 司机赵松这才松了口气,诚惶诚恐:“不辛苦不辛苦,大公子有事情就吩咐,应该的。” 他本是杜若安排在宋宅的人,之前也受过杜若的恩惠,这次来接大公子回宋宅也是得了杜若的吩咐,万事以大公子的吩咐为主,一定要将人照顾保护好了。 -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一中荷花池里的嫣红翠绿影绰摇曳。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柳带雨垂垂重。 转眼间,已然初夏。 高考那两日阴天,有风,带着细微小雨。 南峰提前请了假,又是亲自动手做饭又是当司机的亲自将南星送到考场,也不做生意了不打电话了,就拎着个纸袋子在考点门口等着。 最后一场英语在八号下午,交卷铃声打响时,教学楼里响起欢呼声,甚至还有学生交了卷子冲到走廊里将带在包里考前看的复习资料抽出来撕碎往楼下抛。 南峰在外面一众家长拥挤的人海里扒着脖子往里瞅,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老南,我考完了!”南星从他右边人群里钻出来。 “你个臭丫头,考的怎么样?”南峰问。 “唉。”南星叹气。 “怎么了这是,能上本三不?”南峰紧张,心里思忖,虽然他一向在学习上主张寓学习于快乐之中,也对南星抓得不紧,随着她去了,但要是南星那半吊子的成绩连本三也上不了,他怎么着也得给自家闺女找关系去国外混个本科文凭镀金,不能让自家兔崽子连个本科证书都没有。 南星接着叹气,不说话。 南峰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是怎么了你这臭孩子说话啊?总不会笔丢了还是作弊被逮......” 南星猛地抬头脸上笑容灿烂,哪有垂头丧气的样子,踮起脚尖拍了拍南峰的肩膀:“老南你就放下吧,本科稳了。” “你闺女出手,一个小小的本科还能拿不下来。” “没大没小的,考得好就考得好,还演戏骗老子!”南峰一愣,随即大笑着伸手揪了一下南星耳朵,“走走走,你爹请了两天假,今天在不上班在北城,爹带你下馆子去,你最爱吃的那家海鲜鲍鱼粥。” 一大一小勾肩搭背地乐呵走了。 当时南峰只当南星这丫头算是给南家考上个大学生,琢磨着也就本三的分数,最多本二线撑死了,他对自家小兔崽子的实力还是知晓的,却不料几天后晴天霹雳,南星这小兔崽子给他了大雷,折腾出了个省理科状元给他,差点把他这当爹地吓出心脏病来。 第37章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19章 绿树阴浓夏日长, 楼台倒影人池塘。 嵩屿的盛夏,山林是深浅不一的绿色,由浅入深, 车子穿行其中,南星倚靠在车窗侧, 嗅到泥土与草叶被阳光烘晒的清香, 竟然生出种“人间处处, 春雨杏花急急落,车马春山慢慢行”的错觉。 高考后她彻底往嗨了, 早就把之前许诺的病秧子的要回嵩屿看他忘记得一干二净。 后来还是南峰从外地出差回来, 看着作息昼夜颠倒的南星好好说教了一顿, 没收她半个月的零花钱 然后转头给杜若打了电话过去, 不分青红皂白将她和行李打包,亲自跟着司机送到嵩屿。 南星下巴枕在胳膊上, 看着满目翠绿,叹了口气:“唉,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南峰鼻子里“哼”了声,低头看文件, 不屑于和这小机灵鬼斗嘴。 司机家的丫头也像她这般大, 听到小丫头念叨,忍不住乐了:“峰老板也是为了你好, 不然又是宅家又是熬夜烧烤冰可乐的,就算你身子骨年轻也得出问题,我女儿就是,高考完了疯玩, 喝成肾结石了,半天疼得呲牙咧嘴去医院挂急诊......” “得, 叔您别说了,我知道你们都和我爹一波的。”南星撇嘴,漂亮的杏眸耷拉着,别提多可爱了。 司机哈哈大笑。 一路欢声笑语到了目的地。 从高墙外就能看到满庭葱茏翠绿,甚至密匝匝的黄金雨从院头跃出半个身子,满树金黄,荧煌满眼前。 这是她头一次夏日来嵩屿。 夏星先从车子上窜下来,穿过石子小路,绕过杜老开辟的小菜圃,南星驾轻就熟径直去了药堂。 掀开珠帘,鼻息间是熟悉的药材苦香。 她抬眼看过去,竟然失神呆愣在原地。 满室明晃晃金灿灿的阳光由窗棂跃入,男人正在药柜前,半弯着身子伸手拨弄着算盘计算着入放进纸里的药材。 素色盘口衬衫,领口最顶端的一颗扣子都系得规整,光跃至他身,像是落雪堆砌的松柏,芝兰玉树。 黑绸缎般的长发头一次没有披落肩头,兴许因为冬季严寒,夏季酷热,墨色长发被他用发带束了英姿飒爽地高马尾,额前碎发散落,颧骨侧也余落蓬松发丝,像是捧在掌中的温玉,倏然绽落凌厉风姿。 本以为初见已上震撼,却不料。 次次见卿, 次次惊艳。 南星惶惶然回过神来,药堂里还有其他人,看热闹的,帮衬的,正掩面笑着的挤在木柜前调侃。 “大夫,你帮我看看我这病。” 男人眼眸清淡:“哪里不舒服?” “胸口疼,日日夜夜想你想得睡不着,不信你摸摸。”那人素来大胆,竟然上前就要去捉宋京墨的手被他后退一步躲过。 男人眼中掠过一缕阴霾,却依旧语气温和:“不是病灶所致,我这儿看不了。” “大夫怎么还害羞了。”那人被周围几个姊妹簇拥着,凑过来转进柜台里就要去堵宋京墨,“宋大夫,不是我说,你看咱们嵩屿镇子小,你未娶我未嫁,年龄又正合适,我又不是薛雅仙那种俗妇,多般配。” “是啊是啊,宋大夫,瑶瑶家底子不错,人长得也不差,不然这小镇里就算你长得再好看还能娶到什么样的?” “就是,瑶瑶一个女儿家都三天两头来堵你了,你就——” “就什么,你敢对我星爷罩着的人动手试试?”猛然落下不属于这里的女声让周围的人皆是一愣,循声看来。 男人未顿,随即眼眸里的寒霜消融,视线落过来。 南星帅气地一摔门帘,在众人注视下丝毫不畏惧,少女眼眸似星辰,晶莹清澈,微翘地嘴角带着几分狂妄地活泼劲儿。 她梳着蓬松的花苞头,珍珠白色及膝小洋裙,优雅腰线设计勾勒出纤细腰肢,裙摆下是白得晃眼笔直纤细长腿。 像是上好的白瓷瓶。 含苞待放的小玫瑰终于在盛夏绽放出初露的色彩艳艳。 他眸色深了些。 她长高了些,也......更漂亮了。 南星雄赳赳气昂昂地进来,扫了一眼拦在柜台入口窄道不让的女人,忽然咧嘴挑衅笑一下,手在柜子上一撑,一个恣意地前空翻翻了进来。 她一出手,宋京墨便意识到这小东西在想什么,视线落在少女堪堪遮住膝处的裙摆,抬手在她裙摆前虚遮一下。 他有私心。 他的宝贝,无分性别,谁也不能看去了。 待她脚落地,伸手将人轻扶住。 南星借了他的力气站稳,随后一扬脑袋,护崽子的母鸡一样挡在宋京墨面前,双手叉腰,火力气场全开:“你们一群人五人六的在这里纠缠我的京墨哥哥到什么时候,我警告你们,我可是和我的......” 她顿了一下,几乎是忍着肉麻恶心将后来几个字说了出来,“我可是和我的亲亲老公订了婚了,他现在四舍五入就等于有妇之夫了,你们可是死了勾引我京墨哥哥这条心吧,没准我们今年抱俩明年抱仨了都!” “你骗人!宋大夫一直在嵩屿,根本不认识什么外地人!”那个叫瑶瑶的女人先红了眼,咬牙切齿。 第38章 “呦呦呦呦呦呦,他人都是我的了,深吻轻吻浅吻托马斯旋转吻我们都亲过了,还需要你相信。”南星说着,边伸手一把抱住男人的手臂,小脑袋蹭过来,挨着他的肌肤,得意洋洋,“他当然是我的,就凭我敢这么抱他而你不能。” “你......”瑶瑶眼睁睁看着风光霁月的男人被女孩抱着手臂,毫不反抗,甚至眼里还带着丝温和的宠溺,气得咬牙切齿,红了眼,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瑶瑶!”众姊妹连忙追了出去。 药堂里只剩下稀稀散散的几个不相干来开药的镇民。 看着闹事儿的人出去了,南星这才嘚瑟地扬了扬拳头,“小样儿,就这姿色还想嫁给我京墨哥哥,休想!” 她放开抱住他的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唉声叹气:“病秧子,你也太好欺负了吧,她们纠缠你你就默不作声挨欺负啊,要是真被她们占到便宜怎么办,你不会就娶了吧?我告诉你她们可都配不上你,你长得这么好看......” 小姑娘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操心不完似得。 好像他在她心里的形象真的是弱柳扶风人人都能欺负得一样。 她压根没注意到旁边几个镇民都是男性,穷乡僻壤自然民风淳朴彪悍,不似大都市都女性尊重有佳。 那几人的目光放肆甚至有些垂涎地在少女身上流连,毕竟嵩屿这种僻壤地儿从没见过女的这么穿,还这么嫩这么有料。 宋京墨眼尾下压,戾气一闪而过,微微俯身下来将人挡住。 距离突然拉进。 “你你你你......你干嘛?”南星被这蛊世容颜晃了下眼唠叨暂停,慌张结巴着后退两步。 妈的这人长得太特么蛊惑人心。 但是这身高差让她很不爽,她星爷太憋屈了也。 脖子仰视他有点费劲。 这人这么还这么高,她都长个子还是比他矮这么多。 南星鼓腮,气势上不占优势。 她踩着凳子,三下五除二上了柜台,一屁股坐在上面,视线刚巧和宋京墨齐平。 宋京墨不慌不忙直起身子,看着在他面前为非作歹胆大包天的小姑娘,没阻止她的动作,意味深长重复她的话:“深吻轻吻浅吻托马斯旋转吻.......” 南星本来一路飞奔进来,酷热口渴得不行,端了一边的茶缸子自顾自地倒了半缸凉水正往嘴里“咕嘟咕嘟”地灌,听到他这骚话一口水天女散花状喷了出来。 “.......只是好奇重复一遍,长庚这是怎么了?”男人这才慢吞吞说完后半句话。 艹! 艹啊! 南星呛得连连咳嗽,眼眸都憋出了生理性眼泪,拍着胸脯咳嗽腾不出嘴来骂他,只能伸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 妈的,你特么说话大喘气! 你家说话习惯重复别人! 背上一阵温暖,宋京墨手掌落上来,温缓地帮她捋着后背,指骨不经意在几个穴位上轻摁几下。 南星顺过气儿来,一把推开他的手,目眦欲裂:“病秧子你是不是找死?你故意惹得小爷我喝水呛到了你也别想好过!” 她不解气,欺身逼近,坐在柜子上伸手一把扯住男人的衣领,往下用力一拽。 星爷也不管什么美色当前,星爷现在满脑子都是怒火滔天。 宋京墨被小姑娘用力拽着,眼眸溢出一丝温和的笑,迁就着她的力度弯着身子:“我不是有意为之。” “放屁!你就是故意的!”她拽着他的领子使劲儿摇晃。 男人愣一下,随即一手撑住柜子边儿稳住身形,明明是受制于人的境地,眸子却依旧温和,嗓音也柔,“长庚,女孩子不应该这么讲话的。” “讲个话还分什么男男女女,你不想听是吧?我偏要说我就要说!”她用力把人往下一扯,和他暗中较劲儿。 力道维持在一个平衡的临界点。 岂料,一个毫无保留,一个存了心思。 宋京墨鲜少有这种起恶劣心思的时候。 他桃花眼微弯,靠近时潋滟像是在眸中下了场桃花雨,纷纷蛊人心。 南星被美色晃了心神,一时间动作呆愣住,傻在原地。 一瞬间,男人手臂似乎是控住不住她的拽力,一下松了劲儿。 在临界点猛然失衡。 男人倾身跌过来时,南星整个人是懵的。 不是?她力气这么大的吗? 不应该啊? 肩膀上骤然一暖,他手掌落过来,试图撑起身子,但不抵,薄而淡的唇如此始料未及,亦意料之中的落在她唇瓣上。 轻而浅地一点。他的唇微凉,像冰山上最后一捧雪。 只一瞬便融于盛夏。 宋京墨深邃漆黑的眼眸情绪压了一瞬,随即抬手撑着药柜起身,眼眸里带着餍倦的占有欲,扫视了圈不远处的几个镇民。 像是在宣誓主权。 窗外雪白的茉莉饱满花瓣簌簌摇曳,蝉鸣忽止,起了阵燥热的风,桑葚在屋檐懒洋洋地往屋子里瞅了一眼,莹绿色的猫眼愤愤不平“喵喵喵”地叫着然后害羞地别过脸去不再看。 第20章 南星彻底傻了般愣在原地, 精神恍惚。 第39章 啊啊啊啊啊啊!!! 这啥这啥这啥?? 她刚刚做了什么? 不是她拽的吧,不是! 瞳孔地震,天崩地裂, 海啸冲垮大坝。 “南星你个小兔崽子在干吗?”南峰的一句河东狮吼将南星一个激灵拉回理智。 南星这个小兔崽子一下车就跑远了,不想搬行李, 脚底下抹油溜得快, 他晚了一些, 和司机将小兔崽子的行李箱拎下来,和杜若碰了个头, 俩人边寒暄边往药堂走。 一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他家里那个混世小魔王在欺负人家的宝贝徒弟了。 南星恍然回神, 视线落在自己还扯着男人衣领的手上, 吓得一个哆嗦, 松了手,原本激灵的眼珠子都转不灵活了。 “不是.......我......我没有.......” 她明明也没用多大力气, 怎么会这样? 说话间,南峰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一把揪住南星的耳朵,“还狡辩, 我和你杜伯伯都看到了!你给我下来, 一个女孩子家家天天爬树上高的,我之前懒得管你是看你要高考了, 把你拎到嵩屿来就是让你杜伯伯和你京墨哥哥好好教导教导你!” “你倒好,现在都欺负到你京墨哥哥头上了!你一个女孩子,像话吗?啊?看来老子不揍你一顿你是不知道什么叫规矩道理!” 自家臭丫头欺负了人家的宝贝徒弟,他这个做爹的就算在杜若面前也要好好做番样子, 即便是揪人他也没用太大劲儿。 南星被揪着耳朵疼夸张地喊着“疼疼疼”从柜子上跳下来,被南峰揪去隔壁房间反思教导了。 从下午一直到晚上, 罚站加说教加写反思。 直到南星颤颤巍巍递过去一沓儿整整齐齐的反思保证书,南峰才作罢,临走前瞪她一眼,指着鼻子威胁:“我警告你昂,你是个小姑娘家,给我有分有寸的,不管对哪个男的,不是男女朋友就算是和京墨哥哥这种没血缘的兄妹都不能这么没轻没重的瞎胡闹,男女有别,知道没?” 南星有气无力答:“知道了。” 眼看着南峰要走,她揉了揉站酸了的膝盖,可怜巴巴地问:“我能去吃晚饭了不,我饿了。” “满脑子就是吃,”南峰数落了声,“你现在去给你京墨哥哥道歉,完了再去吃,我现在发出回北城了,公司还有一堆事儿,给我好好呆在嵩屿,听到没?” “听到了,老爹!”南星立刻狗腿道。 “臭丫头。”南峰板着的脸松下来,出门了。 南星扒着门框,眼瞅着南峰的身影融入夜色,这才哼了声。 先道歉是不存在的,人是铁饭是钢,她星爷也不会傻乎乎地饿着肚子去给那个病秧子道歉的。 她熟门熟路溜到厨房,锅上果然放着给她留的那份晚饭,上面盘子上倒扣着碗,一解开,饭菜还是热乎的。 南星早就饿坏了,埋头大快朵颐。 厨房里没风扇,即便老宅里绿树成荫较之北城气温已经凉爽了不少但南星还是吃了满头大汗出来。 她回到房间不紧不慢洗了个热水澡才想起来给宋京墨道歉这事儿。 南星一路小跑到宋京墨小院儿的时候天色都昏暗沉寂成墨蓝色,嵩屿的月亮在山峰与薄云层中穿梭,小院儿里蛐蛐叫个不停。 她有些担心南峰是不是给宋京墨打电话通气儿了,着急忙慌地上了台阶将虚掩着的木门一把推开。 房间里一片温暖的橘光,男人穿着清浅白衬衣,洗过的墨色长发温顺地披落在肩头,坐在三圈椅上,正将食物托在掌心喂蹲在桌子上的黑猫。 一人一猫闻声看过来。 时间静止了一瞬。 窗外风在吹,树在摇它的叶子。 小姑娘显然在北城家里呆久了,冒冒失失地未经敲门闯了进来,意识到了什么,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疼得呲牙咧嘴却还是退了出去把门带上,然后敲门。 宋京墨微顿,眼眸涌现笑意,“进来吧。” 南星推开门时廊前起了阵燥热的风,吹动她的裙摆。 她换了身石榴红色的吊带睡裙,走动时柔软的布料贴合过来,一截腰线柔软纤细,肌肤也白到晃眼。 南星急吼吼地进了屋子,“病秧子你没和我爹打电话吧?” 男人放了手里的东西,桑葚乖乖去桌子角埋头吃猫粮。 他淡声答,“没有”。 起身去了池子边洗手,折到她面前来。 南星松了口气,一屁股在男人叠得干净规整没有一丝皱褶的床铺上坐下来,“那就好那就好,我爹让我晚饭前给你道歉。” “我饿得不行,吃个饭再过来,你不介意吧?”说到这里她自顾自眯起眼,“晚饭是你给我留的吧?那道糖醋鱼太好吃了。” 她絮絮叨叨地,一来整个房间仿佛都跟着热闹起来。 “嗯,不介意。” “嗯,是我留的。” “长庚喜欢吃就好。” 男人将手指擦净,从容不迫地回答着她百无聊赖的无聊问题。 “那啥......在药堂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铺垫许久,南星才嗫嚅地提起药堂的事情。 话音还没落下。 第40章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 不想让她把话说下去。 南星一个激灵,这个病秧子娇滴滴地,被拽一下都能站不稳,她可不敢靠近他。 “喂,病秧子,你干嘛?” 她条件反射要坐起来,却被他握住脚踝,将小腿搭在自己膝上。 他视线落在她纤细匀称的小腿上,此刻被脚踝被他掌住时发抖发颤,是因为站了太久肌肉酸痛的缘故。 刚刚南峰和杜若告别,说了罚站南星这件事,从下午到晚上。 宋京墨垂眸,“听到南叔叔临走前说了一嘴,站久了肌肉酸痛今天不舒缓明天会更疼。” 南星“啊”了声,不挣扎了,“咋舒缓?” 宋京墨弯唇,“忍一下就好。” 他修长冷玉般的长指落在穴位上,沾了药油的手掌缓慢地按压。 南星本来还在纳闷忍什么不就个中医抹个药那,还没来得及翻白眼就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哀嚎。 她从来不知道按到穴位上能这么疼。 啊啊啊啊啊!!! “宋——京——墨——!你在杀猪啊——!”她疼到风中凌乱。 宋京墨唇弯了弯,没戳破,让她自个儿逞强,手下的力道却轻了不少。 小姑娘疼到不行眼里憋着泪花却又逞强不好意思张嘴让他停的样子像是只憨厚蹒跚学步的小老虎,可劲儿机灵。 “长庚是在说自己吗?” “我......艹你.......”她想起南峰走之前交待宋京墨监视自己,后面那个脏字咽了下去,想起下午在药堂的骂了句被宋京墨教导,哼了声,“你们还真是重男轻女,凭什么有些话女孩子就不能讲?就你们男生尊贵,脏话可以骂,啥啥都可以干,我们女生就得食不言寝不语装淑女装得累死。” 宋京墨听闻,眼里落了笑意:“我并没有这么想。” “那些脏话,无论男生女生,我都觉得说出来不好听。” 南星一愣。 所以是她当时太激烈,错怪他了? 她转念一想,好像病秧子是从来没骂过脏字。 小姑娘瘪瘪嘴,别别扭扭地偏头看旁边。 房间里陷入冗长的沉默。 他不与小姑娘家计较,主动挑起话题。 “长庚高考完了,觉得考得怎么样?”他问。 南星扭过头来,“考得还行吧,应该能上个本三,我就算上不了老南也得给我找关系砸个本科学历出来。” 他弯唇,头也不抬,“我倒觉得长庚的实力不止如此。” “呦,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呢?”她哼笑,小狐狸一样眯眼。 宋京墨专注于手上的事情,眼睫垂下时落了光,像是翩跹栖息的蝶。 南星看了一秒美色当前,只觉得刚刚还舒爽的房间有些热,她索性闭了眼。 “长庚想好考哪里了吗?”视线封闭,只有听觉察觉男人清隽嗓音。 她答,“还没。” “有喜欢的专业?” “有!”刚刚还懒洋洋的人突然睁开眼,漆黑的杏眸里落了光般熠熠生辉,“我想当律师,帮助那些被欺负有冤屈的人打官司夺回公道。” 他想起听闻她在学校匡扶正义的种种行为,眼尾柔和下来,倒是很符合她的个性。 宋京墨力道均匀,一下下梳络着满是淤积酸痛的肌肉。 南星只觉得小腿温温热热的,外面的蛐蛐叫个不停,风吹得叶子“沙沙”作响,南星只觉得一阵困倦袭来,她打了个哈欠,奇怪怎么这么困。 南星丝毫不见外地拖过他叠放整齐的枕头往身后一垫,边享受着人伺候边慢悠悠眯上眼。 她的呼吸渐渐绵长均匀。 眼见人睡熟了,宋京墨才缓慢抬起眼来。 药油里他加了助眠的草药,毛孔遇热舒缓会将药一并吸收进去。 闭着眼睛的南星乖巧极了,蓬松乌黑的发丝柔软,精致的脸颊衬得小巧到过分,眼睫也乖巧柔软到过分,像是他上次从桑葚口中救下来的雀儿。 可怜兮兮地瑟缩在他掌心里,漂亮柔软翅膀受了伤,怎么也飞不起来,只能任他展开或合拢。 后来杜若看到被养在药堂受伤的雀儿,才知道这是金丝雀,不知道主人是谁,但是被人类养惯了,娇气得很没有防备心,这次逃了出来,即便放出去这小玩意儿也活不了多久。 金丝雀果然娇气,即便宋京墨为它换药包扎,可这小东西还是为了逃跑啄伤了他的手。 男人也不恼,索性闲暇时用包药包的麻绳将金丝雀的爪子绑了,叫来桑葚。 黑猫瞪着面前的美味,兴奋地弓着脊背。 金丝雀这才意识到到恐惧,惊慌叫着翅膀使劲儿扑棱却被绑住了腿,刚飞起来就被跩到地上,摔得人仰马翻。 宋京墨就站在旁边淡然看着。 眼看着桑葚高高跃起扑了过来,它慌不择路瑟缩到男人脚边,无助地叫唤着往他裤腿处蹭。 乌黑的眼瞳,像极了某个小家伙。 后来,宋京墨再将它拿在手上,它反而开始亲近他,友好地蹭他。 于是差人从外面捎来珐琅掐丝与楠木,宋京墨亲手打造了鸟笼将小家伙儿放进去。 第41章 有些太惊艳的东西,就适合关在笼子里。 男人眸中温和清隽像时被窗外的墨色晕染,透露出阴鸷的浓郁。 早在药堂时,那群人看她的目光就叫他不爽了。 所以,他故意的。 故意佯装失手在众人面前亲了她。 只能透过这种隐秘的方式疯狂地释放占有欲。 晚上她来找他道歉,说的那番话也在胸口拱火般,烧灼地他差点控制不住伪装。 烈火吞噬着他的灵魂,叫嚣着让他把这唯一拥有的夺回来,沾染上属于他的气息。 他擦净了手,忽地笑了声,单手撑着床沿,俯身下来。 睡梦中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呜咽了声,皱着眉,偏头想躲开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却被他慢条斯理掌住下巴,带过来。 第21章 第二天, 南星起床时,昨晚酸疼得不行小腿竟然没有半点不适感。 她不信邪站起来蹦跶了两下。 中医还真是门神奇的学问,没想到病秧子昨晚捏捏摁摁还大有研究。 南星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才去洗漱。 捧着冷水往脸上扑时,碰到嘴唇时疼得一哆嗦, 差点挤出泪花来。 她睁眼对着镜子研究, 微张的唇瓣明显饱满了许多, 唇锋处还破了皮,经过一晚受伤处已经干涸结痂。 南星风中凌乱, 瞪着镜子里嘴巴肿了位置很久, 久到几乎都石化了, 僵硬地思绪才转动一下。 她, 这是昨天晚上睡觉磕到嘴了吗? 那也不至于整张嘴都肿起来啊? 难道是被什么虫子蛰了? 思及此,她想到之前在网上刷到有人被南方的虫子咬了出现了幻觉, 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嚷嚷着“病秧子病秧子!”就往药堂跑。 药堂里一阵中药苦香气息, 杜若抖着花白的胡子正在给人问诊,宋京墨在旁给他打下手, 做出了师徒样子。 “你这是气血不足造成的身子虚弱, 我先给你开一副方子,吃半月看看有没有好转。” 宋京墨转身去抓药, 修长手指在盛满了药材的抽屉前飞速掠过,按照分量搭配好,用纸包裹。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如松如玉。 郎艳绝绝, 世无其二。 那病人眯眼看着,乐了声, “杜老,你这徒弟可真是长了副好相貌,人也脾气好,看着做事踏实,咱们镇子上来你家说媒的人可是快把门槛踏破了,定下来了没?” 杜若跟看自家孩子似得:“孩子们的事儿,得他们自个儿愿意才行,京墨跟在我身边这些年,潜心学习中医,除了中医还真没什么感兴趣的事儿了,更遑论情情爱爱了,他身边儿啊,真是连个能说得上话的姑娘都没有——” 他这话尾音还没落下起,原本安静的院子忽然猫叫声,紧接着廊檐上栖息着的鸟雀扑棱着翅膀掀起一阵声响。 杜若只觉得头皮一紧,心悸得不行,大事不妙的预兆。 果不其然,少女清亮的嗓音隔着半个院子都能听到。 “病秧子!宋京墨!快救我啊——我要中毒噶掉了——” 药堂里陷入一片冗长的安静。 病人愣了下,问:“这位是.....?” 杜若被拆穿得猝不及防,只能仰头望天,装作没听见。 这打脸来得真是猝不及防。 只有男人利索地将药材包裹好,眉宇间溢出似无奈地笑,早就习惯了般。 药堂门被人一脚蹬开,南星着急自己的小命,慌乱下都没注意到药堂的其他人,旋风一样冲到男人面前,哭丧着脸,眼泪汪汪地双手捧着腮,“病秧子你看我的嘴,我今早起来发现它就肿了,我是不是中毒了什么的,嘶,好疼。” 她说得急促,显然很珍惜自己的小命儿。 小姑娘睡得头发蓬松凌乱,像是炸毛的小松鼠尾巴尖,宋京墨放下手里的东西,温声问:“有没有乱吃什么东西?” “没有没有!”南星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这样啊,”他像对小朋友一样耐心,俯下身来,长指抬着她的下巴,“让我看看。” “小舌头伸出来。” 她果然乖乖不动了,杏眸圆睁,吐着粉嫩的舌头小狗一样张嘴仰着下巴让他看。 那边的杜若显然也看到了,心尖尖惊了一下。 老中医多年问诊经验,望闻问切仅仅望就能诊断有些疾病,这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不是中毒的现象,也不大像是上火肺热,倒像是,他视线落在南星肿着唇瓣上破皮的地方。 倒像是被人强硬吻吮导致的。 应当说八九不离十。 思及此,杜若简直没眼看了,手忙脚乱地将柜上的药包给病人拎了,“老宋我送你出去,咱们边走边告诉你服用次数。” 那人也应着站起来。 杜若咳嗽了两声,迈步往外走,跨门槛地时候听到身后的男人淡定地睁着眼睛说瞎话“应该是被老屋的潮虫咬了才肿起来的,涂几天药膏就会好的。” 他迈出去的脚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旁边的人连忙扶住他,“杜老小心脚底下,你这是怎么了自家还能摔?” 第42章 杜若老脸可丢不起,说不出话来,他摇头缓过气来刚准备走,后面宋京墨又温和接了句,“长庚搬来我隔壁的房间,就不会如此了”。 “东院的屋子向阳。” 杜若直接眼睛翻白,险些被这误人子弟气得晕过去。 十几年呕心沥血教导的医术就培养了这么个玩意儿。 宋京墨给了南星一盒药膏,小小的,里面是深绿色的膏体,浓稠泛着药材香气,倒是不刺鼻,抹在嘴唇上也润润的冰冰凉凉的,消肿止痛。 唯一的缺点就是抹在嘴上太显眼,有时候在院子里撞上来药堂的镇民,都惊奇地盯着她的嘴看,活像见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南星受不了,索性就备了个口罩带着,除非在屋子里或者吃饭,否则就算是去药堂找宋京墨也带着大口罩。 她脸型本就生得小巧精致,那么大的口罩一带上,将那副容貌几乎十乘十遮挡了去,原本惹人注意的也被挡住了。 于是镇子上才才流传出那些关于杜家药馆儿来了个水灵城里女娃娃的流言也渐渐淡去了。 不得不说,宋京墨的医术了得,才涂了几次,南星的嘴唇就好了大半儿,吃香的喝辣的丝毫不影响。 于是这几天她净跟着宋京墨出诊了,慢慢将路摸索清了三天两头出去买零嘴摘野果,玩得嗨到飞起,早就把高考完了查成绩这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南峰最近忙生意忙到焦头烂额,他是自己创立的小公司,什么事儿都需要亲力亲为,为了陪着南星高考已经落了一堆订单没有料理,这几阵子天天出差,工厂公司客户三头跑,寻思着南星能上个三本都不赖,也把这事儿忙忘记了。 直到一次和客户谈生意,对方儿子也高考结束,考得稀烂,他正发愁这几天报志愿这事儿。 “国内的大学不行只能砸钱找关系让这臭小子去国外混个文凭了。”那人喝了口热茶,“老南,你们家小丫头不是也今年高考,考得怎么样啊?” 南峰听得心惊肉跳的,他自个儿都不知道高考出成绩了,想来是南星这小兔崽子自己偷摸儿查了,考得稀巴烂,估计是连三本线都没上,不敢告诉自己。 “我们家那小兔崽子也考得不怎么样,这出国留学有什么学校好选择吗?”南峰连忙同那人打探起来。 “哎呀,老弟你这就问对人了。”那人一拍大腿,“要不咱们就选一家,俩孩子出国还能相互照应,咱们找个馆子细细说。” 俩人找了家清静的粤式餐厅,从招生到校资到报考科目时间分析到暮色染上云层。 南峰隔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震,他拿过来看了眼,这几天总有不认识的骚扰电话打过来,他通通点了拒接,这人还骚扰不断。 南峰本来就心烦,咒骂一声,索性接了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没钱没房没车,不办贷款信用卡,老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骗钱没有骗命更没有。”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才犹疑着开口:“请问您是南星的父亲南峰南先生吗?” 南峰眼皮子跳了跳:“你谁?” “是这样的南先生,我是北城大学招生办的老师,我校为了能让刚刚结束高考的孩子们放松心情也更好的了解咱们学校特地组织了个校园参观一日游,饭餐路费全包,由咱们学校老师和学生会成员带着陪着参观讲解,您看看南同学有没有兴趣来呢?” 南峰面无表情挂了电话。 现在的骗子真是能窃取私人信息。 他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和那人签订下合同当晚就回了北城公司,处理完手头订单后,出工厂时外面停了辆黑车,几个年轻学生模样的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望里看。 “你们干什么呢?里面是我们的厂子,鬼鬼祟祟的小心老子报警昂!”南峰疾步过去。 他本就长得高壮,常年在生意场周转,接触到什么样人都有,显得有些凶巴巴。 几个学生吓得一缩头,为首的那个男生胆子大了点儿,结结巴巴扭头道:“沐老.....老师......人来了。” 南峰一愣。 紧接着,车后面绕过来的男人,文质彬彬,带着黑框眼镜,看到他笑道:“南先生您好,我是北城大学北城大学法学院的老师,今天咱们学校的招生办也跟你打电话,但是没有切实证明学校的信息,您这边保持怀疑的态度也是正确的。” “这是咱们官网的网址,下面附录了招生办的电话和您今天跟你打电话的座机号码是一样的,另外这是我的执教资格证复印件,其次我也在北城xxx中级人民法院法律顾问,这是聘用协议的复印件。”男人说话也斯文有条理,将事先准备好的资料给南峰一一过目。 南峰接过来往后翻,越翻手越抖,目光有些呆滞:“老师,我们家南星考了多少分这是?” 周围的学生都愣了一瞬,没想到成绩都出两天了这还有家长不知道孩子成绩的。 男人却面上却丝毫没显露出惊诧,温和道:“南星同学的高考成绩是707分,咱们省的理科状元,恭喜。” 第43章 “轰”地一声,南峰只觉得自己脑子炸了。 第22章 晚来阵雨初歇, 夕阳被窗棂切割成块,成片的散落在药堂里,整齐得像是早茶点的黄金糕。 夏日的燥热被雨后凉爽冲散, 傍晚,夕阳与斑驳树影交错, 满地锈红。 下午下得那场阵雨导致药堂今天没人来, 杜若出门办事去了, 宋京墨正垂手拨弄着算盘,将前几天的账目一一核对。 男人的手生得好看惹眼, 白如玉石, 精雕细刻般, 指腹却生了层薄茧, 拨弄珠子时发出清脆声响。 南星坐在药堂一角,边啃烤玉米和炸香肠边举着手里的食物逗脚边的桑葚, 不经意间看过来一眼,只觉得这病秧子不该是被困在偏远小山村的一个赤脚大夫, 倒像是古代后宫里的美人儿,被女皇帝堆锦砌缎娇养着的面首。 想到此, 她不禁偷乐了下, 嘴里叼着的半截烤香肠悬了空摇摇晃晃。 杜若出去办事儿这几日饭菜都是宋京墨做的,他做饭向来精细, 和配药一样,甚至按照克数搭配,连烤肠都切了双面花刀,烤得表皮酥脆内肉多汁鲜嫩。 下面的桑葚等馋了, 飞扑了一下要去吃,南星左右手里抓着烤玉米放不下, 嘴里还叼着烤肠呵斥不了说不了话,眼看就要往下掉,她呜咽一声,看到宋京墨手边放着包药材的草纸。 她几步跑过去,说不了话,只能可怜兮兮地抓着男人宽大的袖子用力摇晃他的胳膊。 宋京墨案几上搁着电话,正在轻声与那边的人交谈,被手臂上传来的力道打断,一垂眸就看到小姑娘瞪直了眼叼着摇摇欲坠的半截香肠朝他求助,下巴尖点了点他手边纸的方向。 南星正摇头晃脑地交流着,嘴里摇摇欲坠的半截烤肠猝不及防从花刀豁口处断开两截儿,她嘴里还叼着一截傻愣愣地呆住。 脚下的桑葚兴奋地绿莹莹的猫瞳眨了眨。 下一秒,男人抬手,接住她吃剩半截的食物。 烤肠糊腻出来的油脂粘了他满手。吧衣48乙六963 像是上好精雕细琢的玉器被凡尘事物染上了烟火气。 空气里一阵寂静,只有桑葚愤愤不平盯着到嘴又溜了的肥肉发出几声猫叫。 南星呆了呆,艰难地咽下嘴里剩下地一口,宋京墨满是油渍的手掌,没过脑子,张嘴来了句:“完了,我把你玷污了。” “什么?小兔崽子趁老子不在你对你京墨哥哥又干嘛了?!!!”南峰的河东狮吼从电话那头咆哮着传来时南星恍惚间以为是错觉。 “京墨?京墨?,那臭丫头对你做什么了?伤到你了没有?我告诉你,她但凡在你面前淘气出言不逊你想怎么打怎么揍都行,这小崽子皮糙肉厚,别打死留口气儿就行。”南峰在电话那边气势汹汹。 宋京墨说:“南峰叔叔不必担心,长庚在嵩屿一直很懂事。” “懂事个屁,好孩子,你别护着她,南星你给我滚过来!”南峰在电话那头咆哮。 南星震惊过后,只能磨磨蹭蹭地挪到电话边还一边挤眉弄眼瞪宋京墨。 这个病秧子和南峰通信儿还不告诉她一声。 “南小星,给老子滚过来了没,说话!” “滚来了滚来了.....”南星小声嗫嚅着。 “你刚刚是不是又欺负——” “没有没有,爹,我真没,苍天可鉴啊,”南星赶在南峰车轱辘话出来之前保证,“我那么喜欢和京墨哥哥玩,怎么可能欺负他!我发誓!” 她忙着发誓安抚南峰,丝毫没看到身侧的男人已经沉了眼眸,一丝几乎抓不住的兴味带着审视一扫而过,唇角在暗处翘了翘。 “我怎么打你电话一直关机?啊?你这是到了嵩屿就撒丫子玩儿野了是不?”南峰果然被她瞎打岔转移了注意力。 “我没啊,冤枉,”南星小脸一垮,“最近我一直接到骚扰电话,还都是座机号码,不重样儿着给我打,我烦都要烦死了......” 南峰在电话那头听着,沉默了良久,才叹了口气:“别说了,现在这几个座机号码组织还搁咱们家楼下门口等着拦我呢,昨天早茶午饭的轮流请,你爹我真是被他们驾上车的。” “啥?老南你不会惹上什么黑势力被绑架了吧?”南星瞠目结舌,大脑飞速运转,“老南,我可没有高利贷没借钱啊,跟我没关系。” “没大没小的,”南峰冷哼了声,随即语气缓了下来,“前天高考就出分,你这臭丫头对自己的事儿真是一点儿都不上心。” 南星一拍大腿,“卧槽,我真忘记了,等我去查个成绩!”说完就要往房间跑。 “回来回来来,毛毛躁躁地。”南峰一嗓子给人吼了回来。 “那群家门口堵着的都是招生办的学生和老师,抢着要你呢,南小星啊,你真是不显山不露水昂,从考场出来装得像模像样地把你老爹都骗过去了,逗我玩呢?高考竟然给老子默不作声整了个理科省状元,哈哈哈哈哈哈,咱们老南家这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你是不知道你爹这几天被一群专家教授追着跑可爽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南小星,好样的,给你老子争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真给你爹争气啊.......”南峰语气一转,笑得爽朗恣意,笑着笑着却红了眼眶,担心在孩子们面前丢了气势。 第44章 “小兔崽子记得填志愿,赶紧的,国内大学任你选,你想去哪儿,选啥专业都行,爹都给你掏钱,上得起。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南边的城市,渝北地区好吃的多,自己掂量着报名记得!” 南峰叮嘱南星一番赶紧选学校填志愿,就匆匆挂了电话。 他这般粗犷的汉子,竟也有如此情绪刹不住车的时候,埋头哽咽出声来。 南星母亲离开后,他一个男人拉扯着女儿长大,为了妻子和孩子,即便上门说亲的人不少,生意上也遇到过不弃他条件温柔贤惠的,却都他通通拒绝。 小南星上初一头一遭生理期,裤子上弄得满是血渍,老师通知南峰去接人。 南峰早早带着干净衣服赶到学校,甚至卫生巾都是问了公司的女同事在超市各种牌子款式的买了一堆。 到了校门口他看着在一群女学生簇拥中被细声哄着的南星却踌躇了,不敢进去。 他一个男人,在女儿的好友面前这么去接,怕南星会受委屈惹人闲话,在生意场上和人谈价做买卖叱咤风云男人慌了神,搓着手,挠着头硬是求爷爷告奶奶塞红包求了校门口书店的女店主让她帮忙接南星出来,帮着给换换衣服,交给孩子卫生巾怎么用。 这么多年来,他一边顾着女儿,没缺席了孩子的成长,一边要忙生意养活这个家,其中的心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南峰素来对南星的要求不是很高,他只希望她快乐开心成长。 一个男人拉扯着女儿长大,邻里间的闲言碎语少不了,无非是南星成绩差,没人管,顽皮莽撞和其他有妈妈养的女孩不一样云云的。 南峰也是一次偶然间撞见女儿在房间里偷偷哭才知道。 于是逢年过节他就让助理备了不少礼品,挨家挨户送,这才止住了闲言碎语。 他靠在椅子里,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长长呼出这么一口气。 妻子的照片还摆在案几上,照片里的女人笑得温柔恬静。 南峰用力搓了下脸,站起来,走过去将照片拿起来。 “茹茹,咱们家长庚也出息了,现在街坊邻里都知道长庚考了省理科状元。” 他抱着相框在沙发上坐下,笑着笑着,开始哽咽,铁血柔情。 “可惜你没看上不是,当初调皮到爬树捣蛋的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我也老了,老了啊.......” - 天色沉沉地就着落日坠落,远处的层云重叠压下来,又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南星吃过晚饭,搬着小板凳坐在廊檐下研究填报志愿。 这次的考试成绩她心里十有八九不会很差,甚至一本都稳拿,但是却没成想,拿了个省状元,真是托了之前宋京墨辅导的福。 宋京墨在药堂里给病人把脉,男人的嗓音清隽温润,低低地,融进了春风化雨中般。 盛夏暴雨将燥热的暑气冲散,有细碎的雨丝落在她脸上,难得凉爽,南星不知何时竟枕着雨声睡着了。 醒来时面前撑了把纸伞。 男人讲究,撑着伞在她旁边,将隐约溅落的雨都遮挡住,白衣皓然,手里拿着她准备填报志愿的勾勾画画的册子在细细地看。 “呦,娇气。”南星看到他撑伞轻嗤了声,“病秧子你可真是细皮嫩肉的少爷病,瞎讲究,雨点子又溅不脏你的衣服。” 她像是小狐狸似地眯着眼,手臂交叠枕在后脑勺处,似是嫌弃宋京墨将她的雨给挡住了,抬脚碰了碰他裤脚,“喂,往边儿靠靠,挡着你星爷的凉快雨了。” 宋京墨不理会她的挑衅,问:“想好报哪里了吗?” “我要报政法系最牛比的。” “我要成为最厉害的大律师。” 少女的眼眸熠熠发光,似乎连雨夜的寒凉都侵染不了分毫。 再见少年拉满弓,不惧岁月不惧风。 南星一扬下巴,“筛选出来前三名的大学都挺不错,北城大学还在我家边上呢,一个城市。” “琼华大学和南恩大学的并不是单纯的政法系,是和法学院合并的,这两所确实不错,不过北城大学的前身是商华大学,商华的历史能追溯到北洋时期的京师同文馆了,那批教授专家都是最早赴美留学回来的栋梁之材,后来商华大学才分成现在的北城大学,明州学员和本博安大学。” “商华最资历的政法系分到了北城大学,所以北大的政法说是全国第一的政法系,也不为过。”宋京墨轻飘淡写道。 “原来如此,”南星恍然大悟般,随即看向他,眯眼:“你不会又说是你看闲书看到的吧?我不信。” “确实是。”宋京墨温雅一笑,将她的书收拢进怀里,往旁边一靠。 面前没了遮挡,恰逢廊前起风,裹挟着雨水淋了南星满身。 “宋——京——墨——”南星一字一句从牙齿里咬出他的名字。 男人的桃花眸无辜极了,“刚不是长庚让我让开么?” “呸!”南星把嘴里的雨水吐了出来,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就是故意的!” 这个狗男人,睚眦必报,就是看到她的鞋子踹脏了他的裤腿儿。 “我没有。”他春风和煦地将书一收,温和弯唇一笑,“还好这书在我怀里,没淋湿。” 第45章 南星起身张牙舞爪朝他扑过去,“敢算计小爷你今个儿也别想好过!你你别跑!” 宋京墨转身时目光下意识落在她侧颜上。 女孩神色活灵活现,脸上溅了雨水却威风凛凛要来抓他,活像是被雨水打湿了也要出洞穴来恐吓天敌的小松鼠。 他下意识想起句词来。 一晌贪欢。 梦里不是身是客,一晌贪欢。 他都忘记自己已经多久多久没有如此酣畅放松过了。 两人在廊檐下笑闹成一团,院子里却有人淌水而来。 那人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满脸雨水踉跄到廊檐前,看到宋京墨时竟丢了伞直直地“噗通”跪了下去。 “宋大夫,宋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老母吧!” 第23章 暴雨如注, 瓢泼般往下落。 在这样湿冷的雨夜,即便撑了伞,也聊胜于无, 风裹挟着滚滚雨水打湿衣角。 宋京墨撑着伞,不经意间倾泻了伞柄, 多遮住南星那侧。 下这么大雨, 山路又崎岖不好走, 他本意是想让南星呆家里的,但小姑娘吵着闹着要跟他出来。 进了院子收伞时, 他肩头的衣服到袖口处全淋湿了, 一侧的裤腿也没能幸免, 贴着清瘦脚踝。 那家主人连忙要去给他拿毛巾, 却被宋京墨挡了,“先带我看病人。” 他嗓音沉稳清隽, 像是剂定心丸。 慌神的人反应过来将人请进屋。 南星没到淋雨,却也冻得浑身瑟瑟发抖。 这一下雨又是夜里气温太低, 她带的都是夏天的衣服,最多不过长袖薄外套, 急匆匆跟着走了一遭即便没淋到雨也冻得嘴唇发白哆哆嗦嗦。 进屋前宋京墨的若有似无往这边看了她一眼似得, 低头轻声跟扒着门框好奇望着他的这家的小姑娘温声说:“可以帮我给后面的姐姐倒杯热茶吗?” 他生得好看,那小孩眨巴着大眼, 脸色微红,不敢正眼看他,点头如捣蒜,转身去了。 宋京墨跟着这家主人进了屋子, 床上躺着的老妇人抽搐着剧烈地喘息,神色极其痛苦。 旁边的儿子女儿急得团团转, 眼见宋京墨过来巴巴过来,刚要说什么,男人抬手制止。 屋子里瞬间安静地只剩老人痛苦地喘息声,像是腐朽的风箱,嘶哑哀鸣,听得人极端难受。 宋京墨却神色如常,端坐在床边,两指搭在老人手腕上。 南星正跟着蹭进屋子取暖,旁边过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小跑过来,递给她一个纸杯,里面是滚烫的热茶。 “姐姐,给。” 南星接过来,拿在手里,熨烫的热度顺着掌心传递过来,缓解了寒冷。 她刚要道谢,那个小女孩害羞地跑远了。 屋子里老人痛苦地□□声将她思绪拉拽回来。 桌子上点亮着豆灯,窗外暴雨如注,男人神色如常,薄唇紧抿,长指起落间,银色的光芒如湖面冲撞破水而出的银尾鱼,快到不可思议。 银针一根接一根地下,稳稳地扎进患者穴位里。 宋京墨漆黑眼眸一眨不眨,光浅浅一层镀在他刀削般侧颜上,恍若谪仙下凡。 老人面上的痛苦之色有所缓解,额头豆大的汗水滑落,勉强睁开眼。 宋京墨起身时,手腕微抖,他拢在袖子下。 旁边老人的儿子女儿都扑了上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宋大夫,真的谢谢你啊。”那家的主人抹着眼泪过来,“诊金多少,我们给.....给双倍......” 宋京墨摆摆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不用付了。” 那家主人还要说话。 宋京墨先一步打断,接了递来的毛巾擦手:“老人家现在的身子状况,无力回天,我能做的只是最大程度缓解她的痛苦。” 那人震惊地说不话来,过了好久才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在中医里,肉身好比是树木,树木上长木耳即便把木耳去除,还是会再长,根本已被腐蚀,救不回来。”他擦净手,将毛巾搁在一边,“也就是这今明天的事儿了,尽快准备后事。” 两人谈话完了,宋京墨进屋子去取银针。 南星在门口,将他们刚刚的对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探头看了眼屋子里,老人容光焕发坐起身子来,正拍着孩子的手交待着什么。 她感觉心里像是被重锤敲了一记,实在无法接受如此真切鲜活的人能说倒就倒,尘土般溃散。 宋京墨拎了药箱出来看到南星蹲在廊檐下看着落雨发呆,手里还傻愣愣地捧着个喝干了的纸杯子。 她长发还没来得及梳,细软地垂落在肩头,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惹人怜惜。 宋京墨手掌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她还沉浸在思绪中,怔怔地望过来,眼眸里是毫无防备的柔软。 不经意卸下了伪装,里面却是柔软白嫩的内瓤。 雨声阵阵,屋子里人声隐约传来。 他说:“长庚,回家了。” 她傻乎乎抬眼,一头扎进了那温情情缱绢的眼眸里。 第46章 与在屋子里冷静施针的判若两人。 太温柔了,暖得人几乎要落下泪来。 男人手掌递来,握住她的手,将人带进伞下。 回程的路上南星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 她年纪小,唯一经历的一次死亡是与母亲的分离,却也懵懵懂懂,因此很抗拒这些。 南星游神太虚,甚至都忘记了去计较他素来冰凉的手掌为什么干燥温暖。 回到老宅,南星临睡前喝了碗宋京墨煮的姜茶,里面泡了红枣桂圆,中和了姜丝的辛辣。 热茶解寒,她喝完只觉得温暖悉数回归。 换了身衣服回到床上,南星抱着被子,却翻过来覆过去怎么也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老人嘶哑痛苦的□□,窗外的风声凄厉,转眼又变成母亲离世前的景象。 她吓得一骨碌坐了起来,裹着被子,睁圆了眼看落在窗棂上树枝的倒影,越看越凄凉。 南星索性披着被子,蹬上拖鞋掀开门跑了出去。 敲开隔壁门时,男人正蹲在窗下喂猫,他换了件浅米色衬衫,布料柔软坠在臂弯处,他的长发尾端柔软,显然刚打理过了。 灯光也温暖,映在他眼瞳里,竟叫南星生出种错觉来。 春山郎朗,万雪飒沓,他即一万次春和景明。 她裹着被子,在一人一猫同时抬头看过来的视线里挤进屋子来,光脚甩飞了拖鞋,踩着床沿三下五除二上了他的床,闷声说:“我今晚要在这儿睡。” 宋京墨挑眉,看着她。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是在不在这儿睡得问题吗? 这么晚了,她一个小姑娘,闯男人的房间,还赖人床上不走了。 “那我睡哪儿?”他问。 语气却温情,没有半分愠怒,逗弄小动物似得。 南星鸠占鹊巢,心虚地被子里探出半张脸,扬了扬下巴:“睡那儿,我看你这沙发也挺宽敞的。” 他不说话了,弯唇笑了下,俯下身来给桑葚擦吃到下巴胡子上的肉渣。 房间里安静下来,南星累极了,他偶而发出的窸窣声响也是极佳的助眠,让她格外安心,不一会儿就眯着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感觉被子被微微牵扯,随后有人轻手轻脚上了床,惊得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清身边盖着被子趟得规规矩矩的男人傻眼半秒。 “你不是睡沙发吗?”她傻愣愣地问。 宋京墨侧头过来,他离得有些近,夜色里那双温情桃花眸带着笑意:“谁说我要睡沙发的?” “你你你你......但是你跟我睡一张床......”她往里挪了挪,小心翼翼提醒,“孤男寡女,不太好吧.....” “嗯,确实。”他凝思一下,随即弯唇,“但是长庚都不怕,我就更无需计较了。” “......” 南星吃了个哑巴亏,她背后是墙,面前是他。 到底是个姑娘家,不好意思穿着睡裙从他身上跨过去。 南星抿着嘴角说不出话来,又不肯认怂,只能恨恨地瞪着他,半天憋出来个“艹!”,一转身,用被子蒙着头背对着他发脾气。 少女洗过澡,长发柔柔软软,散发着桃子味的洗发水清香,扰乱了满屋的中药苦涩。 宋京墨手撑着下巴侧眸看她憋屈着小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问:“因为今天的事情,害怕了吗?” 南星一下子被他说中心事,却表面的极力掩饰,风轻云淡回:“谁害怕了?” 他笑,弯了眼眸:“很早之前,我也怕过。” 她听到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句,不说话了,在黑暗里睁着眼支棱耳朵乖乖听着。 显然被勾起好奇心来了。 “这本是人之常情,生与死是人生必经之路,就像昼夜更替,四季更迭,这是万事万物此消彼长亘古不变的规律。”他弯了眼眸,侧着脸看她乖乖的样子,语气也轻,“就像是呼吸,一呼一吸方能维持制衡,阴阳谓之平衡。但也因有了生死,如此短暂的生命才能在人生轨迹中迸发出如此蓬勃的生命力。” “那为什么不能没生死呢?”她抱着被子问。 “没有生便没有死,如果单指没有死亡没有疾病,那每一天都是冗长无趣的一天,没人会珍惜健康快乐的日子,”他枕着手臂,“人就没有人性了,机械枯燥重复着,也就没了生。” “行医数年,见过向死而生的人,不计其数,这便是生与死的意义所在。”他轻笑了下,“见过重病被家人其所敝履的生命重新挣扎着舒展出新的植芽,也见过相爱抵万难救人于水火迸发出的生命力。其中不泛有创造奇迹者。因为有了痛苦才有欢愉,也正是因为有死亡恐惧阴暗贪婪,才有了爱。” 窗外雨声潺潺,他轻声细语慢慢讲,她慢慢听着。 桑葚吃饱喝足,打了个哈欠,懒洋洋枕着南星鞋子卧在地上睡着了。 “你也相信爱吗?”她问。 他凑过来,手拢着被角给她掖紧:“之前不信。” 之前不信是什么意思? 第47章 她还要问什么。 宋京墨眼眸温和,打断了她的思绪:“不要害怕,把它当做我们必由之路,你,我,甚至很多人,都要经历,如此一想,他们也不过是先比我们经历一遭,是不是会好受很多?” 她点着脑袋,忘记自己刚刚要问什么了,鬓侧碎发晃晃悠悠地蹭到他的腕骨处。 雨不知何时停了,空气里是清新的泥土气息。 她抬眼看他,却发现他偏着脸倚靠着枕头一直在看她。 薄雾似得云被剥开,清冷月光穿窗棂落进来,勾勒着他瘦窄的颌骨,挺阔鼻梁,绝佳骨相,却偏偏生了这样一双桃花眸,睇过来时含了万般多情。 冷与暖的融合,上天格外恩赐。 让她想到那句诗。 春山郎朗, 万雪飒沓湘潇, 他最是光风,九春和霁月。 第24章 檐下雨滴阵阵滴落, 南星眼皮渐渐沉下来,睡得香甜,殊不知身侧阖眸的男人一直未睡着。 等她睡着, 宋京墨才起身,看着侵占了大半个床的小姑娘, 无奈轻笑一声。 她倒是不认床, 粗糙得很, 纤细白皙的双腿探出来夹着被子,小姑娘穿着吊带睡裙, 凉快清爽, 只是胸脯处柔软布料堆叠, 半蹭着被子也能瞧见起伏曲线。 从被子尖尖里露出一对白皙的脚丫子, 脚指头莹白如玉,不老实地压着他的被子, 脚底泛着微微的红色,嚣张甚至是下意识挑衅地对着他这边儿。 男人呼吸一沉, 他将南星那边的窗户关上,起身挪到小塌。 没睡, 听着窗外落雨练了整夜的毛笔字。 南星这一觉睡得格外安心, 睁眼时,窗外又是一个晴天。 天朗气清, 惠风和畅。 她起床吃早饭时宋京墨出去给镇子上一家腿脚不方便的老太太送中药去了。 南星叼着最后一口油条从厨房出来时,杜若在药堂正忙活着,她一瞪眼,连忙将嘴里叼着油条咽下去, 这老头可事儿多,什么规矩都要讲, 比宋京墨不好相处多了,偏偏杜若还跟南峰通着气儿,她不敢在杜若面前造次。 正巧,外面有人大声嚷着药堂里订的草药到了。 “南丫头过来帮我把药材配出来,我出去卸货付钱。”杜若抬眼看见南星,使唤她毫不嘴软,“药材名字单子上都有,照着配就行。” 杜若吩咐完了急匆匆拎着袍子出去弄他的宝贝药材了了。 南星撇撇嘴,蔫头搭脑地抱着桑葚绕到药柜前:“怎么早起的鸟儿还要打工啊,唉。” 她眯着眼看了看单子上杜若龙飞凤舞的字,倒吸一口凉气。 谁能告诉她这他妈不是天书??? 宋京墨这一身医术是怎么学出来的??? 就天天看着这么一手天书学出来的??? 而且他平常根据老头留下的药方子抓药时神色看着都挺平和的,还颇为认真,压根不像对着这这么一大篇儿鬼画符抓药的样子。 南星不信邪地翻过来看,后面是一片白纸,周围也没有别的写字儿的纸了。 很遗憾,这张鬼画符就是老头儿口中的药方。 还照着名字抓药就行,她名字都看不懂抓个屁啊! 南星绝望地叹气,认命拿起药方来皱着眉头依稀辨认着上面能辨认出来的药材名字,蹬着小凳子去身后的药柜上抓药。 “生地黄、积雪草、桑叶.......”南星边费力地读着名字边拉开小抽屉,用杜若他们惯常盛药的竹条小簸箕盛半栏儿出来备在桌子上,以便他们一会儿按照分量分装。 “螨生.....日?这什么玩意儿?”抓着抓着,她看到后两行,连猜带蒙也折腾不出来老头子写得这什么玩意儿。 南星的手在半空无力地抓了抓,仰着脖子看着满满一墙盛放药材的小抽屉,叹气,再往后一瞅,老头子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怎么滴,越写后面字儿越飘。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春水煎茶般清雅。 耳侧落下男人温润清澈嗓音,徐徐和煦:“师父写的这味药材是满天星,在你右手边倒数第二层的抽屉里。” 南星惊喜扭头,看到宋京墨正巧解了药箱子搁在桌子上,清浅地日光从敞开着门扉落进来,衬得他皓白衬衫霜雪清隽,身姿颀长。 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惊喜嚷了声:“病秧子你回来啦!快快快,你来给老头儿抓这个药,我都折腾不清师父他老人家这个字儿写的是啥,真是为难你了这么多年看着真么一手天书学医学过来的。” 她边将杜若给的活儿转手扔给了他,边蹲下来去倒数第二个抽屉里抓满天星,一拉开,里面浅棕黄色细细长条的药材安静陈列着,她看了眼,有些嫌弃地嘟囔:“你刚刚说这是什么什么星来着,这药材好丑啊。” 宋京墨去旁边洗了手擦净手过来,将衬衫袖口挽至手肘,在她旁边蹲下来,接过她手里的木条簸箕,弯了下唇:“满天星,和长庚的名字一样。” 第48章 “满天星需采摘阴干后入药,制作过程会破坏原有的颜色状态。”他捻了几支不太完整的满天星扔到一边的木篓里。 南星起身,拄着下巴半个身子压在桌子上:“我记得学校旁边的花店好像有叫满天星的,是不是那种细细小小的?” “嗯,满天星也是装饰花卉。”宋京墨起身,将小簸箕放到桌子上。 “那满天星真的不好看,小小的白点儿,花店老板娘经常拿它搭着玫瑰百合什么的卖出去。”她撇嘴,不以为意,“还是丑。” “长庚见过成片的满天星吗?”他问。 她摇头,“没有。” 她只见过花店里蔫蔫巴巴的。 “自由生长的它们,很好看。” 少女仰着头,杏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眼眸带了丝笑意,像雪山岑雾消散,又见松柏。 “和我们长庚一样好看。” 而且生命力蓬勃。 满天星是花店唯一不需要醒花这一步的花草。 恣意绚烂,和她的性子倒也很像。 没有她帮倒忙,他抓药速度很快,驾轻就熟记得每种药材的大致位置,很快就将杜若写的药材准备出来。 “切,好看个屁,就拿这丑花儿拐着弯骂我,”南星垮下脸来,“我才不信这丑了吧唧的狗尾巴草好看,除非你给我种出来——” 杜若忙完了,妥善安置了他的那批宝贝药材进药堂来。 南星耳朵贼灵,小狗似得,觉察到立刻闭了嘴,几步冲进来一把劈手抢过宋京墨手里准备筛药的网纱,装模作样地是自己在忙活。 杜若进来就看到小姑娘勤勤恳恳地干活儿,药材已经备好了,就差按照分量包装了。 他又看了眼站在旁边啼笑皆非的男人,轻咳了声:“京墨你回来了啊。” 宋京墨微微颔首:“刚会诊完。” “那就别杵这儿杵着了,夏天天气酷热,你这出去一趟可不近,又背着这么重的药箱子,去厨房喝点冰镇绿豆汤吧,隔壁王婶子刚送过来的,喝了解暑。”杜若说。 南星一听有绿豆汤,眼睛都瞪直了,真的就差撂下手里的活儿撒丫子直奔厨房了。 但是杜若偏偏不走了,叹息了声,进来在药堂的小柜子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宋京墨看看满心情绪都写脸上的南小姑娘,无奈笑了笑:“师父,我帮长庚把这些装完就过去。” 说罢,蹲下来帮她一起整理。 南星弄得着急,药包都是草草一系就扔一边儿了。 宋京墨单手拎起来,药包散落,滚出来几粒桂圆落在他脚边。 男人轻哂,没说什么,俯身将她潦草包的药包一一解开叠平整扎结实。 不一会儿,药材就都按照分量包好了。 南星欢呼一声,第一个蹦起来就往厨房跑,要抢第一口绿豆汤喝。 宋京墨将后面收尾的事情做完,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干净才起身。 杜若眯着眼在旁边看,旁观了全局,哼了声:“你倒是挺宠这丫头的。” 宋京墨把手里的剪刀放在柜台上,闻言,弯了下唇,没说话。 他转身出门前看着在捣鼓药材的杜若,轻声叫了声:“师父。” 杜若身子颤了颤。 他们虽然在表面上是师徒关系,那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私下的身份一直是宋家继承人和下属的关系。 这是头一遭,宋京墨私下这样叫他。 老头胡须动了动,拿着腔调,没抬眼,问:“怎么了?” “我对长庚是认真的,”他长睫垂下来,眼底是一片清明温柔,“师父以后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希望您能把她当做我一样。” 杜若叹了口气:“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知道。” “唉,你说你这身份,放眼以后,什么样儿的找不到,你就算是要天上月亮老爷子也得给你摘下来,怎么就偏偏这么倔,非要看上这个个小丫头。”杜若脊背有些佝偻,他扶着桌子在旁边的三圈椅上坐下来。 杜若父母那一辈的都是跟着宋家祖爷爷为家族打江山的人,后来落了残疾才辗转隐居嵩屿,后来为了母亲为了治疗父亲的病,白手起家学习中医,到了他这代,更是一辈子都致力于医术,甚至是为了中医终身未婚配。 当初宋老爷子塞给他一个小男娃娃,并让他亲自去宋宅接之前,他都不知道这是宋家未来的家主,宋家的继承人。 当初第一次见到宋京墨时,小男孩眼里的狠戾暴恣像是条扔到路边受伤的狼崽子,逮住谁都要咬一口。 被他带来嵩屿,小京墨跟他也不冷不热,几次叫他吃饭他都以断食抗议。 小孩子体质本来就虚弱,宋京墨身上还因为挨冻落下了病根,几次饿晕过去,都是杜若捧着热粥一口水一口米的亲手喂给他,将人救了回来。 宋老爷子在这点上狠心是真的狠心,将宋京墨扔给了杜若,就真的不闻不问。 老爷子说这小子性格太野,像是藏着爪子的狼,让杜若好好教训他改改这脾气,不然以后就是条宋家拴不住链子的疯狗。 第49章 杜若脾气虽不算温和,却因为研究中医沉淀温笃坚定,他的言行举止在潜移默化的相处中影响着宋京墨,竟也跌跌撞撞将当初人人看一眼都畏惧的男孩带大,他终身未娶,毅然已经将宋京墨当做亲儿子教导了,甚至当初宋京墨考上赫赫有名的北大,宋老爷子出言反对,想把人扔去国外历练,也是杜若在老宅门口跪了一夜苦苦哀求才没把宋京墨送走。 他亲手教导,循循善诱,才将当初那个孩子抚养成如今这般温和模样。 他对宋京墨,难说是师徒之情父子之情还是上下属之情杂糅,或者几者都有。 放眼宋家敢有两个人说教宋京墨,除了宋老爷子也就剩他杜若了。 宋京墨听完杜若的话,许久未应答。 窗外云开阳霁,桑葚抱着南星书包上挂着的毛线球玩具在他裤腿边玩闹。 “人人给我的那点可怜都是施舍给我的。或畏惧我的身份或畏惧我的家世,不得不这样做。” “那是施舍,我不要。” “我不需要可怜,那些所谓的可怜像是扔给路边一条狗骨头一样,或是因为承担主人的义务不得不去施舍给它。” “无论是我,或者换做任何人站在这里,他们都会去可怜它,扔给它肉骨头,因为宋家继承人的这个身份,施舍和可怜是给这身份的。” 他忽轻笑一声,“师父,唯独她给的是爱。” 唯独她和你们不一样。 单纯的,干净的,不计后果的。 那一刻,他站在原地,感受着汹涌澎湃的爱,穿雪山,劈裂森林,穿膛而过。 他站在原地,茫然地感受着,任由着这种突然溢上来的情绪像是顺着血液流淌进四肢百骸,胸口处酸胀疼地像是要爆炸开。 ——你也相信爱吗? ——之前不信 爱都涌向了不缺爱的人。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在生与死之间,爱是一种多么强大而美好的东西。 竟让他这般垂影自怜枯槁之木,在凛冬也逢春。 第25章 宋京墨到厨房时, 南星正一脚踩在凳子上,已经干了一碗冰镇绿豆汤,喝得太急, 冻得脑仁子疼,她正吐着舌头小狗一样哈气。 小姑娘穿着白色及膝百褶裙, 随着她的动作, 裙摆被牵扯着露出一截白嫩豆腐一样光滑大腿, 下面是奶白色的丝袜,中间绝对领域的肌肤白到晃眼。 男人眼尾下压了一瞬, 默不作声过去顺势站在她斜后方, 身影完整挡住她, 任站在门外都看不见分毫, 他将人遮得严严实实。 “病秧子,你来啦, 隔壁大婶做的绿豆汤好好喝,比学校卖的冰镇饮料还好喝。”南星冲他露出个灿烂地笑容。 “嗯。”宋京墨言简意赅。 他喝绿豆汤的时候动作也带着股子斯文精致, 盛在小白瓷盅里满满喝,不似南星一通牛饮直接干一碗。 窗外的阳光细碎地穿过树叶缝隙落在地上, 是滚动的光斑, 桑葚懒洋洋地叫了声,仰躺在桌子上把软乎乎地肚皮摊开来晒太阳。 正在这时, 院子里传来镇民的声音。 “宋大夫在不在?宋大夫人呢?”那人声音顿了一下,脚步声明显朝厨房这边走来。 南星浑然不在意地眯着眼睛感受嘴里凉丝丝甜滋滋的绿豆汤,还伸脚踹了男人裤腿一脚,“人家叫你呢。” “宋大夫!”那人听到声音推开门往厨房里走来。 说时迟, 那时快,宋京墨眼眸一眯, 抬臂将小姑娘不老实踩在凳子上的腿一勾,带着下来让她老老实实站好。 南星没反应过来,以为病秧子在整什么幺蛾子,下意识挣扎,腿上的丝袜本就轻薄,勾在他衬衫扣子边缘处,只听“撕拉——”一声,刮下来一大片。 两人皆是一顿。 南星更是瞪圆了眼眸,傻愣愣地彻底噎住了。 原本灵巧的一张小嘴儿此时骂人的话都忘记了,在那人进来前一瞬间,只来得及张嘴骂了个“艹”。 宋京墨垂眸看了眼飘落的那一小块纱布,没动,微挑眉看她。 那人的脚步声已经跨过门槛了,喊着:“宋大夫,原来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一通。” 奶奶个腿的!南星闭眼哀嚎一声,这下可丢人丢大发了,她双手捂脸,视死如归不管不顾地就要埋头往桌子下钻。 在丢脸和丢人之间,她选择丢人! 在旁边看戏许久的男人低低地笑了声,宋京墨在她要钻进去的前一瞬间出手了。 手臂从她腰间环过,一用力,将人一把带进怀里。 南星抬头张嘴就骂:“宋京墨我艹你大爷的!你害得老娘还不够还来捣乱——” 他温热的手掌移到她后脑勺处,微微一用力,将那张喋喋不休小嘴连带着小脸摁进怀里,背对着外面,将她挡在怀里。 那人没料到进来看到这么劲爆的一幕,眼睛都瞪直了,到嘴边的话也忘了要说啥,张了张嘴只叫出来句“宋......宋大夫......” 南星脸颊紧贴在男人的胸膛处,他的衬衫布料质地偏硬,鼻息间满是木质混着中草药的苦香,沉稳内敛中带着男性气息。 第50章 感觉和同班男生那种下课打球回来满身的臭汗味不同.....怎么觉得还带了点点好闻? 好闻?!! 南星心里的小人儿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南小星你个女流氓在想什么呢?就算杜若不杀了她南峰都得杀了她。 不是,外面那个人怎么还不走啊...... 啊啊啊啊!!! 南星心里的小剧场都演完大结局八百个续集开外了。 她憋得脸都红了,大气不敢出,心跳快到几乎要爆炸,只能下意识地揪紧他衬衫的布料,掌心渗出的汗水将男人的衣服弄得皱巴巴地,因为低着头,丝毫没看见头顶上,男人眼眸里笑意加深。 “怎么了?”宋京墨语气依旧四平八稳,熨烫平整的白色长裤间依稀可见被他揽在怀里女孩百褶裙下两条纤细白皙的腿,丝袜处还破了块。 这这这这这这,这他妈是什么禁忌十几禁的游戏?!!!! 那来的人是个朴实的汉子,也踏马愣在原地傻眼了,舌头打结,“我我我我.....我来拿上次配配配配的药药药......” 这话说完那汉子心里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现在还说什么狗屁中药的事儿啊,他这不打扰人家宋大夫的好事儿了吗? “嗯,稍后我给你,”宋京墨语气不变,看了眼怀里红到耳朵尖的小姑娘,甚至还有闲心笑了下,温和道:“我这里还有要紧的事儿,容我先处理一下,可以吗?” 这台阶儿都递到眼皮子底下来了,汉子连忙接了:“没问题没问题,我那个时间不着急,你处理你处理,我先去药堂等着。” 人一走,南星立刻从男人怀里退出来,怒目而视,张嘴就要骂抢占先机。 却听得男人哼笑一声,快她一瞬后退半步,漆黑的桃花眸似笑非笑,那笑容极度晃眼:“长庚怎么用完就扔?” 这一句极具杀伤力,将她刚到嘴边骂人的话堵了个彻底。 “什.......什么用完就扔........”她结结巴巴脑子里下意识有了不好的猜测,回过神又被男人眼眸的笑晃了眼,再清醒过来,面前的人已经走了。 她这才意识到被耍了。 南星看了眼被刮破的丝袜,恼羞成怒。 “宋京墨!你大爷的!!!!——” 声音穿透声极强,惊得晒太阳的桑葚支棱起来,鸟雀惊飞。 走在前面的男人听力极佳,瞬间就捕捉到少女气急败坏的吼声,唇角没压住,翘了翘。 掀开药堂前的帘子,他迈腿走进去。 在药堂等着的汉子看见他进来,“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脸上那股子伪装出来的憨厚劲儿一消而散,他搓着手道:“大公子,县城那边传来消息,有北城的车往嵩屿来了,上午就上了山路。” “是什么人,打听到了吗?”宋京墨进屋子洗了手,拿过一边的毛巾慢慢擦拭着手指。 汉子垂下头来,恭敬站着答:“是北城花家的人,宋老爷子让人护送过来的。” “护送?”一直淡然的男人嗤笑一声,转身在三圈椅上坐下,白色面料熨烫平整的裤腿被他的坐姿拉扯出皱褶,隐约露出平滑的腿部肌肉,清瘦有型。 宋京墨眸色淡淡,不辨喜怒。 汉子低着头:“说是给您婚配寻得的联姻对象,家世样貌都是上上乘的。” 他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宋京墨的脸色,才咽了咽口水接着说:“花家入股的华盛是做贸易运输的,华盛本就和恒正有合作关系,但是华盛的控股股东兼执行董事先换了花思寻的儿子花少轩,这人的手腕狠戾,行事也是只贪图利益物尽其用,恒正之前签订的合作大半儿被废了,剩下鸿港那边的几项合作利润被一再往下拉,宋青屿让利加上吃宋家和花思寻的交情,这才护住最后这几项合作,不过油水都被花少轩吞得差不多了。” 宋京墨松玉般的长指落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许久没说话。 药堂里静悄悄的,汉子大气不敢出。 许久,他唇角弯了弯:“所以,注意就打到我身上了,是吗?” 宋末这算盘打得好啊。 倒是真把他本本分分地按照宋家继承人方向的培养,甚至连为了家族联姻这种牺牲精神都抛出来了。 而且要不是他手下的人,宋末这就是先斩后奏,先把人给他送眼皮子底下来了。 男人冷笑了声。 汉子瞬间觉得药堂的温度骤降,缩了缩脖子,装鹌鹑。 他思忖着,怎么措辞打破这个僵局,平息一下宋京墨的愤怒,脑子里正构思着,窗外一嗓子河东狮吼给他吓得一个激灵。 “宋京墨你个王八蛋滚出来受死!——” 药堂门被人一脚踹开,南星已经将那两条丝袜换了下来,少女百褶裙下的双腿又细又白,俏盈盈地站着。 只见少女“蹬蹬蹬”几步走进来,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用力往上一提:“你赔我!” 男人墨色长发未束,散落自肩头,规谨且一丝不苟的衣领被她大力拉扯下,拉得松散微敞,隐约露出精细锁骨,他修长脖颈有些脆弱地受制于人随着她的力度被带得向前。 宋京墨双手垂在椅子扶手上,没动。 明明是受制于人的姿态,在他做来,却惊艳卓然,带着脆弱易碎的美感。 第51章 男人那双桃花眸弯了弯,唇瓣翕动,缓慢轻声道:“长庚,我疼。” 美人蹙眉,脆弱纤细的脖颈像是最精美的瓷器,浅金色的日光落在他墨色柔软的发尾,简直......简直踏马的男妖精上身,狐狸精祸国殃民。 还真......真没人能受得住。 汉子连忙闭眼,仰头看天,不敢直视。 他选择装瞎装聋,他也不知道他们手腕了得能文能武的大公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弱男子。 一定是他疯了。 宋京墨离得有些近,对视的一瞬间,南星好像被电流击中,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像是被塞壬海妖蛊惑了心智般,望着美人皱眉,下意识脱口而出:“我轻点,我轻点就不疼了。” 说完后,药堂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男人才轻笑一声。 南星:“.......” 妈了个巴子! 她现在终于知道商纣王中了什么蛊,纣王不是昏君啊!美色当前谁能抵挡得住?! 正在这时,药堂门又被人一把推开。 楼弃气喘吁吁地进来,一个“大公子”的“大”字卡在嗓子眼还没发出来,看清楚药堂里的景象,愣住了,和南星面面相觑。 他视线再一转,看到被迫受制于人的男人,傻了眼了,宕机了几秒,本着护主的责任心,立刻跳了起来,几步跑到南星面前,把她当成了这里的镇民,指着她的鼻子:“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他?!” 楼弃人高马大,跑起来小牛犊子一样,人更是比南星高大一截儿。 南星被他吓得慌乱中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我......我没有......” 不对,她心虚个什么劲儿? 明明是宋京墨犯错再先! 思及此,她攥着拳,仰头盯瞪着楼弃,气势丝毫不减:“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站队,实事求是懂不懂?是他,是他撕坏了我的丝袜还跑路的!!!” 最后一句吼出来,铿锵有力气沉丹田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全屋的人都沉默了。 这是什么顶级的情趣,我们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汉子:...... 楼弃:?! 楼弃:....... 身为娘家人,楼弃觉得自己有理瞬间变成了理亏。 第26章 南星最后一句吼完, 药堂里陷入一片诡异地安静,静到连窗外风吹树叶摇曳声都清晰入耳。 南星后知后觉自己没过脑子吼得那一通话有多歧义时,瞬间小脸涨得通红。 “.......” 但偏偏她面前没遮挡物, 想躲都没地儿躲。 楼弃倒吸一口冷气,震惊之余看到不加以辩驳在旁边饶有兴致看好戏的男人, 更加笃定了南星说的话的真实性。 不是啊啊啊啊啊!!!! 他们风光霁月, 清冷宛如天上仙的大公子这是在这穷乡僻壤受了什么刺激能对一个镇上的小妞出手啊啊啊啊!!! 楼弃咽了口吐沫, 本着娘家人,自己主子闯祸还得他们这些属下擦屁股的原则, 清了清嗓子:“那啥.......大妹子, 我们赔, 我替他赔, 多少钱我加倍......” 他这话歧义更大,搞得她好像缺钱故意讹上来似, 南星瞪圆了漂亮的杏眸,梗着脖子:“我又不是来要钱的!” 不要钱要什么? 难道是....... 楼弃听蒙了, 傻愣了数秒,立刻跳过去, 挡在宋京墨面前, 将两人分开:“我警告啊,要么拿钱走人, 要么直接滚,他不出卖色相,摸回来也不许!” 南星:? 南星:...... 她像是只气鼓鼓战败的小公鸡,像回击却找不到敌方的任何弱点, 只能气得涨红了脸,胸脯起伏剧烈。 但凡眼神能杀人, 楼弃都得死上一百次。 楼弃像条忠心耿耿地护卫犬,挡在宋京墨面前,将南星防得滴水不漏,还出言讥讽:“真是乡村野妇,嵩屿的民风果然彪悍,一个姑娘家家——” 他这话音没落,南星再也听不下去,一猫腰,闪身绕过了楼弃,直奔椅子上放松倚靠着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伸手撑着下颌看好戏的男人杀过去。 临绕过楼弃的前一秒,她漂亮的杏眸眼尾弯起来,活像是傲娇的猫咪,“不让?那我偏偏就要摸回去,气死你气死你!” 楼弃也傻眼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南星已经绕过了他,小爪子就要探上男人裤腿。 在不安分的小爪子要落上来的前一秒,宋京墨闲散落在扶手上的手掌一拢,将她的手裹在掌心里,转而带着她的手腕将人一带。 少女洁白飘落的丝带的裙摆与男人雪白干净的衬衫袖口撞进人怀里,重心下移,南星控制不稳一下子坐在了宋京墨腿上,裙摆后面装饰的长飘带顺着他衣摆垂落,被风带得飘忽又落下,与他规整熨烫平直的裤脚纠缠。 “长庚,不可以在外面这样。”他低沉清隽的嗓音天生偏冷感,落在她耳际,却无端带了丝偏袒包容。 “我......”她张了张嘴,压根没空细想他的话,扭头就看见面前已经傻了的楼弃,刚刚还她茫然地神色立刻一转画风,变得得意洋洋,丝毫没注意到男人落在她腰际间的手掌,缓慢地拢着她,像托着小猫似得温柔迁就。 第52章 “看什么看?傻眼了吧?我乡村野妇怎么了,略略略气死你个呆子!”南星一下子支棱了,仗着坐人腿上狐假虎威。 “你你你.....”楼弃头一次在这小姑娘这里栽了跟头吃了亏。 宋京墨也是头一次见到他吃瘪。 男人轻笑一声,将怀里的人搂紧,往胸膛带了带,示意这个喋喋不休狐假虎威的小家伙闭嘴,他长而漂亮的手指将她裙摆后面装饰的飘落清缓勾起来,拿在手里慢悠悠地把玩。 虽然没说话,但赶客的意味不言而喻。 屋子里两人立刻会意,一前一后出去了。 楼弃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去看南星。 主子调情,他哪里敢多看,或像是打了败仗的小狼崽子,委屈地挪腾着出去守门了。 药堂里安静下来。 南星眼睛眯成一条缝,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要是后面长条尾巴,早就耀武扬威地摇晃了。 “这么开心?”冷不丁,头顶落下道嗓音。 “当然开心,让他张口就诬陷我,让他知道我星爷也不是吃素的,哼!”她一偏头,正对上他看过来的黑色瞳眸,男人眼睫长而纤细,饱满而弧度润泽的卧蚕让他看着人时温柔多情又薄凉。 两种情绪交织着像是张密不透风的网子将她兜头罩了进去。 “刚刚在厨房的时候,你的裙摆没整理好,无论是谁从门口进来看到不太好。”他轻描淡写,手指在她耳边柔软的发丝上蹭了蹭,帮她别到耳后,问,“现在知道了?” 所以.....他刚刚那是想帮她盖住。 而且,他把人支出去才说的原因。 南星意识过来,瘪了,没气儿,闭着眼睛哼哼,不拿正眼看他:“我知道了。” 说完,用更小的声音又加了句,“对不起。”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她两眼一闭准备装死到底,却又感觉屁股下坐着的“东西”质感不对。 温暖,腿部肌肉弹性也很好,像是有韧性的橡胶。 南星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她现在还坐人怀里,这个姿势太过暧昧。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心跳快得几乎戳破胸膛跳出来。 很奇怪,她平素没和别人这样亲昵过,就连南峰小时候也不曾这样抱过她。 但是这种奇怪的情绪,她却并不讨厌。 好像还希望能和他.....再近一些?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南星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傻了吧南小星??想男人想疯了这是???对自己哥哥都下得去手???? 在她窘迫得无以复加,斟酌措辞怎么站起来前一秒。 男人温和开口,甚至为她找好了开溜的借口:“桑葚的猫粮还在厨房.......” 南星忙不迭应下,猛地弹射起来:“我现在就去拿给它!” 小姑娘开门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药堂门口楼弃和汉子一左一右杵着,俩人体型都不小,活像俩看门的石狮子。 汉子名叫阿布拉,家住嵩屿县城,是跑长途货车的,之前家中妻子病重,无钱抓药就医,后来遇到宋京墨,药材和诊治的费用全部免了,才救回来条命,于是他便死心塌地地认了主子报恩,也是宋京墨安插在嵩屿县城的眼线,甚至许多北城的风吹草动,都是经过他手传达的。 阿布拉看着老实憨厚,心思却缜密,办事稳重,之前办事也于宋家的人打过照面,仔细地记过面孔,自然认得楼弃。 阿布拉看着楼弃恹恹地耷拉着眼皮生气,藏獒一样小山似得身躯靠着墙,鼻子里哼哼着,犹豫了一番开口安慰:“犯不着跟一个小姑娘置气,而且我看公子很喜欢她,咱们替公子办事的人,自然要跟公子站在一边儿。” 他的话点到为止。 楼弃听到“公子”这个称呼,意识到身边这个憨厚的汉子是宋京墨的人,扭头多看了两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药堂门被人打开,南星跨过门槛跑出来,看到门口杵着的两人,愣了一下,随即对着楼弃璀然一笑,完全一副打了胜仗耀武扬威的气势,才慢悠悠地往院子外走去。 楼弃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风起云涌。 药堂里的男人叫了他的名字,他才收起脸上的愤愤不平,转身进去。 男人正站在桌前净手,抬眸看了眼门外,平静道:“阿布拉先回去吧。” 阿布拉恭敬应了,冲楼弃点点头才转身离开。 药堂里一片安静,男人手指在轻轻敲着,发出极轻的动静,但是这声响却好像敲击在楼弃的心上,让他一下子竖起耳朵,警戒拉满。 宋京墨不说话,楼弃也不敢吱声,只老老实实挨着墙站着。 时间过了很久,楼弃的心里七上八下,但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嘴唇翕动半晌,没敢放个屁。 良久,宋京墨才抬眸,桃花眼眼尾压下来显得凉薄不近人情,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刚到宋家的样子,气氛沉沉气压直降。 “想说什么?” 楼弃咽了下口水,伸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小声道:“老爷子让司机把花家的小姐送来了,说是两家联姻的中意人选,先让她提前和您接触,培养感情,老爷子是笃定了让她跟您结婚的,我得知消息提前来跟您通风报信......” 第53章 宋京墨:“所以你就未经宋家允许私自跑到嵩屿来告诉我这些吗?” 明明是疑问句,语气也温和,但楼弃却听出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他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我......” 自从小时候那次分别,他才知道宋京墨却老爷子惩罚得如此重,他当时被支开,在宋京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没能帮助到。 如此魁梧的汉子有些红了眼眶,楼弃攥拳,梗着脖子:“我就是不想再背叛您了,不管宋家怎么处置我,就一定站在大公子这边儿。” 所以一有关系到宋京墨终身大事的消息,他就不管不顾先一步跑来了跟他通风报信。 “嗯,所以呢?”男人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药材碎渣倒进花盆里。 楼弃满脸茫然。 所以? 什么所以? 所以我不就过来找您了吗? 事情证明有些人身躯发育得好了力大如牛就总得有些地方发育缓慢,比如大脑。 上帝是公平的,给你打开一扇窗的同时也封死了墙角的狗洞。 “宋末知道你过来嵩屿,你觉得他会认为是你自己想过来的吗?”宋京墨不紧不慢道。 他语调徐徐,楼弃听到耳中却觉得如履寒冰。 是啊,宋末肯定不会这么想,老爷子肯定会认为是宋京墨的意思,楼弃才过来的。 “我......”楼弃唇瓣翕动几下,没想到自己这一出围魏救赵是帮了倒忙,一片赤诚忠心无法言表反而还害了主子。 就在他后悔得肠子都要断了准备自我了解时,宋京墨忽地出声:“楼弃,你是真的要站在我这边?” 楼弃急得脸通红:“我楼弃说话算话,无论是否在宋家,我都只追随的大公子你这个人!” 宋京墨眼睫垂下,良久道:“好。” “我要你现在回宋家。” 楼弃一愣。 男人又道:“不过回去之前,我要你带一样东西。” 第27章 窗外蝉鸣聒噪, 南星给桑葚喂了吃的后就滚回屋子里瘫在椅子上跟贝贝打电话。 嘴上心不在焉地和贝贝聊着报志愿之类的事情,满脑子却都是刚刚坐在男人腿上时的触感。 鼻尖蹭在他衬衫纽扣上,冰凉, 却沾染了药材和木质气息的苦香。 他从不点熏香,身上仿佛自带的气息, 鼻尖甚至已经下意识地熟悉了, 能分清他身上的味道, 她竟完全不排斥.......甚至,还有些.......喜欢? 南星被自己脑海里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星爷?星爷?!你有没有听我在说?!”贝贝的吼声将她神志拉了回来。 南星:“刚刚走神来着, 你说啥?” “我说, 星爷你可真是牛逼得大发, 快给北城一中炸了, 这几天教导主任又是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又是朝你爹要你的照片,估计要给你弄横幅什么的, 大肆宣扬。”贝贝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丰功伟绩,“不过你这不声不响地炸出来个理科状元就手机关机离线躲哪儿快活去了?” 南星抚了一下额头:“我在嵩屿。” “哪儿?” “一个偏远小镇, 隐姓埋名了。”南星说。 贝贝笑:“你咋跑哪儿去了?这么低调啊。” 南星琢磨了一下,说:“你记得上次给我送柿子的那个哥哥吗?” 贝贝:“记得啊, 那么伟大的一张脸, 我要是不记得就是我瞎了。” 南星:“京墨哥哥住嵩屿,我来找他玩了。” 贝贝:“果然啊, 你这是放假了就去谈恋爱了。” “我没有.....” “你骗鬼嘞,你那个哥哥绝对对你目的不单纯,我刘贝贝纵横情场这么多年,看人看眼神绝对准, ”贝贝哼笑一声,“大老远来送柿子, 还个个那么甜这么远都没磕碰,包裹得那叫一个严实,这送柿子的人该多细心啊啧啧啧,还有你哥送来的晚饭,不就是知道你去见他了,没来及吃饭特地让人送来的吗?你当时可说了句没道都是你爱吃的,不喜欢你的人给你记那么仔细,啧啧啧,我不说了,快给我酸死了,什么时候给我来个那么帅的帅哥啊啊啊啊,不求百分百复刻,一半儿帅我都知足了!!!!” 贝贝在电话那头桩桩件件细数之前发生的时,南星听着,不禁入了神。 宋京墨确实待她很好,但是他待病人也温和得体。 她嘟哝了句:“可他对谁都很好啊......” “很好个屁!星爷我警告你,别嘚瑟啊。”贝贝立刻否决,“你是当局者迷,你就是个没谈过恋爱的情场小白哪有我看得清楚,就这么短短一下午就这么献殷勤,我看你去嵩屿你哥对你的特殊对待都被你这个呆子给忽略了。” 南星眨巴着眼:“忽略了?” 贝贝立刻警惕起来:“星爷你今天不对劲啊,你怎么在这个问题上话这么多?你不会是也喜欢你那个哥哥吧?” 南星:“......” 她就真是个不带掩饰的人吗? 这不是“有啥事都写脸上了”,这是“放个屁别人都知道她咋想的了”。 她咬了咬唇,小声比比:“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感觉这阵子我俩相处有些不对劲。” 第54章 贝贝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果然哈哈哈哈哈哈,星爷你也有今天,就你那个哥哥心思都摆脸上了,你还小白兔呢,人家看你没高考没敢对你下手,这下你都高考完了早就成年八百多个小时了此时不下手待何时啊哈哈哈哈哈。” 南星:“........” 南星:“您能别笑了么?我心烦。” 贝贝:“得得得,说说吧,怎么心烦,对你的心肝宝贝哥哥有感觉了?” 南星:“呸,什么狗屁感觉,我只是......只是......” 贝贝眯着眼吃了口手里的雪糕:“只是什么?只是单纯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南星:....... 南星:“你丫的别抢我词儿。” 贝贝笑眯眯:“好的呢~这位情感上初出茅庐的同学请请接着说~” 一向擅长言辞的南星愣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揪着桌子上的仙人掌一根根薅它的刺儿,斟酌着用词,咬了下嘴唇:“我才没有.....喜欢他。” 只是看到他离得近,会心跳加快。还有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和别人不一样。 她甚至破天荒地想,离他再近一下,再一次的心跳失控。 她不反感那种失控的感觉。 好像一切都脱了掌控,却又向惊喜的撞向猝不及防的方向。 她也变成了豁出去一切的赌徒。 这哪里算什么喜欢! 肯定是她最近偶像剧看多了,癔症罢了。 - 花千蕊弯腰从车里下来时藕粉色的长裙端庄贤淑,刚好长及脚踝,乌黑发丝微卷,盘了轻盈的发髻斜插一支木赞,妆容清淡。 她长得不算惊艳,但是胜在妆造得体大方,轻盈地像是片盘旋在枝头的白丝绒,柔柔地,小巧惹人怜惜。 旁边两侧有来往的镇民不由得纷纷看过来。 嵩屿哪里见过这样精致秀气的女子,他们多半是在电视上看到,他们这种常年做农活儿的人更是连浅色的衣服都不会穿,怕下地干活儿弄脏。 花千蕊冲宋家派来送她的司机柔柔一笑,嗓音也轻柔:“师傅,辛苦您了,我和小黎自己进去就好。” 司机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瞧见汽车一溜烟离去,小黎才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翻了个白眼:“小姐,您谢他干嘛,一个司机而已。” 花千蕊微摇头:“小黎,别忘记父亲让我来了嵩屿目的,我们要给宋家留下个好印象,才能一举拿下他。” 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远方尘土飞扬的土路,汽车只隐约留下一个影子 花千蕊指尖微微用力攥紧。 华盛的繁荣昌盛只是暂时的,其实大哥的做派导致内部里蝇营狗苟腐败溃散得不成样子,现在只有抱住宋家这颗大树,才能救华盛与水火,这门婚事必须成,也只能成。 花千蕊原本柔和的眼眸蓦然坚定,转身往身后的老宅里走去。 来之前她就听花思寻说,宋末看似对宋京墨放养将他发配到这么个偏远得叫不上名来的镇子,把卓正的董事宋家大权放到宋青屿身上,其实不然,老爷子是极其偏爱宋京墨,才将亲孙子发配到嵩屿历练,其实这宋家继承人的位置,早就为他留好了。 小黎连忙跟上她的脚步,小声嘟囔:“但是小姐,张叔不是说嵩屿他们这儿还住着个小丫头吗?说是北城的三天两头来看宋家那位,会不会......” 宋家大公子心里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啊? 后面这句话小黎没敢问出来。 花千蕊往前的脚步微顿,随即轻声开口:“我知道。” 只是一个小丫头,就算真的有什么,也是凭借姿色罢了,而她花千蕊,是花家这种豪门世家从小按照淑女标准严格要求培养出的大家闺秀,言行举止大到用餐礼仪小到面对长辈微笑露出牙齿不益超过六颗等等。 她就像是豪门世家亲手培养的上好温室鲜花,只要宋京墨是想接手宋家,她就是他的得力帮手,是他妻子的不二人选。 杜若给花千蕊和小黎安排了房间。 小黎拎着箱子进去时抱怨了句:“摆什么大牌,这个大公子怕不是长得丑不好意思出来见我们吧,真是把自己当土皇帝了。”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花千蕊才得以见识庐山真面目。 天际边的晚霞被夕阳晕染成橘红色,像是打翻了橘子汽水将云层描摹晕染开。 老槐树枝叶茂盛树干遒劲,树荫下的小石桌上摆着杯盏瓷器。 南星在城里呆久了,怕冷怕热的,夏天屋子里吃饭热,她就经常抱着碗去槐树荫下吃,那里凉快,偶尔起风还有小朵的槐花飘落到碗里。 后来不知谁弄了石桌石凳在槐树下,于是老宅夏天吃饭都在树荫下的石桌上吃了。 花千蕊从北城特地带来大公子爱吃的海鲜,说是刚刚打捞上来的,用冰块镇着一路带到嵩屿来,于是承包了做晚饭这一工作。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想要拿下一个男人的心,就先要拿下他的胃。 第55章 花千蕊正和小黎忙着将食物在石桌上摆盘,不远处传来说话声,一道很明显是是杜若,另一道清隽温润,却低沉内敛,像是锦绣藏玉,嶙峋清华自成山河。 她弯腰将盘子放好,不经意这么抬眸一瞅,撞上了男人无意一瞥的目光,整个人险些呆住。 嫩粉色槐花纷纷扬扬飘落,她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的惊艳。 “小姐,小心手!”还是小黎出声提醒,花千蕊才拉回神志,冲不远处走来的男人大方一笑,豪不扭捏,主动打招呼:“我这次特地从北城带了你最爱吃的肥蟹,不知道我的做饭合不合你的口味。” 南星伸着懒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石桌上满满当当摆着的火红如枫的肥蟹,都是整只整只的,蟹钳大到夸张。 穿着藕粉色改良古风长裙的女人温婉语气熟稔地同男人说着什么。 男人神色平淡,只偶尔迎合几句,见到南星来了,宋京墨眼眸才乍起温和:“长庚坐这里。” 南星依言坐到他旁边的位置。 不得不说这个位置留得很巧妙,直接将花千蕊与他隔开。 花千蕊面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秒,才冲南星弯了弯唇:“想必这位就是南星妹妹了。” 南星面露疑惑:“你是......?” “我叫花千蕊,家中长辈曾经和京墨认识,多番打听才知道京墨在嵩屿托我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花千蕊微微一笑,既替宋京墨将身份圆得滴水不漏又完美地显示出两人若有似无得亲昵身份。 杜若洗净手过来时,花千蕊让小黎将吃蟹的工具摆上桌。 她接受过贵族礼仪训练,吃东西向来讲究,吃蟹工具精致洁净,大大小小精致的银质吃蟹工具整整齐齐放了四套,搁在每个人手边儿上。 花千蕊笑了笑,语气显得自然得亲昵,亲手夹了只螃蟹放到南星碗里:“南星,听说你喜欢吃辣的,我特地做了份加辣油的沾料,你尝尝我做的清蒸螃蟹对不对你的胃口?” 她眼尾的深沉一晃而过。 普通人家的小丫头,哪里懂得用什么吃蟹工具,她在等着南星出糗,好让这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站在宋家大公子身边。 第28章 凉爽的夏风袭来, 头顶树叶婆娑,花千蕊说完,自顾自地拿着指甲盖大小的银质小锤子对着盘子里的螃蟹敲敲打打。 她的动作自然而娴熟, 将蟹肉完整取出,沾了自己碗边的酱汁才放入口中, 闭口咀嚼, 甚至唇边都没沾上一点食物残渣。 南星低头看了眼盘子里肥美的螃蟹, 又看了眼身边小黎贴心递来的吃蟹工具,“啧”了声。 她还真不会用。 她犹豫了几秒, 那边小黎眼里的洋洋得意都要溢出来了, 不愧是小姐, 真是...... 小黎还没得意完, 整个人就愣住了。 不止她,那边风轻云淡的花千蕊脸上也罕见得差点控制不住情绪。 原因无他, 南星只轻轻地笑了声,随即将旁边的吃蟹工具推开:“不好意思, 我俗惯了,用不了这些阳春白雪的东西, 整不明白, 这海鲜嘛,既然为了保留最自然的味道当然要用最自然的吃法。” 说完, 她徒手拎了只螃蟹,一低头,张嘴咬断蟹钳将蟹肉剔出来嚼了嚼,口里含糊不清, 弯了下眼:“确石哈好痴!” (确实很好吃!) 尴尬、拧巴、自卑敏感……这些情绪在她身上一一都找不到。 即便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她也自然坦荡大方自信有底气。 这是南峰从小一手一脚带出来的, 他从没刻意告诉她女孩子就要如何如何。 而是教给她,什么不会都不要羞耻,不会就问,没人解答就自己上手去解决,是人都会犯错。 于是南星天生自带这种自信的松弛感。 旁边的男人发出极轻地一声笑。8一48一696伞 这个小姑娘,总能在紧要关头迸发出神奇的力量。 他的长庚,可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宋京墨没说话,也直接上手剥蟹。如玉似的长指慢条斯理,带着点降尊纡贵的感觉,却丝毫不觉得违和。 他这一动,另一边的杜若自然也上手剥开螃蟹,“害,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不习惯用花小姐带的那些工具,都是些俗人,习惯了下手吃。” 花千蕊的脸色很难看,却依旧保持风度地笑了笑:“没关系,这种淳朴自然的方式也很好。” 她食量很小,吃了半只蟹喝了盅吊梨汤就称吃饱和小黎回房间了。 南星好奇地瞄了眼花千蕊盘子上摆得整齐的工具。 刚刚花千蕊吃东西的时候她就已经偷偷看了好几眼,像只偷腥的小猫,自己在心里嘀咕这么精巧东西的用法。 一旁的男人早就将她小动物一样的表情收进眸中,轻巧地笑了声,问她:“想学?” 南星用手背蹭了下唇边的油渍,点点头:“她带来的那玩意儿,看着小小巧巧的,怎么剥开螃蟹,还感觉一点都不费劲的样子。” 她描述地惟妙惟肖,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朴实,左右看看花千蕊走远了,才拎起面前的小钳子摆弄。 第56章 “我教你。” “你还会这个?这么阳春白雪的玩意儿你也懂?”南星瞪大眼,“你闲书怎么看得那么多啊。” 感觉什么都会的样子。 男人唇角弯了弯没说话。 他伸手,极轻地拢住她的手,温热地手掌与她细细伶仃的手腕向触,向上,手指包裹住她的手,带着人用蟹斧将蟹壳撬开。 手指相触时,她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 似曾相似的念头一晃而过。 他动作做得慢,果然是用了心在教她。 小姑娘的手软到不像话,一捏就能化了般。 杜若不知何时离开了。 南星觉得发丝有些痒,微偏头时,最后一抹橘红色的斜阳坠入山峦,像烈火滚入青玉,树叶被浓厚的橘红染上汁水,像枫林簌簌,在傍晚凉爽地风中摇曳。 男人离得很近,鼻尖几乎就要与她的额际想贴,随着她猝不及防的一转眸,两人四目相对。 槐花层层打着旋儿坠落,她看到他眸中倒映的最后一抹橘色,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芳艳连潋。 他眼尾弯了下,烈火滚雪,势不可挡,仿佛所有的风在瞬间汹涌穿膛而过。 南星险些看傻了般,她的手还停留在他掌心,温暖透过相触的手指传递过来,她听到自己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 “咚咚咚” 不行......太......太快了。 “宋京墨,”她看痴了看傻了般呢喃他的名字。 “嗯?”他回答很轻。 “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她呆呆地把后半截话说了出来。 这么漂亮,还这么温柔。 被困在嵩屿这么个小地方。 锦绣焚灰,珠玉蒙尘。 她想到花千蕊,虽然不知道宋京墨之前的家事,但即便在男女之情上笨拙如她,也看出端倪来。 她头一次如此固执且贪心地想要些什么。 男人神色微滞,随即笑出声来。 他极其愉悦,笑得肩膀颤抖。 南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混账女流氓话,脸色瞬间涨红,恨不得当下给自己一巴掌,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结结巴巴捍卫尊严般:“笑......笑个屁,我已经学会了,我.....我自己来!” 宋京墨漆黑漂亮的桃花眼眯了下,他收回手,看着背对着他气鼓鼓拆螃蟹的小姑娘背影。 夕阳无限好。 他手臂搭在桌子边缘,长指懒洋洋地垂下来,他好像许久没有如此开心与放松了。 南星偶然抬头一瞥,看到男人温柔愉悦的神色,心底像被□□熊的蜂蜜棒蹭了一道。 看他开心,她似乎也会跟着开心。 别扭、傻气,却也是跟着笑。 不远处,杜若瞥见槐树下的这一幕,苍老浑浊的眼眸眯了眯。 宋京墨变了很多。 这孩子之前端着副温和得体的面具,看似对人人都温和,实际上对人人都疏离。 那时候的宋京墨像是陶瓷包裹的小人儿,外表乖巧华丽,内心却是一潭死水。 直到遇见南家的小丫头。 原本腐朽的枯木缓慢长出了心脏,竟然也渐渐绵延生长出血肉来。 活生生长成了真实、温热的人。 到如今,这孩子竟然也能如此真实笑出来,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笑。 爱竟也让悬崖变平底,生出森林。 枯木也逢春。 杜若背着手离开了。 不知何时,他的脊背也佝偻了,腿脚也不灵便了。 那么,就让他这把老骨头再任性最后一把。 杜若想到宋末让人差来的问信。 他虽然照顾宋京墨,但一直都是宋末的眼线。 宋末书信中提及了住在嵩屿的那个小丫头,显然也对南星起了疑心。 杜若笑了笑,笑声苍老。 老头儿取了毛笔沾了墨汁,在回信上慢悠悠地写着,将南星的身份与疑点隐藏了去,只以“好友家来借住的小丫头”代称。 他这把老骨头,能遮蔽一时的风雨就足够了。 - 单单花千蕊带来的肥蟹南星就干了三大盘,吃得眼冒精光嘴角流油。 虽然她很不爽花千蕊故意为难她,但是这做饭的手艺真的没话说。 后遗症就是吃得太撑。 南星回房间在竹椅上瘫坐了半晌,还是撑得慌。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惦记上宋京墨的药匣子了。 上次吃撑了,吃了宋京墨给的糖丸儿就不难受了。 她记得那种白色的小糖丸儿是病秧子从柜顶的一个药匣子里拿出来的。 放得那么高,宝贝得很。 南星眼珠子转了转,反正她都记住位置了,悄悄地借用一颗应该不过分吧? 夜色拢上黄昏,柳树梢摇曳婆娑。 药堂熄了灯,此时没人。 南星熟门熟路偷摸进去,没敢开灯。 待视觉适应了黑暗,她抬头一瞄,心中不由得暗自窃喜。 第57章 果然还搁在上面。 她搬了凳子,登梯上高地伸手去够。 正在这时—— 药堂门忽地被人推开。 南星慌了神,扭头去看,满眼惊慌,脚下不稳,连人带凳子直戳戳地栽下来。 宋京墨给金丝雀换过水之后回房想起南星一人解决了几大盆螃蟹,吃得比平时都多,睡觉前怕她撑得难受,寻思着拿点健胃消食的药给人送过去。 哪料到,进了药堂就看到某个胆大包天的小贼在拿药。 他也愣了一瞬,眼见着人受了惊吓摔栽下来。 没空思考,宋京墨几大步上前,抬腿止住着往下倒的凳子,伸臂一捞将下坠地人搂进怀里。 坠下来的力道不小,将他也冲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木质柜台的边角,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人倒下去的同时没忘了护着怀里的南星,手掌垫在南星后脑勺处,将人摁在怀里,护了个结实。 柜台也被撞翻,“叮铃咣当”一地乱响,鸡飞狗跳。 南星闯了祸,被吓得够呛,听见宋京墨撞到了的闷哼声,又担心又慌乱,被人护在怀里跌在地上时她拼命地支棱着脑袋去关心他撞到哪儿了,哪里顾得上后脑勺上摁住她的手。 这么一摁,一跌,她控住不住重心,一头撞进他怀里。 不对,不是怀。 唇瓣抵上薄凉的温暖。 不对!!! 她猛地瞪大眼,撞进他漆黑的眼瞳中。 男人眼眸里的温和压低了一度,变得深邃不见底,潋滟凉薄,尽是人间无数春,却也道不尽惊艳徐徐。 南星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得整个人傻掉了般,一动不动。 她眼角还有刚刚吓得滚落的泪珠,要落不落,那么漂亮的杏眸,好不可怜。 宋京墨扣紧在她后脑勺处手指缓慢地抚过她耳边细碎凌乱地发,安抚小猫一样轻柔着,随即落在她眼角,弯曲地指腹蹭去泪痕,再辗转到她的下巴。 她的脸被他轻轻抬起,宋京墨眼眸幽深不见底,像是骤然打破的伪装在这黑暗里恣意漫涌。 送都送到跟前了,他岂有不尝的道理。 他抬着她的下巴,缓慢地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接,攻城略池,搅弄涎水至哀鸣呜咽。 滚烫相触,她的眼泪滚落下来。 太烫了,太近了,好像要被吃掉。 穿肠破肚,撕心裂肺,无论光和影,都被人毫不嫌弃当宝贝一样甘之如饴,融化吞进去。 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情窦初开,还分不清什么是喜欢,已经被这一通胡搅扒乱折腾地呆了,被人这么强抵着亲,眼神懵懂又无措,被吓傻了般,连挣扎都忘记了,净生生让人占尽了便宜,肆无忌惮,尝尽甜头。 黑暗里蛰伏许久的小狼崽,也,终于碰到了他的月光, 风花雪月,一生平仄乍起也归惊鸿。 万寨春光,千户明月,照不尽的春日与昭昭。 第29章 呼吸被夺走, 心跳被攫取。 直到他的唇瓣离开,又再度抵死缠绵上来。 南星才颤抖着找回神智,用力咬在他舌尖上, 血腥味弥漫,男人对疼痛却恍若不察般, 将两人唇齿间的涎水丝丝缕缕侵为己有, 才意犹未尽地就给她喘息的空间。 一切都太熟悉了, 熟悉得过分。 回忆像是春光流水般倒灌。 凌冽的风,仰天长啸的狼群, 少年黑色的高马尾恣意狂妄, 唇齿间交缠的橘子糖甜腻。 遗失了许久的记忆海水倒灌般。 原来那么早之前........他就.......他就....... 南星再也不敢想下去, 脑子里一团糨糊, 她咬着下唇,又慌又怕, 偏偏不敢哭出声来,想挣脱, 手腕和细腰被身下的宋京墨箍得死紧。 在黑暗里那双素来温和的桃花眸卸了伪装,熠熠生辉, 盯着她, 盯得滚烫,仿佛那些便宜占得不尽兴, 像是能将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南星脸涨得通红,几乎要烧起来般,她瞪他:“你放手。” “不放。” “你——”她嘴唇翕动半晌,破罐子破摔, “你混蛋!” “嗯。” “流氓!” “嗯,我是。” 他的眼神太温柔, 好像她说什么他都照单全收,她想做什么他都甘愿放手让她来做。 那些被遮掩的,久久压抑下的情绪浮上水面来,一丝丝,一缕缕,融进他柔和清隽的眼眸中。 “你你你........”她一口气上不来下不起,竟憋出了哭腔。 “乖乖,别哭。”男人清隽嗓音变得暗哑低沉。 这个称呼,他头一遭这样叫她。 温柔的好像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给她摘下来。 把人欺负哭的是他,让她忘记之前事情是他,温声细语哄得偏偏也是他。 这人.......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每回她都辩解不过他,她更羞赧,嘴里嚷嚷着:“谁哭了!”就手脚并用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好,我哭,是我哭。”宋京墨被她这副嘴硬又要强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只得抱着人搂结实站起来,连哄带骗得。 第58章 他倒是不管不顾彻底捅破了这窗户纸。 难得的温存,恨不得抱一会儿,再多抱一会儿,抱到天长地久有时尽也不松开了。 南星几度挣脱不开,想跑跑不掉,骂又骂不过,打还打不过,哭又绷着,她简直要委屈死了,杏眸红得像兔子。 两人正僵持着,药堂的门轰然被人再度推开。 药堂里那动静大到忽略不了,杜若急急地赶过来时跑得鞋子丢了一只,花千蕊也被这动静吵醒,只披了件外套就跟过来了,小黎一脸担忧紧随其后。 众人气喘吁吁地感到药堂,推开门摁亮灯就往里闯。 南星尖叫了声,惊得仓皇无措,像只慌不择路落水又被捞上来的猫咪,初到人类世界被吓得尾巴尖的毛都倒竖起来不知道往哪里跑的迷糊样儿。 怎么有人能这么可爱。 又嚣张,胆子又小。 宋京墨唇角翘了下,欣赏够了,才颇为好心在众人进来的前一秒将人带进怀里,摁住,挡结实了,才慢条斯理抬眸看上进来的众人。 药堂里灯光大亮,男人倚靠着墙,墨色的长发散落至腰际,他只穿了件极薄的衬衫,面料是绸缎质地,柔软温和,怀里却埋了颗小脑袋。 这他妈是搂了个女人啊! 杜若愣了一拍。 花千蕊惊愕地忘记了说话。 小黎更是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宋京墨单手搂着只及胸口的小姑娘,漆黑的桃花眸斜着瞥过来,深邃暗沉到几乎将人吞噬进去。 袒护地意味不言而喻。 杜若立刻反应过来,眯着老花眼自言自语:“哎呦,我我突然想起来,我奶奶明天考研,我还得骑车送她老人家,我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了出去了。 “........” 丢下花千蕊和小黎原地风中凌乱。 不是,你们嵩屿人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吗? 花千蕊刚刚回神,对上男人称不上和善的眸光,轻咳两声,柔弱一笑:“既然没什么事儿,我也去睡了。”说完拽着小黎离开了。 药堂灯光温暖柔和。 宋京墨低头看着揪着自己衣襟头埋得极深的小姑娘,轻笑:“长庚,人都走完了,还不出来?” 丢都丢得是他的人,她害羞得倒是不要不要的。 南星鼻子里哼出一声,猛地一抬头,额前的发丝凌乱,活像是进了鸡窝滚了圈儿。 她道谢也未,都不搭理男人眼中的戏谑,突然发力,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转身跑了出去。 独留他一人在空荡荡的药堂。 宋京墨笑了声,无奈看了看眼鞋尖被踩脏得灰印子,满地狼藉,她倒是溜得快。 南星一路横冲直撞跑回屋子,将屋门反锁上,后背抵在门上,心跳快如擂鼓。 这是怎么了?好像一瞬间全部都变了。 她腿发软,再也控制不住顺着门背滑落。 走廊外响起脚步声,随即她的房间门被敲响。 南星猛地支棱起耳朵来:“谁?” “是我。”男人平静嗓音波澜不惊响起。 南星不说话了。 察觉到她一声不吭的抗拒,宋京墨开口:“是不是晚上吃得太多了胃不舒服?我给你拿了助消化的药,你开门,我把药给你就走。” 南星被他一提醒才想起来,她药没拿到,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都什么呀? 她委屈极了,吸了下鼻子,什么风度翩翩温柔平和,都是装得! 屋里的人不答话,宋京墨将手里的药放在窗台上,嗓音温柔:“那我给你放窗台了,我走了你再出来拿,好不好?” “晚上吃得太多就睡的话对胃不好,长庚听话。” 他说完,竟然真的转身就走了,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远去。 南星支棱着耳朵听了一阵,她胃里本来就难受,又受了惊吓闹了这么一出,抽噎得难受。 听了一阵儿发觉外面没响动了,她才撑着颤颤巍巍的腿将门打开一道缝儿,窗台上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药。 南星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猛地要关门,旁边早就伺机等待的男人手掌更快一步,落在半开的门上,猛地将门全部拽开。 没防备的南星惊叫了一声,手腕他拽住一并进了屋子,关门,上锁,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如流水。 南星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张嘴就骂:“宋京墨你个骗子!” 她拿了床上的枕头,被子,所有能拽的东西一股脑儿砸向他。 宋京墨微侧了下脸,没把这点力道放在眼里,不挡不躲,步步逼近,带着商量的语气:“长庚,先把药吃了。” 她充耳不闻,砸完了手头的东西瞪着双哭得红肿的杏眸看他,就是打定主意不答话。 宋京墨抬手松了松领口的扣子,端了杯水过来,掌心里是白色药丸,摊开冲着她,语气依旧温柔:“是自己吃,还是想让我喂?” 他说这话时语气端得正经,眸光却带了几分逗弄,弯下腰来,压低嗓音:“原来长庚还没亲够......” 第59章 “我自己吃!”她认怂得理所当然,当下小爪子从他掌心飞速一晃,将药丸拿了,放进嘴里咽下去。 完全是把“不欢迎他”摆在了脸上。 宋京墨被她坦诚的小表情逗得忍俊不禁,盯着她吃完药,倒是也不着急走了,将杯子放回去,拖了把椅子慢悠悠地坐下,看向她:“我们谈谈?” 句子是疑问句,只是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不想和骗子谈。”南星把头别过去。 男人双手摊开,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我怎么骗你了?” 他这稍微一激将,她就上了钩。 南星瞪着眼眸怒视他:“你一直都装,什么病秧子?我可是都想起来了,你什么都会!”说什么他是杜若收留的徒弟,他那般的风姿,才华熠熠,什么都懂,怎么可能? 甚至那个来暂住的花千蕊都知道他的家世。 她却傻傻地,他说什么她都信。 到头来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你还用了什么妖法子儿,让我忘记了之前的事儿,还一直在装,还骗我.......刚刚还那样......那样亲........” 怎么能做那种事情。 她后半截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光着脚蹭到桌子边一把举起桌子上的水杯,照着他的脸想泼下去,劈头盖脸浇个透心凉。 宋京墨垂了下眼睫,“长庚,我并没有打算骗你,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 “有些身份,不是自由的云朵流水,是一把大锁,锁得人动弹不得。” 家命难违,他本是打算之后同她解释的。 但是现在,时间不等人啊。 他低低叹息一声,“你要是生气,那就来吧。” 男人睫毛温顺地敛下来,不躲也不还手,似乎就这么准备受着。 她高高举着的手在半空顿住,却猛地想起雪地里,她被他抱在怀里用体温捂了又捂,逢年过节留给她那一把把的橘子糖,风尘仆仆去北城为了只给她送最甜的熟柿子。 一帧帧,一幕幕,对上这张脸,过电影似得在脑海里乱窜。 竟没出息地下不去手。 她猛地想起刘贝贝说过的话。 ——星爷,你怕不是喜欢上你那个哥哥了吧? 喜欢个屁! 宋京墨头一次被扫地出门,小姑娘手劲儿不小,正好推着他背后刚刚磕在药柜边儿上的地方将他给推出来。 再转身,那道门“哐当”一声被她大力关上,差点拍到他鼻子尖上。 宋京墨无言笑了下,低头看看自己被泼湿的裤腿,还真是心软了没给他全泼湿了,倒是头一次被如此对待。 他折返回药堂时,杜若已经在里头收拾他的宝贝药材了,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哼了声:“就知道你性子沉稳是表面样子,即便这么多年了,我看你骨子里那点狼崽子的狠戾是一点都没改,就这么着急,给人家小丫头吓得,以后见着你不得绕路跑。” 宋京墨蹲下来跟他一起收拾地上的狼藉,闻言摸了下鼻子。 忍到也确实是没忍住,但是也有了故意而为的成分在里面。 他将手里的东西不疾不徐叠好。 杜若见到他不吭声,冷笑:“现在倒是沉稳了,刚刚干嘛去了。” 宋京墨将纸沓好,搁在一边儿,抬下头:“师父,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给老爷子的回信。”他答得面不改色。 杜若的山羊胡子惊得翘了翘,刚想说什么,宋京墨手指捻着流苏山药,将完整的放回匣子里,边说:“我对爷爷指派过来的联姻对象如此,对长庚的态度花千蕊都看在眼里,免不了和老爷子通风报信,宋末很快会让我回去的。” “宋青屿的手腕太怀柔,卓正宋家祖祖辈辈一手建立起的,宋末掌权时更是铁血手腕,宋家需要更有狼性的新掌权者,还要确保是匹乖顺的狼,套紧脖子的狼。” 他将手里的东西摆好,眼睫微垂:“我一旦回了北城,宋末就再也不会放我回嵩屿。” 杜若愣住,手里的药材掉在地上,花白胡子抖了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头儿的浑浊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不吭声弯着腰装作在收拾东西,手指的颤抖却出卖了他。 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早就难辨真假了。 如今,宋京墨回了宋家,他这把老骨头,就再也护不住他了。 “师父,长庚心思单纯,对男女之情未曾涉及,她不懂,也想不明白,我有的是心思耐心慢慢教导,我本来想等她大一些,再说情话给她听的。”男人唇角弯了弯,似是自嘲地一笑。施舍的,垂怜的东西他通通不要,他叹息一声,“但是时间不等人啊。” 他要她清清楚楚,双手捧着的真心奉上,且势在必得。 “有了今日这一遭,即便她回了北城,有了新的生活,您道她会记得我多久?”他手指轻轻抚上红木柜被磕角的地方,轻笑了声,“我要她忘不掉我,彻彻底底。” 所以,今儿个他是故意的。 温润如玉,也恶劣到极。 第60章 旁边的杜若听得心惊胆战的。 丫的这小子忒坏,温和皮囊底下一肚子的坏水儿。 宋京墨今天整这么一出儿,别说是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就连他这老头子都印象深刻险些吓出病来寻思着怎么跟好友交待了。 像是迷雾中的猎人,背着上猎枪行囊在小鹿的鹿角上刻下印记,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从小鹿到成年,雨雪风霜,岁聿云暮,她都挣脱不掉这痕迹,都清晰地记得在鹿角上刻下字迹时的感觉。 第30章 次日, 大清早,东院儿就开始“当啷咣当”地收拾开了。 宋京墨向来有早起的习惯,一早就听到了动静, 过来隔壁一看,房门大敞亮开着, 某个小姑娘蘑菇似地往地上一顿, 大开着的行李箱摊在地上, 正收拾东西,一副打定主意要走的样子。 听到他过来的脚步声, 南星心头颤了颤, 有点慌, 却故作镇定把他当空气自顾自地收拾起来。 宋京墨倚靠着门框看了她半晌, 小姑娘气鼓鼓地把什么东西一股脑儿地往里塞,什么吃的用的穿的, 把行李箱撑得鼓鼓囊囊的,怎么合都合不上, 她索性站起来用腿夹着关箱子。 他被她这独特关箱子的法儿子逗乐了,问:“就这么着急走?” 南星不理他, 显然还在气头儿上, 手上的行李箱也跟故意作对似得怎么也关不上,“啪”地一声弹开, 衣服鞋子散落一地。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火气上来了,转头看他,顶嘴:“我想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 你管得着我?” 宋京墨摊了摊手,悉听尊便的架势。 南星咬牙, 这人有时候脾气好的可以,吵架都吵不起来。 她“哼”了声,背对着他弯腰捡地上的东西,嘴里咄咄逼人:“我才不跟骗子住一起,晦气!恶心!我容易睡不着觉!” 她骂得呲牙咧嘴咬牙切齿似得,连炮珠儿一样话语不断,宋京墨听得好笑,伶牙俐齿的一张嘴,骂人骂得挺凶亲起来却那么软。 他几步走过去。 南星听到身后的动静,警戒地站起来,以为自己惹恼了他,怕再来一次昨晚那一出儿,她往后缩了缩,像是森林里饮水的小鹿听到风吹草动都杯弓蛇影的。 宋京墨笑:“怕我?” 她嘴硬:“才没有。” “那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我站这儿凉快,我乐意!” 他觑一眼她站在的那阳光地儿,没说什么。 男人弯下腰来,熨烫规整的白衬衫随着他的动作牵扯出几丝皱褶勾勒着劲瘦的腰身。 他将她乱七八糟瞎塞的衣服取出来,摊在床边上一件件地叠。 他动作细心而温柔,转眼间乱糟糟的衣服被他一摞摞叠得规整,塞进箱子里,再慢条斯理地将她的鞋子,水杯,笔记本一样样放进去。 原本乱糟糟占据空间极大的东西经过他这么分门别类一整理,省出不少空间,倒是全放进去了。 在他要合上箱子的前一瞬,南星突然想起来什么般,嘴里喊着“等一下”将衣架上晾着的几小块东西扯下来就要往快合上的箱子里塞。 她的手半遮半掩着,躲躲闪闪的。 早干嘛去了? 男人险些被她气笑了,这么胡来。 他怕箱子夹着她的手,将她手里的东西拿过来,简单叠了下,装到单独的干净收纳袋里,才塞到行李箱的一角。 “你——”南星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出,瞪直了眼,张了张嘴骂不出来。 “你什么你,这么莽莽撞撞地,桑葚上次就扒拉抽屉夹到了爪子,你也跟小猫儿学啊,净不学好。”他将箱子合上给她扣结实了,拎起来放地上。 “我去你大爷的!你怎么能那么拿......拿.....我私密的东西。”她脸色通红,说出那两个字,却梗着着脖子还不想认输。 宋京墨已经站起来走到门口了,闻言,侧眸看她一眼。 小姑娘又凶又怂,给他表演反差萌呢。 他不怀好意地弯了下唇,语气却温和绅士地正经八百:“什么私密东西,之前晾在院子里的时候都早看见了,粉色的。” 他的衣服颜色向来素,清一色的白色夹杂着几件黑色,院子里的晾衣杆上也都是如此。 她一来,黑白之间就多了堆花花绿绿的女性衣服,什么飘带吊带叠层,奇形怪状,那小小的粉色布料夹杂在一堆黑白色的衣服里固然扎眼,想不忽视都难。 南星顿了顿,被他说得唇瓣微张,瞪圆了杏眸,饶是伶俐也拎老半天没拎出来骂人的词儿。 这人是彻底在她面前不装了! 臭流氓! 王八蛋! 偏偏这人还强的软的轮着来,又是亲自给她收拾东西的,打又打不得,她昨晚本来准备扣他头上那杯水都倒不下去。 故意的这人! 少女气鼓鼓拎着行李箱滚轮滑过的声响不小,脚下生风,箱子滚轮骨碌碌地,一直到出了院门,上了早就约好等在门口的车子,这大清早鸡飞狗跳的动静才平息下来。 杜若在药堂里摆弄他的宝贝草药,听到人推开门进来的动静,眼皮子都没抬嘴里讥讽:“得,大清早巴巴给人家收拾东西去也没用,还是给人小姑娘吓跑了吧。” 第61章 男人轻笑了声,依旧温和地好脾气,伸手解开袖口扣子,将衬衫袖子挽上去将刚刚拎进来的药材过水。 “嗯,是跑了。” 杜若冷哼:“好意思,我寻思这大早上的哪里来的车,门口那车你叫的?” “嗯,让人开来送她的,嵩屿太远,搭别的车不放心。”宋京墨承认得坦荡。 杜若呵了声。 师徒两人把东西收拾好了,杜若轻咳了声,到底没按捺住,问:“老爷子知道了小丫头的事儿,万一上心了,少不了责难,这人又没隔在眼皮子底下瞅着,你能放心?” 宋京墨正在擦手,闻言,眼尾落了笑意:“我就猜着您得操心。” 老头哼了声:“我操什么心,又不关我的事儿,你走了我养花儿遛鸟儿,快活得很。” 不知何时他们私下的相处也熟稔如此。 无血缘,却格外像家人。 “我将她如此早早送走就是避免宋家的事情牵扯到她的头上。” 窗外明晃晃的日光散落进来,他眼底也落了光,笑意晃晃:“师父您要关心就直说。” 杜若:“我一个老头子哪里懂得你们小年轻这些轻轻爱爱的,去去去,我才不关心,我要把橱子底儿下的土扫扫,边儿去别挡道。” 宋京墨往边儿让了让,收了几分不正经,看着窗外的葱翠葳蕤,轻声道:“人们驯养动物,是宠爱或凌.辱取决于主人的心情。心情好了逗弄宠溺,心情不好踹上一脚,这都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全凭喜好处置。自古以来,男人保护女人竟也有如此异曲同工之妙,譬如丈夫保护妻子女儿,他将她们视为所有物,不允许她们长出尖利的爪牙。” “所以,家暴、酗酒、出轨,xing成瘾,他们早已在权利金钱欲望的熏陶下失去了初心。他们的妻儿在苦海里失望透顶,却挣脱不掉,离开不得,因为被豢养久了,早已没有改变的能力。” “爱从不是强者对弱者的垂怜。我不是在驯养照顾不能自已的宠物,我是在爱一个与我一样,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他垂下眼睫:“我不知未来会如何,我也并不是唯一正确性的,我也会犯错,被环境腐蚀失去了初心,亦或是泯灭,这样,无论未来如何,她都有随时离开我的勇气与能力。” “这是我能给她的,最好的东西。” 她可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等待解救的公主。 她不会被困在城堡里,她有一百种方式,一万种方式能将巫婆干倒。 “我所认为的爱,是狂风暴雨骤雪里两棵并肩而立的树,四季更迭,昼夜交替,它们就在那里。根枝扎进层叠深厚的土壤里,盘根错节,才能并肩而立,挡住暴雨侵袭。” 风不知道,山谷不知道,霜雪层林荒原不知道。 爱让悬崖变平地,生出森林。 但是悬崖知道, 森林知道, 爱知道。 男人话音落地,药堂里陷入一片冗长的安静。 良久都没人说话。 杜若长长叹了口气,将扫帚搁好,转身就看到男人怀里抱着个盒子出去了。 “干嘛去?”老头儿问,“这么早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了啊这是?” 宋京墨颠了颠手里的盒子:“走之前还要做一件事。” 杜若:“什么事?” “我去后院种点东西,一会儿回来接您的班儿,看药堂。” “种啥?”杜若好奇。 “前一阵子邻居给捎来的满天星种子。” “现在什么季节种什么满天星?”杜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那仓库里还有晾晒好的满天星,不缺。” 说话间,男人已经走到了廊檐下,锡箔般细碎的金色光线跃到他皓白衬衫上,衬得人长身玉立,宽肩窄腰,仙姿鹤羽般。 宋京墨弯了下唇:“不是入药的,给她种的。” 杜若愣了一秒回过味儿来,花白的胡子颤了颤,说不话来。 真是岂有此理,调情秀恩爱都糊到脸上来了。 之前交得什么礼仪教养的全忘记了。 胡来! 老头儿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绕去后院儿,撸了袖子就弯腰下了地,将盒子打开,用铲子松着泥土。 早晨刚刚浇灌过一遍的土地泛着潮,泥土沾满了鞋底儿,宋京墨却浑然不觉般。 阳光落在他的脊背上,像是游龙的风骨。 他这个徒弟,真的是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你刚刚说这是什么什么星来着,这药材好丑啊。” ——“满天星,和长庚的名字一样。” ——“长庚见过成片的满天星吗?” ——“自由生长的它们,很好看。” 和长庚一样好看,勃勃生机。 等来年,春又复始,万物复苏。 我们终会相见。 第31章 楼弃连夜回到北城时, 肩膀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濡湿了一大块,他“嘶”了声,暗道宋京墨下手真的狠, 他能撑着回到宋家也算是命大。 赵阳今晚值班,拎着饭盒出来宋宅门口准备将里面的剩饭剩菜倒了喂猫, 听力视力极佳让他听见黑暗里踉跄的脚步声。 第62章 “谁?”他登时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手已经按在腰间别着的报警器上了, 只要按下这个按钮,不出一分钟, 训练有素的保镖就会赶来, 就算是只鸟也放不走。 那人嘴里嘟囔着什么, 从黑暗里走出来, 竟然一歪头,昏倒栽在了宋宅门口。 赵阳听着那声音耳熟, 几步过来将人抬起来一看。 竟然是楼弃,浑身的衣服都被血濡湿了, 呼吸极轻。 到底是哪个狗胆包天的敢对宋家人出手!!! 正堂里,向来作息规律早早睡下的宋老爷子宋末却坐在太师椅上, 神色不虞。 正堂灯火通明, 陈辉沏了醒神的茶放在桌子边就双手垂下规规矩矩地立在边儿上。 “真是反了天了,把人伤成这样扔回来, 一看这伤口就是燕奴剑导致的!用着宋家祖传的东西伤了老爷子的人,我看他就是故意示威的!”坐在下位的老头儿留着络腮胡子,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叔爷您消消气消消气,不至于动这么大火气, 兴许有什么误会呢。”旁人跟着劝道。 宋余冷笑了声,一拍桌子:“误会?正好今天老爷子也在, 该说说这事儿了,他宋京墨不但出手伤了咱们宋家的人,就连花家送去的女儿花千蕊他都不放在眼里,话说得又毒辣又狠,给人家姑娘说哭了说什么都不再接受联姻,花千蕊老爷子也见过的,贤惠懂礼,能被欺负成那样,我看他啊,成了心要造反!” 此话一落,正堂里静了半分。 宋语嫣手里茶杯的手被惊得洒出来些,她连擦也不敢,大气不敢出。 没人敢吱声,这时候出声不就是找死。 一片静谧中,倒是旁边的宋青屿轻咳嗽了两声。 自从接手卓正后,事务繁忙加上各种应酬,他本来胃就不好,如此以来身体一直不太好。 男人虽然面容苍白,眸色却温和:“阿墨也是时候该回北城了,这件事无论得失过错,还得让人回北城来说,您也好教导。” 此话是对着宋末说的。 老爷子浓茶喝了两盏,将杯子搁在桌上,重重一声,惊得周围人心脏噗通。 “陈辉赵阳,明天你们亲自去一趟嵩屿,卸了他的燕奴剑,给我把大公子绑回来。” “他要是敢反抗,敲晕了还是药倒了,这人都得给我带回来。” “明白。” - 花家这边也是大晚上鸡犬不宁鸡飞狗跳的。 花思寻看着扑倒在房间床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女儿,叹了口气。 女儿一向懂事他是早就知道的,真是想象不到这宋家大公子何许人也。 小黎在旁边,眼眶也泛红:“小姐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您可要为小姐做主啊。” 正说着,大门被人一声砸开,花少轩今天在公司加班,到了晚上有又饭局应酬,他是听到家里人打电话说花千蕊哭着回来了,急得将那帮子人撂了就回来了。 “谁?谁欺负小妹了?”男人目眦欲裂,气势汹汹杀进来。 他本就长得彪悍五大三粗,此刻一看这面相,小黎都往后退了退。 花千蕊就是怎么都不肯说,只是将头埋进枕头里呜呜哭个不停。 旁人问不得,一问她就哭的更凶了。 真是把姑娘家的面子都丢尽了,她怎么好意思说。 花千寻留了花夫人在房间里安抚,给了个眼神让小黎跟着花少轩出来。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花千寻问。 小黎瑟缩了一下,回想到嵩屿的那个晚上。 住在老宅里的小姑娘一大早上就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人走了可算是清静了,但是那小姑娘的房间还没收拾。 花千蕊初来窄到,本着好意将南星的房间收拾了,又觉得这房间挨着宋京墨的房间近,就在隔壁,而且采光好,而且杜若之前也说过,老宅空房间多,让她们除了药堂仓库挑着搬进去住就行,于是花千蕊自作主张搬了进去,却在檐廊前撞见回来换衣服的男人。 那双向来温和平静的眼眸仿佛被飓风掀开迷雾的湖泊。 花千蕊意识到了不对劲,扬起一个温婉的笑容:“您回来了?我把东西搬到隔壁这屋子了,想着两家联姻我们以后是要培养感情的,离您近一些方便我们更好的了解。” 话说到一半,面前的男人动了动,宋京墨走近几步。 扑面而来的是沉静谧的香根草带着琥珀木的深沉。 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面前的男人向来温柔规礼的男人仿佛捅破了冰面的湖泊,眼眸邪气肆意,波光潋滟。 花千蕊对视上那双眼瞳的一瞬间就大脑宕机。 他漫不经心的开了口:“花小姐请在下午之前从这间屋子里搬出去,我不惯隔壁住生人。” 饶是花千蕊也想不到他竟然这样不近情面,如此不客气的话都说得出口。 她再不济也是花家的小小姐,即便容貌不是绝世,却也气质有佳,经受过良好礼仪教养,家世也不错,大学里的更是追求者络绎不绝,哪里受过这样对待。 即便如此,她被气得胸口起伏,脸色泛红,却还是咬了下唇,仰头看他:“凭什么她住得我就住不得?我是宋家老爷子亲自派人送过来的宋家未婚妻,你要的东西我都可以帮助你得到。” 第63章 “我哪里比不上她了,她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 说到这里小黎意识到不对劲想拦却没来得及拦住。 男人出手太快,冰凉修长的手指捏住花千蕊的下巴,硬生生逼迫她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小姐!”小黎惊呼着想上前,却被宋京墨觑来的眼神钉在原地,遍体生寒。 “我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他凉薄的目光瞬着女生的脸颊往下移,“脸蛋不够漂亮。” 再移一寸,手指尖悬空如羽毛般在她下巴尖处掠过,“腰不够细。” 他每说一句,花千蕊的脸色就跟着白一分,说到最后,她的身躯摇摇欲坠,如秋风中的落叶。 最后,他嘲讽般低低笑了一声,那向来彬彬有礼礼貌低沉的嗓音说着让她难堪至极的话。 “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所以这两者,有什么可比性吗?” “宋京墨,”花千蕊咬牙,几乎要哭出来,她从未受此羞辱过,“你敢对我如此,宋爷爷他——” “嗯,那你去,告到他面前,声诉泪下,靠着你的心机和手腕,惹得老爷子心软,看看他能不能把我绑着结了婚。”宋京墨收回手,眸底已然一片瘆人的寒凉。 本来今天南星嚷嚷着走就闹得他内心烦躁,靠着杜若多年的教导调理他早就控制心境控制得滴水不漏,情绪稳定,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心境,这个花家的小姐又自作主张动了房间,还跳到他面前来拱火。 圣人都忍不了。 他这话说得当真不留情面,话里话外都在点花千蕊之前在饭桌上动的心思。 花千蕊彻底绷不住了,哇得一声掩面哭着转身离开了。 小黎将在嵩屿的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交待了,客厅里死寂一样。 “真是疯了,为了个什么小疯丫头就敢这么对小妹,这样的人不能嫁不能嫁!”花少轩憋不住气儿,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力度太大,桌角的茶杯晃了晃,摔在地上,碎了个干净。 “他给老子等着,不搞垮他卓正老子不是人,我要让宋京墨跪着过来给小妹道歉!”花少轩冷哼了声,“早就听闻宋家的大公子柔柔弱弱身子骨不行是个病秧子被送到嵩屿静养,他本就不得老爷子重视,宋青屿没有野心只是迫于老爷子的命令暂时管理卓正,宋语嫣一个女人,宋家孙子辈的就剩他一个,要不是如此,他能娶到蕊蕊这样的媳妇,真是岂有此理,我花少轩不但能让他跪到蕊蕊床边儿道歉,只要蕊蕊喜欢,我还得让他主动巴巴求着花家来做上门女婿!” 说完,扔下手里的外套进房间去了。 小黎和花思寻对视一眼,垂下头来。 花思寻放缓了语气:“小黎啊,你跟我讲讲,蕊蕊对这个宋什么墨的,有喜欢的感觉吗?” 要是有,他倒还真不介意儿子逼卓正一把,反正宋家家大业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是在宋青屿手里式微罢了,宋京墨迟早要做宋家掌权人,到那时,入赘过来,不过一个山野的病秧子,想拿捏住还不是软骨头一把,整个宋家的家产都得归了他们花家。 小黎犹豫了一下:“小姐.....小姐似乎并不反感。” 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是在那之前,花千蕊并不反感与宋京墨接触,毕竟那样风光霁月芝兰玉树的人。 第32章 北城 朝阳北大街和东风中路夹角十足路口, 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南边矗立着茂业写字楼直耸入云,大厦玻璃泛着冰冷的银色光泽。 这里是北城第一高楼,南峰一手创立的南昌得以在七十三层租下一整层作为这家小公司的办公地点。 此时, 茂业写字楼,七十三层, 老板私人办公室内, 茶香袅袅。 “南老弟, 那就祝咱们这次,合作愉快了。”陆晨与南峰握手, 笑得眼睛眯成缝。 南峰也跟着笑道:“哪里是合作, 是南某承蒙陆老板关怀才愿意将订单下到我这小公司来。” 两人又是半天寒暄, 陆晨想起什么来般:“哎对了, 老弟,你是不是有个女儿, 今年考了北城状元那个?” 南峰一愣。 “小妹妹很厉害嘛,老弟别担心, 我听说妹妹仔报了北城大学,喏, 我们家这个就在北大读书呢, 让俩孩子认识认识,回头遇到了啥事儿妹妹仔也能找师哥帮帮忙。”陆晨嘴上说着话, 桌子底下踢了旁边支棱着长腿的男人,小声道:“别玩了别玩了,说到正事儿了。” 自家儿子一向不对这些事情上心,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 看到这次的合作方是南昌,那么老远, 硬是从港城跟来了。 初时,陆晨以为这臭小子在北城有事情要处理,来了之后才知道,这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南峰的视线移到沙发另一侧的年轻男人身上,刚刚进门时陆晨介绍过一嘴,此行带儿子来的。 想来旁边这位俊美的年轻人就是陆家小少爷了。 南峰神色恢复得很快,立刻赔上笑:“想必这位就是陆盛集团的少公子陆言了,星星那小丫头玩得野,现在人没在北城,到时候要是在北大碰见了,还承蒙少公子照顾了。” 第64章 人竟然没在北城? 陆言手指间把玩着茶案上的德化羊脂玉茶杯,小巧玲珑,在他指尖翻转。 没再问下去。 他狭长的眼眸浅勾了下:“南叔叔说笑了,自然是要关照的。” 这陆家的小公子看着就是个心机深沉不好相与的模样,等小星星从嵩屿回来,他可得给这丫头片子叮嘱叮嘱,到了大学离这样的男的远点,不然被骗财骗心骗色都不知道。 眼看着到了饭点,东家照例是要做东尽地主之谊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尝尝当地美食的。 南峰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助理去安排餐厅了,正准备跟陆晨说一起用个午餐,只听门外走廊处传来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人在走廊里来回跑动,紧接着是秘书的呵斥声,又渐渐小了下去。 南峰眉头一紧,到底是什么人敢在老板办公室这边撒野,不知道他在会客吗?真是无法无天的,下午他非得看紧急大会看看是哪个孙子敢这么折腾! 他心里正腹诽着,办公室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这“孙子”本人就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爹,我都快饿死了,午饭你吃什........”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嚷嚷地后半截话在看清办公室里的人时来了个急刹车。 少女清新地像是雨雾中蓬勃而出的小雏菊,白色的及膝百褶裙,长筒袜包裹着笔直纤细地一双美腿,裙摆与长筒袜间的绝对领域白得晃眼。 高马尾用白蝴蝶结扎起来,摇晃间像是小松鼠的尾巴,毛绒绒的。 此时的小姑娘瞪着双吓得混圆的水润杏眸,嫩粉的唇瓣微张,显然没料到是这么个状况。 陆晨轻咳了声,突然明白了自己混不吝的臭小子为什么突然抽阴阳风跟来北城了。 这姑娘还真是特别。 南星:? 南星:!! 南星:....... 她脑子里飞速转动,当机立断讪讪笑了声:“不好意思,我走错了。”就拎着行李箱脚底抹油溜。 刚转身,身后落下道男性嗓音,轻飘,带笑。 “没走错,南星。” 真是怕她不承认,还在后面播报她的尊姓大名。 南峰:“这么巧,你们早就认识?” 巧你个狗屁! 南星脊背一僵,慢吞吞地转过身来,活像被抓到现行的捣蛋鬼,狠狠地瞪了眼沙发上的年轻男人。 看着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十几分钟后,西餐厅里放着优雅的音乐。 南星叹了口气,看着盘子里煎烤精致的小块牛排,旁边搭配着小番茄和西蓝花,雕刻成好看的样子。 她是真后悔,没事瞎着老南蹭什么饭,这可真是把自己胃搭进去了。 本来这次是想让老爹带她下苍蝇馆子吃串串去,结果饥肠辘辘被拎来西餐厅陪同了。 旁边的南峰和陆晨谈论声音正到酣畅之处。 她对面是刚刚那个点她名儿的年轻男人,拿着刀叉的指骨上带着银色的宝石戒指,优雅地切着牛排,偶尔浅尝一小块,时不时回句陆晨的话。 所有人的心思似乎都在生意上,盘子里精致的菜肴几乎没动。 南星再叹了口气,唯独她,一门心思带着肚子来吃饭,氛围却这么不应景。 她放弃,一抬胳膊。 旁边的侍应生见到,过来,弯腰,轻声询问:“女士,您还需要些什么?” “给我拿双筷子。”她平静道。 侍应生傻眼,来这里的客人社会地位都很高,附庸风雅装腔作势的他见过不少,这是他头一遭见着一个返璞归真的。 这一嗓子可是引得周围不少人都看过来,对面的陆言更是搁下手里的餐具,撑着下巴,狭长的眼眸弯着,心里觉得有趣极了。 初见她时以为是个刚上高一有勇无谋的小家伙,没想到长相显小的家伙已经高三了,高考后,他才辗转打听到她。 理科状元。 真是初见有趣,再见有趣,回味也有趣。 “哦,对了,菜单上哪种肉菜分量大,看着给我上两份就行。”南星淡定地又加上一句。 侍应生内心的小人几乎吐血跪地,被她打击的几乎精神恍惚。 不是呐,小姐,人家都是来这里装腔作势的,您是真的带着肚子来吃饭的啊! 旁边的南峰听见了,转头过来瞪了自家丫头一眼,让她在外人面前收着点儿,一会儿没吃饱再带着她去别家吃。 南星小时候,南峰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处理公司的事情忙着应酬,当时不敢把她给别人带,就经常带着南星去应酬,吃酒桌上的饭。 酒桌上多是谈生意,小孩子也不能胡乱转动桌子,小南星经常吃不饱,于是,父女俩之间有个小的约定,应酬完了南峰都会带着她去小馆子再吃一顿好的。 现下,南星立刻会意了南峰的意思,委屈地耷拉了下嘴角:“老爹,您丫头早上没吃早饭一早就风尘仆仆从嵩屿往回赶,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您就让我先垫垫肚子吧,就这这么小一块儿牛排,我塞牙缝都不够的啊。” 第65章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却忘记了自己的大嗓门以及餐厅环境的安静。 掩耳盗铃的可爱。 坐在对面的人更是听得清清楚楚,陆晨先笑出了声:“南老弟,孩子想吃拦着什么,妹妹仔想吃什么吃,别拦着,这顿饭大你陆叔叔买单,随便吃昂!” 南峰:...... 南星扬起个笑容:“谢谢叔叔。” 随即默默地把椅子拉得离南峰远了点儿,防止挨打。 此举憨态可掬间透着古灵精怪。 当真是可爱到了骨子里。 陆晨看得喜欢得紧,“妹妹仔,你报的北城大学哪个专业。” 南星用筷子将牛排戳开,夹起来尝了口,脆生回答:“法学院,政法系。” 对面的陆言挑了挑眉,没说话。 倒是陆晨一拍大腿:“哎呦,这不巧了吗?你陆言哥哥就是政法系的,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需要帮忙可千万别见外,找你陆哥哥啊。” 南星埋头干饭,头也不抬敷衍道:“好嘞。” 旁边的南峰看得窝火,刚想教训教训她要尊重长辈,旁边的陆晨看得笑眯眯的,将他的手挡了下来:“哎,南老弟,不兴这样教育孩子,妹妹仔挺可爱的,大方又机灵,孩子想吃就吃吧。” 陆晨这么一打岔,两人都重新拾回来刚刚的话题接着北城的事儿讨论起来。 南星没了打扰,干饭干得正香,对面忽然伸过来只修长漂亮的手,食指上带着枚银色戒指,上面镌刻着一种奇怪的她看不懂的符号。 “加个联系方式,方便吗?”她懵懵地抬眼,撞进对面那双好整以暇的狭长眼眸。 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拉扯着,让南星猛地抓住一闪而过的灵感,骤然想起来她之前在哪里见过这人,北城一中,篮球场上,是他! 南星猛地意识过来,冷呵了声,下巴颇为傲气的一撇:“不方便,不加。” 妈的,真是最烦这种仗着自己不赖不赖就欺负别人的人了。 她星爷可有的是傲气。 正硬气着,旁边的南峰余光瞥见这边儿的情况,一手降龙十八掌就抬了起来。 南星反应更快,迅速拿起旁边的手机扫了二维码加了,嘴里嚷嚷着“加了加了,老爹别打脸”,中间还抽了个空隙偏头躲了一下,动作娴熟地让人心疼。 星爷傲气个屁! 前一秒对面的小姑娘还义愤填膺冰清玉洁大有粉身碎骨浑不怕的气势,后一秒直接跪地喊爸爸,屈服地丝毫没有犹豫。 饶是对面的男人也愣了一秒,随即忍不住,狭长深邃的眼眸弯起来,手抵着额头,笑得肩膀轻耸。 可真是个活宝。 第33章 午餐过后, 南峰亲自将客人送上车,才带着南星回到南昌。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等电梯的空档,南峰掏出手机在周边各小吃的外卖上划拉, “想吃什么让助理给你订了拿公司来。” “这次吃饱了。”南星摸了摸鼻子,低头摁手机, 仗着南峰看不见转头将陆言的微信删除了, 她没提后面陆言去跟后厨打了声招呼, 愣是给她把小二寸的惠灵顿做成最大号五六寸的这事儿。 “我想您了,回来早点不好吗?”南星撅了下嘴, 没敢提和宋京墨发生的事情, 怕她爹心脏承受不住。 “对了, 老爹, 你知道宋家吗?” “别老爹老爹的,你爹还不老呢。”南峰从口袋里拎了盒烟出来, 本来想一会儿去走廊抽一支,意识到南星说的话手一抖, 烟盒掉地上,里面的烟全散了出来, “你说什么?哪个宋家?北城宋家?” 南星被他这反应唬得一愣, “怎么......了..........” 肩膀被人大力捏住,南峰几乎快将自家闺女提起来了,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紧张得不行,“你遇到宋家的人了?怎么为难你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南星反应过来自家老爹在紧张什么,翻了个白眼, “我没碰见宋家人,我就好奇, 问问。” “小兔崽子不早说。”南峰反应过来,冷哼一声把人放下,害得他提心吊胆的。 正好电梯到了,南峰先一步上了电梯。 “那你说说呗,我好奇。”南星紧跟上去。 南峰现在反而开始拿架子,不吱声了。 一直到办公室,小助理给沏南星了冰镇杨梅茶,退出去,关上门,南峰才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南星从沙发上跳起来就要抢,“那是给我的!” 南峰将茶壶背到后面,不给她,“想知道宋家的事儿可以,先说说你这次为了突然从嵩屿回来。” 南星:....... 她小声嘟囔着,“真是只老狐狸。” 南峰明显听到了,刚要呵斥,这丫头倏然一改之前的嘴脸嘿嘿笑着,“没说啥没说啥......就是因为和京墨哥哥吵架来着......我看他不爽,就回来了。” 南峰哼了声,“就知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回来得目的不单纯。你这丫头不是牛逼轰轰地,谁都欺负不了你,没想到你也有怂到回家的一天哎。” 第66章 “你笑话我什么!”南星一蹦跶,伸手够到了冰镇杨梅茶,翻出来的杯子,倒了,自己先美滋滋地干了一杯,才想起来,“你还没说北城宋家呢。” 南峰眯了眯眼,沉吟半晌,才道:“这个说来话长。” 关于北城宋家,这样一个神秘却又手握商业资源的大家族,在网络上的相关言论却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除了卓正带来的影响力挂在百度词条上,其余的寥寥无几。 这也是为什么南星巴巴跑过来问南峰的原因,她之前也去网上试图查出点东西来,结果搜索一通的结果就是,词条比她的脸还干净。 这种结果,要么就是没什么名气,要么就是这个家族势力太大,各种八卦媒体望而却步,甚至还把有关于家族的东西删除得干干净净。 南峰喝了口红枣茶,才施施然开口:“北城宋家追溯起来,根源深远了,据说可以追溯到唐宋了,宋家前身是镖局干走镖的,因此招揽的镖师都是身怀武艺之人,流传着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法。到后来,镖局式微,宋家的剑法却没失传,常年干走镖这行,到手的油水自然少不,什么古董宝物,字画文玩,都是千金难买的,于是宋家的老祖宗们硬是靠着这些古董和出神入化的剑法,才保住家族没散。” “到如今的卓正,也是宋家代代积累下来的,之前是做古董评鉴生意的,于是黑、白两道的人通吃,能文能武,先礼后兵,曾经有人形容宋家是群懂礼仪懂法律有文化的武夫剑客。这在当时动荡的年代,为宋家更是积累了泼天的财富,而且这群地痞流氓也是见到财就抢,还凭借高强的武艺,无人能阻拦。” “到现在的卓正,仅仅是开创时的法人初始资本就是笔天价数字,到现在,到了如今的代理执行ceo的宋青屿手里,即便表面和华盛争夺地皮资源争得头破血流一退再退显得式微,但是,几十个华盛可都比不上卓正啊。” 南星举手问道:“华盛又是什么?” “北城花家,也不可小觑,但是个宋家比不了,”南峰清了清嗓子,“就算现在卓正的股票在狂跌,华盛的之前退下去的总裁,花思寻还想让自家宝贝得不行的小女儿和宋家联姻呢。” “宋家老爷子底下两儿一女,早些年大儿子因病去世的,动用了最好的医疗团队和专家都没救回来,现在就剩下一儿一女,也就是现任的执行ceo宋青屿,估摸着这小女儿八成是想送到宋青屿跟前儿去。” 南星越听脸色越白,听到这里连手里最爱喝的杨梅茶都喝不下去了。 剑法,宋家,甚至连后面赶到嵩屿去的花千蕊都一一核对上了。 但他却不是宋青屿,所以他到底是谁? 连北城老油条南峰都不知道宋家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他宋京墨,到底何许人也? 她手抖得不成样子。 “唉,我和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说这么多干嘛?你喝完了自己打车回家昂,你爹一会儿还有会得开呢。”南峰看了眼她煞白的小脸儿,以为吓到孩子了,住口了。 他收拾东西,顺便打电话让助理给南星叫辆车子回家,正拎起外套准备走的时候南星忽然叫住了他。 “爸?” 这丫头鲜少这么尊重他,叫这么尊敬的称呼。 南峰险些脚下一个趔趄滑倒,幸亏他抬手扶了一下门框。 “怎么了这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不是,”南星咽了下口水,“我就想问问咱们两家的差距大不?” 万一我给他们家人结仇了,还能打的过不? ....... 南峰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丫头啊,有时候长脑子是用来有自知之明的。” 南星不死心,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我就是好奇.......” “差距不大。” 听到这话,南星送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完。 “也就浩瀚江河湖海和微末水滴之间的距离。”南峰接着说道,说完还叮嘱了一句,“记得以后看到宋家人绕着走,别招惹,招惹了就算老爹我吃屎也救不了你。” 他说完,不再和南星探讨这个白痴问题,转身走了。 ....... 南星:....... 现在,已经,招惹了!!!!! 她不但招惹了!!!还能骂的能欺负都折腾了遍啊啊啊啊啊!!!!!! 她内心的小人嘶吼了一通,无力地颓倒在地。 要不还是现在趁着热乎劲儿纠结一下,是下单滑盖的棺材还是翻盖的棺材吧。 南星像是被惊吓到的小鸡崽子,惊慌中走出写字楼,惊慌中上了出租车,惊慌中到了家,进房间将行李箱打开的一瞬,看到箱子里收拾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东西,甚至内衣还细心地用干净收纳袋分装搁在一角。 很好,她刚刚开始跳动的心又被冻住了似得。 南小姐在瘫倒在床上辗转反思了半天,干了一件错上加错的事情。 一狠心,把上次宋京墨给她打电话的号码拉黑了。 她天真地以为这样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结束了两人之间如此混乱的关系。 第67章 -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男人慢条斯理地将电话挂掉,气定神闲:“如果一直打不通电话是因为什么?” 陈辉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吱声。 赵阳一看他哥也不说话装聋作哑的,咬咬牙,硬着头皮接道:“很可能是因为您被对方操作拉黑了。” 此话一落,药堂里沉寂半天。 “哦,这样。”宋京墨好脾气地点点头,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白色的袖子上,衬得人谪仙般不染红尘。 他桃花眼抬起,平静温和地看过来:“那我的事情处理完了,走吧。” 这人平静温和得气场强大,差点压得赵阳喘不过气来。 一见到他如此配合,赵阳松了口气,肯配合就好,他拿起一边的绳子,陈辉就狠狠给了他一个暴栗。 老爷子的原话是给我把人绑回来,自然不敢不从。 赵阳委屈地抬头看他哥。 身侧的男人见状,眼眸温和,平静地伸手举到他们面前。 手指修长,手腕嶙峋,指腹却带着薄薄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练剑之人。 “是老爷子为难你们吗?不必担心,如何我都配合。”他望过来时,含笑的眼眸像是一泓粼粼春水,窗外万籁失色。 赵阳还要拿绳子,被陈辉一把扯了扔到地上。 陈辉正色道:“老爷只是让我们带您回去,车子已经在老宅门口了,您准备好就可以上车了。” “好。”宋京墨平静应了,先一步走了出去。 他无论举止还是言行,都无所畏惧,泰然自得。 陈辉暗暗松了口气,足以见此人心底之强大。 无论如何,他都是宋家的大公子,唯一的继承人,他们身为下属的,就算老爷子有令,也不能这么不顾礼法尊卑将人绑过去。 此举,也是老爷子的试探。 陈辉思忖完,刚要跟着出去,却听到身后一道苍老声音。 “哎,小兄弟,等等。”杜若刚刚在整理药材,鞋底和袖口沾了药材上的泥土,袍子都没换就追了过来,他步履有些蹒跚,陈辉等了片刻,问:“杜若师父,还有什么事情吗?” 老头儿盯着男人已经出了院子的身影,愣神半晌,浑浊苍老的眼眸里似乎湿润了,他将手里的东西往陈辉赵阳两兄弟手里塞。 “京墨去了北城,你们......你们要好好待他........” 赵阳低头一看,是那种老式的金耳坠金项链,上面已经斑驳,却没落尘土,显然被人保管得很好,经常擦拭。 出了小院,他才到听到陈辉说。 “这物件儿,是早时候结婚的时候,男方给女方的东西,杜若师父终生未娶,便一直留着,是家里母亲给的,极为珍重。” “师父从不重钱财,一生清贫,没什么值钱物件儿,如今却把这东西交给了你我,想来对大公子看待得极重,已经视若亲儿子了。” 宋末眼光不差,敢放心地把继承人交给一个老头子不闻不问,想来心里是有一把衡量标尺的。 杜若一心向医,既有肝胆之气,也有侠骨柔肠。 向医,意味仁慈,行善。 他亲身力行,以自己的言行举止,硬生生将一个不懂世故暗藏杀戮之心早已麻木的狼崽子教成会共情的,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杜若没去送,倚在廊下,看着车子越开越远,忽地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眼泪就滚落了下来,哭不得笑不得,咳嗽得脊背躬起来。 上次书信,他未如实所言,老爷子这惩罚来得够狠。 满屋子的医书留给他, 满仓库的药材留给他, 却带走了他最宝贝的。 这一下子,将他的毕生所学,全部精血,一下子就带走了。 人老了,老了啊。 第34章 连雨不知春去, 一晴方觉夏深。 时间转眼到了九月初,北城大学开学的时间。 北大不愧是国内双一流重点培养大学,校门口大红横幅挂着“欢迎新同学”, 化学系学长学姐做的空飘氦气气球带着飘空条幅在空中飞扬。 南峰远在外地出差,本来想明天请假来送, 被南星拒绝了, 不给老爹反应机会, 提前一天来报道,前脚进了校门后脚才打电话得意洋洋地跟老子嘚瑟, 气得南峰在电话里臭骂一通。 一进校门, 就有学长来帮南星拎箱子, 笑眯眯地问她要去哪个系报道。 她前脚进来报道处, 后脚传言就飞了一样传遍了北大,政法学院法学系来了个超级无敌可爱的甜妹!!! 南星办完报道手续, 跟着耳边絮絮叨叨的学长来到分配的女生宿舍。 现在正值报道时间,女宿里没有电梯, 都是楼梯,为了方便家长们可以帮孩子把行李箱拎到高层宿舍, 所以没有限制进出。 “学妹, 我帮你把行李箱拎上去吧。”帮着南星拎箱子的学长跃跃欲试,想着拎完了嘚瑟一手男友力, 顺路朝人要个微信。 南星微微一笑:“好啊,不过我的箱子有些重,学长拎不了不要勉强哦。” 第68章 少女笑着来杏眸弯弯,唇角荡漾出好看的弧度, 看得学长一腔热血沸腾,大手一挥:“不勉强不勉强。”说完就要一把拎起行李箱往楼上冲。 他气沉丹田, 憋了浑身的劲儿一拎—— 箱子纹丝不动。 ??? 这里面是装了搬砖儿还是什么? 他不信邪,又一用力,还是没拎起啦。 正在犹豫着,肩膀落上来只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甜甜的嗓音落在耳边:“还是我来吧,刚刚辛苦学长了。” “别,学妹,你拎不动,我再找几个人——”学长说到一半儿的话来了个硬生生地卡壳。 只见少女撸了撸袖子,单手一用力,将箱子拎起来就往上冲,走到一半还顺路帮一个拎不动箱子差点滑落下去的女生拉了一把。 “谢谢谢谢!”那个女生受宠若惊般道谢。 “不客气,同学你几楼?” “八楼。” “和我一层,我帮你拎上去吧。” “好哎好哎,谢谢你。” 两个人叽叽喳喳地寒暄打了通招呼,转眼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剩下刚刚那个学长风中凌乱。 不是??? 还能这样??? 开学这两天任务繁忙,陆言提前了一周来学校开会,负责学生会的善后工作,今天他也要在登记处帮忙,整理新生信息以及监督军训服装统计发放等工作。 看到论坛上顶上去的帖子时才知道某个小姑娘真是开个学都能惊起不小的动静。 本来想给她发个消息,让她把行李搁楼下,一会儿他找人给她拎一趟。 结果翻翻找找在联系人列表找到她的微信号,昵称为【星爷是你爸爸】的微信账号,头像是只笑得贱兮兮贱到极为欠扁的猫。 他给她发了条消息,【到哪儿了?】 却意外地发现,消息条转了转,后面冒出来个大大的感叹号。 【星爷是你爸爸】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时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清酒,对面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陆言漆黑的眸子盯着那一行字儿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被人给删了。 想要他微信的不计其数,申请好友的女生也不计其数,主动把他给删了的倒是头一个。 陆言盯着那只笑得贱兮兮地猫,像是在嘲笑他给人删了的头像半晌,差点给气笑了。 有意思。 北大的新生宿舍一般分配的层数高,新建的女生宿舍楼又没电梯,陆言忙完了手上事儿,抽了个空档让其他人帮忙盯着工作,本来想出来透透气买杯咖啡,谁知道走着走着,不知道犯了什么邪,脚步自然就朝着女生宿舍这边来了,刚过来了就看到了这啼笑皆非的一幕。 那个男生愣愣站在楼梯口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一扭头,看到男人倚靠在门口,顺手搭了把手,把旁边女生的箱子拎上来,那女生红着脸不敢看他,只顾着小鸡啄米似得道谢。 男人狭长深邃的眼眸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边,把他刚刚出的糗全看到了。 男生慌了,几步过去,“会长????您怎么来了????” 陆言唇角弯了下,伸手在他后脑勺给了一巴掌,“快点去登记处帮忙,军训服装今天下午要发完,晚上就要军训。” 男生忙不迭地点头:“哎哎哎,好勒会长。” - 南星边上楼边和身边的女生聊天,女生叫李思思,也是法学专业的大一新生,两人聊得颇为投机。 李思思一听说她就是那个北城理科状元的南星,更是激动得不行,于是跟隔壁宿舍的女生换了床位,换到了南星宿舍。 她们来的早,北城大学的四人间宿舍还空着。 上床下桌,带单独的浴室和卫生间。 一直到下午,剩下两人才陆陆续续到齐。 叫林声的女生家在新疆乌鲁木齐,皮肤黝黑但是很健谈,另一个叫张紫薇,大波浪卷发,夸张地圆环钻石耳坠,豹纹修身小掐腰裙,把李思思看得一愣一愣,面红耳赤的。 男朋友帮着把行李拎上来收拾好了两人就搂搂抱抱地下楼去了。 下午头晚饭领了军训服,班级群里发了通知,要求晚上七点半准备到操场集合。 李思思拿到的军训校服偏大了些,跟辅导员报备那边说找了半天仓库里没有了,看看能不能跟其他同学换一换,下一批的军训服装得后天才能调过来。 林声陪着李思思跑了几个宿舍也没换到合适的衣服,两人垂头丧气的回来,南星正在梳头发,军训规定要盘丸子头,塞帽子里。 看到李思思的样子,多问了一嘴。 才知道这姑娘小县城出来的,要面子,好不容易考到大城市来,别的女生都穿着合身的军训服,就她的又宽又大,难看死了。 南星二话不说,把自己的衣服和李思思的换了。 这姑娘又惊又惧,愧疚得不行,说什么也不乐意,南星索性来硬的,直接抢了李思思的校服爬到上铺去换了,换完了还叉着腰一副地痞流氓样儿:“星爷我已经换好了,小妮儿你呢,要么裸着去,要么就穿我那身。” 第69章 李思思破涕为笑,终于还是换上了南星的衣服。 张紫薇不知道和她男朋友去哪里玩了,换完衣服,宿舍的三人结伴去操场。 李思思担心地看着南星,一改之前精致漂亮的着装,穿着灰扑扑大袖子大裤腿的校服,帽子太大遮住南星半截脸,活像只灰不溜丢的小鹌鹑,哪里还有半分论坛上法学系大美人的样子。 为了防止她再愧疚,南星直接伸手搭在她肩膀上,将人拽着往怀里一靠,“行了,小姑奶奶,别愧疚啊,一会儿军训结束请我喝北冰洋吧。” 李思思被她转移了注意力,乐了:“行。” 南星伸出手指头:“要两瓶!” “没问题。” 教官吹响了军训哨子,操场上打科插诨的学生们自发的在本班小牌牌前集合。 教官甫一过来,就有不少女生发出小声的抽气声,惊叹声。 “卧槽,这么帅这么帅这么帅啊!” “我的天,这这这,电视里走出来的吧?” “呜呜呜呜,这颜值和身材,妈的妈的妈的啊啊啊啊啊啊,军队都是这种的吗?” “听说咱们新生这次的教官都是学校教官连的学长学姐带的不是军队的。” “什么????五秒钟,我要知道这个男人全部的消息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不行了!!!太帅了!!!!!!”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我表姐也是北大法学院的,这位是陆言学长,可是咱们法学院的风云人物,还是法院学生会的会长,校学生协会的副主席。” “而且他仅仅大二就在咱们学校教授的帮助下合伙研究生院的人开了隆安律师事务所。” “我去,就是那个金字招牌的隆安事务所???竟然是这个大帅比开的???疯了疯了,世界都疯了!” ....... 南星站在路队的中间偏后的位置,听到反应这么大的议论声,抬头一瞧,正和男人狭长充满戾气的眼撞了个正着。 陆言一袭跟他们同款的迷彩绿色的军训服,但穿在他身上却显得人直肩阔背,健硕的体魄透过衣料撑起充满力量的线条,显然常运动,军绿色作战腰带束在腰间,宽肩窄腰。迷彩长裤的裤腿扎进脚下的黑色军靴里,包裹得小腿笔直有力,像初春,藏岭肌肉线条极具力量感的腿部肌肉,跳跃奔跑都紧绷着,爆发力极高。 眼前的男人出色到了极致,却....... 却没有他的半分漂亮。 这群嘟嘟囔囔的小女生是真的没有见过宋京墨,不然..... 不然..... 自己怎么就突然想起他来了。 她晃晃脑袋,把注意力拉回到队伍前面的男人身上。 南星心里“咯噔”一拍,嘟囔着:“怎么这么眼熟。” 正在思忖着之前是在哪里见过,耳边轻飘飘落下道嗓音,“眼熟啊?” 她想到没想回道:“是眼熟......我想起来,我把他拉黑了!” “想起来就好。”那到嗓音再度响起。 南星意识到了不对劲,猛一抬眼,口里那个被拉黑的“他”正站在她正面前。 南星:? 南星:........ 南星:“你站我面前干嘛?” 陆言险些给她这堂而皇之理直气壮地姿态气笑了,他环抱双臂,下巴朝她面前点了点,“自己看看周围。” 南星后知后觉一转脸,和李思思来了个面对面。 不知何时大部队都转朝着她这个方向了。 她这么一站,还真突兀。 南星:....... “向左转这个口令下了得三分钟了吧?这位同学,睁着眼睛都能睡着,这么站着睡多累,要不我搬张床过来,你搁操场边儿上睡去。”他双手抄兜,调侃完,慢悠悠地走到她身侧。 南星鼻子异常灵敏,嗅到清新的薄荷柠檬的气息,这人身上干净得一点儿汗味都没有。 她张了张嘴,刚想着道个歉,毕竟这事儿她做的不对,“对.....” 不起。 男人身上那股子懒洋洋的慵懒劲儿忽地收了个一干二净,眼眸微眯,压根不等她说完就打断,气势一凛,“出列!” “绕操场跑十圈,跑完回来入队!” 第35章 于是, 夜晚,蝉鸣声乘着月光聒噪。 操场周围班级的人,眼瞅着法学三班出列了个女生, 耷拉着脑袋(其实是帽子太大了遮住脸),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 “这女的谁啊?真是上来就受罚。” “在陆学长带的那个班, 估计八成是因为跟学长告白了吧?每年跟陆学长告白的新生还少啊?” “哈哈哈哈哈, 那估计是了。” ......... 旁边的班级一边看好戏一边小声议论着。 冷不丁地头上幽幽落下道声音:“我可没跟他告白啊, 别玷污老娘清白。” 两个凑头议论的男生冷不丁听到这一嗓子,差点给吓得魂飞魄散了, 两人猛抬头看到面前女生笑眯眯盯着他们的眼睛, 水润漆黑, 迷彩帽下巴掌大的小脸露出半截儿, 浅粉的唇瓣冲他俩咧开个阴森森地笑容:“背后说别人坏话,可是会尿裤子的哦。” 在俩男生吼着“鬼啊鬼啊”尖叫着四散而开。 第70章 南星嘴角扯出洋洋得意笑容, 一扭头,猝不及防和不远处环抱双臂打量着这边的男人来了个对视。 不心动, 但是惊险。 于是,十圈变成了十五圈。 一直到队伍原地解散休息, 南星才跑完。 她气喘吁吁地杀回来时, 李思思正好买了四瓶北冰洋,抱着玻璃瓶子回来。 林声一瓶, 她自己一瓶,南星两瓶。 陆言掐灭手里的烟,单腿踩在花坛边儿上,周边围了一群小迷妹, 叽叽喳喳地议论调笑着同他讲话。 他的目光越过周围人群,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女孩, 额头上跑得大汗淋漓,却毫不在乎地抬起手臂蹭了蹭,笑着张扬明媚,撑了一下膝盖,跑向不远处的伙伴。 没来由的,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少年不惧岁月长,彼方尚有荣光在。 “怎么样?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揉揉腿?”李思思一脸紧张,就差搀着南星坐下了。 南星将手里的北冰洋瓶子往马路牙子上一磕,磕开了盖子,一扭脸,对上李思思紧张兮兮的表情,乐了,打趣道:“你这么紧张干嘛?不就跑了十几圈又不是被车撞了——” “你不许说这些!”李思思一听到她说晦气话,急得都变音了,头一次硬气地打断她说话,“这种话在我们家那边不吉利的!” “好好好,行行行,我不说。”南星啼笑皆非。 十五圈算得了什么,想想在嵩屿时给各家各户的中药都是她跑腿去送的,一天送个十几趟根本就是小意思。 老宅里一个老的,一个弱的,只能她星爷去送了。 想到男人那双素来温和的桃花眸,每次她出门前,都要在门口送她出来,叮嘱:“长庚,路上要慢些。” 她总是等不及他说完,就拎着药箱子跑远了。 不论多晚回来,老宅门廊前的灯都一直亮着。 她知道,那是他在等她。 风雪不停,骤雨不断,总有人在等你归家。 南星吸了吸鼻子,她明明是个不容易悲伤春秋的人,不知为何,却频频想起他来。 心里某一处地方隐隐酸涩。 好奇怪,她喝的明明是北冰洋,又不是什么柠檬汁。 怎么这么酸。 北城大学的军训为期一周,训到一半儿这群暑假在家里窝了一假期天天游戏熬夜外卖的大学生都快被训废了,天天叫苦连天,中暑的,肚子疼的,请假的,层出不穷。 三班里一直坚持下来的没几个,南星算一个,她是天天嵩屿满世八街地跑,加上宋京墨经常给她做一些中草果茶,很好喝,里面不知道放了多少强身健体的宝贝东西;林声也算一个,她在新疆那边住,姥姥家在伊犁,放假去去帮姥姥做农活儿,收向日葵之类的,每天可是都没闲着。 解散休息时,隔壁队的教官凑过来,手臂搭在陆言肩膀上,调笑着说:“阿言,你们班这届的学生身体素质不赖。” 陆言哼笑:“也就比上届强点儿。” “你就净得意吧,我带的那个艺术班,里面的学生都是那种,你懂吧,家里拿着大把钱过来混的,混到大二就交换生出去国外镀金了,里面的那个少爷小姐脾气呦,辅导员还让我忍着点。”隔壁队的教官说着就一肚子气,还要再抱怨,忽然眼尖地看到自己班的一个几个男生围着一个女生正在说笑着什么,动作一点儿都不客气,甚至推搡着人家的肩膀,咄咄逼人。 “李潇逸!干什么呢你!”那个教官大吼着过去了,几个男生才如鸟兽般四散逃窜开。 名叫李潇逸的那个男生更嚣张,还抛了抛手里捡来的东西,往女生面前以扔,嗤笑了声:“就这么一副穷酸样儿,用的卫生巾都土了吧唧的,还用碎花布包着呢哈哈哈哈哈哈!” 李思思站在原地,眼眶红得不行,她刚刚只是没有看到差点挡住了他们几个的道,这些人就这么对她。 他们都是艺术班的学生,家里有权有钱,她咬了咬下唇刚要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一双手快她一步拦住她。 李思思一愣,对上南星的眼眸。 “喂。”女生扬起的嗓音带着懒洋洋地调侃。 李潇逸猛地回头,正撞进那双意气风发的黑亮杏眸中,少女扬起唇角,脚尖点了点地上的东西:“你是瞎了吗?东西捡起来给人道歉。” “只知道欺负女生,忒没种儿了,果然小男人也知道,柿子挑着软的捏啊,是不是哪儿都小啊?” “........” 李潇逸先是被眼前女生的笑晃了眼,又听到她极具讽刺性的“小男人”,脸都绿了。 “你——”他抬气急,正好脚下旁边场子扔过来的足球,骨碌碌滚过来,李潇逸抬脚就踢,那球直戳戳地朝南星飞过来。 李思思尖叫了声,吓得不行,却还是绷着嘴角伸手去拦,肩膀上一阵大力袭来,南星将人推开,杏眸不悦地垂下来,狠狠地大力一脚,射门。 “duang”地一声,足球砸在李潇逸小腿上,他哀嚎一嗓子,死死盯着南星:“你敢打老子!” 男生张牙舞爪地朝南星扑过来,“老子今个儿就把你打残废了,赔给你钱让你打包滚蛋!”,他扑到一半,半道儿上被男人的手截住。 第71章 陆言狭长的丹凤眼眯着,默不作声将人盯着。 李潇逸被他的眼神唬得一愣,眼前的男人手劲儿大得惊人,他吓得往后连着退了两步。 这人他知道,陆言,北城大学的风云人物,甚至家世他也惹不起。 李潇逸咽了咽口水,典型欺软怕硬,他怂了,嘴上还逞强:“凭什么她打我骂我你不制止她?” 陆言松了手,眉眼疏懒:“她骂你什么了?” “她骂我哪儿都小!”李潇逸一下子跳起来。 陆言:....... 李思思:......... 南星:........ 大哥,这种丢脸话,您就这么好意思公之于众说出口的吗? 哪知,男人愣了一下,有些给气笑了,他唇边咬着半支烟,没点着,笑了一下,“行。” 行什么?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南星。”陆言忽地出声。 “到!” “绕操场跑三圈。”陆言淡声道。 李思思一愣,还没来得及阻拦,南星已经扬声道:“是!” 说完就绕着操场跑圈去了。 李潇逸一愣 “不服气是吧?”他问男生。 李潇逸一扬脖子:“不服,她刚刚还用球打我的腿,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怎么着,”男人疏懒地将烟屁股拿下来,攥在手里。 李潇逸还没来得及张嘴,另一个班级的教官抱着篮球过来,看到陆言,招呼了声,“陆哥,一会儿你们班和我们班比篮球不?我让学生从器材室拿了一堆。” 陆言偏头,“行,借我们班一个。” “得嘞。” 李潇逸眼睛都亮了,“我和她比篮球!公平公正,谁输了谁道歉。” 陆言抬了抬下巴,“这样不太公平吧?” 旁听全程的李思思更是急得团团转,鼓起勇气开口:“教官,这样真的对南星不公平,实在不行,她输了的话,我来道歉,行吗?” 李潇逸洋洋得意,他的篮球水平绝对顶尖,他笑了声,“她打的我,就得她道歉,怎么不公平,让你们班的男生替她上也行。你不会这么偏袒她吧,陆教官?” “你要是输了,就把这东西给人家捡起来,双手托着给人道歉。”他眸色落在南星手里刚刚捡起的卫生巾上面。 李潇逸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成交。” 陆言眼皮子耷拉下来,隐去里面的笑意。 真是老狐狸奸狡猾,把猪骗进来杀。 南星刚刚跑圈回来,听到了这后半截,她毫不在意地用袖子蹭了蹭脑门儿上的汗,脸不红气不喘,“报告教官,我跑完了,我申请自己上,不用别人替我。” 陆言余光睨她一眼,没搭理,把手里烟头扔了,“集合!” 三班的学生们纷纷列队集合。 男人眸光微压,扫视而过整整齐齐的学生们,才缓慢开口,“南星。” “到!” “出列!” 南星往前一步,出列。 “一会儿和艺术班的篮球个人赛第一场,你上。” 陆言此话一出,不但不远处的艺术班炸了,三班炸了,身边旁边几个抱着胳膊看好戏的教官直接下巴掉地。 第36章 “一会儿和艺术班的篮球个人赛第一场, 你上。” 陆言此话一出,不但不远处的艺术班炸了,三班炸了, 身边旁边几个抱着胳膊看好戏的教官直接下巴掉地。 “这是疯了?” “让一个女生来打?陆哥你刚刚也没喝酒啊?” “教官,咱们三班的不至于连个打篮球的男生都拎不出来, 让班里的男生替她上吧。” “就是啊, 咱们三班的女生, 理应由三班男生来守护!” “就是,教官, 李强篮球打得不错!” “是啊是啊, 让他上吧, 别给咱们三班丢人。” “就是, 外面传出去好像欺负咱们三班没男的似得!” ........ 尤其三班的男生,一个个情绪聒噪, 义愤填膺的。 南星抱了篮球在手里颠着,一转身听到离得最近的男生吼了这么一嗓子, 急得都赤头白脸了,活像是她一上场就丢了他们的面子似得。 “不是啊, 哥们儿, 喂喂喂,我人还在这儿呢, 四肢健全,有胳膊有腿儿的,怎么整得好像我坐着轮椅上次打篮球了一样。”南星差点被逗乐了,调侃道。 周围的人听到, 登时笑出了声。 那个喊得最大声的男生瞬间红了脸,周围起哄的也慢慢平息了声音。 南星最后紧了紧鞋带, 将帽子摘了,朝那个男生笑了笑,“篮球运动员不是只有男的这一个性别,小朋友,看着姐怎么给你赢下这场比赛。” 说完,抱着球冲上了篮球场。8一4巴1流九六 少女摘掉帽子后,精致漂亮的容颜彻底露出来,周遭响起一阵哗然声。 她丸子头盘得不太结实,后面露出来一小截毛绒绒的发尾,小松鼠的尾巴,嚣张而狡黠,青春洋溢着冲上了篮球场。 - 北城大学紧挨着篮球场的林荫路上,黑色低调的劳斯莱斯缓慢行驶进校园,前面还有学校的电瓶观光车亲自开路。 第72章 车牌号一水儿的8,北a·888888,这可是当时在拍卖会上五十万起拍最后四百二十万拿下的吉利数字。 真是有钱人家的泼天富贵。 车子在笃行楼下停稳。 笃行楼是教师办公楼,校长办公室在一楼,典型坐北朝南,校长室敞开的窗口正对着篮球场,隐约可闻打篮球声欢呼声阵阵。 门被揿开时,茶案上已经备了上好的碧螺春,茶香袅袅,窗前浓密的香樟树遮天蔽日般,清凉阵阵。 北城大学的校长是个小老头儿,精神矍铄,小白胡子在下巴处撇开两捺,正笑眯眯地背着手儿看篮球场上的运动的学生。 听到开门声,小老头转过身来:“京墨来了。” 男人进门时微弯腰,身形落拓颀长,举止从容有度。 墨色的长发层次分明,额前细碎刘海蓬松,余发丝挽至耳后用银质的青莲云纹花冠簪成高马尾,流云般的发冠上雕刻嵌入蓝田美玉。 小老头眯眼看着,倒是和他的气质很衬。 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宋京墨温和看过来,微一颔首:“刘校长。” 嗓音低磁清隽,比茶香沁人心脾。 两人在茶案前入座。 男人弯腰时,身上暗色系的西装牵扯出些微皱褶,隐隐可见更暗一度的云纹,显然是高端定制西装,价格不菲。 他从善如流将茶叶投入茶壶里,温杯、洗茶、泡茶、出汤、分茶,一系列流程显然熟稔于胸,在他做来更是徐徐优雅。 宋京墨将沏好的茶双手奉上,眼睫温和垂下,“您请。” 他西装下露出截的衬衫袖口,春茶煎雪的颜色,缀了枚羽扇豆蓝色的袖口,晶莹剔透,里面由镂空做工嵌了枚小小的鱼尾。 “你这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要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投资人呢。”刘校乐呵呵地接了茶,吹了吹茶面,轻呷一口,“你小子别给我表面功夫做这么多,先说正事儿,说好的给母校捐赠。” 宋京墨低头垂眸给自己斟茶,闻言笑了,“自然是不会忘记的,教学楼的修葺和三千万套古玩鉴定书籍都由卓正出资。” 旁边跟着的赵阳眼观鼻鼻观心听着,末了,将捐赠的协议书程上。 “您看,今儿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茶水再续了几回,小老头儿乐得合不拢嘴,拉着宋京墨寒暄半晌,硬是从他考来北大说到研究生毕业。 七年的学业,他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完成。 甚至双修专业,北大哲学金融系双修的文理双全天才,一骑绝尘远远甩开第二名几十分的成绩。 当年宋京墨成绩超出录取分数线一大截,北大的老师学生会出动,好说歹说将人给拐(bushi)来,才知道这学生家世不是不一般,是逆天了。于是人前脚人刚来学校报道,后脚宋老爷子就反对,硬是要把人送到国外去。 两方争执不下,这个学生却是淡漠到了极致,从头到尾都坐观上壁淡淡看着,仿佛对自己的来去和生死都不甚在意。 后来还是刘校亲自出面,杜若也千里迢迢赶来了,双方极力劝说,才勉强说动了宋末答应开口放人。 但是要求宋京墨的成绩必须稳居系第一,不管是选修还是主修,都必须取得金融硕士学位。 于是,他得以与社会接壤的那几年里,每天看到的不是灰蒙蒙的清晨天空就是从图书馆出来,漫天繁星,月明簌簌。 宋京墨为北大拿的各种奖项不计其数,刘校正聊到一个省级的奖,他亲自在办公室接见这个学生,才觉得这孩子身上少了股子人情味,这孩子的目光温和又忧郁,虽行得端正,礼仪不出一点儿错,却满眼淡漠,和如今判若两人。 即便是九天上的灵玉,坠入红尘也要沾染烟火气才能显得有生机。 正聊到这里,对面的篮球场上欢呼声忽地阵了天,尖叫声喝彩声,震得地板都在发抖。 刘校的小胡子惊得一翘一翘地,连忙起身来看。 小老头可是喜欢自家这帮孩子们,所以才把校长办搁在离着操场这么近的地方。 “怎么回事儿这是?发大水了?”刘校只恨不得现在把宋京墨扔在这儿,窜出去看。 “校长,是大一新生军训,相邻的几个班在打篮球赛。”旁边的秘书问了操场的教师才给了回复。 “不是,平常他们也打篮球啊,哪里闹过这么大阵仗?” 秘书小声道:“李老师说,刚刚是有人投了三分球。” 刘校哎了声,“大惊小怪,看来这帮新生是活跃过分了。” 三分球在篮球场上自然不算是少的。 小老头好笑地摇摇头,端起面前的茶杯来,吹了吹。 秘书小声说:“可那小姑娘是背对着篮筐投的啊。” “哐当”一声,老头儿手里的茶杯扣在案几上。 “你说什么???” - 篮球场上 李潇逸冷汗都要下来了,想反悔都反悔不了。 自从面前这个长得又甜又人畜无害的姑娘拿到球后,整个人周围的气质瞬间变了个人一样,运球脚下生风,眼神坚定犀利。 第73章 连着进了两个球到达五进三的赛点。 李潇逸脸色发白,抱着球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只见面前的女生几个假动作,逼得他慌了神,把球往篮筐砸的瞬间被人截下来。 李潇逸大脑一片空白,几步跑过去想拦,却见到南星拿了球运球往后跑去,一直跑到三分线外。 李潇逸:? 围观的众人:?? 您在干吗?进球的胜利冲昏了您的头脑还是怎么滴?发什么疯往外跑? 南星一手运球,勾了下唇角冲着篮筐下呆滞的李潇逸扬起个痞坏玩味的笑,歪了下头:“让你一步,试试手气。”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她快速转过身去,篮球双手举过头顶凭借直觉往篮筐处狠狠一砸。 篮球猛地砸在篮板上,篮球架震颤,球颠了一下,在全场寂静安静到死了一般的环境下,颠进了篮筐里。 妈的,中了! 南星还没转身,耳边落下来的发丝在风中飘荡,大汗淋漓却恣意,她唇角勾了下,没说话。 全场陷入死寂的静谧中。 下一瞬,欢呼掌声滔滔不绝,将她淹没围拢。 “我靠!!!!这他妈什么神仙啊?” “不是,我刚刚是不是眼花了,她刚才怎么投的那三分球?” “站在三分线外面,背对着篮筐盲投的。” “我***,这位姐是什么牛逼人物!” “不行,我血压有点高,给我上呼吸机。” “她刚刚转身时候那个痞帅的笑,那个歪头,妈的杀我啊啊啊啊啊!!” “我性取向跟着这姐偏了呜呜呜呜呜!” “我他妈直接傻眼啊,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我我我我不会说话了。” “这姐们儿是真牛逼,幸亏没让咱们班男生上,不然万一输了比赛,还得撂一句我们尽力了,三班的女生让我们来保护哈哈哈哈哈,这姐打得不比某些男的好千万倍,你看看人家低调的,这姐们可是陆教官主动叫过来,人家都这技术都没牛逼轰轰地毛遂自荐,刚刚自荐的那位哥们儿是不是都羞愧地脑脉埋进地底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潇逸这不是小丑么?啊哈哈哈哈哈,气得他脸都白了。” ....... 南星最后一个跳跃,一手接住从篮筐里坠下来的篮球,朝着那边脸色煞白的男生扬了扬下巴,“哎呀,不好意思,我赌赢了,兄弟,愿赌服输,请吧?” 李潇逸一张脸青红赤白变了又变,深呼吸了一把,往后耙了耙头发,倒是讲义气,几步过去将掉在地上的卫生巾捡起来,还拍了拍上面的土,递给李思思,“对不起,是我不该作弄你,还弄脏了你的东西,同学,你要是觉得这个脏了我现在就去商店给你买新的,你要什么款式的,日用的夜用的?” 李思思有点受宠若惊接过来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这个没脏。” 倒是言出必行,南星勾了下唇角,将篮球在手里抛了抛,引得离着近的那一片学生哇哇乱叫,几个小女生更是把巴掌都鼓红了。 南星嘚瑟地颠着球入队的时候周围吹嘘欢呼声不断,给她吹捧的浑身舒坦,她用手背蹭了蹭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刚要说些什么,抬眼的一瞬间,某一刻,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温和薄情的眼眸。 男人就站在操场边茂盛的古树下,细碎的阳光他的侧脸镀了层朦胧光影,他眼皮很薄,眼尾敛下阴影,鼻梁高挺,下颌线条精致似精细雕琢过的美玉。 太熟悉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看错了? 她竟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咚......咚.......咚.......” 她的心跳猛地错拍。 在重逢时刻,心跳竟比她先认出。 你看,爱是藏不住的,即便闭上嘴巴,眼睛也会清澈到足以窥见银色皎洁的月亮。 爱都在里面。 南星头一次自乱了阵脚。 兵荒马乱,临阵倒戈。 兵刃相接,她竟因为某些错想不通理还乱的情感做了鸣金收兵的逃兵。 丢盔弃甲,城门打开,仓皇逃窜,给了敌军可乘之机。 于是,正准备欢呼嘚瑟的三班学生眼睁睁地看着南星得胜归来,还没来得及捧吹,只见打了胜仗雄赳赳气昂昂的的某人忽地一个趔趄,脚下一软。 要不是林声和李思思眼疾手快就得跪地上。 三班众人:? 南星抚了抚胸口,蹲下去时借着周围的身影挡住不远处那双温和窥伺的眼眸,皱着眉唉声叹气:“哎呦,我这手,太久没运动了,酸疼得抬不起来了。” 真假....... 合着刚刚在篮球场上一个三分一个三分生砸得不是您是吧? 没想到您老还是演技派的呢? 三班众人:........ 只有李思思紧张得不行,信以为真捧着南星的手腕又是吹起又是轻轻揉的,眼都心疼红了。 不远处刚刚道歉完了准备往回走的李潇逸听到这句话脸都黑了,猛地转过来指着南星:“你埋汰谁呢?觉得不公平大不了等你手好了咱们再比一场!” 第74章 南星听闻此话,两眼一闭,直接躺到在了李思思怀里,装晕。 弱柳扶风。 下一个奥斯卡不颁发给您真是它的不对了。 是它有眼不识泰山。 三班众人:........ 李潇逸:........ 第37章 “哎哎哎, 人怎么就晕了?”远远看见女生软弱无力地趟倒在旁边同伴的怀里,刘校扒拉着脖子担心地不行。 小老头到底是喜欢运动,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运动迷, 尤其迷篮球,这不听到某某女生来了个盲投三分就立刻兴致勃勃拉着人出来看。 “你, 快, 过去看看, 赶紧让他们把人送校医院,别耽误着了。”刘校急得不行, 眼巴巴瞅着那边的状况, 恨不得脱了校长这层矜持的身份插个小翅膀飞过去看看第一手情报。 旁边的男人将不远处小姑娘脸上一系列装晕的小表情变化尽收眼中, 弯唇无声笑了笑。 果然, 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他弯腰扶了刘校一把,温声安抚:“您别着急, 她并无大碍。” 老头儿扭头瞪他:“我不着急个屁,万一耽搁了, 肌肉拉伤耽误治疗,这不是你的学生, 你小子是不心疼——” 两人正说着, 只见那边的南星被林声和李思思搀扶着离开队伍去休息了。 人刚一到树荫底下,就大爷似得翘着二郎腿, 接过李思思递过来的湿巾,就着林声拿着水瓶儿的水喝了两口冰镇柠檬水,惬意地眯了眯眼,像是只狡黠的小狐狸。 刘校:....... 小老头儿咽了咽口水, 狐疑地看宋京墨:“你这是学中医学魔怔了,千万里隔空把脉啊?” 上次杜若来, 他倒是知道宋京墨跟着位中医大师学习医术。 宋京墨敛下眼睫,唇角翘了翘:“倒不是?” 刘校好奇:“那你咋看出来的?” 男人轻描淡写撂了一句:“我认识。” 刘校:....... 小老头再次眯起来看了看树荫下乘凉的小姑娘,恣意清新地像是朵盛在病宝石里的白茉莉,仅仅看一眼就让人过目不忘的惊艳面容,但最独特的,还是她周围散发的气质,仿佛遇到天大的难题也能弹指间解决,有无数次发起进攻冲锋的勇气。 那是独属于少年的感觉。 与其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 即便头破血流,即便遍体鳞伤,毅然有爬起来冲向号角的力量。 再见少年拉满弓,不惧岁月不惧风。 “你小子,怕不是看上我的宝贝学生吧?”老头儿哼了声。 宋京墨听闻,手指松开,“怎么这就成了您的宝贝学生了?” 刘校鼻子里出气儿,“没看上就行,这学生我还留着给学校争光呢,你小子别给我拐跑喽。” 他轻笑了下,“嗯。” 老头儿松了口气,背着手看向篮球场上恣意跳跃的少年,嘴角的弧度还没扯开,只听得后背淡淡一声。 “不是看上她。” “是喜欢她,很久了。” 老头儿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跪了。 “你说什么?”刘校瞳孔地震,扭头看他。 他知道宋京墨这孩子生得是惊艳的漂亮,他刚考来北大的时候,论坛里传他的照片就传疯了,系里上个课,窗户一堆堆的女生扒拉着窗户看他,导致走廊拥挤,人满为患,差点给整成踩踏事件,最后还是系里教授下了规定,无关人员不能在窗外旁听其他课,这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情书礼物收到他们宿舍堆不下,只能成批成批地挂摆摊卖,卖得的钱都捐给山区了。 所以刘校对这个事情可是记忆深刻。 但是,这个长得极为惊艳的男生却习惯了独来独往,别说女朋友大学没谈过一个,关系好的哥们儿也不见成群结队的。 刘校一直以为这孩子性格孤僻,性子看似随和其实满是棱角,以后也不会和旁人亲近,能从他嘴里出来句,“我喜欢”简直堪比外星人挎着篮子去菜市场买菜,还找了零。 “你喜欢她???”刘校震惊过后追问了句。 男人将手抄进口袋里,平视着前方,“嗯。” “但我不想把我加在她前面,不想提及她的时候,是我喜欢的人,亦或者谁谁谁的妻子。” “她本身就足够闪闪发光。” 刘老震惊得久久回不来神。 眼前的男人改变的不仅仅是气质,更是灵魂。 被爱滋养的东西,悬崖也会变平底,生出一整片森林,茂然生机。 “您要不要打个赌?”瞧见他的震惊,宋京墨翘了翘唇角。 “赌什么?”刘老来了兴趣。 他身居高位,来看望他的年轻人都是谨小慎微的过了头,罕见有人这么自信直戳戳地冲着他来的。 “法学系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北城大学,她以后会成为北城乃至世界上都赫赫有名的大律师。” 男人的嗓音在风中更轻柔一度。 直到他离开,刘校才背着手望着林荫道两侧茂盛繁密的香樟,笑出声来,他看着旁边的秘书,道:“你觉得他变了多少。” 第75章 秘书沉吟半晌,才说:“说不上来,毕竟他当时太优秀,我记得他,印象深刻,但是说他熟悉也熟悉,变化大也变化大,却想不起来是哪里变了。” 刘校摸着小胡子,笑眯眯地道:“因为他啊,脱胎换骨了。” 从麻木冷漠到现在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啊。 - 一直到解散,南星都做鬼一样左瞅瞅,右看看,确定安全才离开操场。 “不是啊,星爷你干嘛呢这是?做贼一样。”林声好奇地扒拉着脖子朝南星望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也没有啊。” 南星讪讪笑了下,“没,我就看看那边风景。” 三人说说笑笑地往食堂走去,刚刚绕过操场,就见到不远处的荣誉栏前叽叽喳喳地挤满了。 “我靠,这他妈什么神仙啊?太帅了吧这也?” “比陆言学长还帅!” “这是人吗?你确定是吗?我看着像是coser呜呜呜呜呜,帅到我眼瞎了。” “静态的照片是最丑的了,这人照片,证件照都能拍这么帅,那本人过来岂不是逆天了。” “别看脸,你看这人的履历,疯了疯了。” “卧槽,这么多奖项,这人是把所有奖项都吞了吗?” “逆天啊!我不活了,为什么颜值智商都在线!!” “这个学长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为人很低调,甚至论坛上都没放多少照片,都删了,所以听说过的人很少。” “这人是漂亮呜呜呜呜呜呜,这是天神下凡吗?我看看他叫什么,宋......京......墨.......” 真是鸡尾酒效应,南星离得八丈远耳朵精准地捕捉到这一声,杯弓蛇影般,左右望了望,没看见熟悉的那个人,才猫着腰挤进了人群。 “哎,南星,干嘛去?”林声嚷了声。 她和李思思是真没这能硬挤进去的本事。 “我就看看,你和思思在外面等我一下。”南星冲后面嚷了声。 她灵蛇一样“蹭蹭蹭”地挤到荣誉栏前,气儿还没喘匀,一抬头,荣誉栏最顶儿头最大的那张证件照跟她来了脸对脸。 男生面容带带着些青涩,五官却已惊艳不容忽视,白衬衫被他穿得规整青雅。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如此近距离的观看,让南星心里狂跳不止。 她稍稍缓和了下气息,还没弄明白宋京墨的照片怎么出现在了北大里,再抬眼,上面的字儿差点让她眼前一黑,背过气儿去。 北大优秀毕业生光荣榜。 宋京墨,20xx届优秀毕业生。 北大哲学金融系双修硕士学位。 “acm-icpc”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特等奖得主、罗曼国际交易大赛一等奖、kaggle金融小队摘银队长、第十五届岳麓山书院哲学辩论赛小组一等奖、江南儒学研讨会学生代表........ 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奖项。 一共两列的宣传栏,这人以一己之力占据了一整栏儿,衬托得旁边那栏上挤在一起的优秀毕业生和稀稀拉拉难得拿出手的奖项履历,像个笑话。 南星的表情像是被雷轰过。 她觉得自己更像个笑话,不,是笑话他爸爸。 当年在嵩屿,趾高气扬地对着堂堂双一流顶尖大学出来的金融系硕士扔的那句话,“做不出来也不丢人,课本上的内容本来就和考试的不一样。” 这话像是被人隔空抛了回来,砸在脸上一样。 打脸打得生疼。 南星一直到吃饭都有些浑浑噩噩地。 她这是在嵩屿碰到了个什么样的祖宗,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东西。 本来这些天离开嵩屿,她脑子不知道犯什么神经,像是被宋京墨下了蛊一样,时不时就蹦跶出男人那双温和的桃花眼,雨夜里那个湿漉漉的绝对谈不上安静的吻,像是走火入魔了般。 这下好了,这人是彻底阴魂不散了。 不但回来了北城,还踏马算是她的上上上上上级学长。 她上课去的教学楼前的小路上也立着荣誉栏,这北城校长真的不是犯什么神经,好像他们北大就没什么优秀毕业生了一样,哪哪儿立着的荣誉栏里都有宋京墨的照片履历,全世界嘚瑟宝贝似得炫耀。 又不是他儿子。 正在办公室喝茶的刘校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老头儿卡看看窗外骄阳似火的烈焰阳光,嘟囔了声,“天气也不凉啊,我怎么就净打喷嚏了。” 第38章 南星将那满满当当满荣誉栏的“丰功伟绩”看了个七七八八, 越看越心虚,再直起腰抬头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软, 在后面挤进来的林声和李思思的惊慌声中,直接双膝一软给跪了下去。 当天下午, 北大的论坛里传开了。 某个新来的小学妹被北大当年的学长风姿惊艳到了, 直接给人跪下了。 “哈哈哈哈哈, 不行,逗死我了, 这小学妹太逗了。” “真是五体投地。” “哎, 我朋友说当时她在现场, 看着那个学妹直戳戳地跪下去, 人都傻了。” 第76章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个恋爱脑颜控, 应该还是个土妞儿没怎么上过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 此时在食堂吃饭听到旁边的此起彼伏谈论声的“土妞儿”本人—— 南星默默地, 默默地低下头去,一脸绝望。 坐在对面的林声笑得不行。 李思思本来在喝饮料, 忍了半天, 没忍住,也笑出声来, 笑得眉眼弯弯。 南星头埋得更深了。 玛得丢死人了。 - 军训完,政法系大一开课,第一节 在致远楼505阶梯大教室。 新生们兴致勃勃,刚上大学的兴奋劲儿还没过, 全勤率高达百分百,将阶梯教室占据得满满当当地。 大一新生们热情高涨, 大声喊着占位置的、四处张望的、说笑的、叽叽喳喳个不停。 李思思来得早,一早就给舍友占了位置。 南星和林声拖着睡眼惺忪抱怨半天的张紫薇紧赶慢赶来了教室,几人迅速入座。 直到男人推开教室门进来的那一刻,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其中不泛女生小小的尖叫声。 男人文质彬彬,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驼色的衬衫被他穿出“寂寂春日,晏书卓雅”的清隽儒雅。 沐晏书将课本搁在讲台上,打开笔记本连接多媒体投屏,男人低头调试多媒体时神色自若,长指在键盘上轻点两下,多媒体投屏显示出幻灯片。 他长指不紧不慢地敲了敲讲桌,随后抵着耳麦,抬眸看向坐得满满当当的学生们,笑了:“倒是难得见到教室这么多人的大场面,以我多年的任教经验,这会是咱们上课人最多的一次。” 这幽默调侃的语气逗得台下的学生们一阵笑。 沐晏书手指轻缓扶着耳麦,眼眸含笑等着台下的学生笑完才不紧不慢接着道:“我叫沐晏书,是法学院的教授,你们大一的民法刑法课程都由我来教。” “在上课之前,有一个开放性的问题,大家为什么会选择政法专业,请诚实作答。” 点名的方式也很新奇,是大屏幕随即出现学生的名字作答,大家的兴致一下子被吊了上来。 第一个回答的男生摸了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的分数只够这个学校的法学专业了。” 台下一阵爆笑声,李思思也抿唇跟着笑。 回答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想报效国家的,还有说想要为好人打官司捍卫正义的等等等。 一直等学生们作答完,沐晏书才抬眸,神色从容道:“在正式上课之前,我有一段话想对同学们说。” “人类社会追逐的是一个有瑕疵的正义,是在一定程序内贯彻的正义,这个程序即为法律。” “即便是‘坏人’,非正义的那方,我们如果之后走出校门,成为律师,也请同学们尽最大能力,请不要拒绝为一个‘坏人’打官司,请同学们不抗拒为‘坏人’辩护。” “法律程序会惩罚他的错误,我们要按照程序来惩罚他,这个正义走得才能更远。” 沐晏书话音落下,台下响起不少唏嘘声,南星更加不解,这番话说的简直违背她所坚持的三观,她举手来问,声音洪亮:“沐老师,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做错事的‘坏人’直接去死,而是要为他们辩护呢?我不懂,我觉得他们都该受到惩罚。” 沐晏书扶紧耳麦,那双镜片后面的眼眸忽然流露出坚定的光彩。 耀眼,令人无法忽视。 南星绷直了脊背,听到这辈子她都无法磨灭忘记的一席话。 “如果所有做错事的人都该死,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去抓捕他?审判他?抓到他的时候人人都给他一枪子儿击毙好了。” “好人是什么?请问在场的各位有人能给我一个标准答案吗?是为了给母亲报仇杀人的儿子吗?被他杀的人可能是个很好的父亲。还是儿子弑母案里的母亲?但是她可能是个npd自恋人格障碍,人间魔鬼,终日对儿子控制折磨,他可能被折磨到日日泣血,他的伤口你我看不见,没有任何一个孩子想杀自己的母亲,除非逼上绝路。” 沐晏书直视着台下学生们眼眸,一字一顿道:“这就是为什么社会要遵循程序正义而不是法律正义。个人的道德与眼界始终是有限的,甚至是狭隘的。正是许多人对自己的正确性深信不疑,才导致了那么多恶果。” “法律,是现有的,唯一能维护大部分人正义的程序手段。” 台下安静到落针可闻。 如果语言有声音,那便能震耳欲聋,直击心灵。 一直到下课,南星都久久缓不神过来。 三观认知被外在力量颠覆,重塑,从而变得更加耀眼熠熠生辉。 - 宋家老宅。 自从宋京墨回到北城就搬到了这里来住,这位传言不受老爷子宠爱的大公子,一回来就搬进了最好的东院儿,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东院儿里引了天然的瀑布水,自人工湖里流淌而过,赤红银白鎏金色的锦鲤扎堆争抢湖面上落下的鱼食,像是五彩祥云飘荡着落进秋月湖里。 第77章 赵阳有些心疼地看着挣来抢去吃东西的锦鲤,老爷子喜欢锦鲤,这可都是他哥大几万一条从各地搜罗来的,花纹,体型都有要求,怕锦鲤娇气,体质不好,研究各种方法运送过来,又提前改善水质补充各种矿物质,陈辉亲力亲为,精心照料了半个把月,才敢放手让宋宅的人按时投喂。 眼见着大公子跟喂鸡喂猪似得,鱼饵不要命地往里撒,生怕撑不死这鱼,赵阳看得几乎操碎了心,捏紧了双手,却不上前阻拦。 这也是他决定跟在宋京墨身边做事的表态。 从今往后,他赵阳就是大公子的人,只站在宋京墨的角度考虑。 其实最初的时候,赵阳是不愿意跟在宋京墨身边做事的。 自从宋京墨回到宋宅,身边没有帮忙办事儿的人,宋末就让赵阳跟在大公子身边。 赵阳最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晴天霹雳一样,格外不高兴,甚至一气之下都想连夜跪在老爷子卧室门口。 他赵阳,堂堂七尺男儿,却要为着个没人性的废物公子做事。 到底是陈辉成熟,拉住了冲动的弟弟。 “老爷子吃软不吃硬,你要是这么贸然过去,肯定会拒绝。” “既然我们是宋家的人,宋家给了我们吃穿用度,抚养我们长大,那我们就该为宋家尽心尽力的办事。这样,你先跟在大公子身边一段时间,如果觉得接受不了,那我去跟老爷子说,我跟你换。” 于是赵阳就静下心来,跟在宋京墨身边做事。 宋京墨回到宋宅的第二天,宋青屿让出执行董事一职位,回到宅子里安心养病,养养花逗逗鸟儿,一副完全与世无争的样子,彻底放心地隐居二线,只偶尔在宋京墨问起没接触过的公司事务时,才提点一二。 宋京墨接手了卓正执行董事职位当天,公司许多元老级高层才知道宋家藏个人藏了这么多年,许多不怀好意图谋不轨想趁着拆吞卓正的人慌了神。 宋老爷子这一招出得够狠,一下将公司里那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的人暴露出来。 一波大动荡后,大部分人见到新上任的董事如此年轻,虽然表面平和,却还是大部分高层领导对此不满堪忧,表示一个初来乍到没有任何经验的毛头小子没有做如此重要职位的能力,卓正现在本就摇摇欲坠大厦将倾,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承担不起如此大的试错风险。 宋京墨却对这些反对不看好的声音视若无睹,每天按部就班完成公司的工作。 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错来。 赵阳对这位被扔到乡下的大公子改观好了一些,还没决定要不要和陈辉说,宋京墨却干了件让他大跌眼镜的事情。 宋京墨的中规中矩只维持了一周左右,摸清楚了公司的人员分布和事务处理,直接出手调整了各品牌茶具的价格,下调百分之十,极大的低于市场价。 赵阳看到调整的价格后整个人都惊了,差点没站稳给宋京墨磕了。 男人即便坐在董事办宽敞的真皮座椅里依旧脊背挺直,他慢条斯理的洗茶泡茶,听到赵阳进来的动静,看到赵阳几乎吓到面如土色,唇角微弯,笑了。 “害怕了?”宋京墨问。 赵阳此时心肝都在颤抖,他摇摇头。 不是害怕,是觉得他的骨灰都洒不到家乡了。 宋京墨见他如此,“嗯”了声,嗓音温和,“那堵门吧。” 什么? 您说堵什么? 赵阳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等到董事办的大门堵死时,后知后觉接到消息的高层和股东们炸了锅,电话打爆,杀到董事办来擂门。 那天晚上宋京墨和赵阳没回老宅。 董事办门口破口大骂的人一直折腾到半夜才散了。 等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在桌边翻看文件的男人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摘了鼻梁上的眼镜儿看了时间,问赵阳,“饿不饿?” 赵阳:...... 现在是说饿的时候吗? 现在是保住狗命要紧的时候啊!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宋京墨慢条斯理地从旁边的小抽屉里拿出两桶泡面。 一桶红烧牛肉,一桶番茄牛腩。 男人眼神有些温柔下来。 之前在嵩屿,长庚就很爱吃这东西,不健康。 小姑娘怕他说她,就自以为聪明的每次买两桶,分给他一半拉着他吃。 将东西拿出来,宋京墨眼神询问赵阳:“之前二叔留在这里的,你要哪桶?” 赵阳:....... 第39章 自卓正单方面调整价格之后, 财报上的数字大篇幅亏损,股东低价抛售卓正股票,价格下跌至惨淡。 卓正陷入空前的赤字危机。 周一早上的高层晨会例行要董事主持, 众人翘首以盼能见到宋京墨,大力声讨他咒骂他批判他。 哪知, 人家根本就没来。 赵阳按照宋京墨交待的, 站出来宣布董事长因身体不适没办法出席本周晨会时,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众人的目光杀死了。 他连连保证今天会议会召开,其实就跟偷了宝藏的龙一样, 心里七上八下的, 心虚得要死。 其实他也心里没底, 根本不确定宋京墨今天能不能按时回到公司开会。 第78章 当天下午, 宋京墨才回到公司,但他不是一个回来的, 还带来了十几份投资合同。 会议在当天下午召开。 想要征讨他的高层人员看着合同上的天文数字傻眼了。 后来,宋京墨当时给投资人解释的过程对话上商业报刊, 赵阳才知道他如何以一己之力说动投资人的。 “虽然每卖出一套茶具我们是亏损的,但是中国人对茶的需求刻在传统骨子血液里, □□会越来越融入全世界, 越来越国际化,所以喝茶的人会越来越多, 而茶具作为茶的互补品,需求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精致,所以我们不叫亏损, 我们叫战略亏损,我们每出售一套茶具虽然亏损了钱, 以卓正对精细茶具的加工技术和传承下来的古艺术品沉淀,手法在世界上都是领先的,质量决定依赖性,所以我们获得了一个用户,我们获得了用户的重购和口碑的推广。” 以一己之力扶大厦将倾。 大量的投资金额解决了卓正当下的困境与难题。 宋京墨这个名字一战成名,甚至这个关于增长的故事被当做商业传奇在各种媒体报道上歌颂。 这一战,彻底稳固了他在卓正的地位。 紧接着,宋京墨大刀阔斧的整顿了卓正管理层,几位元老级别的高层都被以各种理由肃清辞退,甚至男人手里捏了不下数十份的证据。 随便一件扔出去都足够让他们身败名裂晚节不保了。 赵阳想象中的争执撕破脸皮闹翻天都没出现,甚至没人敢告到宋老爷子那里丢人。 卓正高层来了一波大换血,新上任的都是宋京墨从各地搜罗来的人才,至此,那些盘根错节乌烟瘴气的氏族关系到此终结。 - 南星是下了民法课接到南峰的电话才知道卓正新推出的一系列仿古装饰瓷瓶刚出爆火了一把。 她只是知道他家世显赫,却不知竟然显赫到那种程度,更想到,已经岌岌可危的卓正,被他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扶大厦之将倾。 他就是有这个本事。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优秀到让她无法企及。 南峰也是后来听同行说才知道,卓正早在之前就给各大高校捐过图书,甚至给珠宝设计系无偿捐赠许多收藏的古董文玩字画。 捐赠的企业不计其数,但是卓正妙就妙在,捐赠的图书上扉页都有公司产品介绍的广告页,甚至文玩字画上也有产品logo的流苏设计。 无数个学生连接着无数个家庭,尤其大学生的父母年龄,喜欢文玩字画的多是沉淀下来的中年人,于是卓正又一次赢得了用户量,站在了风口浪尖。 “我当初是真没想到,京墨竟然是宋家的人。”南峰叹了口气,“这孩子藏拙藏得够深啊,心机深沉,你个臭丫头以后见着了也给我躲着点儿听见没?宋家的人咱们可惹不起。” 南星夹着手机,另一只接了李思思递过来的香草冰激凌,舔了口,含糊不清问:“之前我跟你说的,给卓正投资,投了吗?” 前阵子卓正股票狂跌的时候,南星天天追着南峰屁股后面让他想方设法给卓正投一点儿,或者买点股票也行,怎么着都要帮一把。 南峰还没开口训斥,这丫头就眼含泪花的哭上了,说在嵩屿宋京墨怎么怎么照顾她人要有一颗感恩之心,硬是给南峰说动了。 当时正巧有个朋友要投卓正旗下的品牌,南峰的公司小,能用的投资资金也少,于是,虽然是南昌的名义,却是朋友公司一起投资的,其中投资人也是朋友的名字。 “投了投了投了,”南峰没好气道,“你这傻丫头怎么胳膊肘净往外拐,我跟你说的啥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不是?” 听到这句,南星放心了,又嗦了口冰激凌,含糊道:“那啥,老南,我这里还有道法课哈,先挂了。” “你不是刚下课,臭丫头你是不是骗我,问你话呢听见没?还有,你怎么叫我呢,没大没小的。” “爹你说啥我听不清,我这儿信号不好先挂了——”南星拖了最后一个长音,没给南峰再啰嗦的机会,随后果断挂了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当爹的都会把女儿未来的男朋友当做假想敌,尤其随着女儿越来越大对她身边异性朋友风声鹤唳的。 上次南峰接南星去学校门口吃饭,时不时就有意无意打探她身边异性朋友,讲了一堆大学里男生说甜言蜜语骗小姑娘的事情,南星听得耳朵都疼。 她本就生得漂亮,气质出众,小太阳似得,身边自然不缺爱慕者,追求者如过江之鲫,优秀阳光帅气的男生更是一抓一大把,样貌家世脾气挑不出错来,但是南星却统统拒绝了。 张紫薇最不解,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就差戳着南星的额头点她了,“你傻不傻傻不傻?王子轩他们家多有钱你知道不?家产都上亿了人家还圈子干净初恋都没有,这么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你不谈?就算现在没感觉你也可以给个试用期啊,万一就快乐了呢?你给我说说,你为什么都给人家拒绝了?” 第79章 南星也说不出来。 在她离开嵩屿那天,有人在她心里中了蛊。 她的心里装进了本该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塞得满满的。 - 十一月末,崇德楼后的两棵银杏树叶子变得金黄,据说这两棵树自建校之前就存在,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树干高大盘根错节,恰好昨夜刮了急风,落叶纷飞,金黄满地。 南星拎着扫把和簸箕过来时,看到碧绿草地上满坪金黄以及周围三三两两早起拍照来打开的学生,叹了口气。 她也是够倒霉催的,轮到今天值日,不但要打扫周围太多的落叶,还要驱散围观的学生。 本来张紫薇应该和她一起的,结果这个重色轻友的臭丫头,早起听说男朋友昨晚喝吐了,匆匆忙忙跑公寓照顾去了,偏巧今天林声和李思思都有事儿,于是所有的活儿都落在南星身上了。 一直折腾到十点多,才清理得差不多,南星手脚酸疼,刚坐下来喝口水就接到了林声的电话。 “星爷你忙完了不?”林声的声音焦急得不行。 “刚扫完,你说,怎么了?” “思思受伤了,她材料都准备好了要代表学生会去接见今天下午名人演讲的演讲老师,我现在弄着思思去医院,你能先替她去不?” 南星听得耳边嗡嗡,慌乱中只问了句:“思思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还没到医院,我和沐教授带她过去,沐教授去开车了。”那边林声也急得满头大汗声音颤抖。 “别说了,你们赶快去,思思的工作我马上去弄。”南星疾声应下了。 她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去学生会拿材料。 得知演讲地点在第一大会堂,南星又马不停蹄地往大会堂跑最后一遍检查场地布置情况。 因为开学竞选了团支书,她最近在帮班里同学整积极分子的材料,每篇都亲自帮着批改到半夜,今天又连轴转从早上忙到下午,午饭都没吃,各种事情连轴转在一起,中途还有卓正差点出事儿,要做通南峰的思想工作,一堆事情连轴转下来,累得脚步虚浮,眼皮沉重地像是在打架。 最后一遍检查没有问题,南星调试好大礼堂的灯光,看了时间还早,她太累了,于是定了个闹钟蜷缩在后台休息室的沙发上闭上眼眯一会儿。 - 劳斯莱斯缓缓行驶进校园。 赵阳看了眼坐在后面闭目养神的男人,虽然不忍,但还是轻声开口:“公子,咱们到了。” 男人闻言,缓缓睁开眼。 赵阳接着道:“刚刚为您订了圣赫勒拿咖啡,稍后就送到休息室。” 宋京墨抬手捏了下鼻梁,“嗯”了声。 最近卓正内部大刀阔斧的改革,他基本上没睡过超五小时的觉,国内国外连轴转来回跑,一次发高烧还是边打点滴边处理公司事务。 赵阳看着都心疼得不行,皱着眉道:“这次的演讲本来刘校不打算麻烦您,而且并不是很重要,您身体已经很劳累了,需要休息,其实完全可以取消的。” 宋京墨将膝盖上搭着的小毯子放在一边,淡声道:“是我主动跟刘校说的要过来。” 那边赵阳还在含蓄地抱怨,为希望宋京墨能临到跟前把这演讲推了做着努力,听到这么一句,傻眼了,“啊?” 合着是您自己要求的? 您是有多想不开啊? 连着推了八个会赶来这里弄这么个破演讲? 身体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他就不懂了,这是疯了吗非得魔障一样跑过来讲这么个破演讲?命都不要了吗???? 但是这些话赵阳都憋在心里屁都不敢放一个。 直到车子停下,男人下车前轻飘飘撂下一句。 “还是不放心她。” 担心她适应不了大学生活。 之前在嵩屿他就隐隐有预感,小丫头虽然看着嚣张跋扈的,其实有颗柔软的心,碰一下都能出水。 总是惯性把别人的感受放在自己前面。 在嵩屿第一次救他,她根本没想过自己的安危,下着大雪的夜里,将围巾给他,也只考虑到了他身体虚弱。 长庚甚至把南峰的感受放在自己之前,体会父亲失去妻子的痛苦与一个人带她的不容易,于是很少给南峰惹事,受了欺负都是自己打回去,她的样貌和性子在学校肯定不泛追求者,但是她却封闭了内心,不让自己接触爱情,没有期望,就不让南峰操心她的事情。 这些情感是有的,但是潜意识被压抑了,生生忽略,导致她现在躯体难以开启一段真正的亲密关系。 宋京墨手指落在扶手出,指尖点了点,看向窗外。 他能感受到她潜意识并不排出他的接触,所以没有立即推开和他撕破脸皮,但是她的身体却不由自由要离开他,不该不想不去甚至害怕开启任何亲密关系。 她忽视了自己的想法。 他眸中闪过一丝怜爱,一晃而过。 所以他担心,担心她累,担心她要强。 委屈了不知道休息,难受了不知道哭。 第80章 即便挤不出时间,也要推掉其他的会议来看看她。 赵阳脑子里还在琢磨着,要不要一会儿直接把急救科的医生都叫过来侯着得了。 万一劳累猝死前兆还能赶上抢救个热乎的。 耳朵里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不放心他”,傻眼了。 哪个他? 男的女的? 不是,您这么处心积虑大费周章地弄个演讲就为了来看个人啊?? 在生意场上把对面厮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大公子什么时候还这么默默把担心藏于心底了?? - 北大今天下午的演讲嘉宾据说是刘校费了番功夫特地邀请过来的,教授老师们更是千叮咛万嘱咐每个步骤都不能出错,要敬重尊重这位演讲嘉宾,负责的学生会成员们也是高度紧张,但是关于这位演讲嘉宾的信息,在演讲前却一概不透露,据说是演讲嘉宾的意思,主打一个有缘自然会遇到。 接见的老师和学生会代表早早地就去大会堂门口等候了,直到见到人,惊艳之余才忙不迭地将人恭恭敬敬请进来。 最前面的一个老师将休息室的门先一步打开,微笑着刚准备开口,余光瞄到休息室的椅子上睡了个什么玩意儿? 她再定睛一看,慌了神,疾步走过去刚要敲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敢吊链子的学生,身后徐徐响起道嗓音,清隽温和:“可以不用叫醒她。” 那老师一慌,转头时对上男人平静却压迫感极强的眸子,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慌乱收回地手不知道往哪儿放。 “这里是后台休息室吗?”男人再度开口。 “是......是的.......” “辛苦你们,我在这里休息准备一下就好,关于演讲的ppt张特助会协助你们拷贝到多媒体上。”宋京墨徐徐道,语气礼貌,这逐客令却下得明显。 一群人应了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休息室的门合上时,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男人的目光才肆无忌惮地落在沙发上蜷缩睡着的人身上。 像是风雪夜归人,明堂上执炬火光燎燎。 他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俯下身,静静注视着她。 眼眸里掀起的狂风平了又熄。 良久,他才轻轻叹息一声,带着体温与木质香气的西装外套褪下,轻搭在她身上。 第40章 南星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 脑子里装着一堆事儿,扛了太多事情,她又不擅长倾诉, 于是各种情绪交织,在潜意识里得到释放, 最后记忆里是噩梦里化身黑洞的怪兽, 血盆大口追着她撕咬。 最后一瞬间, 她惊得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有什么东西顺着肩膀滑落, 她一把抓住, 手指触感柔软, 她低头去看, 是件男士西装外套,松灰色, 袖口处有暗色系的松柏云纹,质地和款式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低头小狗一样嗅了嗅, 木质气质清淡,掺杂了一丝几不可闻地中药苦涩。 在心理学上说, 嗅觉记忆才是人类最长久的记忆。 你的眼睛嘴巴耳朵忘记的东西, 在某一刻,接触到熟悉的味道, 回忆会恍然涌现。 在那一瞬间,南星像是被什么熟悉的感觉击中,惶惶然抬眸看到了远处窗边站着看书的男人。 窗外明晃晃的光落在他身上,他的身影倒映在她眼眸中逐渐清晰起来, 如霜雪落湖泊,雾凇折微光。 皓白衬衫衬得男人, 身姿芝兰玉树般卓越,黑色西装长裤包裹着修长双腿,漆皮鞋踩在地毯上,他的长发用白玉发簪束起来,仅仅窥见侧颜就惊为天人,次次相见,次次惊艳。 似乎是听见她这边起身的动静,他侧眸看过来,却没想到对上小姑娘同样不设防的打量目光。 宋京墨古玉般的眼眸弯起来,眉眼被灯光拢得格外温柔,灯光也温柔。 那一刻,南星心里叫嚣着的那些无处可去的情绪,呼啸着嘶吼着找到出口般涌动起来,那些焦虑烦躁想不通牛角尖似乎都在他眼眸中消融。 “做噩梦了?”他放下手里的书问。 声音不大,低低的,温柔呢喃般落在心口上。 熟悉的嗓音,一如记忆中温和清隽。 像是嵩屿的雪,落在胸口上。 仿佛瞬间,她又回到了那个小镇。 记得之前冬天,她回嵩屿,一次大雪堆雪人打雪仗玩嗨了,到房间她就开始打喷嚏,浑浑噩噩睡过去果然发烧了,难受极了,睡了醒醒了睡。 那天下午她醒来时出了一身汗,男人坐在桌前看出书,听到她起床的声响转过来问她还难不难受,那时房间里开着灯,窗外细碎的阳光散落进来,一如此般。 南星意识还有些惺忪,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下意识回了句“你怎么在这儿?” 一开口她才发现嗓子沙哑得厉害。 男人弯了下唇角,放下手里的书,拿了桌子上早就备好的桂圆花茶,指腹贴在杯壁上测了下温度,刚刚好。 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拎着杯子递到她面前。 南星习惯了似的伸手去接,她渴极了,盘着腿儿坐在沙发上,端着仰脖子牛饮一通,直接干了个底朝天。 她喝的太快,唇角边蹭了些水渍,放杯子时南星毫不在意地用手背蹭了下。 第81章 宋京墨慢条斯理地看她喝水的样子,还是同之前一样。 鲜活生动。 他眼眸弯起来,温和回答:“受人所托,来学校——” “宋京墨,你很累吗?”低头放杯子小姑娘忽然仰头看他,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话就那么孤零零的断在那里,倏然间,就什么也接不上了。 他光鲜亮丽,他背景如山,他手握金权。 之前人们见到他,要么有求于他,要么贪恋垂涎与他的绒毛。 现在人们见到他,要么惧怕他,要么敬重他。 她却不是。 她不是里面的任何一环。 她是鲜活的,有血有肉的,站在他面前。 “我不累。”他低声道,嗓音温柔的下一秒就要融化开般。 “你骗人。”她低声说,没再看他,而是别过脸去。 宋京墨愣了下,随即眉眼柔和,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好,我骗人,我是小狗。” “回到北城后,确实与在嵩屿生活完全不同,有些是不愿意也要做的,身不由己,也痛苦过,但是我选择与痛苦和解。”他手掌包裹住另只手,搭在膝盖上,“不过,看到如今的小结果,我也会开心。”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先度己,有余力而后度人,我在适应新生活的过程中中,先确保自己能一点点慢慢去适应,才出手去改变,所以,长庚,在新的生活中,不要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到自己之前,好吗?有时候要尊重他人命运。当然,这只是我的观点,你可以持相反的意见,在过程中你可以尽情的去试错,我知道,你一定会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 南星拖着下巴,乌黑杏眸眨巴眨巴地看着他,难得温顺乖巧地听着他说。 他向来很少说起自己的事情,那些痛苦委屈创伤,都被深深的压到潜意识里。 她听得认真,甚至能不自觉地代入他去想。 仿佛隔空飘零的两个灵魂在紧密的拥抱。 她从没想到他们再见面,会是如此和谐温馨的画面。 “长庚呢,最近过得怎么样?”宋京墨问,“卓正刚刚拉到投资赞助的时候,我知道里面有一笔钱款是来自南昌的。” 他唇角弯起来,看着她,“替我谢谢南叔叔,也谢谢长庚。” “谢我干嘛?!!”果然还是年轻,她被老狐狸一激就着了道儿,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别扭不行,“谁给你投资,我可没有,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才不呢,我要是有钱就买一堆吃的玩的和漂亮小哥哥!一分都不给你!” 正在这时,她放在旁边的已经电量已经快要寿终正寝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振动得耳朵发麻。 不是?怎么这还有重低音呢? 不应该音量这么大啊? 南星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接了,她忘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刚刚去大礼堂前面测试音响,她的手机蓝牙还连着音响。 小老头儿最引以为傲的大礼堂设施,一个拥有64年历史的品牌,斥巨资买下来的卡夫音响,清清楚楚、清晰地不能在清晰地,巨大无比的音量,将她电话里的字字句句、分毫不差地传递到在场的,前台的,后台的,门口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喂?你这小崽子怎么老乱挂你爹的电话?” 南星愣了一秒,第一个反应是连滚带爬飞扑过来,捂住听筒。 妈的,发现声音还在响,才意识到连接着蓝牙。 “光想着劝你爹给卓正投资,动不动就是帮着那个臭小子,你到底是哪家的?” 南峰的大嗓门是一点也没收着。 ...... 她想死。 还有能比这更社死的吗? 她想自掘坟墓 长眠于此 南星绝望地闭上了眼。 现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都要,装孙子! 装聋! 良久,头顶上方传来男人清淡的笑声,他也不点破,顺着她的意思捋毛儿,“好,不是你的意思,绝对不是长庚帮着我,长庚的钱要留着自己花,买吃的玩的都可以,但是买漂亮小哥哥不行。” 南星:...... 她一声不吭,显然是打定主意接着装聋作哑到底。 直到男人离开休息室的时候,她的头丢没好意思抬起。 丢人丢到家了呜呜呜呜! 啊,苍天啊大地啊! 老爹啊,有您这么坑女儿的吗? - “大公子。”赵阳一直等候在外面,将手里的咖啡递过去。 宋京墨将搭在臂弯的西装外套递给赵阳,浅尝了口咖啡,少冰的凉意沁入喉咙让自己清醒了些,才缓缓道:“我在茶里加了助眠的成分,找人看着这里,让她好好睡一觉,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赵阳正色道:“好的。” - 北城第一中心医院 走廊冰冷的灯光明晃晃地投落下来,孩子的哭闹声妇女的喊声乱糟糟交织成一团,时不时有人推着病床经过,滚轮骨碌在地板上,让人烦躁阴郁。 李思思额头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手指痉挛着指甲死死扣进扶手里。 第82章 “你说你傻不傻,好端端地挡什么那个疯子家长,明显那人就是来找学校茬的。”林声推着人着急忙慌往急诊跑,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可是,如果我不去挡,那杯东西就要泼到沐教授身上了......他毕竟......教我们上课,挺好的.......” 李思思倒吸一口冷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脸色疼到发白,看清在往急诊门口跑连忙喊了停。 “阿声,我不去急诊。” “什么?!”林声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出现了幻觉,“你疯了吗?这种化学药物致伤再不去急诊伤口溃烂的更厉害!不行,必须去!” “我不要。”李思思咬着唇。 眼看林声不停,她甚至拖着那条受伤的腿就要蹦跶起来,林声急红了眼,这伤口拖不得,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玩意儿,万一腐蚀完了皮肉到骨头里该多疼。 但是李思思这丫头,乖的时候真乖,向来不怎么拒绝别人,说话也轻声细语的,怎么倔的时候就这么犟呢! “你说说你为什么不去急诊?你知道大周一的外科挂号要排多久的队吗?”林声气急。 李思思也红了眼,不说话。 她说不出口。 家境本就不好,这个大学也是她跪着求来的,本就囊中羞涩,去急诊肯定要花一大笔钱,家里一分不出她现在又拿不出来。 两人僵持不下时,身后忽然落一道男性嗓音,镇定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现在去急诊。” 沐晏书木灰色的外套敞开着,还没来得及系紧扣子就匆匆下车来了,他镜片后的眼眸犀利却柔情,看向轮椅里红了脸却倔强的姑娘,缓和下声音:“我已经约了外科大夫,我们先过去,别让他久等,好吗?” 他下车应是跑过来的,清隽面庞额前几缕黑色碎发散落下来,仿佛去与不去都交由她来定夺。 李思思只觉得一股比伤口更辛辣滚烫的情绪顺着胸口胀痛蔓延开,她垂下头来,声音细如蚊呐,指甲扣了扣扶手:“那去吧。” 林声“哎”了声,连忙推着轮椅要走,轮椅扶手却被沐晏书接了过去,“我来吧。” “同学,麻烦你一会儿回趟学校,我申请了校园保险赔偿,所有的检查费用都可以报销,需要你帮忙提交一下扣费凭证和证据。” “真的啊?这么好!”林声忙不迭应了下来。 沐晏书弯了下唇角,推着人往急诊室去。 余光瞥见坐在轮椅上努力挺直脊背紧张兮兮的姑娘,来回揪着衣摆的手指放松了下来,松开了,甚至以为他没看见悄悄地松了口气。 第41章 自从大一开学后, 南星从没睡过这么舒爽的一觉,无梦,是身体放松的深度睡眠。 她完全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休息室窗外正对着簇红枫艳烈如火, 鎏金色蜕变到黛青的天幕徐徐沾染层云, 幕布的边角料忽地洒上月的金黄, 清冷皎洁。 南星意识回了下神,下意识地抬手拿手机。 手腕上异样的触感引起她的注意。 不知何时, 上面用红绳系了枚小小的平安玉坠, 雕刻者极其用心的将玉料圆润砌成长庚星的形状。 红绳的大小刚好贴合她的手腕, 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手机不知道谁给她充满了电, 摁亮屏幕才发现已经七点多了,演讲早特么结束八百年了。 一直守在休息室外面的张特助听到里面窸窣的动静, 知道人醒了,正想蹑手蹑脚离开, 思忖着是先告诉学校老师休息室他们用完了,还是先告诉赵阳人醒了, 就听得休息室里突然传来女生大嗓门的一句经典国粹。 “我x, 宋京墨你大爷的!” 张特助:....... 南星骂完一句还不解气,又补一句:“特么的又给小爷下药, 活腻歪了,宋京墨狗王八蛋!” 张特助头上冷汗都要落下来了,想起赵阳交待的,关于这个女生的事无巨细都要给宋京墨汇报, 真想自戳双耳装聋。 南星足足干了一整壶的柠檬水,冷哼了声, 病秧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这么小小一杯不够她星爷喝的。 手机上各种未接来电消息一大堆,南星先问了林声李思思的情况才挨个回复完了其他的。 一整天忙下来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到食堂的时候已经八点多,好多窗口都关了,稀稀拉拉地几个售卖不怎么好吃饭菜。 南星转悠了一圈,实在没找到什么能吃的饭,寻思要不去便利店买个三明治和小米粥得了,脚步一拐刚要走,旁边窗口的大婶忽然开口叫住她。 “姑娘,等等。” 南星停住脚步。 “你看看这些你爱吃不?你爱吃你就端走,刷一份食堂饭卡价就行。”大婶正用抹布擦案板,顺手一指桌子上放的东西。 一小份蟹黄汤包、一份松鼠鳜鱼还有一大碗煮得奶白的艇仔粥上面不要钱似得堆满了生鱼片瘦肉油条丝蛋丝葱花烧鸭丝鱿鱼丝等等,摞得比碗都高了。 南星“咕咚”咽了口口水,都是她爱吃的。 她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这窗口的招牌,几个鲜红大字:东北大乱炖。 第83章 南星:....... 南星:“阿姨,东北大乱炖您卖这个?” 大婶将抹布扔进桶里,局促笑了下:“没,俺们丫头给俺点的,俺晚上早就吃过了才送来,扔了怪可惜。” 南星狐疑地看了眼,笑了笑,伸手拿着饭卡去刷。 扣了六块,一顿米饭菜的钱。 她去端盘子的时候冲大婶咧了咧嘴,笑了下:“阿姨,您就别骗人了,光看这艇仔粥就不是北城的做法,分明........” 分明就是嵩屿那边厨子的做法。 而且,每一样叠加的菜码都是她爱吃的,她常常去他碗里抢的。 说到一半,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嗓子里像是塞了团棉花,说不出任何话来。 “哎,姑娘别难受啊,乖乖呦,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这个饭确实是那个男孩子给你送的,怕你知道让阿姨帮忙给你。小伙子长得高高帅帅的,阿姨就没见过那么帅的男孩子撒,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似得。” “小年轻的,哪里有什么天大事儿吵架分手,你看你的男朋友多喜欢你,一样样嘱咐我要温热着给你留着,还怕你发现,叮嘱我说是送给你的,多好的男孩子,快和吧好别吵架了乖乖呦。” 听到最后一句,南星彻底绷不住了。 喉咙处的酸涩蔓延到心脏,一颤一颤的,潮水般袭来,她嘴唇翕动半晌,转过身去。 下一秒,泪水就滚了下来。 很难受又好快乐。 母亲离开得早,从小到大,南峰对她物质上给予的很多,但是生活起居上,她是女孩子,多有不便,甚至是青春期懵懂躁动的心,也被她硬生生按捺下来。 南峰对她很好,但是她却从没有此时此刻的感受,温暖的,细水长流,像是春风一般可以在她疲惫时将整个人温柔的包裹进去。 在离开嵩屿那晚,有人在她心口印了个烙印。 现在,这个烙印越发滚烫,南星慌乱喝了口粥来平复情绪。 她拿勺子的手有些抖。 这个烙印好像在润物无声中越发深镌,再也消融不掉了。 - 这次申请积极分子的人不在少数。 南星将班级里修改几次的材料收集起来,整理好上交后,找到辅导员,辞掉了团支书这一职务,下午没课,她准备去递交了学生会的退出申请。 临出门时候李思思去水房洗衣服了,林声和张紫薇床上头对头的探讨八卦。 “这是商业联姻吗?” “我看像是,卓正那么大一个集团和谁联姻都亏,不过华盛最近也势头正猛啊,我听小报说华盛千金花千蕊生得秀气温婉性子好而且不参加综艺不抛头露面的,是不是也挺般配的?” “不是,般配个屁啊?”张紫薇不屑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卓正现在的执行董事谁不?就是那个宋家的大公子啊,上次来咱们学校演讲都是秘密来的,保密身份才没让大会堂人满坐崩了,开始演讲了才知道演讲嘉宾是他,后来人进的太多,差点出事故,老师赶紧组织暂停入场的,没看见星星那天去大会堂帮忙,回来的那么晚,差点晚饭都没吃上。长得那么牛逼的人,我看和花千蕊不般配,不过他们家族联姻就是这样,利益至上,咱们看个乐子。” ....... 南星爬下床换衣服,听得一脸颜汗。 她回来晚了不是因为忙得,而是被狗男人下药了,一觉睡到晚上。 “星星,上次你看到宋家大公子的正脸了不?”正思忖着,张紫薇扭头过来问她,“是不是特别帅?我真后悔那天没去啊,我看他们发在论坛上的照片都帅得惨绝人寰了。” 南星手忙脚乱系扣子:“还好吧......” “好吧个锤子,就是帅!”张紫薇把平板电脑转过来正对着南星:“星爷你自己瞅瞅,这人怎么配得上宋学长的!” 照片是花千蕊的精修美颜图。 南星看了眼,确实比花千蕊本人还要漂亮许多,高p害得她差点没忍住来。 毕竟本人她也见过。 南星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商业联姻”上。 上次花千蕊显然是专程为了宋京墨去的嵩屿,最后他们聊了些什么? 他是真的要联姻了吗? 心口一瞬间涌上来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绪,酸涩,挤压,难受得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像是小时候摘的蒲公英,吹气时候猛地吸了毛绒绒的种子进鼻腔,痒得难受,却找不到源头。 她到底是怎么了? 南星烦躁得不行,她鲜少有这种感觉,于是一言不发低头穿鞋准备出门。 “你看,星爷都不吭声,一看就不般配。”张紫薇吐吐舌头,翻身过来和林声接着唠嗑,“要我说,怎么着,也得咱们星星这种级别的天然大美女才勉强配的上。不过咱们和那种人家的距离太遥远了,唉,别说星爷和他般配了,但凡星爷能和他认识难度都赛过我天天出门踩狗屎。” 南星出门时正好听到这句话,差点滑了个趔趄,还好扶住门框稳住了身形。 出宿舍门时正巧撞见从水房回来的李思思,哭红了眼,周围肿了一圈。 第84章 “出去办事吗?”看到南星,李思思眼眸里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掩藏起来,笑着问她。 “交退学生会的申请书,”南星皱眉,几步上前,仔仔细细看她红肿起来眼,“思思你这是怎么了?又和家里吵架了吗?” 最近她们知道李思思常常给家里打电话,每次挂电话的时候都狠狠大哭一场,问她什么都不说。 直到一次李思思去厕所,南星接到到了李母的电话,上来那边就狠狠咆哮“人家小李都没去大学现在结婚生孩子了,人家婆家给了一大笔彩礼,你呢?硬要上什么狗屁大学,钱我是一分没见着,毕业了你要是不给你弟整一套房钱出来我真是白养你了!” 那一刻,南星才知道李思思经常哭的原因。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没事的,我都习惯啦。”李思思轻轻抱了她一下,扬起个笑容,“你先去忙你的。” “行。”南星点点头。 递交申请的时候,系里正在开会,副主席不在,学生会的学姐让南星等一下,马上散会了让副主席直接签字批准,就不用来回跑了。 下午没课,南星索性就在学生会办公室沙发上等着。 不知道是不是宋京墨上次给她下的药加了什么成分,这几天她的睡眠质量堪比百分,入睡快还不做梦。 等着等着,南星就在沙发上眯着了。 - 臧旭杰昨晚去网吧打了个通宵,上午逃课去酒店睡了一大觉,一直到下午会议快开完才回来。 他家里也算是能挤进上流圈子里,父亲做房地产生意的,买的地皮旁边忽然被划分到学区房里,还是重点学校,房价飞涨,狠狠赚了一笔。 当初臧旭杰分数不够进北大,臧父又是找关系又是托人的让臧旭杰参加了个美术考试,以一分之差顶了个人下来才进了北大。 进了北大的臧旭杰一改之前在高中的弱小存在,开始扬眉吐气,仗着家里有钱开始各种逃课追女生,死缠着人家要联系方式。 美术系半个系的小姑娘都或多或少被他骚扰过,甚至一次在卫生间堵了个小姑娘给吓哭了。 但是臧旭杰仗着父亲和美术系某教授认识的关系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臧父也是鼓励儿子在大学里搞了漂亮媳妇带回来,于是通报批评迟迟没下来,加上好多女孩子家里被臧父塞了钱,学校也只是象征性的惩罚。 臧旭杰逃了会议,寻思去办公室拿着签到表写上自己的大名,反正学生会里没人敢为难他。 他大摇大摆地进了办公室,刚要去拿桌子上的签到表视线却彻底挪不开了。 金色的暖阳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少女侧枕在沙发扶手上,乌黑的长发顺着瘦削裸白色的脖颈柔软蓬松散落下来,娇气像是云朵边白色的一只小鹿。 伶仃细白的手腕上用绳子系了枚小小的玉佩,红绳冷玉衬得她皮肤更加细腻光泽。 女生侧脸对着他这边,姿容韶秀,灿若春华。 太过于惊艳的面容。 臧旭杰看得入了迷,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放轻呼吸走过去的,生怕打扰了仙女下凡。 南星睡得昏沉,只觉得脸颊上痒痒地,像是突然多了只手来回摩挲。 她睫毛颤了颤,忽地睁开,清澈乌黑的杏眸带着睡醒的懵懂无辜,有些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满脸麻子带眼镜的男生,还靠的这么近,手指正落在她脸上摩挲着。 臧旭杰嘴里“啧啧”道:“学妹,你皮肤怎么这么光滑?” 不待南星回答,他笑起来,满脸油光显得有些狰狞:“是不是嘴唇也很软啊?让哥哥好好亲一亲。” - 小张眼瞅着臧旭杰进了办公室,猛地想起刚刚来的那个很漂亮的学妹还在里面。 她心道完了完了完了,又不敢进办公室让臧旭杰出来,毕竟这个混混纨绔子弟为了报复,之前可是把堵厕所的小姑娘的手指头都用夹子夹得青紫。 小张急得团团转。 不行不行,不能让这个人渣欺负了里面学妹,她一咬牙,视死如归地扭头闯进了会议室。 午后阳光正密,会议室长桌周围围着学生会各部门代表,正听着前面的人讲话,边低头做笔记。 男人坐在窗边的位置,潋下长眸漫不经心看着手里的东西,陆言上午刚刚处理完律师事务所的事情,下午又赶回学生会开会,他穿着袭颇为正式的皓白西装,宽肩窄腰,西装扣子系到最顶端,布料被胸肌撑得微微紧绷,看上去满是雄性荷尔蒙的安全感。 会议室大门被推开,瞬间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扭头看向小张。 小张咽了口口水,直接奔着最“安全感”的人去了。 “陆言会长,刚刚有个学妹来找您,我让她在办公室等着,但是臧旭杰刚刚进去了,还还把房门反锁上了......” 她添油加醋了一把,生怕救援不及时。 “卧槽,臧旭杰可是什么王八事儿都能做出来!”旁边的女生,也是文艺宣传部部长立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就是啊,臧旭杰什么德行,会长,咱们现在赶紧过去吧!不然万一出了人命。” 第85章 “是啊是啊。” ....... 周围的人纷纷站起来表示支持,却碍于主位上主持会议讲话的女人,毕竟这个女人可不好惹,不敢轻举妄动。 张静瑶眯了下眼,波浪长卷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荡,光线落在她烈焰如火的唇瓣上,饱满如花瓣的唇张开,女人不紧不慢冷笑一声。 小张低头不敢看她,众人也纷纷心里替办公室的小姑娘捏了把汗,还没来得及求情,只见张静瑶一高跟鞋踹在会议桌上,鞋跟几乎要嵌进桌子里了。 “敢在老娘的地盘干出肮脏龌龊事儿来,我让他男儿身进来,太监身出去。” 会议室鸦雀无声。 众人,不,在场的众男性默默低头看了眼裤.裆,觉得裤.裆凉飕飕的。 “还愣着看我干嘛?不去救人等着我给你们削了那根当柴劈着玩儿吗?”女人红唇一张。 众人纷纷如梦初醒,连忙大吆小喝地往外跑。 旁边的陆言不紧不慢笑了声,站起身来,经过张静瑶身边看了眼女人,点了句:“我还在这儿呢,会长。” 张静瑶环抱着双臂,眼神慢悠悠落在他身上,“哦,不好意思,忘记给你留点男性尊严了,去给学生会卖命吧,陆言会长。” 还没到办公室门口,在走廊就听到一声惨叫,惊起阵阵飞鸟。 小张暗道了声糟了,她不会搬救兵搬晚了吧? 她和周围几人联合起来推了推门,推不开,依稀听到里面的哭喊声,指甲抓门声。 “臧旭杰,你别欺人太甚,把门打开!”她提高音量用力拍着门板,纹丝不动。 正兵荒马乱着,身后头顶忽然落下道嗓音:“让开。” 众人纷纷让开,陆言慢悠悠走到门前,呵了声,一抬腿猛地一脚踹门上。 第42章 “咣当”一声, 门板被踹开,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与此同时, 办公室里一个人影痛哭流涕惨叫着跪了过来,一下子扑在地上。 “学妹别怕——”小张几步上前就要将那人扶起来, 走到一半, 却硬生生刹住了车。 众人和扑跪在地上肿成猪头脸的臧旭杰面面相觑半晌, 问小张:“你确定这是学妹?” 小张还没来及答话,只听后面一声暴呵:“臭流氓, 别跑, 看老娘今个儿不打断你的狗腿!” 少女声音清脆响亮紧随其后。 众人抬头一看, 只见办公室追出来个少女, 石榴红色的长裙,长发云朵般蓬松舒展, 眉似月眼如水,瞪人时都水波颤颤, 勾得人心尖尖痒。 但是这姑娘单手拎了把办公室的凳子,大有一副谁敢护着臧旭杰就连人一块儿砸的气势。 臧旭杰吓得哀嚎一声, 抱头鼠窜躲到小张后面瑟瑟发抖:“清汤大老爷!姑奶奶!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众人心里一抖, 纷纷让开。 南星眼尖,一下子捕捉到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 冷笑一声:“现在怂了?晚了。” 说完,手臂抡起凳子,虎虎生威朝臧旭杰砸过去。 小张捂脸,众人战术性后撤生怕殃及池鱼, 没有一个管臧旭杰死活的。 看起来臧旭杰更像是要被救的样子,但是大家出奇一致地选择装瞎装聋, 默契那叫一个震耳欲聋。 椅子要砸上来的一瞬间,男人弯腰,抬臂,生生接了下来。 南星用力,椅子纹丝不动,她抬眸,漂亮灵动的杏眸瞪向来人。 看清那人是谁,她愣了一秒。 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陆言拦下椅子,一用力,从她手里抽出来,拎着扔到一边,对上小姑娘带着几分疑惑神色的眼眸,伸手扯了扯领带,笑了声:“又忘记了?” 真是稀奇,他众星捧月惯了,被追被记忆深刻不少见,被人反复忘这还是头一遭。 南星眨巴了下眼睛,后知后觉想起来,有些心虚,没说话。 “小家伙还挺凶,你这一椅子砸下去,他废了不说,你少不了被记过针对,学籍上添上一笔是轻的,重了得把自己赔进去。”陆言轻描淡写道,眼看着臧旭杰手脚并用爬过来痛哭流涕地作揖对他道谢,下一秒就要抱住他的裤脚。 陆言唇角扯了下,一脚踹上去,将人踹远了,皮笑肉不笑地冲南星点点下巴:“把人拎到校外去套个麻袋,找几个狠狠揍一顿,才是正解,懂?” 南星:....... 众人:...... 真是刚准备听您说点什么符合社会主义文明富强建设的好话,结果您当面整这出儿? 这西装穿的束手束脚,陆言有些烦躁,拎了下裤腰处,撑着胯看了眼围观的人们,“看都看到了,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散了不?” 眼见到没事儿,南星正准备当自己是“众人”中的一员,脚底下抹油刚要开溜。 却不料陆言后脑勺长眼睛一样,下巴点了点她,“你,跟我进来。” 好一个什么事儿没发生,偏袒得丝毫不拖泥带水儿啊。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纷纷无视了捂着脸哀嚎的臧旭杰,嘟囔着“学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哎呀,这不啥事儿没有吗白跑一趟”纷纷作鸟兽散了。 临走前两个男生还格外默契地把地上哀嚎不断的臧旭杰架起来往医务室去,打扫现场干净得一点证据都不留。 第86章 南星灰溜溜地跟着陆言进了办公室。 除了沙发上挣扎打斗得痕迹,以及少了把断腿儿的凳子之前,其他的一切都好。 陆言绕到办公桌后面,挑了下眉,赏鉴似得评价了句:“不错,还知道给学生会节俭,挑了把断腿的凳子当武器。” 南星听得更心虚了。 哪里是节俭,分明是情况紧急,就那个立在墙边儿的凳子离着近,最顺手。 但是眼下有求于人,她嘿嘿一笑:“哪里哪里,过奖了。” 陆言没说什么,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申请退会表格,问:“想退会?” “嗯。” “原因呢?” 南星沉吟了一下,想起之前宋京墨跟她说的话,她静下心来深思熟虑过,确实很有道理。 “我的精力有限,想在有限的生命长度里,去实现更想实现的东西。” 陆言慢悠悠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狭长眼眸看着在桌子前面装规矩老老实实站着的小姑娘,点点头:“可以问问你想体验什么吗?” “就是我报这个专业的初衷了。”南星抬眸看他,不卑不亢。 “好。”陆言取了支笔,在申请书上签了字,盖章。 “谢谢会长。”南星难得装次乖巧,伸手要接,男人却没给,将申请表收了回来。 她一脸疑惑看着他,杏眸湿漉漉的,活像是拿着猫条在前面晃悠了一圈却没给的小猫咪,疑惑地瞪他。 陆言笑了,他慢悠悠道:“听说你参加了本专业的法学知识竞赛拿了系第一?” 南星慢半拍点头:“是啊,但是这和申请表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参加比赛还扣申请表吗? “有没有兴趣来隆安实习?” 陆言一席话,让本来暗自翻白眼的南星瞬间耳朵支棱了,眼睛放光盯着他,“就是金字招牌的隆安事务所?我还没毕业没过法考可以进吗?” “系竞赛是沐教授他们出的题,难度远超法考,本质上是为了帮助大四准毕业生预习法考难度的,其中的许多法学知识已经属于超纲范畴了,涵盖的比法条还要全,另加了政治和常识内容,能取得第一的成绩,我只能说,南星,你很有实力,长隆可以让你更快的成长,同样,我们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陆言看着她,正色道。 竞赛题是政法系大一到大四全员可以自由报名参加的,想要拿到考试的及格分数已经困难,还想要摘取第一的名次,她课下少不了对法学其他书籍的熟读背诵。 “有兴趣有兴趣,我可太有兴趣了!”南星兴奋得不行,长睫毛扑闪扑闪地,“什么时候可以进?” 小姑娘毫不掩饰喜悦欢欣跃然面上,真诚不矫揉造作。 她可真是特别。 陆言从抽屉里拿了事务所的名片在推过去,笑道:“明天有时间就可以来,这是地址。” 南星忙不迭拿了,生怕他抢一样,护在怀里,“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陆言穿不惯西装,觉得勒得慌,索性将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叮嘱了句,“对了,实习律师第一天没工资,”他指了下外面的断腿椅子,“权当你赔偿这椅子的价格了。” 谁知道,南星听到这话,惊喜地的眼睛里冒星星,像是捡到了什么泼天富贵一样回望他:“居然还有工资?” 陆言:....... 他忍住要吐血的冲动,点了点头,艰难吐出一个字:“有。” 而且还不少。 但凡她能胜任,那他必定亏待不了她。 “好嘞,谢谢会长。”南星笑眯眯地道了谢,转身要走,陆言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男人嗓音低低淡淡地:“记得把我微信从黑名单拉出来。” 这句话一出来,南星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含糊应了声,转身朝外面走,迎进门来了个女人,目光和她对视上。 女人长得高挑,五官深邃,长卷发荡漾在腰间风情万种,红唇如火,妩媚的狐狸眼将南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番,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破天荒地头一遭对陌生人露出笑容。 张静瑶侧过身,给南星让了路。 南星不知道眼前这个绝世大美女是学生会的什么人,她加进来晚,而且只是个小喽啰,不管事儿,但是出于礼貌,人家给她让了路,南星还是冲她点点头才离开。 张静瑶没着急进办公室,而是倚靠在门框处,意味深长看着小姑娘走远的背影。 要是学生会任何一个部长看到这一幕都得下巴掉地,张静瑶身为会长,手段狠中带稳,这个女人长得漂亮美艳,气场唬人,还真没几个男人敢追她,人更是眼高于顶,什么时候给别人让过路,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张静瑶环抱双臂看了会儿,直到南星人影儿都不见了,才回味似得笑了声,转身进了办公室。 陆言捏着份东西在看,见到张静瑶笑了进来,狭长的眼眸耷拉了下:“笑得这么开心,哪个倒霉蛋要栽了?” “放狗屁,老娘平时笑得少是怕长法令纹懂不懂。”张静瑶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长腿敞开大马金刀的样子,她红唇勾了下,漂亮的狐狸看向陆言:“哎,老陆,刚刚那个学妹找你说什么了?” 第87章 陆言眼皮垂着:“这次系竞赛拿第一名的,我把她弄长隆来了,人明天来实习。” 张静瑶愣了下,瞬间眼睛亮了,眼尾笑出弯弯的月牙来,她撑着下巴靠近:“哎呦,那我明个儿得亲自去一趟长隆带带她,不得了不得了。” 陆言没出声,弯腰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思忖着叫个人来把着办公室的沙发换了。 冷不丁旁边的张静瑶来了句:“哎,老陆,你有小学妹的微信没?推给我。” 陆言正想说有,又想起自己被拉黑的事儿,嘴里话拐了个弯儿,看她,狐疑道:“推给你干吗?” 张静瑶放松地倚靠进座椅里,撑着下巴,漂亮的狐狸眼媚态横生:“长相气质都是我的菜,这么得眼缘的可不好找。” “我看上她了。” “哐当——”陆言手里的刚刚拿起来的茶杯洒了。 第43章 南星从学生会大楼里出来的一瞬间, 天空仿佛豁然开朗,像是水蓝色层叠晕染的大块画布,堆积了絮状绵软饱满的云朵。 楼前种着一排红枫烈焰如火, 枯叶堆积在金黄酥软的草坪上,被风吹得卷了又翻。 后门人烟稀少, 鲜少有人来这里。 南星用力深呼吸了下饱含着草木气息的空气, 脑海中竟不由得想起那个人来。 真是中了邪。 她嘟囔着将盖章签字的批准退会字条收好, 拉上背包的拉链,一抬眼, 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距离最近的那棵红枫据说已有百年之久的历史, 枝干遒劲粗壮, 上面枝叶茂盛繁密像是烈火焚城, 盛大赤目。 男人就站在树下,霜白色的长风衣勾勒身形清绝挺拔如明松, 红绒围巾与漫天赤红与晚霞相映衬,黑色皮质手套包裹着精巧手掌, 将什么抱在臂弯里。 有落叶坠到他肩上,燃尽了这场素未谋面的凛冬。 他听到脚步声, 抬眼望向她时, 一阵夜风掖转,拢过花瓣, 满树热烈簌簌碰撞盛开。 臂弯里黑猫被惊醒,碧绿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瞳孔缩了下,看见来人, “喵喵喵”叫着从男人怀里轻巧地跳跃下来,直朝着南星扑过来。 “桑葚!” 南星惊喜地叫道, 随即蹲下身。 黑猫灵巧地跃进她的怀里。 乌金西沉,无数金黄赤红风枫叶上下翻飞。 女孩笑得眼尾都弯起来,抱着黑猫转圈圈,笑声银铃般悦耳。 宋京墨站在不远处注视着她们,眼眸不自觉柔和下来。 幸福似乎在这一刻被具象化。 他之前一直求而不得,舍而不能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桑葚像是老朋友相见一样,蹭着南星的脸颊,兴奋地尾巴支棱着。 一人一猫闹够了,玩累了才停下。 直到男人叫了一声,“桑葚。” 黑猫才慢悠悠地挪腾着猫步走过去,顺着男人的裤腿一路跳跃到他肩头处,绿莹莹的猫瞳盯着南星。 南星巴巴地看了眼桑葚,接触到宋京墨的含笑的眼眸,“哼”了声,没搭理他。 “怎么?还想和桑葚玩?”他好脾气的问。 南星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不知怎么得她最近因他而起的烦躁情绪,好像骤然间烟消云散。 妈了个巴子,爷爷他爹了的腿儿的,这个病秧子特么地给她下蛊了?? 每次见面后一分开,她就百爪挠心似得想要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南星深吸一口气,转身,嘴里默念着“我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想转身回去。 办公室的茶挺好喝的,她去喝两杯再下来,眼不见心不烦。 却不料,男人轻笑出声,鎏金色最后一抹夕阳落在他纤长的眼睫上,像是不染红尘的神明,悲悯却沾染了烟火气,惊艳到令人心晃。 “长庚。”他叫她。 南星充耳不闻般,越走越快。 “见到我跑什么?心虚吗?”他问。 “谁心虚了!”她一下就被勾起了好胜心,扭头瞪他,“我就是不想见到你。”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温温和和地站在面前,看着她:“为什么不想见到我呢?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他离得太近了,身上清清淡淡的草木香气将她笼罩。 她迫不得已因为这该死的身高差只能仰头去看他。 心跳的越来越快。 南星暗道一声不好,又被这人带着思绪跑了。 她闭上嘴巴,不答话。 见到她学聪明了,宋京墨眼尾弯起来,笑得温和无害:“长庚是在生我的气吗?” 不等她答话,他接着道:“那我和长庚道歉好不好?” 南星被他这一通睁着眼装瞎的厚脸皮惊得瞠目结舌,这么一说,显得好像是她多小气似得。 你特么做的那事儿,是道歉能解决的? 偏偏她嘴上不好意思说出来,又不想输了气势,只能死倔:“谁在生你的气?” “长庚不生气为什么不想见我?”他缓慢地抚了抚桑葚的脊背,笑道:“是因为对哥哥有其他的情感吗?” “有你妹啊!”南星被他一激,像只炸毛的小老虎,目眦欲裂瞪着他:“谁对你有其他情感,我告诉你我星爷行的端做得正,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我对你才没有那种龌龊贪婪流氓一样的情感呢!” 第88章 小姑娘着急撇清自己的样子格外有趣,宋京墨看在眼里,忍俊不禁想逗她。 “怎么没有,毕竟,长庚都对着哥哥的照片跪下了不是?” 跪下了? 跪下了? 南星脑子轰地一声,差点儿被自己口水呛到,想到自己开学在荣誉栏前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跪。 妈的!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艹!这么丢人的事儿都能被传出去,问题是还被照片的当事人知道了。 相当初自己拿着高三试卷在嵩屿耀武扬威地安抚人家的画面。 悔不当初。 她闭了闭眼,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开口:“我那是打完篮球......咳,腿有点软儿,没站稳。” 才跪下的! “哦,这样啊。”他应了声,不知信没信,唇角弯了下,“既然没有,那我们还是回到之前那般,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句话说出来,像是往她心里投了块巨石,沉甸甸地坠下来,呼吸都没堵塞了般。 好像.......她不想回到之前。 南星猛地晃了下脑袋,不行不行,一定是她被下蛊了,刚刚灵魂离体了。 一直到笃行楼的停车位下,南星都处于全程懵逼的状态,不明白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瞎逞强应了,到现在要跟病秧子一起吃晚饭,简直像极了断头饭。 赵阳从刚开始就在远处等着,俩人的对话依稀可以听清。 暗叹,大公子不愧是大公子,太懂以进为退了。 拿捏人心之术被宋京墨运用得简直是炉火纯青,不说眼前的小姑娘,就算是卓正那些修炼几十年的老头子,不照样被玩得团团转,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全交出去了。 不得不说,当年宋老爷子走的那步棋,够狠。 杜若师父归隐田园,涉猎知识颇多,不但医术,甚至深知鬼谷捭阖纵横之术,宋京墨在他身边,气质性格都得到了改变,是在不争不躁的嵩屿点点滴滴渗入进习惯里的,从而影响一个人成长。 劳斯莱斯停在校园的教师专属车位上,司机西装笔挺下来,为他们拉开后车门,微微一欠身。 南星被这架势唬得眼皮子一跳,下意识地后退,背后却猛地撞进男人怀里,她一个激灵,犹如惊弓之鸟一样闪躲开,刚想咬咬牙老老实实地认怂说“我不去了。” 男人却像是有所感应般,扶了她一把,让人站稳才松手,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向她:“长庚是害怕了吗?” 南星:....... 她脖子一梗,反唇相讥:“不就吃个晚饭吗?谁怕了?”说完,弯腰上了车。 全车是独具一格的褐棕色真皮座椅,内部宽敞到像是进了小型船舱,车顶是浩瀚无垠的星空穹顶,坐进来时整个人像是被舒缓柔软的包裹住,真皮座椅开始缓缓升温。 南星不禁咂舌,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宋京墨从另一侧绕过来时,就看到她好奇心极强的动动这里,摸摸那里,他被她天真可爱的动作逗得有些忍俊不禁,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南星探索完了自己那边儿,眼睛还扑闪扑闪的亮着,一扭脸,撞进男人深不可测的黑眸里,心尖尖惊了一下,嘴里想问的话直接不过脑子抛了出来:“这车挺贵的吧?” 这问题俗,够俗。 俗到前面的司机赵松和赵阳都傻眼了一瞬,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小姐是真敢问呐。 商场如战场,他们见惯了往来的人们即便谈钱也要避讳着,一个问题要绕八百个弯才能问得出来,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 下一刻,响起男人低低淡淡的嗓音,带着一种莫名的放松感。 “也不贵。” 南星支棱起耳朵来,“那多少钱啊?” 前排的赵松和赵阳也暗自竖起耳朵。 只听自家大公子来了句:“老爷子白给的。” 南星:....... 宋京墨见到她无语的小表情,没忍住,笑了。 赵阳心里暗自称奇,他跟在宋京墨身边久了,鲜少见到大公子如此开心。 车子一路到郊区,上山路,直到宋宅前,才停了下来。 车里的温度舒适温暖,南星呆得昏昏欲睡,一睁眼,看到眼前巍峨山脉,悬河泻水,金黄赤红墨绿竹柏掩映中的中式建筑的宅院,满脑子的困意都消散了。 她脑海里此时只剩下一句话:病秧子家里真特么有钱。 - 宋宅茶室。 今日来了宋末的老友,两人在茶室相谈甚欢,一直到天边余晖将逝,才散场作罢。 宋末正将茶室的茶茶罐罐一一清点收纳,老头儿向来宝贝他的茶叶,从来不假借人手收拾。 陈辉从外面进来,寒气水雾袭了肩头,沉声说了句:“大公子回来了。” 宋末往罐子里搁茶叶,眼皮子都没抬“嗯”了声。 陈辉接着说:“还带回来个姑娘。” 他想了想门口那人的描述,又加了句:“很漂亮。” 其实门口那人的描述是,唯一能见着和咱们大公子样貌气质般配的姑娘了,哎呦灵动漂亮的像仙女儿一样哎。 宋末正往小袋子里装干燥剂,冷不丁儿听陈辉来了这么一句,手一抖,大半袋儿干燥剂洒进茶叶里。 第89章 “哎呦,我的茶叶。”老头子呼天喊地来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抢救他的宝贝茶叶。 那干燥剂是特制的,专门用来和茶叶一起存放的,粉末细而小,到最后,抢救半天还是损失了小半罐儿茶叶。 宋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得了,你说吧,带了个什么姑娘回来。” 之前因为花千蕊的事情,卓正和华盛闹得沸沸扬扬的,眼瞅着宋京墨回到北城接手董事一职,不负所望将卓正稳定下来,一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人长得相貌又是上上级,周围上层各大家族都伸出了橄榄枝,前来说亲的更是不计其数,但是宋末最钟意的,还是花千蕊。 这姑娘小时候他见过,他和花思寻老相识了,知道老花的人品出不了错,而且,前来跟宋京墨说亲的这么多女孩子,只有花千蕊样貌平平气质绝佳,长得安分不惹是生非,这姑娘是典型的谁对她好就掏心掏肺的千倍万倍来报答,有心计有城府,是个嫁过来随夫的性子。 先别提华盛和卓正但凡联姻能如虎添翼,就是娶这么一位凡事向着家里人的妻子,都对宋京墨的事业有极大的帮助。 宋京墨除了嵩屿给人骂哭了那次,回到北城倒还算安分,对联姻这方面的事儿也没明里和他作对,只是宋末一提及这件事儿,他就总能找出不同的事情要忙,加上他这孙儿由杜若亲自教导,洁身自好,身边更是没有任何亲近关系的女性,宋末没把人逼得太死。 今个儿这是抽什么风? 从不往家里带陌生人的京墨不但带了,还是个姑娘??? 第44章 从大门进来, 南星就一直左看看右看看,新奇得不行。 宅院里小桥流水,绿树繁花, 钟灵敏秀;亭台楼阁,高低错落;假山灵石, 松柏掩映间, 是穿山而过浪涛瀑布, 白练如雪,宕气回肠。 南星看到穿山而过的瀑布, 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人从桥上过时, 瀑布水流冲击在磐石上, 溅起凉丝丝的水汽扑面, 打湿裤脚。 她蹲在小亭子里,足足看了一刻钟的瀑布, 索性丢了伞跑过去。 旁边帮着撑伞的赵阳瞠目结舌,秋冬季本就寒气重, 瀑布水寒凉,就宋京墨对人的态度, 他当然知道这姑娘对大公子的重要性, 让人着凉那还了的。 赵阳急了,连忙拦着:“小姐, 小姐,现在秋冬,瀑布水太凉了,还是撑把伞再过去看。” 南星正蹲在桥头歪头看引了瀑布水的人工湖泊, 里面赤红银白鎏金各色花纹的锦鲤正在争抢湖面上飘荡落叶,错把落叶当鱼食, 很有趣。 她看得入了迷,完全没听见身后赵阳的呼喊。 赵阳急得慢脑门儿汗,撑着伞要过来,却被人拦住。 走在前面的男人不知何时折返回来,挡了他。 他身侧跟着撑伞的人为了跟上走得脚步生风,举伞举得小心翼翼,生怕将这大公子淋着瀑布的水汽。 宋京墨眉眼温柔垂落在蹲着看鱼的姑娘身上:“她想看,就让她看罢。” 在学校要兼顾学习和学校班级的许多事务,够累的了。 难得她想干些什么有意思的,就去做吧。 “你在这儿看着她,等人玩累了带到南院里。”宋京墨淡道。 “好。”赵阳应了。 - 天际边最后一丝残阳沁灭在浓厚云层里时,南星才跟着赵阳回来。 她肩头湿漉漉的,发梢和睫毛都沾满了水汽,活像是早晨从外面草坪滚一圈回来的桑葚,小姑娘杏眸却清澈灵动,兴致勃勃地同赵阳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那些锦鲤几十万一条?我滴个天老爷!”她惊叹得正嗨,扭着头同赵阳挤眉弄眼,丝毫没看见面前的过来人,直愣愣地一头撞进男人胸膛上。 南星“哎呦”一声,捂住额头,退出来抬眼瞪他:“你干嘛不看路?” 这病秧子胸口还挺硬邦邦的,撞得她还真是疼了一下。 她先发制人完了,眯了下眼,视线一晃,接触到男人穿着,愣了一下。 宋京墨已经换了下大衣,里面是银灰色的马甲包裹着劲瘦腰线,平驳领露出一点墨蓝色里衬,鱼尾灰条纹领带藏在其中,布料质感妥帖熨烫平整,甚至垂下西装裤脚都隐隐有暗纹勾勒,足以见其价值不菲。 南星是头一次见到他这种穿着。 他整个人的气质都被勾勒衬托得锋芒毕现,却偏偏收敛余留了存温柔,让人欲罢不能,匍匐不得。 她足足愣了一分钟,才缓慢反应过来,脸蛋被屋子里的热气熏得有些泛红,咬了下唇,猝不及防对上宋京墨含笑的双眸。 他就站在那里任她打量,宠溺不言而喻,仿佛拥抱也好,亲吻也好,他能给的,只要她开口要,万死不辞。 赵阳不知何时走了,这房间的气氛滚烫得像是把她的心丢进去,温温和和地煮,水温一点点升高,等她浑浑噩噩睡醒时,才发现温度高到出不去了,唯一退路被封得死死的。 南星鲜少有如此不自在的时候,别扭极了。 “玩够了?”倒是宋京墨先挑起话头,熟稔自然不过。 “嗯,看到了你们家真大——”她放松下来,吸了吸鼻子正要兴致勃勃分享,话头倏然止住。 第90章 男人的手指是温暖的,拢上来时,指尖薄薄的茧子蹭过她的手背,明明是极轻的触碰,甚至不算得上逾矩,她却像是全身过电一样,炸毛的猫咪,热度闪电带火花一样一路窜上来。 她下意识地把手想往回抽,却不料他先一步松了手,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弯下腰来,一点点擦拭着她身上的遇热凝结成的水珠。 看到她怂怂地往后退的那一小步,宋京墨呵笑了声,故意问:“怎么了?” 他如此顺其自然顺势而为,反倒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南星窘迫得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极其后悔逞英雄跟着他来了这趟。 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显然憋着主意想着怎么找借口溜走。 宋京墨看在眼里,不点破她,手指拿着毛巾,细细地,温温柔柔地最后把她耳侧的水珠蹭去。 他动作放得轻,眼眸离得极近,似在看她又不似在看他。 他眼皮很薄,眼形漂亮得挑不出一丝错,眼瞳漆黑如墨,单瞅着什么,好似温情脉脉,却偏偏眼尾敛下阴影,温里藏雪。 被这双眼注视,仿佛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摘给她般。 南星猝不及防一抬眼,好像就如此堂而皇之身不由己得跌了进去。 毛巾落下的力度轻,轻到她一个激灵,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 她慌张中,一把拽了他手里的毛巾:“我自己来!” 宋京墨看着她急急忙忙地“此地无银三百两”,站在旁边,没忍住,笑出声来。 晚饭是在南院二楼的露台上,亭台楼阁,白色纱帘在秋风阵雨中翻飞,露台下面是地暖加热,即便在户外也不会觉得寒冷。 从这里能窥见流觞曲水,不远处的湖泊碧绿宛如掩映在金黄赤红中的枚冷玉。 秋风起,食腊味,正中的一道主食是广式腊肠煲仔饭,绿油油的小油菜上淋了蜜汁肉酱、白灼虾姑蘸秘制酱汁、切块刚蒸熟的红鲟蒸米糕软糯香甜、鲜嫩芥蓝拌洪湖白藕、煨了古法小野生黄翅鱼解酒汤,对座的白瓷餐具边上放了支晶莹剔透高脚杯,里面是鲜嫩软糯法拉盛糖纸布丁,配了两颗红艳艳的樱桃,小片薄荷叶子点缀其中。 果不其然,南星跟着宋京墨上来,一看到对座位置上唯一的一份甜品,眼睛亮了一下,屁股“刷拉”一下就坐过去了。 男人不由得失笑一下,在她对面坐下,接过用温水烫的毛巾擦手,道:“不用抢,就是你的。” 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晚餐的菜式清淡仿佛又回到了嵩屿,只不过,旁边没有那个爱喝酒的怪老头儿了。 “杜若师父呢?”她问。 宋京墨拿了勺子往白瓷碗里盛粥,闻言,手顿了一下,“师父留在嵩屿了。” “啊?”她一惊,筷子都要抖掉了。 “长庚,一会儿,我送你一样东西。” 她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好!” 吃饭时南星一直惦记这事儿,反复催了宋京墨几次,男人才无奈笑着落筷子。 东西放在他的卧室,两人沿着木质楼梯下去,卧室和书房相连通,一开门有淡淡的木质香气和书卷纸页气息,宋京墨先一步进去,揿亮一盏落地黄铜灯,靠墙的是博古架,上面看着各种古董花瓶文玩,窗边是宽大的木纹书桌,上面放着写了一半的纸张,钢笔帽盖得严丝合缝,规整搁在纸上。桌角放了小小一盆白色的满天星细碎闪烁。 宋京墨指了指靠墙的松绿色沙发,言简意赅,“坐,我去拿东西。” 南星含糊应了声,完全无视了他的话撅着屁股去看地板上鱼缸里的小乌龟去了。 宋京墨看在眼里,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出来时,手上推了个模型衣架,滚轮在地板上转过发出细微声响。 南星本来在逗小乌龟,闻声看过来,眼睛刷拉一下就亮了。 人台衣架上是套女士西装,暗沉一度的薄荷青果色,稳重却不沉重,带着一丝丝俏皮可爱的配色。 里面搭着件白色衬衫,袖口是颗水晶的青绿色星星,垂下来的同色系裤脚带着质量极佳的垂感。 “哇塞!”南星伸手摸着布料,入手柔软却带着阔形立体的质感,她惊喜地扭头看他,“这是送给我的?” “嗯,”他站在旁边,看着她不加掩饰的欣喜,弯了下唇,“送给未来的大律师,长庚不是要去万隆事务所了吗?我想你实习应该会用得上正装,尺寸都是按照你的量身定制,长庚可以试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要加入万隆?”她惊奇。 他笑,漆黑眼眸定定看着她:“我知道你的法学知识竞赛拿了相当漂亮的好成绩,这么优秀的人,你的学长学姐不会放过的,无论是实习该是允诺其他的,他们总会把你挖进去的。” 南星被他如此看着,像是被人捧在手心这般珍重对待,一枚软钩子,轻巧落进心里,又酥又痒,头皮发麻,心跳快如擂鼓,大脑甚至不能思考,甚至没意识到她的尺寸他是怎么知道的,仓皇抱了衣服跑进了里屋。 里屋是单独开辟出来的休息区书屋,刚刚他进去时开了灯,暖橘色温馨柔和,对面是整整满墙的镶嵌式书架,南星扫了一眼,上面的书种类很杂,从医术到金融心理甚至道德经易经王阳明心学都有,看得出房间主人涉猎知识面之广。 第91章 南边设了落地暗色玻璃窗,从这里能看到小院里的石雕的路灯星星点点,廊檐下挂着红灯笼式的灯火,靠窗是宽大的书桌和奶白色的羊绒懒人座椅。 她小心地瞄了一眼关上的门,才坐在椅子上换衣服。 屋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换衣服的声响。 男人站在卧室床边,刻意般克制自己的目光不去往门缝瞟。 窗外下雨了,淅淅沥沥坠在庭院里,也像坠在他的心口。 房门忽然被推开一道缝,南星有些别扭地探出个脑袋来,不看他,说:“换好了,但是这个我不知道怎么弄。” 小姑娘细白的手指里捏着枚青绿色的领结,在门缝处晃了晃。 宋京墨看着她那乌黑透着灵动劲儿眼珠子滴溜溜转,只觉得好笑,“那你也要过来,我才能告诉你怎么带对不对?” 他循循善诱,南星犹豫了一下,将门缝打开,出来了。 灰度高青果绿果然很衬她的气质,衬得脖颈细而白,胸脯饱满像是秋天硕果,熨烫妥帖的西装面料包裹着细得让人想要一把握住的细线,下面的双腿长而伶仃,不失活力感,让人情不自禁想到春日里金色碎阳下溪边饮水跳跃的小鹿,充满生机力量感。 宋京墨漆黑的眼眸晦暗深沉下来,喉结动了动,唇角勾了下来。 他忽然有些后悔,不想让她穿着这身衣服出去了。 想把她,藏起来。 第45章 南星从里间走出来, 有些别扭地扯了扯衣角,她从没穿过这种衣服。 正愣神时,手里的细长的青绿色带子被男人拿走, 指尖不经意地在她手心里蹭了下,南星敏感地一个激灵, 眼眸瞪圆了, 还没来得及张嘴开怼, 下巴被他轻巧地抬起来。 “别动。”男人低沉嗓音落下。 她抬眼,对上他系到领口的那排扣子, 规整斯文。 宋京墨翻折起她的衬衫领口, 将领结带子穿过。 男人身上木质气息混着他独特的冷淡调袭来, 将她整个人包裹, 本来的身高差,让南星有一种自己被他掌控在手中逃无可逃的错觉。 妈的, 这种被动太几把无力难受了。 好像被人捏住翅膀的蝴蝶,触角和身体能动弹, 就是掌控不了自己要走的路。 南星瘪了下嘴唇,晃了晃身子。 正在认真教她系领结的男人眸光未动, 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严厉又温和,“说了别乱动, 怎么就不听话。” 最后一个字落下来,领结系好,即便她乱动也没影响到他,领结漂亮灵动地像只展开翅膀栖息在她胸口的蝴蝶。 北大女生宿舍的门禁是九点半点, 宋宅离着北大不算近,宋京墨没多让小姑娘在这里呆着, 让司机赵松把人送回去。 临走前,赵阳拿着个包装严密的盒子过来了,递给南星。 “这是什么?”南星接过来,沉甸甸的。 “是法拉盛糖纸布丁,大公子看您爱吃,让厨师做了些用冰块镇着,带回去明早您可以当早饭吃。”赵阳恭敬道。 自从宋京墨回了北城,南院的厨房里食材从来没有进过布丁蛋糕之类的甜品,大公子口味清淡更是从来不吃甜点这些,法拉盛糖纸布丁也是几天前让人找了好几个糖水店也买来原材料,一直在低温冷库里放着,显然早就为它的女主人备好了。 思及此,赵阳还能不懂宋京墨的用意吗? 自从见识过宋京墨的手腕城府,赵阳就已经对这位宋家大公子佩服地五体投地了,早就下定决心唯大公子马首是瞻,对待大公子如此看着的姑娘,便更是恭敬有礼了。 南星拎着沉甸甸的盒子上了车。 丝丝絮絮的雨点落在车玻璃上,氤氲开水雾一片。 高架桥上果然堵了车,水泄不通,猩一溜儿车尾灯猩红光线连成蜿蜒长龙。 南星打了个哈欠,舒服地靠在柔软的座椅里,正思忖着明天去万隆的事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老爹”。 南星接了,“喂?咋了老爹。” 高架桥上堵车,后面的司机等得不耐烦,摁着喇叭“滴滴滴”几声。 那边的南峰耳朵可灵,一下子精准地捕捉到:“闺女,你搁外边儿呢?” 南星含糊应了声:“嗯,吃完饭回来。” 南峰狐疑:“去哪儿吃的饭?和朋友一起去的?” “不是,我一个人来的。” “什么??和男的单独吃的饭?”南峰腾一下火儿了,“你现在定位在哪儿?” “在黄埔大桥上,一会儿就到学校了。”南星叹了口气,“我说老爹,你那么操心干嘛,我这么大人了,我有自己的判断——” “判断个屁,你到底约了谁吃饭去了,别给老子撒谎!”南峰急了,爆了句粗口。 “我和宋.....京墨......出来吃的,现在我已经往宿舍走了。”南星被他凶得一个激灵,每过脑子报了宋京墨大名儿。 电话里寂静的一刻,南峰才开口,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愤怒:“南星!我怎么跟你讲的,我让你离宋家的人远点,咱们惹不起!” “可是,爸爸,我觉得京墨哥哥他不是坏人.......” 第92章 “宋家是干嘛的,之前可都是走镖刀干得刀尖舔血的事儿,宋家老爷子的手腕城府你见过吗?之前宋老爷子年轻时候怎么搞得对手公司家破人亡吗?尸体都找不到地儿埋,咱们和宋家何止差了几十个阶层!宋京墨现在什么身份,宋老爷子宋家唯一的继承人,他连婚姻都是宋老爷子内定好的,身边哪个人是得力帮手哪个是阻碍,宋老爷子都清清楚楚,老头子精明着呢!你就非得把南昌拉下水吗?那是爸爸多久的心血!” 南峰每说一句,南星都觉得像是在她心口上开了一刀,直到听到那句“他连婚姻都是宋老爷子内定好的”,这几天积压久了的情绪被割开了口子,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 印象里,病秧子似乎很少真正的笑过。 她想起在嵩屿,那天她暴怒之下觉得宋京墨欺骗了她时,他说的话。 “有些身份,不是自由的云朵流水,是一把大锁,锁得人动弹不得。” 她之前不懂,到这时才明白。 原来,原来产生羁绊是这种感觉。 处处能共情。 心口磨了把生锈的钝刀,来回割在最柔软的生剜硬掏。 她现在才知道他的眼里为什么总是忧郁而温柔。 “爸爸.......您别这么说他........京墨哥哥,心里肯定很难受很难受........”她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字不成句。 南峰在那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星星,爸爸很少求你什么,这次就当爸爸求你了,离宋家的人远点,行吗?” 窗外暴雨如注,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倏然作响,又沿着滚落下来,蜿蜒成水渍。 南星看着,仿佛看到了嵩屿的小小少年。 家族需要他,卓正需要他,嵩屿药堂需要他,但是没有人问他需要什么,快不快乐。 不能想,一想心脏就抽疼得厉害。 “可是......” “星星,你真的想要.......咳咳咳......想要气死爸爸吗?”南峰头一次发了怒。 相处那么久,宋京墨那小子藏得那么深,水深到多年老友杜若都对他有所隐瞒,宋家一窝霸道疯狗,咬人可是往死里咬。 他家宝贝丫头长得漂亮性格敞亮,他可万万不能让南星沾染上一点儿,半星子的可能性都没有。 “我没有........我........我答应.......”南星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滚落。 车子一直开进学校,停在宿舍楼下时,南星手机屏亮了一下,微信弹了条消息。 【鲸:到了?】 是刚刚在宋宅才加上的微信。 南星定定地盯着男人的头像,底色雪白,上面是只喷水的卡通蓝色鲸鱼。 京墨,向京,向鲸。 她想起来那只52赫兹的鲸鱼,没有人能听到它的孤独。 她手指颤抖了一下,退出聊天框,没回复。 - 赵松回到宋宅时,宋京墨正在书房练字。 赵松在旁边耐心等着,不敢打扰。 男人沐浴过后,乌黑柔顺的墨发随肩披散开,穿着件松软的绸缎白色睡袍,修竹裁韧般的身姿,手持毛笔,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撇写完,才撩了眼帘,问:“人送回去了。” 赵松擦擦汗:“送到了,我亲眼看着人上楼了才离开。” “嗯。” 风过,雨水掺杂着泥土潮湿的气息掠过。 赵松看了眼男人的脸色,犹豫着开口:“大公子,我在去的路上,听到了南小姐打电话的内容,似乎是.......” “我知道。”却不料,男人先一步打断。 “您知道?”赵松傻眼。 “嗯,大概。”宋京墨撩起眼皮,拿了旁边瓷盘里备着的湿毛巾擦手。 小姑娘走之前还兴高采烈地捧着新衣服,到学校却消息都没给他来一条,甚至发出去的消息许久未回,他就猜到了大概。 肯定是路上遇到了什么,让她改变了心态。 至于遇到的人,知道他们相识能影响南星心态的,也只有南峰了,加上他之前在嵩屿的隐瞒,现在的身份敏感,答案呼之欲出。 “那您要不要向南小姐解释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赵松有些心急,低了低头。 宋京墨看向窗外,轻声问:“她是哭了吗?” 赵松点了点头。 男人叹息一声。 除了在嵩屿那次,他鲜少听到她哭,仿佛遇到什么事情都张牙舞爪的,有数不尽的点子解决。 赵松问:“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赵松:“啊?” 宋京墨背过手,沉吟不语。 其他的事情他可以帮,可以耐心教导,虽然这件事他也可以用任何身份去对南峰对南昌施压,软硬兼施,帮她扫清障碍。 但是,这条路,是必须需要她自己选择,自己去走了。 她需要看清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真正要什么。 她要披荆斩棘,要风光无限,眼前的困局不破则不立。 他要她完完整整,从身到心,一步一步,心甘情愿地朝他走来。 而他也会排除万难,为她铺设道路扫清障碍,但是这条路,需要她自己亲自来走。 第93章 - 次日,南星顶着个黑眼圈起床。 昨晚的事情搞得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时不时地起床摁亮手机屏幕看看。 小鲸鱼的微信头像却一直没了消息。 明明退缩不前的是她,现在满怀期待的也是她。 折腾了一宿,思绪翻腾,导致她根本没睡踏实,今天还要去万隆事务所报道。 南星叹了口气,撑着疲惫的身子起床,画了个淡妆遮下黑眼圈,才换衣服出门。 第46章 陆言给的地址在南市区亨百利写字楼。 写字楼窗明几净, 南星等电梯时,旁边几个白领穿着精致工作装拎着咖啡袋子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跑过,看了眼电梯要等很久的楼层, 随即转头进了楼道,“哐哐哐”地上了楼。 他爹的, 简直就是特么工作狂人赤果果的写照。 那么高的高跟鞋, 就特么这么上去了?! 南星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着白色小羊皮尖头高跟鞋, 鞋跟细伶仃的,算不上高跟, 但是她穿着走路就摇摇晃晃不太适应了。 上了九层, 正对着的背景墙被漆成茶咖色, 上面是一排手写体黑色悬浮字。 “律者定分止争, 法者迁善远罪。 公理之下,正义不朽。”——万隆律师事务所 字字句句, 让人肃然起敬。 南星只觉得心口尖某种蛰伏的情绪激动得颤了颤。 整个八层都被万隆承包下来,才刚刚早八, 事务所里就忙得不可开交,读书的、电话咨询的、和客户交涉的、打印文件的、整理修改律师函的没有一个闲下来的。 小张怀里抱着厚厚一摞卷宗, 看到门口茫然站着但是眼眸里却藏着灼热兴奋的小姑娘, 连忙跑过来:“南星学妹是吗?” 南星看着面前笑得温柔的女生,点点头:“你认识我?” 小张一笑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当然, 你在学生会揍得那个人,可是系里头疼好久的男流氓。对了,静瑶姐让你来了去她办公室找她就行,你跟着我来吧。” 小张去前面带路, 南星跟在她后面小声问道:“静瑶姐就是这里的大老板吗?” 小张笑笑:“也可以这么说,万隆是静瑶姐和陆言学长拉的各路投资合作开的, 别紧张,静瑶姐就是咱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你之前可能没见过,只要不做错事儿,人就挺温柔的——” 话音还没落,只听得面前磨砂玻璃门隔开的办公室突然甩出来一叠纸张纷飞,伴随着短促而高爆发力的一个字“滚——!” 接着,门一开,一个男生被人一脚蹬了出来,一下子趴在南星她们面前。 “我告诉你朱子涵,律师函下次再犯这种错别字都能拎出来的低级错误老娘就把你扔出事务所就去街边卖菊花!”里面的人最后放了一嗓子威胁,正要关门,眼见着门外面被这架势惊得有些呆若木鸡的小姑娘,张静瑶顿了一下,随即变脸一样扬起个笑容,亲自出来将人拉着进了办公室,“学妹你来了啊,快坐。” 办公室门“咣当”一声关上,南星感觉自己好像被关进虎穴的小绵羊。 女人身上银色山泉香水气息直往她鼻孔里钻,南星打了个喷嚏,往后瑟缩了一下,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她,带着大大方方的打量面前的人。 女人身材高挑丰腴,步步生莲黑色鱼尾长裙裹胸,长托显露无疑,外面搭着白色西装外套,波浪长卷发及腰,红唇烈焰如火,狐狸眼钩子一样的托腮看着她,笑盈盈地冲她眨了眨眼,友好的伸出手:“南星你好,我叫张静瑶,是万隆的合伙创始人之一,万隆的大律师,也是北大政法研究生院的研二生。” 南星也伸出手来和她的相握,清了清嗓子:“静瑶姐,你好,我是——” “嘘,不用说,你的资料昨天晚上我就翻来覆去研究了个透透的。”张静瑶起身,狐狸眼眯起来,浅浅弯唇:“北城高考逆袭的黑马,大一军训篮球赛上大出风头,哦,对了还有昨天暴揍臧旭杰。” 她说话时虽然带着笑,却语气严肃下来,审视性的目光落在南星身上,大律师的气场全开,让人胆寒。 就在南星也默默地以为自己会像刚刚那位“错别字兄弟”一样被张静瑶“请”出去的时候,女人忽然笑出声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杯子里的茶水晃了晃,“哈哈哈哈哈,揍得好啊,揍得漂亮,老娘想弄他很久了,大爷的挨着这个破主席的身份还要作表率,束手束脚的,爽啊爽!” 南星:........ 您这一惊一乍的,换个心脏不好的在这儿得先晕过去。 张静瑶大力拍了一下南星的肩膀,“万隆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南星被她这手劲儿拍的肩膀发麻,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沙发上。 “哎,不好意思,早上练完了拳击回来的,手劲儿没收住,抱歉抱歉。”张静瑶还要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开。 女人冷下脸来,红唇吐出一个字儿:“进。” 是刚刚那个“错别字兄弟”,男生小心翼翼的开门探头:“瑶姐,昨天前天来委托的客人找您。” 第94章 张静瑶扬了扬下巴:“把人接会客室等着,我马上过去。” 男生应了,关门去接客户了。 “不好意思,我现在得去处理事情,事务所的概况阿言应该和你说过,这是实习的协议书,你先看看,能行就在下面签个字,实习期的工资按照转正的月薪给你,除了没有过法考不能以辩护律师的身份上辩护席,整理卷宗、立案咨询、收集证据、与当事人沟通、出具律师函、起诉状、网上立案等等这些都需要你亲自来做。” 等张静瑶出了办公室,南星拿起来面前的实习期间协议一看,先瞄了眼后面的月薪工资数字,差点儿背过气儿去。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陆言看她的眼神儿像是看白痴了。 万隆真他爹的大气,整整给了五位数的工资。 整个律师事务所就差把“老子不差钱”几个大字焊脸上了。 现在想想她当初问的那话,真是把万隆当做其他臭不要脸小公司拖欠实习生工资的事务所了。 汗颜惭愧。 - 二月初,北城下了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千户冗絮,万山载雪。 南星作为挂名在张静瑶名下的实习律师兼助手,跑案前的工作搜集资料是经常性的,深入律师工作一线,她才知道许多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轻松,遇到的委托人什么样的都有,恶声恶气的,痛哭流涕的,还有对律师撒谎不肯配合的。 上诉状和律师函以及各种开庭审出具的线索都是她反复一个一个字扣,光盘录音来回剪辑编辑才提交上去的。 几次南星回宿舍都累得瘫倒在床上,各种假期在她这里根本等于无。 一次南星去上门递交律师函,对方欠债不还,各种软钩子找理由,但是债务人急需用钱,她收了律师费来上门给债权人递交最后通律师函,并下了最后通牒时间, 那家人住的是四合院型的别墅区,南星临离开时,大门关上了,她被关在院子,怎么敲门都不开,倾盆的暴雨兜头淋下来,即便打伞也无济于事,狂风大作呼啸,偏巧手机又坏了,南星在院子里淋雨淋了半下午,那家主人晚上出门时才佯装想起来这回事谎称在家里睡下午觉睡忘记了,没听到敲门动静,给她开了大门连声抱歉。 当时已经初冬了,南星被从里到外湿透了,脸上没有一点儿雪色,颤抖得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当晚回来宿舍,南星就一头栽倒在床上高烧不退。 李思思她们逛街回来,看到床上的人,笑着问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许久无人应答这才发现不对劲儿。 张紫薇手脚麻利,爬到上铺晃了晃人不醒,一摸额头,滚烫得像是烧红的烙铁。 被子衣服粘腻裹缠在一起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将床铺都打湿了。 她从小到大哪次发烧有这么烫过,张紫薇一下慌了,扭头:“太烫了,这么烧下去人要完,快叫救护车!” 底下的林声和李思思乱成一团。 宿舍里正慌乱着,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外面的人着急却也极有涵养,敲了三下,就再也等不及里面的人回应,推开门。 李思思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眼前晃过男人惊艳的容颜,后面跟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她还没来及再看清,连带着林声张紫薇几个人就被宿管老师轰了出去。 “同学们先出去一下,老师已经叫了校医过来,先出去把地方腾出来。”宿管老师将其他的人都赶了出去,清场地,自己临出门前朝为首的男人微微一颔首,关上宿舍门。 宿舍灯光温暖朦胧。 男人摘了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里面是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他垂眸看了眼床上浑身湿漉漉呼吸沉重的女孩,伸手将她死死攥着被角的手缓慢掰开。 女孩手掌温度滚烫得吓人。 心尖像是放了把烧红的烙铁,滚烫生疼,连同最柔软的地方投进热水了煮沸烧灼。 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他动作微顿了下,神色未变,抬手搭上手腕处。 宿舍里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话。 “着凉导致的高烧。”他起身,撂了结论,“温度太高,打点滴把温度降下来。” 后面几个医生利落地应了,掏出带来的工具药品在旁边配置点滴液,支架,准备输液。 这次宋京墨是临时中断了饭局赶过来的,赵阳从接到消息一直跟着,将早就备着的退烧贴递给男人。 点滴液输上了,旁边的主治医生小声交代的着患者用药情况并且开具了西药,将服用方式写在纸上。 “不出意外,到晚上就能退烧,不用担心。” “好的,谢谢李医生了,我送你们出去。”赵阳跟着送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宋京墨拽了张凳在床边,宿舍空间在他看来是逼仄,凳子也小小一张,他长臂长腿蜷在凳子上有些与空间格格不入的别扭感。 他俯着身,以这种极其别扭的角度压着胳膊将退烧贴贴在她肌肤上。 手腕上,额头上,脸蛋上。 第95章 一只只紫色卡通诙谐的小兔子。 他收回手时,看着满脸贴着卡通退烧贴的小兔子,有些忍俊不禁。 记得是太久之前,在嵩屿,小姑娘第一次欺负了他,碍于南峰的话,晚上巴巴去给他道歉,在玩偶口袋里装了奶糖。 那只紫色的兔子,他没留住,一把火烧了。 后来一次出差,陪某某老板和他家小女儿逛迪士尼,五光十色的烟火城堡下,那只紫色的兔子人偶朝他打招呼,他才知道原来那只紫色的小兔子叫星黛露。 后来,他路过哪里,看到这只小兔子相关的周边都会买回来,钥匙扣、玩偶、毛巾、小拖鞋、围巾还有退烧贴。 家里林林总总收集了一堆星黛露的周边,一次阿姨去给他打扫房间都惊呆了。 记得一次在机场,临登机前看到星黛露的小拖鞋,毛绒绒的可爱极了,他赶在登机前去折返回来问价格。 店员给他包装的时候笑眯眯的说:“先生,您是给女朋友买吗?您女朋友有这样男朋友肯定会幸福死的。” 女朋友吗? 那个时候他产生了一些无厘头的想法,好像从来没把无法无天的小家伙和女朋友放在一起过。 好像告白只为了表达心意,从不是索取关系。 爱能打碎傲骨,也能治愈一切。 宋京墨的目光温柔下来,将人额头上被汗濡湿的发丝剥开。 “某人不是说过,星爷天下第一最厉害的吗?” “所以,最厉害的,也能打败怪兽的,快点醒过来。” 第47章 李医生给开的点滴液就有三瓶, 两大一小,消炎的退烧的。 宋京墨一直等到最后一瓶液输完,才离开。 已经是凌晨四点钟, 赵阳等外面,见到宋京墨出来, 递过围巾, 颔首道:“大公子, 南小姐的舍友已经由秘书安排到酒店住下了。” 宋京墨接了,“嗯”了声, 往外走。 赵阳跟在后面:“七点有个和盛启经理的早茶, 九点半公司晨会, 下午一点半的机票飞海南参加xxx慈善晚宴, 给您在学校附近开个套房休息一会吗?” 宋京墨走在前面,摆摆手:“在车里睡会儿就行, 把晨会要各部门流水发到我邮箱一会儿我看。” 赵阳跟在后面小声说:“可是您连轴转了几天了啊,今晚再不好好休息一下身体怎么吃得消。” 男人充耳不闻, 语气冷冽下来:“按照我说的做。” 赵阳低头:“是。” - 南星醒来时浑身神清气爽,衣服和床单都被人换了, 甚至额头皮肤都没有汗津津的感觉。 她猛地坐起来, 正对着床头镜子上,女孩头发乱鸡窝一样, 只有额头上留了只卡通的星黛露贴画。 “艹!” 谁特么趁她生病的时候贴的。 李思思她们从外面回来时给南星捎了早饭,清清淡淡,小米粥配素包子。 “不是,咱们学校对病号待遇也太好了吧?”张紫薇叽叽喳喳地像是小百灵, “星爷,你是不知道昨晚阵仗那个大, 还给我们在外面找酒店,星级的哎,那个大浴缸呜呜呜几千块一晚上,我和对象出去都没住过这么奢侈的!” 李思思过来摸摸南星的额头:“星星你好些了吗?” 南星点点头:“好多了。” “怎么头上还贴着这个啊?”李思思微微一笑,坐在床边,指尖温柔地触及她的额头,将上面的星黛露揭下来。 紫色的小兔子歪着脑袋冲南星笑。亦无而儿启屋尓八1 电光火石,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在南星心头一晃而过。 “思思,昨晚是校医来给我打的点滴吗?” “应该是吧,我看到他们都穿着白大褂。”李思思轻声道,“怎么了星星,还有哪里不舒服?” 原来,不是他。 怎么会是他呢。 她知道宋京墨看上去温和平静,但是他是个很骄傲的人。 南星摇摇头,拿起旁边的手机,摁开屏幕。 朋友圈里忽然出现一只小鲸鱼的头像,旁边还亮着小红点。 她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惊起般剧烈。 点开。 里面是vip候机厅宽阔的落地玻璃,舒适的沙发茶几,面前摆着一杯黑咖啡,一小盅玉米蘑菇汤和切块金枪鱼三明治,餐巾被折叠成漂亮的蝴蝶翅膀,立在桌边。 从落地窗可以看到晴空万里,一碧如洗,正巧一架洁白飞机徐徐降落。 不知道他是去哪里出差了。 南星颤抖的手指缓慢地落下来,锁上屏幕。 - 候机室里,赵阳将照片发送完了,把手机毕恭毕敬摆在宋京墨面前:“大公子,发好了,专业精修配图,老爷子和二叔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你这是来出差了,最近肯定都没有催婚的事儿来烦您了。” 宋京墨接过,没看一眼,清淡地“嗯”了声,“张助那边解决了?” “刚刚张特助已经带人过去那家了。”赵阳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请您指示。” 男人慢条斯理拿着勺子搅了搅调羹,许久没说话。 阳光一点点从大楼转角的阴影落在停机坪上,盎然生机。 第96章 “别弄死了,留口气儿。”他拿着茶盅,轻描淡写地吹了口气。 赵阳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心中已经了然。 “这事儿没完,剩下的,等我回北城亲自处理,让卓正最好的律师团现在准备证据线索。” 男人呵笑了声。 欺负完了他的人,他要那一家人,从出生到现在,一桩桩一条条罪证,贪污漏税的各种事儿,都被摁在罪名冢上,白纸黑字落在档案里,一辈子也抹杀不掉。 - 这边,宿舍里,在张紫薇的怂恿下,正在全员轮番上阵给南星做思想工作。 张紫薇打头:“我说星爷,昨天但凡宿管老师没发现校医来的晚,您都得打120上救护车您懂么?命要紧工作要紧啊?” 林声紧随其后:“是啊,南星,你完全可以和静瑶学姐说说,有工作量可以,但是别安排太多,脏活累活你一手全包了,这次是遇到个耍无赖,下次万一遇到个臭流氓呢?” 李思思嘴皮子没她俩利索,但是她这次也软软糯糯地站了队,不想南星再累到这么危险,于是柔柔地在床边儿一站,坚定点头:“嗯,她们说的都对。” 张紫薇猛地扭头:“不是啊,思思,你不多说点?” “噗嗤”南星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泪水想往下滚,喉头哽咽。 “紫薇,阿声,思思,谢谢你们,能在北大遇到你们这样的朋友,我这个整个高中题没白做,书没白背。”南星笑起来,眼睛弯弯,“但是,我真的不想放弃这次实习的机会,静瑶师父让我做的事情,我也是在行动过程中知行合一,我真的很开心。” “昨晚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个教训,我以后会多注意,没有经历就没有成长,这样的事情我下次就能避免不会再犯了,但是也希望你们能支持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好吗?” 被这样一双盈盈杏眸恳切的注视着林声第一个缴械投降,“我支持你,南星。” 张紫薇张了张嘴,眼神儿飞刀子,无声谴责林声,却不料旁边的李思思温温柔柔地开口了:“好,那我也支持你,星星。” 张紫薇:...... 三双眼睛“刷拉拉”地转过来,真切地看着她。 张紫薇叹了口气:“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们,不过星爷,你下次一个人出去的时候一定要给我们发信息。” 南星笑了:“好。” 她知道张静瑶是想重点培养她。 这次大病一场,她也只请了一天假,第二天就去万隆报道了,没丝毫怨言。 张静瑶看在眼里,于是放手让南星去接一些小案子,虽然坐不了辩护席,但是所有的线索证据梳理,以及对接委托人都是南星一手负责,张静瑶只需要根据南星给出的东西开庭辩护。 张静瑶是敢说敢做第一人,说百分百信任南星,就真的百分百信任她,真的就了解案件经过,看了南星给的一手证据资料以及辩证逻辑,带了个脑子上了。 庭审结束,南星恭贺之余,还兴致勃勃地以为张静瑶根据自己的分析在梳理过案情,接过女人在休息室里先干了一瓶百岁山,抬手松了松领结,舒了口气,狐狸眼挑起笑眯眯看着她:“没啊,我可是全程凭借你的逻辑链走的啊,小徒弟。” 南星脚底下差点一个趔趄,小心翼翼地发问了句:“不是,师父,你昨晚真是没有自己整理一遍吗?” 张静瑶抽了张纸巾,优雅擦擦唇,掏出小镜子和口红补妆,眼睛都没抬一下:“昨晚我在汗蒸啊,哪里来得及还自己分析。” 南星:........ 您是真心大。 女人补完唇妆,笑眯眯抬起眼来看她:“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挣脱开束缚,滚滚流淌涌动流窜向四肢百骸。 南星正愣神着,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老人佝偻着后背进来,眼泪鼻涕淌了满脸,他跌跌撞撞过来就要给张静瑶跪下。 “谢谢你啊大律师,谢谢你,要是没有你们,我给老伴儿看病的钱就真的......真的要不回来了......” 张静瑶伸手虚拦了一下,指了指南星,“喏,您要谢的幕后功臣,是她,我只是挂个名儿动动嘴皮子。” 老人抬起浑浊眼眸转过来,看到俏生生站在旁边的姑娘,连连双手作揖,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 万隆之所以的业界名声好的原因,其中一个是胜诉多,再一是律所有每个月固定数量的资助辩护次数,帮助社会底层的困难人群咨询辩护,期间不收一分律师费,所有的费用都是律所支付。 张静瑶把南星抢到自己名下亲自带着,这种最适合打响名声的好活儿,她给南星抢了不少,就差逮住徒弟往嘴里喂饭了。 要知道许多实习生对此都嫌卷宗处理各种事情麻烦,而且最后挂的还是跟着的大律师的名字,很少有如此认真对待的。 虽然一句没交待,但是南星也不负众望,每次的委托从头到尾认真负责,无一败绩,在北城的律师圈子里小小的火一把了。 仅仅大一就能有如此成绩,不容小觑。 北城又要有一位女性大律师要出现了。 第97章 - 大一下半学期开学的时候,张静瑶默不作声干了件大事儿。 衬着寒假研究生毕业,她拿着申请资料跑遍了整北大政法院,从本科部到研究生院,甚至博士导师学长学姐都被她搜刮了一遍,一个一个摁着他们在推荐申请书上签了名。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真是强盗策略。 最后,张静瑶拿着这份推荐申请书,直接杀到了校长办公室,往桌子上一拍。 “南星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甚至法学知识竞赛拿了第一的名次,这个可是学校教授出题比法考还要难得多的考试,她现在法学知识完全足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 “这是她在万隆实习时候的案例以及实习报告,还有这份,是沐教授等人联名推荐的跳级申请表。” “我想给南星学妹申请跳级。” 刘校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水,不急不缓地拿起来一一过目,“嗯,不错。” 再往下一看,胡子翘了翘:“呦呵,这姑娘可是不赖,这才大一啊。” 张静瑶托着腮,静静听着,狐狸眼里带着几分不自知的骄傲。 呵,这毕竟是她一手相中带出来的小丫头,第一眼就看上了。 天知道她张静瑶很少带徒弟,甚至当时帮着暂代本科论文导师也只是以师姐自居,从没说过自己是谁谁谁的师父,现在得了南星这么一个宝贝徒弟,恨不得把全天下好的东西都送到小姑娘面前。 刘校轻呷一口茶水,越往下看神色越震撼,“倒是符合跳级要求,想申请跳级到大几?” 张静瑶不假思索:“大四。” 她都恨不得南星赶上去年寒假毕业得了。 “噗——”刘校嘴里的茶水天女散花状彻底喷了出来。 您怎么不说让她跳研究生院去呢? 第48章 南星接到学校方面同意跳级的消息整个人足足在原地傻站了十几分钟。 这意味着她可以提前拿到学士学位毕业证书就有参加法考的资格, 也意味着她成为一名真正的律师,可以登上辩护席去捍卫法律的公正。 由于像南星这样特殊的情况少之又少,为此张静瑶作为担保人, 学校方面需要南星按时参加每学期的期末考试,每科过关一直到毕业, 否则学士学位证书回收学科重修。 另外, 校方要求需要一位担保教授申请签字才能发放录取通知书, 但凡南星的成绩出了问题,是与这位教授的绩效荣誉挂钩的。 这种史无前例没有半分好处还要承担巨大风险的事情根本没人会去做。 并且这个是在教授内部群通知的, 旁人, 即便是张静瑶都无从得知。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 当天晚上, 沐晏书的电话就打到了校长办,并且在一周内提交了签字的申请书。 跳级毕业的事情一出, 震动了半个北大,论坛里贴吧里吵疯了一样, 乐此不疲是一位怎么样的人物请的动学生会主席和沐教授这两尊大佛,而且还揪了大半个研究生博士生院的教授学生联合申请书。 简直就特么两个字儿......炸裂! 这件事在北大轰轰烈烈火了大半个月才渐渐平息下去。 毕竟是法学知识竞赛成绩第一的爸爸啊, 活爹啊, 还特么大一,大四的都不一定能考第一。 实力有目共睹, 大家也只是津津乐道了大半个月。 - 南峰最近天天外地出差,知道这件事还是从别人嘴里得知的。 客户是个中年男人,家里做服装厂生意的,也给学校定制校服, 儿子也在北大,读中文系。 两人饭局上谈生意, 相谈甚欢,客户无意中提了一嘴。 “家里的臭小子一点儿都不知进取,上大学就彻底野了,学分学分修不够,年年挂科找关系,我看他大四多半要延毕了!”那人说的痛心疾首,夹了颗花生米下酒,问:“老南,你家丫头也在北大呢?学什么的?” 南峰给自己倒酒:“学政法的,刚大一,小丫头疯,爱玩,寒假的时候我都没问她成绩,估摸着也玩野了,害。” 那人叹了口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老南你知道不?北大政法系今年一个小姑娘,刚大一就跳级毕业了,看看人家孩子,优秀的。” 南峰新奇:“叫什么?我没听我家小兔崽子说过。” 每次南星来打电话都是报喜不报忧,只字不提成绩,他寻思着小丫头高中努力学习了大半年,早就憋不住了,准是考得不好,天天逃课了。 不过,玩就玩去吧,能拿个本科毕业证就行。 南峰摇摇头,端起酒杯来。 那人筷子一放,眯着眼睛想了想:“好像叫什么......南星.......和你一个姓氏啊,老南。” “噗——”南峰刚进口的酒,瞬间,喷洒了个干净。 “你说叫什么?” “南星啊。” 艹! 小兔崽子真是成了心要吓死他这当爹的。 南峰真是在心里给祖宗八辈儿都烧了高香,连磕八百个响头。 这晚饭算是吃不下去了,他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觉得自己得回去磕几粒速效救心丸,顺道警告那小兔崽子。 第98章 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直接说,你老爸心脏不太好,不禁吓。 - 南星的法考过的很顺利,在资质下来前一周,万隆事务所接到了一桩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委托。 委托人是当事人的父母,几经辗转才询着万隆的名声来到北城,到事务所已经是半夜了,老两口急得不行,硬是没心思住宾馆,抱着行李在台阶上蜷缩凑了一宿。 以至于张静瑶第二天来律所上班看到门口两桩大大咧咧躺着的的人性雕塑都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楼层。 于是,万隆今天的早八与其他时间截然不同。 会议室里,律师们严阵以待。 张静瑶一袭职业白色西装,长发绾成个发髻,耳侧垂下两缕微卷的碎发,她风情万种的眼眸此时极其严肃,看着会议室的众人,伸手敲了敲桌面。 “我先来简单陈述一下案情。” “事情发生在a市新华区,当事人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3月14日,女老师被其丈夫在各种社交媒体以及私人账号上晒出出轨学生的聊天记录。现在教育局还在调查中,学校虽然未停职该教师,但是社会舆论导致该教师精神状况出现各种问题。” “案情里的这位女教师,也是就是当事人,在社会对女性极高标准下,舆论是一边倒的,当事人保守精神摧残。” 张静瑶点了点投影屏上的资料,环抱双臂,“这次的委托是社会上的热点争论话题,万隆接手,我们也会被拍在道德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她手撑在桌面上:“舆论的一边倒导致大部分的有名有威望律所是不接这个案子的。” 下面有人听得心惊,小声bb了句:“那咱们为什么要接啊?这不妥妥地砸金子招牌吗?我听着都想揍那门板老师。” 会议室本来就安静,这道声音简直清晰无比,但是没人反驳,因为他本就说出了大部分的心声。 一个律所败诉,或者被舆论道德裹挟,造成的客流量损失是不可逆的。 张静瑶红唇弯了弯,下巴一扬,“咱们律所的规矩,每个过法考拿到律师资质的人,都会优先给大案子练手,是案子的第一辩护人,其他人全力协助新律师成长,配合工作,把咱们律所招牌打出去,所以,南星,你的法考资质什么时候下来?” 端坐在旁边的南星冷不丁被q到,眨了眨眼,回到:“下周之前。” 张静瑶双手撑在桌子上,眯起眼来,“行,那这个案子就归你,你是接还是不接?” 瞬间,会议室里的落针可闻,小张紧张地攥紧了笔,靠窗户男生更是不敢呼吸了。 这个案子的胜诉率简直低到发指,怪不得a市愣是没有律所来接这个案子的,这不找死找骂么? 只有陆言,手里捏着跟笔,在指尖来回转动,低眸不语,仿佛接与不接都与他无关。 打破寂静的是少女清脆却坚定的声音:“我接。” 沐晏书之前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她又怎么有不接的道理。 会议室里安静一瞬像是炸了锅,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不是,南星,你疯啦?” “你知道第一个案子败诉对你的律师生涯影响多大吗?” “只有一场官司的从业经历,还是风口浪尖,还是败诉?” “就是啊,哪个刚过法考的律师不是选择一个站在道德压倒方的案子,再不济也是中规中矩有把握的,你倒好,你玩火啊你???” ........ “噗嗤。”靠在椅子上陆言弯了弯眼,没忍住,笑出声来。 有意思,倒是有意思得很。 - 半个小时后,会议室里只剩下几个人,都是被张静瑶筛选过的,不会闲言碎语且能给她的宝贝徒弟上诉排上用场的。 几个人凑在一起将案情分析出个七七八八来。 “当事人母亲说,女儿经历了这件事情受刺激不轻,神志有些不清楚,极具反感关于这件事的任何消息,遇到心理咨询师上门提及任何关于学校等字眼,精神紊乱,尖叫嘶吼。”张静瑶托着下巴想了想,“所以你要了解这个案情的真实情况,从当事人出手可能不行,可能得废点力气。” “从当事人的丈夫入手也不可取,她的丈夫把这些东西放出来,舆论会吃人的,他明显是想毁了当事人。”南星接道。 朱子涵在旁边思忖着,小声接了句:“我们可以从那个男学生入手。” 南星:“但是我又不能以当事人的辩护律师身份去,得找一个能让他放松且说出实情的方式。” 陆言长腿松松垮垮地搭在茶几上,闻言,眼皮撩了一下:“这个男生,现在还在学校,被保护得很好,情绪稳定,并且面对采访也可以坦然说出自己是无辜受害者的一方,学校的保护对他而言,就是最佳的放松警惕的场所。” 张静瑶眼睛一亮,一拍桌子:“所以我们可以假扮成学生进去,套近乎,得到的答案肯定是这个男生放松警惕之下说出的实情。” 小张有些苦恼:“那问题是,我们这个年龄了,像会长这样的进去就被认出来,准完蛋,那派谁去假扮学生能不露馅啊?” 第99章 话音一落,会议室里四双眼睛,整整齐齐齐刷刷地看向南星。 早上没吃早饭饿得前胸贴后背就被揪来开会的南星刚刚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撕开一袋小面包,正往嘴里塞着,猛地觉得周围安静了下来,这一抬眼对上齐刷刷四双贪婪的眼睛。 干嘛这是? 她吓得手里的小面包差点掉下来,下意识地就想抬屁股,想跑。 张静瑶抬手不紧不慢摁在她肩膀上,将想要逃之夭夭溜之大吉的小姑娘摁坐在沙发上,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小张。” 小张:“在。” 张静瑶抬抬下巴:“关门,放狗,今天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溜出会议室。” 小张:“好嘞!” 南星:........ 第49章 “大家好, 我是......是新来的转校生宋星......希望大家以......以后......多多关照.......” 女生怯生生站在讲台前,咬了咬粉嫩的唇瓣,纤长地睫毛不安的忽闪着, 她穿着泽龙中学的校服,水蓝色领子的白衬衫, 百褶裙, 白色的长筒袜乖巧地勒到膝盖以上, 裙摆与袜顶蝴蝶结之间的绝对领域在阳光下白晃晃地,像是绵软的, 要融化的奶油。 班里雅雀无声一阵, 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卧槽, 这妹子, 太软了吧!” “艹,老子想追她!” “我想象不到, 当她男朋友得有多幸福。” “不行了不行了,她叫我一声名字, 我都得幸福得晕厥过去。” ....... 泽龙中学是典型的给钱就能来,不看成绩, 于是这里鱼龙混杂, 什么人都有,家里管教不了的问题少年小混混, 通通送来了这里。 泽龙的理科班更是男生扎窝,打架的、逃学的、搞对象的,什么都有。 南星跟着教导主任进来时,更是眼瞅着门口的坐在墙头的大刺刺逃课的男生冲她笑笑, 当着教导主任的面吹了个嚣张的口哨。 “好了,宋星同学, 你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班主任言简意赅,压根不管学生的散漫状态,自顾自拿着保温杯出去了,临走前咳了咳,“大家都安静一下,拿出昨天的卷子复习一下,一会儿我来上课。” 班里尖叫声喊声已经炸了锅。 南星拎着书包,努力将脚步放得轻而慢,像是小心翼翼的兔子,掉进了狼窝里。 她表面上淡定如老狗,实际上心里已经把朱子涵翻来覆去地骂了个百八十遍了。 朱子涵也就是南星来万隆报道看见被张静瑶连人带卷宗踹出来的男生,本科是计算机专业的,自考非全日制法学,才来了万隆。 虽然在法律上不擅长,但是朱子涵的计算机水平变态到惊人,什么资料小道消息只要他想查,一手就能先搞到,比媒体报道还要快,这就是为什么张静瑶把人招进来的原因。 按照张静瑶的话来说,万隆不收废物。 也是朱子涵这个嘴碎的,临出门前,多嘴了一句,那个和女教师出轨的男学生图框社交账号上刷得多的都是甜美软妹乖乖女,让南星一定要hold住了“人设”,作为一个软妹子去接近他。 南星也反驳过。 “又不是去谈恋爱,老娘为毛要整成他喜欢的样子!?” 朱子涵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本正经道:“这样你和他搭讪的概率不是更好,科学研究表明,人对待自己有好感的事物总是愿意去接近的。” 接近他奶奶个腿儿的。 于是,她身上的这身装扮就是张静瑶根据朱子涵的鬼话精心布置的。 南星长叹了口气,慢吞吞挪动到倒数第二排。 男生带着鸭舌帽,扣在脸上正在补觉,长腿大刺刺地伸着挡住了整个过道,她的位置在他的里面,挨着窗户。 南星心里的小人儿再次叹气。 放之前,她星爷一个后空翻就能进去,妈了个巴子的,朱子涵你丫的等着。 此时,正在休息室吃小蛋糕的朱子涵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同学,你好,能让让吗?我......我要进去.......” 图框是被一阵轻巧地拉力拽醒的,他有些暴躁地抬眼,对上少女湿漉漉的眸子,小鹿一样无辜。 视线再往下一扫。 他“啧”了声,觉得有些燥热。 “框哥,新转校生哎,这腿,这身材,哎呦。”后座的男生凑过来,在他耳边兴奋道。 “刺啦——”图框有些不耐烦地偏过头,将凳子往前一拖,留出让南星过的空间,竟然丝毫没有为难她。 南星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据朱子涵说,这个叫图框的可是个问题少年,打架谈恋爱逃课无恶不作的,怎么今天如此乖巧,乖到她都没法儿下手了。 她安安稳稳地在位置上坐下来,却不知道少年别过去脸去,眼睫颤了颤,故意没看她这边儿。 一整天,南星基本上都没和图框搭上话,她试探性地问些什么男生都冷冷地。 “同学,我出去接个水,你让一下好不好?” “.......” “同学,你压住我的卷子了,抬一下胳膊......” 第100章 “......” “同学,我上个厕所,你——” 男生极为不难烦地觑她一眼,不等她说完,将凳子“哗啦”一下拉开。 做是都照做了,就是不搭腔。 南星差点儿气笑了,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幸亏她这是换了个身份潜入到学校里头来了。 关于案情的推进进度一分没递进,情书她倒是收了一堆,厚厚一沓,桌膛里都塞不下来了。 一直挨到晚自习。 南星第一节 课前出去接了杯水的功夫,再回来,旁边的桌子已经空了,桌膛里的书包也没了。 显然人已经逃课走了。 南星“啧”了声,乖乖坐回座位上,忽然转身,用笔杆敲了敲后座男生的桌子,她记得这个男生和图框关系看起来不错。 男生正在跟周围的哥们儿胡吹海聊,冷不防桌子被人敲了敲。 “谁啊,没看见老子正在——”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对上女生清澈无辜的杏眸,带着一丝丝哀求。 “哎呦,新同学好新同学好。”他立马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同学,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南星指了下旁边座位。 “图框啊,他晚自习都翘课去学校后门小巷子里的酒吧。” 南星:“去酒吧?” “对,好像是去兼职什么的吧。” - sky酒吧开在小巷子里,两侧是老旧的红砖墙,有些建筑久了早就坍塌,上面挂着各种油漆涂鸦喷洒彩绘,夸张的骷髅头和巷子尽头酒吧招牌诡异的霓虹灯遥相呼应。 夜风卷过几张小广告刮着飞过来,“啪”地一声,贴在斑驳的电线杆上。 南星脚步顿了下,在行动前还是给张静瑶微信发了个位置过去,才走到酒吧门前,一把拉开门进去。 里面的喧闹摇滚重低音吵得南星差点一个趔趄想要滚着出去,五光十色的灯光在舞池里乱晃。 她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不过进酒吧,倒还是头一次。 对这种嘈杂烦乱到重低音几乎快把耳膜振破的环境,她还真是不喜欢。 但是来都来了,怎么能半途而废滚回去。 女孩子从一进来仿佛就自带磁石一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当然,大多还是雄性。 偏偏某人还毫无知觉般,丝毫不知道自己穿着这身校服贸然闯进来引起轩然大波一样,像是黄鼠狼群里的小鸡,还是养的肥膘体壮白白胖胖满脸写着“快来吃我呀”的小鸡。 图框戴了黑色口罩在吧台后面调酒,不经意间看到闯进来的少女,目光顿了一瞬。 她来干什么? 偏偏还如此大摇大摆的。 再转眼,只见女生张望一圈,朝后面的卡座区走过去,她身后几个高壮的男人立即跟上了。 真是会找麻烦。 不知道这里鱼龙混杂人吃人吗? a市最乱的地方,没有之一。 图框深吸一口,将手里的酒杯放下,跟旁边同伴说了声,拿上外套,下去找她。 南星刚转过个弯起,寻思这里面弯弯绕绕怎么这么大,人还没找着她再迷路了多丢星爷的脸,结果,一转身,就被几个男的堵在狭小的过道里。 为首的那个胖子更是笑得猥琐龌龊,满身酒气烟味,凑过来:“小妹妹还上学呢?要不要哥哥给你讲讲题啊?” 那股混合的味道就熏在南星鼻子尖尖前,她差点给晚饭吐出来。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现在都搁这儿了她还立什么娇柔甜妹的人设。 南星心里想着,憋了一天的脾气,火也“蹭”地一声上来了,抬脚就想朝着那人的□□来一记托马斯回旋踢,还是师从张静瑶学来的。 快很稳准,这一脚下去,不废也得疼个一两天软组织挫伤。 问就是张静瑶亲测过,打流氓一绝。 现在正好拿你实操一下。 南星刚要抬脚,后面忽然一道低沉冷淡声音响起:“跑。” 说完,后面那人用力拽了南星一把。 胖子傻眼了一秒,吆喝着开始追。 拽她那人紧紧攥着南星的手腕,两人旋风一般挤过人群七拐八拐地往舞池冲去,期间,图框将自己的外套一把罩在南星肩膀上,盖住那身显眼的装扮。 这一下子,胖子就失去了目标,气吼吼地骂了几句娘,转身走了。 南星被那人拽着躲到吧台后面,气得不行,扭头就要张嘴开骂经典国粹。 奶奶个腿儿的,拽她干嘛?他不乱拽那一下,她早就给这几个臭流氓来几断子绝孙腿了。 冷不丁对上男生漆黑冰冷的眼眸,卡壳儿了。 图框身上还穿着酒保的衣服,白衬衫黑马甲,边角处线头都卷边儿了,明显看着就很廉价,型号也不太合身,衬得少年清清瘦瘦的,像是抽节的柳条。 她才发现他竟然那么瘦。 “你.......在这里打工?”南星卡了一下,嘴里的话拐了个弯儿。 传言里不学无术拈花惹草的少年,非但今天一天都对她客客气气的,逃课还是为了来这里打工? 这和案情分析里的人设完全不符合。 第101章 图框没搭理她,冷冷淡淡起身:“一会儿你从后门出去,过马路往南走,拐弯直接到学校。” 说完他就要站起来离开。 “喂,不是,你——”南星起身就要追上去。 酒吧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手电筒的灯光晃得南星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晃动着手电筒进来了,一手举着警察证大声吆喝着:“所有人都别动,有人举报,都原地蹲下!” 南星暗暗磨牙:“.......” 艹啊,真是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 第50章 南星暗暗磨牙:“.......” 艹啊, 真是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 少女暗戳戳地磨牙,不甘心地抱头蹲下来,像只按捺不住冲人呲牙咧嘴的小狐狸, 她身上还披着宽大的男生外套。 殊不知,她这丝毫不畏惧活灵活现的小表情落入旁边怔愣一瞬, 随即一同蹲下的少年眼里。 - 广府佳宴 a市颇为高奢的露天粤菜馆, 老板更是附庸风雅, 只按照心情出餐接待固定数量的客人,于是预约号更是一票难求。 曲水流畅, 小桥阁楼, 包厢是设在室外的别致小院儿。 亭子四面设了白纱幔, 被夜风吹得鼓起又瘪下来。 穿着精雅旗袍的服务员将菜肴一道道端上来。 脆皮乳鸽烤的焦香酥脆, 搭配着秘制酱汁;鲜牛肝菌炖百合,百合的鲜嫩和牛肝菌的香气完美融合在一起, 最大程度保留了食材的原汁原味;鲜虾肠粉晶莹易透,依稀可见里面鲜嫩多汁的虾肉;最后一道花生栗子龙骨汤炖得食材软烂, 汤汁飘香,小小两盅放在两侧。 宋青屿用热毛巾擦过手, 取了小汤匙尝了一口, 笑着摇摇头:“果然和北城的味道不一样,阿墨这次怎么来a市了?” 宋京墨坐在他对面, 长发簪了束高马尾,发丝精致若黑色绸缎,他低头用茶水烫了杯子,倒掉:“卓正和这边的学校签订有协议, 会定时资助书籍,上午和校长谈过合作, 听说叔叔在这边,想着请您吃顿饭。” 自从宋青屿撒手不管卓正后,修身养性,四处云游,简直过的不要太潇洒。 宋青屿想到卓正自从给一些学校定向捐赠书籍文具器械后,简直是在宋京墨手里如日中升,潜在客户被把握住,广告以这种方式打出去,销量口碑都稳步递增。 他这个外甥却不声不响,抓住这个机会资源性垄断,不给对手市场一点儿反应的空间。 “我倒是托了阿墨才能品尝到这种美味。”宋青屿夹了筷子菜细细品尝,“不过也别太累,公司大旗下部门多,各种事情层出不穷是常有的事儿,该散散心就散散心。” 服务员端着刚刚精致的小笼竹炭流沙包上来,即便目不斜视也对亭子里的两个男人多注意了些。 鲜少有如此外貌气质都出众的客人。 宋京墨用盘子分了一只,慢条斯理地咬了口,里面金黄色的馅料流出来,他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宋青屿笑笑:“别光答应,阿墨平常除了工作,还有什么其他爱好吗?” “闲下来看看书,怎么?”宋京墨将筷子放下的空档,抬眼和宋青屿对视,“小叔叔是在帮着爷爷打探什么吗?” 最近宋老爷子真是在宋京墨的婚事儿上操心操得不行不行的,眼见着花千蕊不喜欢,各方家族的姑娘都找过来往宋宅接待。 上次宋京墨加班到凌晨才回南院,一开门就看见屋子里坐了个姑娘冲他笑着打招呼。 上上次是因为他躲着人躲得宋末急了眼,愣是给他锁了院门把人关死在里面让看中的姑娘轮流进去。 后来,宋京墨就很少在南院住了,要么开会加班睡公司,要么就是各地出差谈生意,连带着这次,也有一半儿的意思是在躲着老爷子。 宋青屿好脾气地笑笑:“我可不是,我记得上次阿墨从外面回来,往宋宅领回来个姑娘,当时我去找父亲喝茶,听到了陈辉说,那姑娘长得天仙一样,有些好奇罢了。” “那姑娘,是阿墨喜欢的人?”他问。 宋京墨自顾自倒了杯大麦茶,澄净飘着麦香的茶水倒映着亭子上挂着的灯笼,影影绰绰的光线投到他规整利落的白衬衫上,像是不谙世事的谪仙。 宋京墨虽然没答,但是目光肉眼可见的柔软下来一度。 宋青屿心里有了底儿,还要再问什么,赵阳焦急的进来,小声在宋京墨耳边说了什么。 一向处惊不变的男人眼眸暗沉下来。 宋京墨抬眼,语气冷静到零点。 “叔叔,失陪,我现在需要去处理点事情。” - 警察局 南星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她高中的时候都没偷偷就酒吧,更谈不上被抓了警察叔叔前脚思想教育一通。 除了她和图框,还有几个学生,有龙泽的也有其他学校的。 为首的一个警察老气横秋地推了把眼镜,把几个人叫进去长篇大论做思想教育。 末了,看到南星,摇摇头:“你说里面就你一个女孩子你丢人不你?啊?小小年纪就知道谈恋爱来酒吧,以后你怎么考大学?” 第102章 南星听得耳朵本来就起茧子,一肚子烦躁,有碍于图框在,她忍着没发作还嘴。 直到被赶到走廊上,警察通知了各个学校的老师来认领学生。 南星蔫头耷脑的,她这名字本就是张静瑶找关系伪造的,一会儿想要走还要提供身份证,奶奶个腿儿的,泽龙老师还真把她捞不出去。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在酒吧进行情.色交易了!搞得所有人都被牵连进来了。 南星长叹一口气,双手托腮坐在走廊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儿地划拉着手机,猛地探出来个张静瑶的微信消息。 【师父:你现在人搁哪儿呢?我和阿言带着身份证捞你去。】 南星眼皮跳了跳。 【南星:警察局已经通知了龙泽的老师,来捞人,你们最好赶在老师们后面来,我用的假名字别露馅了,那个叫什么图框的还在这儿,我今天一天狗屁话都没套出来,那小子就是个万年大冰山】 【师父:行,等着吧小崽儿,师父马上就赶过去救你】 南星本来想回句让他们快点赶过来,她脚腕疼得不行,衣服上也被划了口子,狼狈兮兮的,都是刚刚被那臭小子拽着瞎跑整得,疼死了。 谁知道,手机屏幕闪了闪,瞬间陷入黑暗里,宣布电池电量告罄。 南星:“......” 门口的警察在大声喊人,旁边几个少年一个接着一个耷拉着脑袋被认领出去。 南星长叹一口气,无语地抬头看天花板。 她堂堂星爷也沦落到这种地步,幸亏这是a市,没熟人,不然让别人知道了万隆大律师的亲亲徒弟假扮学生偷溜进学校取证线索不成,还被当成未成年关进警察局等认领,这次当孙子可是本色出演了。 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墨菲定律是该死的准确。 泽龙的老师到的时候,南星等几个泽龙的学生被带到门口要登记学生信息。 她故意磨磨唧唧到拖到最后一个,心里嘟囔着张静瑶他们怎么还没到,再不到饺子馅都露没了。 图框排在前面一点的位置,先登记了信息出去,却没着急走,而是站在电线杆下面,黑眸若有似无地朝她这边看过来,似乎在等着她。 南星险些给他跪了。 不是,大哥啊,我们感情很好吗? 您等我干嘛啊? 您倒是赶紧走啊。 眼见着到了南星,那边对接的教导主任显然是睡到半截子被一个电话从被窝里吼出来的,格外不耐烦,催促:“最后一个,你干嘛呢?快点。” 南星:“.......” 南星:艹 她现在是知道为什么人不能撒谎了,因为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晃眼来弥补。 这边正僵持着。 巷尾车灯一晃而过,黑色劳斯莱斯稳稳停在警局门口。 车门打开时,南星正在拖拖拉拉地磨叽,手里一个不小心,背着的帆布包一个倒扣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散落了满地。 她连忙低头去捡。 “不是,你这个学生怎么这样你——”“宋星,是吗?”突然想起的男声清隽低磁,打断了教导主任的咆哮。 这个她临时起来的名字,在他那把清醇的好嗓子念起来,清清淡淡,仿佛窗前阵雨过,窸窸窣窣滴落在人心口上。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南星视线里映入规整黑色西装裤腿,青灰色棉袜包裹着清瘦脚踝,黑色的漆皮鞋踩在微微湿润的地面上,她脊背一僵硬,抬起头来。 “我来接她回去,不劳烦老师费心了。”男人语调客气清润,可是字字句句却强势到了极致。 不待教导主任开口,赵阳已经将证件递过去,低头去帮南星登记信息了。 那头警员接过来看了一眼,几乎是诚惶诚恐地将南星请了出去。 南星将地上厚厚一摞纸捡起来,在男人的视线里站直了身体。 在她的记忆里,他在嵩屿常常喜欢穿白色,如今,白大褂换成了利索笔挺的黑西装,规整禁欲,衬得他身形颀长,肩线宽阔,即便她站在台阶上,也勉强才能平视他。 艹啊! 这次不是熟人来接了。 这特么是丢人丢到太平洋啊。 熟吗? 熟到亲过了。 熟吗?!!! 宋京墨那漆黑幽暗的眼眸正在看她。 小姑娘身上还披着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外套,里面学生制服的衬衫扣子系得紧,一眼看过去外套缝隙里隐约露出发育良好的胸脯曲线,显得她腰身纤细到好像一握就碎般脆弱,裙摆样式看着乖巧,却短到露出一截白嫩豆腐一样的腿来,再往下的腿部线条被白色长筒袜包裹,下面是一双英伦小皮鞋。 看着乖到不行,却什么荒唐地事儿都能干出来。 sky酒吧这种地方都敢单枪匹马的过去。 还是穿成这样。 宋家最初是走镖的,鱼龙混杂的关系网子广大,黑、白两道通吃,自然知道sky是什么地盘儿。 她是不知道自己魅力多大,还是不知道男人喜欢什么样儿的? 等着送上去被吃干抹净呢? 真不知道万隆那群人是怎么教得? 第103章 再这么疯闹下去,他真不介意上手亲自管教。 宋京墨视线再一落,落到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捏着的一叠东西上。 护得挺结实。 情书。 他眯了下眼眸,看清是什么的时候险些气笑了。 第51章 宋京墨视线再一落, 落到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捏着的一叠东西上。 他眯了下眼眸,看清是什么的时候险些气笑了。 情书啊。 那么厚一摞,这得在学校多受欢迎啊? 南星系紧鞋带, 将手里的东西装进包包里,才站起来, 却不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怕丢人, 丝毫没意识到那边的酸味儿已经冲鼻子了。 那边的赵阳已经办完了登记手续,看到两人还在门口, 一个杵在台阶上默默低头看脚尖, 鼓鼓囊囊的单肩包拉锁敞开着, 隐约露出里面粉嫩信纸的什么玩意儿, 另外一个站在台阶下,眼神此刻风起云涌偏偏还要克制成漫不经心的样子, 像是要吃人。 中间的那个氛围,一只蚊子进去了都要被搅碎了。 赵阳沉默了一瞬, 默默地挪过去,询问:“南小姐, 您住哪里?顺路把您送回去?” 南星很快抬起头来, 皮鞋尖尖踢踏在台阶上,不看宋京墨, 拽紧书包带子,小声反驳:“不用了,一会儿我朋友来接我。” 赵阳一噎,圆场没打成气氛好像更僵硬。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缓和气氛, 那边的男人倒是开口了,干净利落脆一个字:“行。” 赵阳:“???” 不是, 您饭吃了一半就千里迢迢紧赶慢赶地过来捞人,就为了这一个“行”字儿? 南星也没料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巴巴抬头看他一眼,他的神色不辨喜怒,似乎也没计较之前她微信不回复他的那件事,好像早就抛之脑后了。 她想起来最近媒体上关于卓正执行总裁风起云涌的各种事情,什么家族联姻各色豪门贵女依次入宋家的事情,咬了下唇,低着脑袋下了台阶,装做完全无视他的样子,从男人身边绕过去。 总不好一直杵在警局门口丢人,一会儿还得等张静瑶她们来接。 她抬起脑袋寻寻觅觅地物色周围可以等人的地方。 即便已经初夏了,到了晚上还是有点冷,警局门口正对着的小巷子幽深昏暗,唯一一盏路灯还接触不良似得半死不活支棱着,光亮时不时闪动一下,搞不准什么时候就寿终正寝了。 巷尾的垃圾桶斑驳地看不出颜色来,各种稀汤带水地稠弄呕吐物堆了一地,几只灰不溜秋眼露凶光的流浪狗正在埋头捡剩饭吃,听到这边的动静,还警惕地看了南星一眼,生怕她冲过来抢它们的剩饭一样。 南星:“.......” 她虽然现在是不太雅观,毕竟又跑又蹲又受思想教育的,但是也不至于沦落到和狗抢剩饭的地步吧??? 一看这里也是一副治安不太好的样子,她往前走的脚步生生打住了。 狗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南星心里默默念叨着,心知身后还有一尊大佛杵着,她星爷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股子倔劲儿又慢腾腾地爬上来了。 本来让病秧子来派出所捞人,还是捞“学生”,就够丢脸了,现在还让几只流浪狗吓退了,她这老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于是,南星深吸一口气,默念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准备迈步装做风轻云淡过去。 刚一迈腿,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她迈出去的动作猛地一滞,僵硬了下,却还是硬憋着一口气,咬着牙,还要再尝试。 “行了,”后面冷不丁落下道的嗓音,宋京墨虽然憋着一股火儿,但还算克制。 眼看着某人还要不知道天高地厚地瞎动,他过来,冷冷淡淡地恐吓句:“崴到引起的骨头错位下乱动可能引发粉碎性骨折脱臼到高位截瘫。” 南星:? 南星:!!! 这么严重吗? 她吓得不敢动了,鼻尖嗅到冷冷淡淡的木质气息夹杂着丝寒霜似地冷。 男人已经绕到她面前,眼皮垂着,那双蛊人的桃花眼冷下来带了不近人情的意味,像月光似水银,被他这么一盯着,南星感觉像是被某些蛰伏等着觅食大型动物盯上的猎物。 怪不得卓正自从他接手后“一路高歌”,许多旗下品牌甚至都能火出圈,想来在谈判桌上,对手被他这低低冷冷视线一盯,真是不寒而栗。 “自己上去,还是我抱你上去,选吧。”他拉开车门,一手揿住,居高临下看她。 上? 上哪儿去? 南星有些茫然地和宋京墨眼眸对视上一瞬,随即顺着男人微扬地下巴转过头去—— 那头,赵阳已经极其狗腿地拉开另一侧车门,低着头不看她。 南星:...... 她抿了下唇,决定不过那条该死的小巷子,老老实实蹲警局门口等着张静瑶她们算了,于是嘴硬地回答:“我不——” 话音刚开了个头儿,随即戛然而止。 第104章 原因无他,宋京墨有些烦躁地蹙眉,他鲜少有这种情绪,也不知为什么,向来的好脾气有些失控,不顾某只死鸭子再嘴硬,一手环着细腰,一手抄过她腿窝,在尖叫声中,将人一把薅起来抱着往车上塞。 南星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开始不老实地挣扎踢腾。 “艹!宋京墨你干嘛?!” 国粹还没骂完,男人轻松抱着她,抄着腿窝将人在怀里颠了颠,带了点威胁的意味,“骂脏话?” “......”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南星尖叫憋在嗓子里,慌乱中嗓子里的国粹全憋了回去。 宋京墨黑眸几步可察地掠过一丝笑意。 将人放到车上,关了车门。 松开手臂的瞬间,脑海里冒出个几不可察的念头。 小姑娘怎么腰这么细这么软,他让食堂大婶开的小灶都喂到哪里去了,是一点肉都不长? 看着还没在嵩屿他喂得圆润,瘦得下巴尖尖上那点婴儿肥都没了。 连带着万隆也是,他寻思着是不是该投点钱让万隆的穷酸老板时不时有钱请单位的员工团建啥的。 与此同时,往这边赶的张静瑶在车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劳斯莱斯在夜里疾驰而去。 警局门口两个吃瓜的小实习生看得津津有味。 “现实版霸道总裁爱上她啊,还是泽龙的学生?!!!”其中一个不敢置信地盯了半天才喃喃道。 “一看这车,这车牌号码就得是顶级的上层社会人士,不是,都这么有钱的人了,还喜欢女高中生呢?”另一个一脸看戏,“刚刚给那个小姑娘登记的,还是徐局让保密员出来整得,弄得神神秘秘的。” “嚯,有钱人的喜好,花样百出着呢,我看那小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才高中泡吧逃课可是样样不落啊,不过人家确实长得好看,八成是被有钱人看上盯住了,你瞅瞅,刚刚那可是强行被给人抱上车的,唉,小小年纪,就毁了青春啊。” - 一上车南星就开始往旁边蜷缩,堵着气,恨不得不让自己和臭男人没有一丝一毫地身体接触。 就差在座子上画条三八线了。 妈的,这什么人啊? 她都这么惨了,脚踝受伤了,还冷飕飕地在警局里蹲了半天,这个病秧子还冷冰冰,好像她之前不回他微信就怎么着了似得,跟她生气。 媒体报道上,他今天相亲一个明天相亲一个就差把宋宅大门敞开了她还没说什么呢。 南星吸了吸鼻子,别过脸去。 男人上车时手掌袖口带了些春夜里的冷,余光觑见小姑娘缩得贴到那边的车门上了都,冷着张俏脸,不知在跟他生什么气。 他缓了下,弯下腰去抬她的小腿。 “你干嘛?!”某人小刺猬一样拱起脊背要躲。 男人手掌宽厚温热,隔着薄薄的丝袜贴过来,指腹上的薄茧贴近一用力,将她被长筒袜包裹的小腿抬起来,搁在西装裤包裹的大腿上,他拇指蹭了一下,没有粘腻的触感,好歹是没流血。 他这一下没用什么力气,甚至算得上是刻意收着劲儿呢,某人却极其娇气地“嘶”了声,“你大.......”后面两个字南星明显噎了一下,想起他刚刚的警告,脏字儿收回去了,“宋京墨你谋杀啊?” “检查一下伤口,娇气什么?”他问,手指弯曲,指骨隔着袜子点了下她,“袜子脱下来。” 他这副样子,不冷不热的,跟之前温柔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南星吸了下鼻子,脑子里又再度想起看到的那些媒体报道。 他是要娶媳妇儿了吧,还真是应了之前的话,娶个北城姑娘,对她的态度都拉得这么开了,阴阳怪气的。 她越想越酸,自己都没意识到在怄气什么,酸味都溢出来了。 于是,南星作死地将腿往回缩了下,低着头倔到底“我不。” 她不看他,偏着头看窗外。 夜色里路灯一盏盏掠过,周遭寂静地像是杀人灭口的分尸地。 前头开车的赵阳听得心惊胆战的,感觉后排的气压沉闷地几乎能将他压碎了,这位南星小姐真是好胆量,在大公子的高压线上反复蹦迪了,他眼观鼻鼻观心装聋装瞎,认真开车。 “行。”良久,男人低沉笑了声,倒是没跟她置气。 宋京墨完全是气笑的。 下一瞬,他眼神骤然沉下来,像是漆黑晦暗的海水翻涌,虽情绪已经如此,语气依旧收着,清润温和,却山雨欲来风满楼,“不听话是吧?” 男人的手掌猛地伸过来,一把拧住南星的下巴,将人带着看过来。 她心口一窒,不得不被拧着翻转着跌撞进他的怀里,这人看着清清瘦瘦的,薄西装里全他妈的是肌肉,撞得南星手臂有些疼,她咬着唇被他扳着下巴抬起头来,对上男人锐利漆黑的眼眸,里面温和褪去,像是点着的烟火,火星四射,搅动着的风云乍起。 南星:....... 她感觉头皮发麻。 她觉得这人要为了未婚妻杀人灭口。 第105章 现在月黑风高,外头正是最好的葬尸地。 现在跪下叫爸爸认错还来得及吗? 第52章 南星脑子虽然积极认怂, 但是倔驴一样死犟的气质真是渗透进骨子里了,漂亮的杏眸一瞪,眼尾都扬上去了, 嘴一张,硬倔:“你管我!” 饶是宋京墨也是给愣了两秒, 彻底气笑了。 看吧, 小时候不管, 净惯着惹出来的事儿。 他未及眼底的笑收了个干净,黑沉的眸子绝对零度地冷。 “我是管不着你, 知道sky是什么地方么?整个a市都脏乱差的地方, ”他漆黑的眸子不避不让地盯着她, “让那里的人管你是吧?那边失踪的女学生有多少你知道吗?嗯?” 南星被他炮珠连环似地问句训斥得愣了下, 粉唇张了张,有些茫然地不知道接什么话了。 女学生? 那里还失踪女学生了? “不就是个小酒吧吗?” 她这句问话在宋京墨听来天真到可笑。 “小酒吧?”他耐人寻味地重复一遍她的话, 几乎快被她的纯真无邪气笑了,他盯着她的眼睛, 一字一顿:“sky那块最初也算是是宋家产业,各种灰色交易覆盖了个七七八八。” “像你这种长得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进去还想出来?”他带了丝讥讽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进去了就属于那儿的货,早就被幕后老板划进圈子里迷晕了带回去, 卖给谁带回去*可由不得你。” 他话说得太脏。 南星急红了眼,说不清是气得还是羞得,她挺胸抬头回怼他:“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我有自保能力好吗?” “自保能力?连我都打不过, 长庚,你在这儿跟我谈自保能力?”他懒洋洋地勾了下唇角, 漆黑桃花眸里的温度骤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真不知道说是被她的纯真可爱到了还是蠢笑了。 还自保? 不知道双拳难敌四手吗? 你讲武德里面的人讲武德吗? “我——”南星一噎,眼睛一瞪,伸出那只没受伤的脚狠狠地朝他裤.裆踹过去。 真是气到不管不顾了,张静瑶教得那记断子绝孙腿刚好派上用场。 她气极了,用了狠劲儿,虎虎生威踹过去,被男人好整以暇地,一把钳住脚腕,掌控住,手指用了力气圈住她纤细的脚踝,恫吓似得捏了捏:“还不老实?” 南星没想到他劲儿这么大,无论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他的手掌像是牢牢焊死在她脚腕上一样。 她讨厌死他这副风轻云淡的说教语气了,“老实你妈,放手!” 理智岌岌可危。 “长庚,我说了,讲脏话不是个好习惯。”他眉心微蹙,听到她这泼辣发言,指骨威胁似得捏捏了她的脚踝,以做提醒。 “狗东西,我就骂,怎么滴,狗东西放开老子!” 你有本事去管你家里那群相亲对象啊?! 净在这儿管你星爷。 绷紧的神经被最后一点烈火烧得一个干净,南星“大逆不道”地发言一句接一句,没受伤的那只腿还使劲儿的踢腾着。 前面的赵阳恨不得自戳双目,自堵双耳,妈妈咪啊,他这都听到些什么劲爆的消息啊! 男人眸子里最后一点光暗淡下来,危险气息阴郁得几乎笼罩冲撞在车厢里,他一手掌着小姑娘不老实的脚踝,低头,眼里一丝笑意都没有地笑了下。 他慢条斯理地俯身探过来,钢铁似得手臂缠上她的腰身,不等她反应,将人一把拧过来撞进怀里。 “你——”南星惊恐抬眼,后半截臭骂还没骂出来,悉数被他吞没进唇齿间。 带着薄荷气息的舌尖长驱直入,横冲直撞肆意又温柔地掠夺走她的每一寸气息。 她“呜呜呜”地反抗着,使劲儿扭动身子想躲,像是溺水的人,努力想要冲破水面,整个人却被他推挤野蛮地钉死在车门与座椅狭小夹角里。 她像是被猛兽叼走的小猫崽,浑身绒毛被舔地湿漉漉了,爪子探出去想反抗却像被生吞活剥般,几乎融化在炽热的吻里。 呜.......不行了,太失控了。 她怎么不知道他吻技这么好,显然之前药堂的那个吻跟这个没法比,小巫见大巫都不为过。 唇瓣舌尖滚烫得像是要被他活生生吃掉了。 她的眼泪滚了下来,不该招惹的。 “呜呜呜呜”地想求饶,想反抗。 她两只手用力去掰他的肩膀,男人却纹丝不动,甚至伸了手出来,将她碍事的两只手腕一束,一拢,按死在车门上。 风光霁月,雪也融融。 她极小地“嘤”了最后一声,连发声的力气也被融化生吞活剥了。 小姑娘显然没接受过这种高度刺激的,眼泪不要钱似得往下滚,不知道是被亲傻了还是吓傻了。 吻着吻着,男人竟然还有闲心眯眼,将她肩膀上那件不知道谁的男士外套掀了,一把扬了。 “我.......”南星急了,那是图框的哎,她还得还呢!! 见到她被吻得眼泪巴巴还不忘去捡那人的外套,宋京墨眼尾压下来。 是送情书那人的衣服? 她就这么惦记着? 第106章 南星对上男人黑沉沉压下来的瞳眸,意识到手里拽着什么时,也不知怎得,一瞬间福至心灵,感受到了危险似得一个激灵想撒手,但是,晚了—— 宋京墨松开了桎梏她的手腕,大掌强势不容置疑地挤进她的手指间,强硬掌控地与她五指相扣,摁死在车门上,一低头,就要再度吻下来。 还......还没亲够? 南星慌了神,脚腕被他腿压死,她动弹不得,情急之下一偏头,男人带着木质气息的吻落下她耳垂上。 小姑娘耳垂又软又乖。 好像一滴水如滚烫油锅,惊得她心口一窒,头皮发麻,心跳快到不可思议,整个人抖了一下,尖叫声死死用意念卡死在嗓子眼儿里,没发出来。 男人轻轻浅浅地吻落在她耳垂上,发现小姑娘整个人颤抖得不成样子,他漆黑眼眸顿了一瞬,随即了然。 “原来是这儿。”低磁嗓音带着笑意。 她羞愤欲死,不敢出声,怕一出声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碰了碰自己的耳垂,她就好像要融化一样,像是条被甩上岸的小鱼。 就在男人气息要再度落在耳垂上时,南星强撑到了极致,彻底绷不住哭出声来,徒劳地把脖子往后仰,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像是自愿献祭的猎物,服了软:“别碰.....你别......别碰......” 小姑娘到底是没经历过情爱,傻乎乎地分不清什么是欢愉什么是喜悦,只知道陌生的失控地都叫她给吓哭了。 宋京墨黑沉沉的眼眸盯了她一瞬,看着南星哭的一耸一耸的肩膀,偏偏杏眸还巴巴地防备着他,生怕他再过来一样,又惊又惧,让人又心疼又好笑。 刚刚早干嘛去了。 他没松开手,而是揉了揉掌心里她柔软无骨的手心,问:“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她忙不迭点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想来是真吓着了。 宋京墨轻轻叹息一声,抬手想去给她擦,南星却误解了他的意图,以为他还要亲,慌不择路地要往后缩。 “别动。”他低声道。 南星睫毛颤抖,看着他探过来的手,还是没忍住“危机意识”抬手臂挡了一下。 气氛尴尬了一瞬。 南星也察觉到了,怂了吧唧看了他一眼,慢吞吞放下手,小声嘟囔:“不是.....我怕你再......再亲.......” 宋京墨:...... 他险些气笑,他亲一下也成洪水猛兽了是吧? 南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险些要自己舌头,怎么感觉越描越黑。 “不是......我的意思是,不是现在亲.......我有点缓不上来气儿.......” 也不对。 她想给自己的嘴一巴掌,高中语文课知识都扔去喂狗喂猪了。 “我——”她还欲再说,被男人轻描淡写打断,“多练练就习惯了。” 多???多什么??? 您当这是足球竞技啊?还多练练? 眼看着小姑娘人精鬼精地眼珠子打转儿,在组织措辞呢,宋京墨唇角几不可察弯了一下,不等她再说,伸手扯了安全带过来,谨防她再给自己捣乱,绕过她的手腕,将两手带人结结实实地绑在后座上,“咔嚓”一声,安全带入卡扣。 南星:?? 南星:!!!! 她一脸懵地抬头去看男人,满眼都写着:你这是在干嘛?????? 宋京墨已经将车上备着的应急药箱拎了出来,熟门熟路打开,拿出消毒工具,伸手慢条斯理去脱她的长筒袜,都不给她一个眼神,薄唇一掀:“上药,处理伤口。” 末了,加了句,“省的捣乱。” 惹他心烦。 南星:??? 不是?她捣乱? 您有没有搞错啊?? 这时,车子一个缓慢地刹车,停了下来。 赵阳将车窗降下来,外面的交警出示了一下警察证,“同志,检查酒驾,吹一下。” 说完将酒精含量检查仪器伸了进来,眼睛往里看了一眼,一看就看到后座上,被双手被安全带绑到身后委委屈屈红肿着眼眶的漂亮少女,和将少女脚踝放在大腿上,正捏着她脚腕认真涂抹什么的男人。 小交警:??? 这是什么play??他也是他们play的一环吗??? “不是,这位女同志,你没事吧?”处于担心,他多问了一嘴。 南星本就打输了烦躁,哭得满脸花好不狼狈,她星爷头一次这么没面子,胸口郁结着一团躁动的火儿正愁没地儿发。 本来骂没骂过,打没打过就不想被人看到,不想被提及,嫌丢人,这个狗交警,看见就看见了,还偏偏给她拱火儿。 赵阳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回答,后面传来南星的连环咆哮。 “看什么看?没见过情趣啊?!!!!没见过车震sm啊??!!!!老娘好得很!!!!滚!!!!!!——” 交警:“........” 赵阳:“.......” 宋京墨:“.......” 南星:“........” 南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倒着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南小星!!!!你他妈在干吗?!!!! 第107章 你说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她内心的土拨鼠疯狂尖叫!!! 好想跳车啊啊啊啊!没脸见人了!!!!! 第53章 “看什么看?没见过情趣啊?!!!!没见过车震sm啊??!!!!老娘好得很!!!!滚!!!!!!——” 交警:“........” 赵阳:“.......” 宋京墨:“.......” 南星:“.......” 南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恨不得倒着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南小星!!!!你他妈在干吗?!!!! 你说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她内心的土拨鼠疯狂尖叫!!! 我真是艹了啊啊啊啊!!! 这个烂摊子谁收拾谁收拾! 就算是天崩地裂,她星爷打死也不会出来收拾的!!! 车厢里陷入长久的,死寂一般的静谧。 许久, 男人处惊不变地轻笑了声,打破了车门死一般的僵硬窒息。 其实怕小姑娘尴尬, 是想忍一下的, 但是, 实在是忍不住,他伸手撑住额头, 笑得肩膀耸动。 不是, 怎么就。 怎么就, 这么可爱呢。 活灵活现是她, 大大咧咧是她,干完事儿装怂也是她。 宋京墨抬眸, 男人精致漂亮的桃花眸还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侧颜清隽霁月到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上仙。 他轻飘飘看了眼旁边骂完了装鹌鹑装鸵鸟的不吭声地小姑娘, 降尊纡贵动了动嘴皮子,诚恳看着已经风中石化的小交警:“嗯, 她喜欢玩些小花样, 我陪着就好。” 交警:“........” 赵阳:“.......” 南星:“.......” 小花样,神特么小花样...... 活爹!您真是我活爹! “现在, 检查完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被男人一点,小交警才如梦初醒般疯狂点头:“可....可以了.......” 小交警内心os:有钱人玩得就是花啊,这一车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上班执勤第一天为什么就遇到这样一车的奇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兴许是真觉得臊得慌了,到去酒店的后半截车程, 某人乖乖装了一路的缩头乌龟,小鹌鹑似得低着脑袋不说话, 难得没作妖。 宋京墨给人上完药,看了眼,低低笑了声。 月光从车窗散落下来,南星长得是真显得小,蓬松柔软的发丝吊了个高马尾,衬得脸才巴掌大小,额头饱满,杏眸清凌凌,月光不及她半分坦荡。 在嵩屿初次遇见,他就知道这小姑娘长大必定是个美人胚子。 这次来a市,下塌酒店是和卓正合作的希尔顿逸林。 赵阳路上已经和酒店这边联系好了,将宋京墨交待准备的几味药材准备好,和酒店经理对接了,准备给宋京墨送上去。 一看就是为了给南星治脚踝用的,大公子准备亲自配药了。 还没上电梯,口袋里处理公务的手机就响了。 他接起,“喂”了声,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赵阳神情严肃下来。 “好,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给宋董。” - 酒店治安很好,周遭万籁寂静。 套房沙发边儿上有盏落地灯,小鹿的形状,银白色的光芒朦胧落下来,轻匝匝地,像流水,又像薄纱。 南星盖着米白色的小毯子,坐在沙发上。 男人坐在她对面,低着头,修长有力的手指将服务生刚刚送来的纱布在她受伤的脚踝处裹了一层又一层。 氤氲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光影交错晕染着他的轮廓,低头时鼻梁挺直,眼尾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薄唇轻抿着,轮廓立体,偏偏耳侧碎发蓬松柔软,温柔地不像话。 纱布带着冰凉感,是消肿的,但是他握着她脚踝的手掌却温暖。 窗户半开着,留了缝隙,有风顺着敞开的缝隙吹进来,掀动纱帘轻轻的晃,似乎晃到了南星心口上。 明明只是崴了下脚,如此微不足道的事情,却被人如此珍重。 她小时候爬树上高打架经常崴脚,南峰回家晚了看到,大不了也只是训斥两句让她自己拿着冰块冰敷一下。 南星总是满口答应,而后懒得冰敷,蜷缩着脚沉沉睡过去,第二天一早再一瘸一拐地去上学,通常这种伤口,放个几天就好了,她懒得在意。 似乎除了对母亲的记忆.......她从来没被人如此对待过。 像是被人珍重郑重地放在心口上,无条件的去爱。 她鼻子一酸,一股难言的热流顺着喉咙哽咽往鼻尖上爬,兵荒马乱地冲到眼眶处。 她是忍了又忍,几乎是咬着唇瓣哆嗦着将那股要哭的劲儿压了下去。 “疼?”察觉到小姑娘的颤抖,宋京墨侧着头掀眼看她。 “没。”南星否认,攥着裙摆的指尖蜷了蜷,努力将湿润的眼眸掩饰住。 但是她却忘记了,爱的最高境界,是共情。 第108章 这里说的共情,并不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悯,看着弱小的猫狗受伤救助,虽然救助却依旧带着高位者的沾沾自喜和自恋。 爱的共情,是我自由意志地沉沦,去触碰你内心的感受,进入到你的世界,感你所感,想你所想。 宋京墨将纱布灵巧地打个结。814八衣696伞 小姑娘要强惯了,受了委屈都不愿意在人前哭的。 他虽然想触碰她的伤口,但是他更想克服本能去尊重她的意愿。 思及此,他起身时拨了酒店的内线电话,让服务生把给南星买的衣服送来了。 “换下来,身上那套我让人送过去干洗。”宋京墨将装着干净衣服的袋子递给她。 “哦。”南星闷闷应了声,难得乖巧,伸手去接。 男人蓦然收回手,她接了个空,茫然地抬眼看着他。 他垂眼看着她,喉结滚了滚,撑着沙发扶手低下身子来,“自己能不能行?用不用我帮你?” 帮她? 帮她什么? 南星眨巴了下眼睛,而后意识到他说的帮是什么,脸色“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单脚蹦跶着站起来,一把抢过他挂着手指尖上要掉不掉的袋子,“帮你个锤子,狗流氓!” 骂完,扬长而去了洗手间,“咣当”一声,锁门,一气呵成。 得,这一下什么伤感氛围,什么狗屁的温柔,全没了! 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狗流氓”站在原地,被骂了,反而思忖回味着小姑娘气鼓鼓活灵活现的眼神,低低笑出声。 站在门口准备汇报工作的赵阳听了南星那声臭骂,本来提心吊胆着进来,一进来就看到自家大公子站在原地回味似地笑。 赵阳:??? 赵阳:...... 这不会是被骂爽了吧? - 南星换完衣服出来,男人站在门口和赵阳交谈着什么,他捞了西装外套在手肘处,一副随时准备出去的样子,墨蓝色定制衬衫随着他的动作带起几丝皱褶,包裹着青劲手臂,腕骨上的腕表盘露出些银边,折射了丝光过来。 宋京墨和赵阳交待完,转过头来看到小姑娘站在洗手间门口支棱着耳朵听着的样子,笑了:“想听什么可以问我。” 她还没张口,他又加了句,“没秘密。” 漆黑的桃花眸带了丝气定神闲的笑,定定地看着她。 那目光似乎要将人笼罩融化。 南星眨巴下眼,张口就问:“你要出去吗?” “嗯,一个饭局。” 显然a市某某公司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他的行程,执意邀请他过去吃饭,除了这家公司,饭局上还有其他和卓正合作的老板,不好推。 南星“哦”了声,再看了眼他,憋了憋,没憋住,问出口:“那......饭好吃吗?” 龙泽中学食堂的饭真是又难吃又挤,她晚上去晚了,只抢了碗粥,这么折腾一通下来,能量消耗极其大,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满脑子都是饭。 她这问题抛出来,门口的两人双双傻眼。 还是宋京墨了解她,眼眸弯了一下:“五星餐厅,你觉得呢?” 南星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踩着鞋子“哒哒哒”地跑到他面前,仰着脑袋看他:“那带我一个可以吗?” 她的眼型很漂亮,外弧内阔,标准的杏眼,如此仰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的时候像是路边冲人摇尾巴的小狗,让人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 - 华灯初上,明月当窗。 荣府宴公馆,里面清一色的古风古色装饰。 包厢里暖气很足,宽敞的古风设计,屏风软塌,流水小亭,无一不透露着奢侈。 宋京墨到时,其他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就正对门口的主位空着张餐椅,留给谁的,显而易见。 里面的烟味儿很呛人,宽大的圆木桌边围坐着几个男人,指尖夹着烟,杯中倒满了白酒。 在中间像是红花一样点缀着几个年轻女孩,画着精致妆容,杏色旗袍,腰侧别出心裁的设计出弧度露出纤细雪白的腰肢,正坐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低眉顺眼地给他倒酒。 这人姓赵,就是寻藤摸瓜找到宋京墨助理电话三番四次打过去让人来饭局的人。 赵总人已至中年,却一丝不苟地梳着大背头,挺着啤酒肚,喝的脸红脖子粗,手搂在女孩的腰侧,摸了一把,然后顺势落在女孩的大腿上。 看到宋京墨来,周围几个立刻举杯站起来招呼。 “宋总来了。” “宋总快坐,位置给您留了最里面,哈哈哈哈。” “宋总来的巧啊,这次我刚带来了瓶82年的老白茶,让服务员沏去了,一会给您尝尝。” ..... 几个在包厢里伺候的服务员,有些惊诧看着这么多人对刚进来年轻人,阿谀奉承声不觉于耳。 包厢门还没被揿上,被人从外往里再推了一把。 南星嘟囔着“走那么快干嘛,我又吃不穷你”慢吞吞跟进来。 她甫一进门,全场安静了一瞬,在场的男性的目光仿佛聚拢般落在她的身上。 第54章 第109章 其实在车子停在荣府宴公馆时, 赵阳将车子泊好后故意落后几步与宋京墨并排。 “怎么了?”这段时间的相处经历让宋京墨敏锐察觉到他有话要说。 “您就这样让南小姐跟着进去吗?”赵阳犹豫再三,还是本着向着自己老板的私心问了出来。 南星衣服的他托本地的品牌方送来的,甚至临出门前, 还让造型师简单帮她做了梳了发,小姑娘本就生得惊艳, 稍稍点缀, 就已经足够惊艳。 这样的人别说碰上, 就是挑着灯笼找都不好找,这次的饭局什么人都有, 鱼龙混杂的, 而且荣府宴公馆着实也谈不上多么干净。 就这样大刺刺领着人进去了, 少不了觊觎目光和风言风语。 赵阳是处于站在自家老板的角度, 担心小姑娘以后不在宋京墨身边,仅仅靠着这身段, 这容貌,也容易被人盯上了。 男人听闻他的话, 漆黑的眸子定定落在前面一蹦一跳走得贼欢快的小姑娘身上。 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真是受了伤都不老实。 他顿了片刻才笑了声,沉声道:“如果这是她想做的事情, 我就不能亲手去剪断天鹅的翅膀, 阻止她飞翔。” “可是——”赵阳急了,脑门上汗都下来了, “也不用您阻止,哪怕是拒绝带南小姐过来........” “赵阳,你今年多大?”宋京墨忽然打断他。 赵阳愣了一下,没想到宋京墨忽然问他这个, 慢半拍才回道:“今年23了。” “嗯,果然还是年轻, 有喜欢的人吗?” “没.......” “等以后你有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赵阳傻傻发问:“知道什么?” “舍不得。” 如果你有一个深爱的人,你舍不得让她牺牲任何来换取你自己的私心。 舍不得打断她的兴致,舍不得让她只停留在他身边。 飞向天空无限接近远方是她的事情,他会一直在她的身后,平静温和地包容一切,在她累的时候接住她。 就像土地。 正是因为有了土地宽容无限永存,飞鸟才能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飞向天空,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在哪里,他都能稳稳地接住她。 - 包厢里暖气很足,宽敞的古风设计,屏风软塌,流水小亭,无一不透露着奢侈。 南星甫一进门,在场的男性目光仿佛聚拢般落在她的身上。 其中有些原因是从未见过宋京墨身边有女伴,还有原因是因为惊艳。 她没化妆,皮肤在灯光下却光嫩白皙,小姑娘梳着麻花辫,发顶蓬松缀着一小朵山茶花,穿着件月白色旗袍,清泠泠让人想到破水而出的芙蓉,瞬间把这满屋子的莺莺燕燕都比了下去。 她一出场,没有浓妆艳抹,也是夺目。 她就是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资本。 圆桌边,就正对门口的主位空着张餐椅,留给谁的,显而易见。 南星跟着宋京墨走进去,见到男人微微驻足,单手撑着唯一一把空着餐椅椅背,看了她眼,立刻会意,巴巴跑过去,一屁股坐下了。 她倒是一点儿不客气,宋京墨险些笑出声来。 门口的那人愣了一下,才招呼着服务生加位置。 “哎呦,宋董这是带女伴了?罕见啊。”赵总笑眯眯地,视线在南星身上打量。 餐椅加过来,宋京墨坐下,服务生端着盛着热毛巾的托盘过来,他拿了一条下意识先递给旁边的小姑娘,南星接过,擦了手,然后巴巴望着桌子,显然一副坐等上菜的样子了。 等南星擦手完,宋京墨顺其自然的接过来递回去。 两个人,一个接的自然,一个接的顺手,熟稔地仿佛已经无数次这样做过一样。 昨晚这一切,宋京墨才抬眸,漆黑眸子清清冷冷,带着丝不及眼底的笑隔着餐桌与对面的赵总对视,“嗯,小姑娘饿了,带着来吃点宵夜。” 袒护地意味不言而喻。 能让北城宋家继承人如此降尊纡贵做出这样动作的女人能是什么一般的女伴儿。 赵总被他这眼神唬得没敢再接这茬,脸色却不大好。 他这等于被这年轻人为了小丫头变相威胁,他向来不看重身边的女伴儿,都是玩过就丢,此刻碍着宋家的面子,隐忍着没发。 一桌人心知肚明,话题不约而同纷纷岔开了南星聊起其他的来。 南星正茫然瞪着眼默默等着上菜,等得百爪挠心,心想着这群人什么时候上菜啊啊啊啊啊!不是说好的来吃饭吗? 忽然旁边递了份菜单过来,黑金色精装硬皮纸,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耳侧落下男人低低淡淡地声音:“看看想吃什么?” 南星接过时抬头看了他眼,男人外套脱了挂在一边,穿着墨蓝色衬衫靠坐在椅子上,做工精良的料子衬着他清隽身形,包厢里有些热,素来扣得严丝合缝的领口扣子难得解开一颗,露出清凌干净的喉结。 第110章 此刻,对面某个中年男人正大夸其词唾沫横飞地拍卓正的马屁,吹得脸红脖子粗的,周围人也纷纷附和。 任何年轻人面对这种爹味极重的酒桌文化奉承都免不了心高气傲。 哪怕是表面谦虚,也免不了隐隐露出得意的神色。 但是,他单手拿着只茶杯缓缓转动着,眸色敛下来,时不时“嗯”声,权当听见给了个回应,眸色中甚至没有半点骄矜,甚至还能顾得上给她朝服务员要了份菜单。 像是哄小朋友一样耐心。 不得不说,这样的男人有些帅呜呜呜呜呜! 南星看得心口“扑腾扑腾”,耳根有些泛红,正犯着花痴,心里的小人口水还没流出来,宋京墨察觉到她这边发呆,视线落过来。 如此场景,他还时刻注意着她的情绪。 南星猝不及防被他意味深长的眸光一扫,慌乱地埋头,对着菜单刚刚翻到的主食页开始报菜名。 “来份扬州炒饭、锅贴海参包子、烤春鸡、香菌煨小排、帕尔玛火腿班尼迪克蛋、青酱鸡肉意面,嗯,先这么多吧,尽量都做大份儿啊。”南星点完了,还不忘叮嘱一句,“要快上来啊,最快的速度”才撂了菜单。 她这连珠炮报菜名儿似得“哐哐哐”来了这么一堆,旁边拍马屁那哥们儿那不拍了,一桌子人没见过世面似得目光纷纷落在南星身上。 不是????您来参加这种饭局??真的是为了吃饭来的啊???? 还都要大份???? 一般能参加这种饭局能开拓不少人脉资源,来这里的都争先恐后的开拓人脉认识资源,不论男女,心思都在阿谀奉承上,哪里顾得上吃饭,往往点了满桌子的饭菜都是摆设,最后再撤走。 突然冒出来个一丝心思扑在吃上的人,真的活久见。 服务生大概是真的“谨记”南星的叮嘱,加点的那几道菜都用了“盆”来盛,满满当当的小几盆儿,看样子,显然服务生和厨师都动了心思,翻箱倒柜找出来八百年不用的“酒店祖传盆”端上来的。 显然提出这种变态要求的,八百年也遇不到一个。 南星几乎是两眼放光看着热气腾腾的食物转到自己面前,用公勺盛了满满一碗,又兴致勃勃地拨了菜,大快朵颐起来。 宋京墨交谈间,分心视线落在身侧人身上,失笑。 南星显然饿极了,吃得不少,她点的几份菜也真被吃得七七八八。 倒是不浪费,宋京墨单手扶着杯子,微垂视线看着杯中清茶心中暗忖,唇角几不可察弯了下。 赵总喝的不少,已经脸红脖子粗,吞云吐雾在那边侃大山,说到自己年少时打拼,吐沫横飞。 “不是我说,年轻人啊,就该多磨难多历练,像我年轻的时候,酒局谈生意次次喝到胃疼半夜拉倒医院急诊,现在这群小孩们才什么酒量啊,什么苦都没吃过,靠着父辈积累的资本潇洒自在。” 这话里话外都在点着宋京墨,他不喜喝酒,次次饭局都以茶代酒,人们也都习惯了。 赵总吹牛完了还不解气,想到刚刚被这个年轻人维护小丫头话里话外点拨,脾气上来了,拎了瓶泸州老窖拍桌子上,对着旁边正在小心翼翼伺候着自己的女孩扬扬下巴,“你,把这瓶儿就喝了,让我看看你们年轻人的酒量。” 女孩吓得脸色惨白,话语都结巴了,“我.....我不会.....喝酒......” 殊不知,这句话正火上浇油,刺激了赵总的自尊心,老男人一把拍在桌子上,“喝!狗屁的不会喝酒,都是假的,你不给我把这一瓶儿喝了就别想再在a市待下去了!” 女孩眼泪都下来了,无助地摇着头,颤颤巍巍地站起,手伸向桌上的酒瓶子。 周围的人或奚落或看好戏,他们也都心知肚明,赵总这是泻火,不敢对宋京墨指手画脚就欺负女人,但是没有人愿意牺牲自身利益去插手阻止。 不管是不是喝出人命来,他们乐得作壁上观看好戏。 女孩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滚,她已经倒了满满一杯白酒,捂着嗓子,就准备痛苦地喝下去。 忽然一声爆呵打断了她。 南星再也忍不了,拍案而起。 “我可去你妈的吧!喝什么喝?狗屁多磨练,没看见人家不想喝吗?你硬逼着人家喝酒是不是脑子里长屌了啊???!!!这个蠢精劲儿还用脑子上是不???” 第55章 周围的人或奚落或看好戏, 他们也都心知肚明,赵总这是泻火,不敢对宋京墨指手画脚就欺负女人, 但是没有人愿意牺牲自身利益去插手阻止。 不管是不是喝出人命来,他们乐得作壁上观看好戏。 宋京墨清冷眼眸似乎关注点没在这件事上, 而是有些好整以暇悄悄落在身侧的小姑娘身上。 仿佛无关风雨人间, 他在乎的少到寥寥, 却视若珍宝。 他倒是有些好奇了,她打算怎么救? 就凭南星的那个性格, 他笃定她不会袖手旁观。 果不其然, 南星此时已经撂了筷子, 全身紧绷看着那个方向。 第111章 女孩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滚, 她已经倒了满满一杯白酒,捂着嗓子, 就准备痛苦地喝下去。 南星眼眸灼灼,几乎要掀起火了, 真的就没一个人阻止。 她忍不住,轻声道:“我可去你妈的吧, 一群傻逼。” 赵总正酣畅淋漓, 兴致勃勃地欣赏好戏,冷不丁听到若有似无的这么一句, 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里带上寒意,扭过头来,不可置信问了句:“你说什么?” 南星面向他, 坦荡平时,语气平静不起风浪:“你没听清吗?那我就再说一次。” 在周遭死一般的寂静沉默里, 她猛地一拍桌子,拍案而起,震得面前的盘子杯子稀碎一地,她一手指着赵总,嘴角弯起顽劣奚落的弧度,用尽了平生最大的音量骂道:“我可去你妈的吧!喝什么喝?狗屁的多磨练,没看见人家不想喝吗?你硬逼着人家喝酒是不是脑子里长屌了啊???!!!这个蠢精劲儿还用在脑子上是不???” 这一通骂完了,全场寂静,旁边的一个服务生小姑娘更是连呼吸都屏息住了,大气不敢出。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赵总气得胸脯颤抖,四肢发麻,伸手指了指南星,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翻了翻,朝后面栽过去。 一阵惊呼声,众人慌忙去扶。 南星翻滚的情绪被他这么一出“不禁骂”的脆弱给整得,愣了一下。 随即,她看了一眼那边的兵荒马乱人仰马翻,怂了。 只见南星忽然将餐椅往后挪了挪,然后整个人猫着腰蹲在桌子下面,偷偷瞄了眼那边的慌乱。 “怎么了?”男人从头到尾都好整以暇的看戏,但他的重心似乎不在这出剧目的演绎如何,而全都聚焦在某个人身上。 “他不会这么不禁吃苦吧?”南星扭头,杏眸清凌凌的,带着几分心虚,撇了撇嘴,“我不就说了他两句,就被打击成这样。” 幸亏她这句声音小,那边刚刚被人哄着扶起来的赵总要是再听到她“大逆不道”的这句,估计真得叫救护车。 南星偷偷张望了几眼,半蹲在地上揪了揪他的西装裤脚,小声问:“病秧子,那老头儿不会有什么心脏病家族史有吸烟酗酒噶了吧?” 宋京墨颇有几分放松地倚靠着椅背,包厢里有些热,衬衫袖口的扣子不知何时解了,松散地挽到手肘处,露出冷白色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手指闲散地搁在桌子上,那头都那么乱了,桃花眸却带了丝笑意,要紧关头还惦记着逗逗她,吓唬:“嗯,还真没准儿?” “啊??那怎么办??这个老东西不得讹上我。”南星正紧张着,信以为真,手无意识地揪紧他的裤腿,动辄几万一米的定制布料被她洇了汗的手攥得皱巴巴的。 她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是真的有些怂了,眼珠子都转得不灵活了,求救似得看着他:“病秧子,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他眼里笑意更深:“救是可以救,把你赎回来也不成问题。” 南星眼眸一亮。 “但是之后要还钱。” “什么?不要这么小气行不行,你现在金山银山都有,还计较这些干嘛?”南星嘟了下嘴。 “嗯,就小气了,以后娶媳妇用的,金山银山都是给老婆的,你想借用,当然要还。”他白玉似得指尖闲云野鹤般把玩着茶杯,弯了下眼尾,“想不用还,也不是没有办法。” 至于是什么方法不用还。 就不必挑明了。 南星听得愣愣地,前面都在认真分析,还想着怎么跟他打人情牌,结果最后一转折,冷不丁儿来着这么一句,她立刻顿悟,只觉得男人那双漂亮桃花眸像是带了电,脸色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出来了。 艹! 艹啊! 怎么特么这么撩! 真是艹了! 她的心,这么云淡风轻又不经意地被人在掌心里握了一把,再揉了揉尾巴,宠溺纵容。 想要金山银山,都给你。 那头的赵阳刚刚跟人帮着把赵总搀扶起来,过来想和宋京墨告知一声人没事儿,接过还没走近,都听到慌乱中自家大公子还在逗人。 他妈的逗人就算了,您您您您........还他娘的争分夺秒在这儿调情?!!!! 就差这么几秒吗??! 不是,这什么场合啊???? 赵阳脚底下差点一个趔趄,给跪了。 以后在大公子身边办事儿,都得带着速效救心丸,不然他的小心脏遭不住。 这边,赵总被人扶着坐在椅子上,气儿喘息均匀了,对上男人风轻云淡的眼神,宋京墨一手搭在南星餐椅的椅背上,将人圈进自己领地似得,逗着小姑娘说着什么,却分心抬眼轻描淡写与他的视线对上,袒护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凡放在平常,赵总都不敢与宋家计较,但是今天喝了不少酒,又出了如此奇耻大辱,拿服务生找场子都被砸,一股无名火儿往心口窜上来,他今个儿这场子不找回来以后如何做人?! “宋总,你带的人,怎么也得管教管教尊卑吧?”思及此,赵总推开给自己捶背的服务生,眼神带上了杀气,“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都不知道,宋总要是教不好,我就替你教训教训。” 第112章 南星本来蹲在桌子底下装怂,听到这个油腻老男人字字句句都对着宋京墨的面子戳,保护欲一下子就上来了,“蹭”地一下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挡在宋京墨前面:“这事儿本来就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殃及别人。” “我出言不逊是不对,但是你身为长辈,如此为难一个小姑娘就对了吗?这事儿搁路边儿上,我也是正当防卫见义勇为,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所以,要道歉也是你先道,你是因,我是果。” 言之凿凿,条理逻辑分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赵总想打岔搅浑水都过不去。 宋京墨舒适地靠在椅背上,眼皮撩了下,看着挡在自己面前脊背挺直站的笔挺的南星,心情有些愉悦地弯了下唇。 嗯,不愧是学法律当律师的,这专业小词儿整得挺溜的。 “你你你——”赵总说不过,伸手指着她,视线转向宋京墨,嗓音颤抖,“宋总,你不管......不管管?这是要气我......气死我啊.......” 真是说不过就顾左右而言他的老东西,南星不屑地“呵”了声,还欲奋起反击,腰间忽然圈过来一股力道,带着她朝后倒去,一屁股坐在—— 男人的大腿上。 像是抱小孩儿一样的姿势,宠溺到极致。 宋京墨显然是常年健身,放松状态下大腿上肌肉也接住她猛地往后一坐,不费吹灰之力,南星甚至恍惚觉得他极具弹性的肌肉颠了颠。 腰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揽着,宋京墨缓缓抬眸,唇角掀了下,眼神是带着笑却不及眼底,“天天耀武扬威的,说一句都娇气得不行,今天要是气哭了,我这一晚上堵哄不回来。” 南星一噎,刚要反驳,桌子他的手掌将她的包裹进去,不轻不重的捏了捏。 虽然没交流,甚至眼神接触都没有,南星却福至心灵,老实闭上了嘴。 “赵总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这小家伙计较。”宋京墨手指落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桌子,眼神冷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儿,非要据理力争个是非出来也就没意思了,您说是不?” 包厢的灯光落在他白玉似的手指上,右手拇指处带了枚戒指,方形包裹银边儿上面的白玉,玉面上已经带了些微摩挲的痕迹。 这是从宋家老家主那辈传下来的传家宝,富可敌国,价值都无法具体估量,这古玉也是宋家继承人身份的象征。 这戒指,竟然从宋末手里已经传给了宋京墨,看来,宋家家主位置,他势在必得。 周围人看到这古玉皆是一愣,纷纷肃静下来。 赵总显然也看到了,脸色变得青白,他咬了咬牙,“行,那赵某,敬酒一杯,权当是给宋总赔罪了。” 他说完,自己倒满一小杯白酒,双手端起,平视过来。 在饭局上,晚辈向小辈敬酒,小辈必须回以同礼仪,不可以茶代酒,会被视为对长辈的不敬。 宋京墨从进来到现在,滴酒未沾,甚至往常的饭局,也没碰过酒,传言说宋家大公子酒量不好的,喝多了身体有不良反应,谣传说什么的都有。 赵总这次,显然是即便面子上过得去,也要给男人一个下马威。 包厢里气氛凝重到几乎窒息。 第56章 南星在嵩屿时, 就从没见过宋京墨喝酒。 杜若有事没事总喜欢自酌几杯,老头儿除了喜欢他那屋子宝贝药材,非得再拎出一个爱好的话, 那就是喝酒了。 院子里的老槐树底下就是他年年埋进去的自酿酒,南星偷偷挖过一壶出来, 桃花酿, 据说是前十几年的时候, 邻镇子有户姓花的人家,以种桃花晾晒了卖出去为生。 那家的桃花林年年花开得繁茂灿烂, 给许多腮红胭脂的工厂供货, 还给几家酿酒厂, 精油皂场子供货, 富极一时。 那家有个女儿,长得艳若桃花, 传言出门时都要带面巾出行,不然会引得路人目光纷纷注视。 那年冬天, 花家的女儿生了场大病,当地镇子的医生看了都治不好, 大雪封山, 想要出去省城医院怎么也得等雪融化,时间不等人, 于是那家的老主人带着重金过来嵩屿请杜若过去。 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当时杜若已经将宋京墨接到嵩屿来了,药堂有个小小少年他放心不下,病人的病情也需要时时刻刻照看, 于是每天天不亮就翻山越岭过去把脉,调整药方。 在杜若一天天的精心照料下, 那姑娘病情竟然也一点点好转。 后来,那姑娘经常来嵩屿,办事路过药堂总要去找杜若喝口茶。 旁人都看得出来那姑娘的意思,来劝杜若,用心将人哄一哄,这姑娘定然死心塌地地跟在他身边。 但是杜若却拒绝了。 他身无分文,年长姑娘不少,只有满室的医术,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周遭人都骂杜若学医学傻了,放着现成便宜不占。 一直到那家要搬到省城里去,那姑娘前一天晚上哭着跑来嵩屿找杜若,说家里人要她嫁给城里的某某市长儿子,她不想,她想留在嵩屿,留在药堂。 杜若什么都没说,温了热茶,默默听着,夜深了的时候给她准备了干净的空房间。 第113章 那一刻,姑娘什么都懂了。 后来,那姑娘离开时托人送来的桃花,灼灼然,大朵大朵的,像是少女坦诚掏出来的心。 那些花儿,放在廊檐底下晾晒了几天,后来被老头儿亲手酿了酒,埋在老槐树的树根儿底下,宋京墨亲眼看着他埋进去的。 后来,每年,年年,杜若都翻出来看看,念叨着要喝,却拿起来,又舍不得,放下去,嘟囔着再放几年酒味才香。 宋京墨知道,其实他是舍不得。 埋酒的位置是他告诉南星的,南星半夜偷偷挖出来尝的时候,男人靠在槐树下,看着她盘腿坐在地上,三下五除二拆了封口,尝了一口,小狐狸一样眯起眼睛。 在南星喝酒的时候,他将这个故事慢慢讲给她。 “你就这么让我把杜若师父的酒偷了,喝了,那师父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南星将酒壶抱在怀里,又喝了一口。 宋京墨好整以暇靠着,弯着眼看她,摇摇头:“他不会喝的。” 舍不得,就是一辈子都舍不得了。 “放酒了会寡淡,不如便宜了你。” “我呸,什么叫便宜了我!”南星意识过来他在指桑骂槐,“腾”地一下站起来,追着人打。 后来,那壶就她没喝完,分给他,被男人轻描淡写拒绝了。 “病秧子你不爱喝酒吗?” “不是不爱,是不能喝。” “啊?”南星惋惜地看他一眼,咂咂嘴,“可惜了,少了一样能品尝的人间美味。” 宋京墨笑笑,没接了下文。 服务生进来送果盘的时候,包厢门被打开,外面人声鼎沸,推杯换盏地清脆声不绝于耳,人生晃晃,明明不大,却吵得刺耳朵。 宋京墨眼眸暗沉下来,甚至是称得上平静,他缓缓用手指点了下杯子,旁边的服务生立刻给他倒上酒,满满一杯。 “哎,这才对嘛,宋总好气量好胸襟。”赵总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抽烟抽出的黄牙。 狰狞地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小小少年再一次被所有人抛下,逼迫着,软硬兼施,把他扔上车,扔在了嵩屿。 他永远忘记不了,两次被抛下。 宋京墨想,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像条被主人丢弃在野外的小狗,扔在外面。 疯狂地摇尾巴凄厉怒号,抓挠车门,却还是看着车子越开越远,旷野的风凄厉呜咽。 小小的他一路飞奔,爪子使劲儿扒拉着地面,南墙撞倒自尊磨平爱意耗尽。 心像是死了一遭,崩溃绝望到精疲力尽,把路走破,把希望看穿,少年的眼神像一潭死水,毫无声息地死灰。 这种无力感,不管成长多久,蚀骨般层层落在他心里,每一次坦露,都像被剥到这些年长出的外壳来,蚀骨之痛。 他缓缓弯了下唇,眼尾压下来,端着杯子抵在唇上,准备一饮而尽—— 旁边斜伸出来只手,死死揪着他的袖口,将杯子快稳利落干脆的夺走。 饶是淡然如宋京墨,也顿住了一拍,侧眸看过去。 周围还没反应过来这戏剧性地一幕,南星已经仰头干了那杯酒,将空杯子重重摁在桌子上,她虽然酒量好,但还从来没喝过这么高度数的白酒,高度数的酒精顺着嗓子下去引发灼热的烧灼感。 她咳嗽了两声,眼眶红了,人却还是笑着,看向赵总:“怎么样?够不够赔罪的?不够我再补到您不计较为止。” 她话音落,动作快得像是生了风,快到拦不住,起身将面前白酒瓶一把拎起来,往桌边一磕,把瓶盖磕掉,仰头就灌。 高度数酒精刺激得她眼泪都出来,呛得直咳嗽,却笑得酣畅淋漓,像是打胜了仗的将军,保护了什么不得了的,很重要的宝贝。 周围人声鼎沸,人影晃晃。 他的心,像是被荒野长久的风击中。 当年那条被扔下的小狗,被人温柔地抱起来,拢在怀里。 那些旷野的寒风,黑暗,再也凛冽不到他身上。 直到宋京墨反应过来,喊了声,“长庚!” 他劈手将酒瓶子夺下来的那一刻,她已经灌了半瓶儿多进去,人无力得重重倒进男人怀里。 周围慌乱声,赵总无措地掉了酒杯声,人声鼎沸,人影晃晃。 赵阳站在后面,竟然愣住了。 豁然明白男人之前说过的话。 ——“等以后你有喜欢的人那一刻就知道了。” ——“舍不得。”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处境,所有人都顺其自然,只有她站在他这边。 爱的最高境界,是处处能共情,我不站在理智这边,我只站在你这边,设身处地进去你的世界,我自由意志地沉沦,去触碰你内心的感受,进入到你的世界,感你所感,想你所想。 - 荣府宴公馆外,夜色是更深一度的墨黑色。 张静瑶从车上下来,“咣当”一声砸上车门,朝花圃里吐了口痰,叉着腰狂吐一阵,才从车里拿了瓶矿泉水漱口:“阿言,这一路过来你提速都要开成飙车了,搞不清状况的还以为是你的宝贝徒弟。” 第114章 “不过南星这姑娘也是,手机没电了也不知道充,幸亏朱子涵这小子黑客技术牛得一批,单凭借微信聊天记录都能筛出大概定位来,不然我急都得急死。” 陆言从主驾驶下来,黑色的风衣融进夜色里,他神色有些凝重,看着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建筑道:“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她怎么会来这里?” 张静瑶撑着膝盖喘了口气,才直起身,“朱子涵说,a市警方那边说有人把南星接出来了。” 陆言狭长的眼眸眯起来:“南星在a市有认识的人?” 张静瑶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不可能,她但凡有,绝对不会麻烦我们,小星星挺要强的。”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朝荣府宴公馆那座主建筑跑去。 大厅前的旋转门恰好出来一批人,喝得醉醺醺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地说着浑话,寒暄半天才跟着代驾纷纷离开。 男人出来的最晚,他的西装外套脱了扔给赵阳拿着,微弯着腰,结实有力手臂拢到身后,背着个满嘴说醉话的小姑娘。 他身材颀长显眼,器宇不凡。 那边过来的张静瑶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 张静瑶轻微近视眼,眯着眼瞥了一眼,感叹:“啧啧啧,阿言,瞧瞧瞧瞧,这小姑娘都被灌得烂醉得泥似得,看着挺年轻,身段也不赖非要来这种地方,这不让人捡回家白操去了么?” 她用词粗俗,嗓门儿不小,那头的宋京墨等人也听到了,男人脚步未停,不放在心上若有似无地往这边瞅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距离拉近,他微微偏头时,四目相对,不对,是十六目相对。 张静瑶看清了男人的脸,陆言也看清了他身上背的小姑娘是谁。 “操啊!怎么是他?!”张静瑶第一个爆粗口。 如果说在北城一定要有一个律所能和万隆抗衡,那必定是卓正的律师团,自从宋家那个继承人回来,北城甚至周围的律师精英人才都被他挖走了,价格高得不止比万隆翻一翻,公然和他们抢人,甚至还在长隆挖走几个不错的,此仇不共戴天。 据说卓正的执行总裁还是北大的,她在访谈报纸上看过他的照片,此刻就算是化成灰都能认得出来。 张静瑶红唇弯起,正要冷笑一声在敌人面前保持高冷压倒性胜利,却见到男人背上的小姑娘被冷风一吹,似乎酒醒了些,睁开惺忪睡眼。 南星嗓音带着些沙哑得柔软,乖巧地过分,她没什么力气地扯了下男人袖子:“宋京墨.....你别背我.....我难受.....” “好。”宋京墨弯了下唇角,侧眸低声问:“那扶你下来走着,好不好?” 宠溺到了骨子里。 此时不嘲讽待何时,张静瑶冷笑一声,环抱双臂挡住了,打算做一回护花使者,本着不能让这种小姑娘被老奸巨猾的狗男人捡回家,开了嗓子:“怎么?堂堂卓正宋总也会在这种地方捡醉酒的小姑娘带回去睡.........” 后面几个字儿,在男人温柔缓慢地扶着人下来,站住脚,看清那小姑娘的脸时彻底消声了。 第57章 张静瑶冷笑一声, 环抱双臂挡住了,打算做一回护花使者,本着不能让这种小姑娘被老奸巨猾的狗男人捡回家, 开了嗓子:“怎么?堂堂卓正宋总也会在这种地方捡醉酒的小姑娘带回去睡.........” 后面几个字儿,在男人温柔缓慢地扶着人下来, 站住脚, 看清那小姑娘的脸时彻底消声了。 张静瑶:??? 张静瑶:!!! 不是, 这人看着怎么这么像她的小徒弟呢??? 南星好像也在这里...... 不是,南星怎么和死对头对家的大boss混一起了啊??? 张静瑶被雷得外焦里嫩, 素日来犀利灵巧的红唇张了张, 漂亮的狐狸眼瞪得溜圆, 半天愣是没说出来下半句。 足足三分钟, 她才缓缓反应过来,想拽一下旁边陆言的袖子, “喂,阿言, 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了?” 结果这一下子拽了个空, 她扭头一看, 陆言眼尾已经压了下来,大步走了过去, 向来懒洋洋的情绪收了个一干二净。 陆言视线落在男人护在南星腰际的手掌,将小姑娘不盈一握的纤腰扣住得结实,声音冷得像是能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放开你的脏手。” 宋京墨弯腰扶着小姑娘站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为她整理了下耳边刮到鼻尖蹭得痒痒的碎发, 压根像是没听到陆言说的话一样,不搭腔。 赵阳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 他接触过各大家族集团信息多,一眼看出来气冲冲过来的那个是就是陆盛集团的少公子陆言,动不得打不得,偏偏那少公子的拳头看着都要挥到自家大公子头上了。 “不是,阿言,你别冲动啊。”张静瑶蹬着高跟着“哒哒哒”地连忙跑过来,“我知道你想弄死他,我也想弄死他,但是你忘记卓正的律师团什么个死德行,动他一下估计半个万隆都要赔进去。” 宋京墨蹲下来给南星将裙角压平,起身时正好跟小姑娘瞪得圆溜溜的乌黑眼眸对上。 第115章 嗯,还是醉酒了的样子乖。 平常让她乖乖呆一下都呆不得,小院都得被整得鸡飞狗跳的。 他弯唇时,正巧听见张静瑶当着他面说的这句,笑了。 真是师父和徒弟一个德行。 南星显然也听到了张静瑶的话,醉酒的鼻尖小脸红扑扑地,扭转过去,夜风细碎,少女明眸皓齿,面若桃花,像是不经意绽放的蔷薇,初次绽放,也是引人瞩目,无法忽视。 陆言一下子屏住呼吸,狭长眼眸里的阴翳消散。 醉酒带来思考缓慢,南星缓慢地眨了眨眼,才疑惑着开口:“师父父?陆学长?你们怎么.......来了?” 她说话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尾音拖着软乎乎地,有些咬字不清。 “哎呦,我的心肝宝贝徒弟,不是你给师父发消息过来接你的。”张静瑶张开双臂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上下打量着,确认人有没有受伤,才老母鸡护崽子似得将人严严实实护在身后,她一米七的个子,又穿着高跟着,得一米八多,和现场两个人男人比个头儿都不逊色,将人护着,目光警惕盯着宋京墨,保护者姿态十足。 她做了美甲的手指又尖又长,直戳戳地指着面前的男人,警告道:“我警告你姓宋的,我会带她去做全身检查的,她但凡身上少了一根汗毛我都告你性.侵.!!!” 宋京墨站在风里,他长发在回北城之前就剪短了些,此时墨丝般蓬松散落下来,额前细碎刘海蓬松,多余发丝挽至耳后,衬得侧颜轮廓干净精细像是温润了成千上百年的玉石,多一笔少一笔都是艺术的残缺,怎么能有人长成这样。 男人看人时睫毛翘起弧度,眼皮很薄,眼尾敛下阴影,似乎总带着丝温和。 面对张静瑶的嘲讽陆言的挑衅,他事不关己一样摇摇头,没说话,只是垂眸时,目光温和地落在被张静瑶护在身后的小姑娘身上。 小家伙倒是找了个好师父,万隆出了那样的时还不远万里过来接她。 “喂,你看什么看?长得好看了不起啊?!我的小徒弟比你好看一万倍,敢把我徒弟灌醉了拐回去,你以为你们男的脑子里装得什么b玩意儿老娘不知道吗?你给我等着律师函吧你!”张静瑶看到男人的目光还敢往南星身上落,那目光属实谈不上什么清白,就她多年的经验来看,是特么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陆言在旁边本来想点头附和一下,听到张静瑶后半截话,皱眉了一下,怎么感觉把他也骂进去了。 真是队友急了敌友不分全地图开意大利炮,他这个做队友的就容易重伤。 宋京墨终于抬眼不紧不慢看了张静瑶一下,点头道:“好。” 淡定风雅得像是在挑衅了。 张静瑶咬牙切齿,整理了一下思路正准备臭骂他一通给万隆找回点儿场子来,被她护在后面的南星却脱离了她身边,几步一蹦地朝着宋京墨走过去。 南星走到宋京墨身前,才站定,背着手好奇地望着他。 月光落在他的墨蓝色衬衫上,长身玉立,像是古代的翩翩公子。 她醉得认不出人来,只觉得面这人熟悉,又......又那么好看。 “南星,过来!”张静瑶在后面叫她。 然而某人已经被美色蛊惑了,丝毫不为所动,站在男人面前,小狐狸似得眯着眼,舔了舔唇瓣,上下打量了他半晌,然后伸出小手,缓慢地,落在男人胸口的衬衫处。 她坦荡清澈的眼眸看着他,小手往下移了移,隔着衬衫感受到男人的壁垒分明的腹肌,薄而有韧度。 后面的人一众下巴掉地。 张静瑶是拦都忘记了拦直接呆住了。 赵阳埋头装瞎往天。 陆言眉头皱得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 反观其中,心理素质最好的非两位当事人莫属。 宋京墨单手抄兜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躲的意思,甚至侧身都不带侧的,一副“任君非礼”的样子,桃花眼温柔地像是能蛊惑人心的男妖精。 感受到南星软乎乎的手掌还在往下探,像是要与这几块儿腹肌挨个打着照面似得,他弯唇笑了声,问:“好摸吗?” 真是看不出来,这小姑娘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儿的,真是醉了酒就成小色鬼了。 放在清醒的时候,是打死她都干不出这种事儿来。 南星歪着头抬眼看他,纤长睫毛颤了颤,点点头:“你多少钱一晚?” 张静瑶:...... 陆言:....... 赵阳:...... 赵阳没绷住,手里的文件夹差点掉地上。 没眼看,没眼看。 这段要是被媒体小报拍下来,那得一晚上上了热搜。 晚风微冷,吹动男人耳侧的碎发,有些痒,他喉结滚了滚,没忍住,笑出声来,半逗半认真地跟她讲:“我很贵。” 赵阳:...... 赵阳:能不贵吗?卓正执行董事,北城宋家宋末认可的唯一继承人,这得身价几千个亿了吧? 这还只是身份价值。 至于宋京墨的才华,远远不止这个价。 岂料,南星听到他这么说,咧嘴一笑,踮起脚来,将自己手机壳后面夹带着的皱皱巴巴的一块纸币塞到他的衬衫领口处,还贴心地拍了拍,大气地一挥手:“姐有的是钱。” 第116章 说完,冲他嘚瑟似得扬了扬下巴,罪恶的小爪子往下落。 男人墨蓝色的衬衫下摆叠进西装裤里,纯黑色的布料一看就价值不菲,包裹着人修长的腿,腰腿比例极佳,像是裁韧修挺地雪竹。 南星醉了酒,没了意识层面的约束,目光跟随着心里的潜意识往下落,一副付了钱心安理得地样子,完全不害臊地往某个部位猛打量过去。 黑色裤子包裹着一团,看着鼓囊囊地,体积应该不小。 但是,是什么手感的呢? 她从没见过,于是,好奇心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宋京墨离得最近,小姑娘打什么鬼主意他能不知道。 他微微讶异了一瞬,随即四面不动八风不晃的样子,完全坦然受之的模样,甚至眼尾还好整以暇地弯了起来。 他现在有些想看到长庚清醒之后模样了。 张静瑶只觉得右眼一跳,意识到要出事儿,但是绝对没想到她这宝贝徒弟吃了熊心豹子胆,伸手探过去。 她只来得及骂了个“我艹”,拦都来不及拦,某个小姑奶奶手都要碰上去了啊啊啊啊啊!!!!! (作者:亲爱的审核z小姐,这里女主的手并没有碰到男主的腿,连男主的一根汗毛都没有碰到,别锁我) 敢情人家没吭声是因为弄反了啊!!! 这哪里是人家要碰她小徒弟,是她徒弟都要把人家吃了啊啊啊啊! 艹啊!!!! 这非礼了,对家不得把万隆告破产了?!!!! 张静瑶听到自己内心小人儿绝望地一个哆嗦,来不及拦了,堂堂万隆的领头人,北城知名的大律师,做事素来雷厉风行的她,竟然也有不想面对事实的时候。 张静瑶眼睛一闭选择装孙子。 陆言和赵阳只觉得眼前伤风败俗到无法直视,甚至觉得蛋蛋一凉,冷风吹过来一个哆嗦,两人皆是无语望天。 最风轻云淡的,似乎只有面前的男人。 宋京墨单手抄兜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躲的意思,甚至侧身都不带侧的,一副“任君非礼”的样子,桃花眼温柔地像是能蛊惑人心的男妖精。 眼角,眉梢,唇瓣,都带着让她胡作非为的放肆宠溺。 他在看向她时,眼里真的只有她。 第58章 南星醉了酒, 没了意识层面的约束,目光跟随着心里的潜意识往下落,一副付了钱心安理得地样子, 完全不害臊地往某个部位猛打量过去。 黑色裤子包裹着一团,看着鼓囊囊地, 体积应该不小。 但是, 是什么手感的呢? 她从没见过, 于是,好奇心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张静瑶只觉得右眼一跳, 意识到要出事儿, 但是绝对没想到她这宝贝徒弟吃了熊心豹子胆, 伸手探过去。 她只来得及骂了个“我艹”, 拦都来不及拦,某个小姑奶奶手都要碰上去了啊啊啊啊啊!!!! (作者:亲爱的审核z小姐, 这里女主的手并没有碰到男主的腿,连男主的一根汗毛都没有碰到, 别锁我) 最后一瞬间,手腕被男人的手掌轻巧捏住。 他缓慢地揉了揉她的腕骨。 南星不解, 抬头看他:“?” 满脸都是老娘付了钱就是要嫖你的高冷富婆模样。 宋京墨弯下腰来, 漆黑眸子与她的水润杏眸近距离相对,唇角弯了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 气喘细细跑过来的张静瑶听到这句踏马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叫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这是摆明了要睡她小徒弟啊! 陆言也听到了,毕竟是自家人理亏在先,他咳嗽了下,冷声道:“南星, 赶紧过来,我们还有事情。” 听到这句, 南星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临走前小爪子不老实蜷缩了下,到底是没敢摸。 耳侧忽然有风掠过,她一抬头,阴影蓦然落下,将她笼罩了个结实,嘴唇被人堵住,呼吸也一并被夺了过去,后脑勺被手掌扣住,男人钢筋般的手臂落在她腰上,将人提溜着转了个过儿,几乎是堂而皇之,故意为之,当着陆言的面,吻了上去。 恶劣,嚣张又挑衅。 庭院两侧种着泡桐树,粉白色的花打着旋儿往下坠,层层叠叠,松泥覆雪。 唇齿间的灼热温暖像是要把人捧在胸口细细温软地捂着,用尽了心思,精心呵护着,就算她想要天上星星,都要给她摘下来递到眼前。 南星大脑浑浑噩噩,却在这一刻,格外贪恋这里的温暖,在男人呼吸喷洒,稍稍推开时,她眼眸亮晶晶地,像是黑水晶,一副贪恋还不够的样子,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来,揪着男人的衬衫领口,往下用力一拽,迫使人弯下腰来,凑上去,反客为主,迫不及待再次吻上他。 真是醉了酒彻底撒丫子放飞自我,不害羞了。 她对于男女之情还青涩使然,只会胡乱地用唇瓣蹭他,湿漉漉地,像是哪家的小猫崽儿,乖巧到不行,也坦诚地可爱。 宋京墨被她逗得忍不住,眼尾都弯了起来。 他弯着腰配合着让她亲,“长庚,不是这么亲的。” 南星充耳不闻般揪着他的衬衫,将几万一米料子的定制衬衫揪得皱皱巴巴,有些急了,“那该怎么......怎么亲.......” 第117章 他手掌扣住她的发顶,缓慢地摩挲到发尾,允许她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瞎亲,却还是哄小朋友的语气,没有丝毫不耐烦:“下次,教给你。” 在后面正准备破口大骂的张静瑶:....... 已经攥拳下一秒就要挥上去的陆言:....... 默默观望敌情的赵阳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下他们不理亏了。 - 次日一早,阳光明晃晃地洒落在床上,晒得眼皮滚烫。 南星猛地从床上坐起,脑子慢半拍地迟钝回过神来开始倒带。 她本来酒量好得很,小时候和老南他们吃饭局,时不时往老南的酒杯里搀点儿水,或者往酒瓶里吐口痰,当然吐痰的那次被打了,但她也成功借机把剩下的最后一瓶儿酒给毁了。 南峰酒量好,南星自然遗传了老爹,也偶尔喝过,半杯一杯都不带醉意的,她知道自己酒量好,一整瓶儿灌下去最多神志不清楚,倒是不至于醉到吐。 但是她没想到,她醉酒了不但差点非礼了人家当面儿表演一手隔空掏鸟。 而且还.....她记得最后急眼了把男人抵在墙上亲,要不是张静瑶陆言他们七手八脚把人拉开,她估计她最晚得在外面,野战,把让人给上喽。 南星到现在都记得宋京墨被她急吼吼地拽着衣服抵到墙上亲的样子,漆黑眸子的带着的笑,月辉落再他墨色的长发上,被她揪弯了腰的姿势有些落魄,却清隽到极致,像浸在清泉里的美玉,沾染上霞光,让人想一口含住撕碎,生吞活剥了进去,据为己有。 她已经被昨晚的记忆雷得外焦里嫩,刚想着要不要刨腹自尽血溅当场以证清白,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震了震。 南星拿过来一看,微信来电,显示一个字儿【鲸】 她一个哆嗦,潜意识理亏导致下意识一个抬手,把电话挂了。 “......” 得,更像心虚了。 妈的,她怎么就手这么快呢? 像极了嫖完了pao友又不负责的渣男。 南星泪目了,默默地准备退出聊天框,看到万隆群聊里弹上来的99+小红点。 她右眼皮跳了跳,直觉不好,点开—— 一条条的刷下去。 里面有朱子涵分享的微博链接。 最上面一条【惊!万隆事务所为出轨女教师打官司!】 下面附加了种种万隆接手这个案子的线索,甚至还抛出来一张张静瑶侧脸照片。 【万隆创始人张某某为了用蹭热点的案子捧红自己刚刚带出师门的徒弟,特地让事务所接了这个踩在风口浪尖的案子】 【一楼:这个世界真的癫了,什么比种儿都能开律师事务所??】 【二楼:为了火,为了挣钱不择手段,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啊!政府,这不管管吗?】 【三楼:建议立法严惩这样的缺德事务所】 【四楼:这种人怎么通过法考的?下地狱都不为过!!!】 ........ 再往下一个帖子,是昨天晚上发的。 【大快人心!万隆事务所被砸!坏人有坏报应!】 下面是万隆被砸的配图,里面一片狼藉,玻璃门破了一个大窟窿,门漏着风,文件卷宗档案撕得粉碎,桌子上的电脑全部被砸了,张静瑶的办公室更是连砸带烧。 评论区里一片跳脚叫好的声响,人人恨不得拍掌称快。 恶毒的评论与叫好声层出不穷,像是柄锋利的刀,一击即中心脏。 南星有些呼吸不上来气儿,后面的链接她手指动了动,甚至没力气打开。 “星星,你醒了,怎么样?头疼不疼?哪里难受?”张静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酒店的餐盘,醒酒汤和羊角包,放在桌子上,看到小姑娘从床上坐着,脸色惨白,手指用力死死摁在屏幕上。 她视线落在上,看到了南星来不及退出的微博网页。 “所以,昨晚之所以你和陆学长那么晚赶过来,是因为北城万隆被人砸了?”南星抬眼看她,眼眶有些泛红,胸脯起伏。 “害,小事儿,”张静瑶把醒酒汤吹了吹,递给她,笑着说,“砸万隆的那群人,后半夜就自首去了,该赔的钱,只多不少,没准还能把万隆再重新装修一遍,多好?” 南星低垂着头,端起碗喝了口,听出张静瑶显然在故作轻松安慰她。 “师父,是不是,这个案子我们不能接了?”她问。 话音一落,房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那些人能砸一次就能砸第二次,而且赔钱赔得这么爽快,显然不是为了钱去的,就是针对他们。 “星星,”张静瑶在床边坐下来,她还穿着昨晚那身,陆言连夜赶回北城负责线下整理损耗以及对接赔款,她就在线上忙了一整晚,浓妆也遮不住眼睑的乌黑。 张静瑶有些心疼地抬手落在南星的发丝上,小姑娘的头发柔软乌黑,绸缎一样,她一下一下抚摸着,“我之前锻炼你,给你律所里最苦最累的活儿,确实是想好好培养你,想让你一下子就绽放出光芒来,我知道你对待每一个案子,每一次走访都费了心思,把他们当自己的事情,亲力亲为处理好每个细节。” 第118章 “我也确实动心思要用这个风口浪尖的案子把你捧起来,”张静瑶眼睫颤了颤,叹了口气,“但是,星星,这个案子,我们需要放弃。” “律所里很多人都需要这份工作,这也是我和阿言从头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心血,我们不能看着它被这样销毁,踩进灰里,被人骂得体无完肤。” “我都懂。”南星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将碗放在一边。 见到南星没有死倔的语气,张静瑶松了口气,她知道南星的脾气,“不过你放心,师父会给你找到其他的案子........” “不过,师父,我没想过放弃这个案子。”床上的人猛地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般坚定。 张静瑶愣住了。 “我的资格证书明天下来,我不会把它放在万隆,我要自己,亲手,把这个案子跟进完。”南星攥紧了拳头。 她不相信这件事真的如网上所言,虽然和图框交涉不过短短十几个小时,但是她肯定图框不是那种去诋毁侵犯女性的人。 这件事必定另有隐情。 “我会发微博说明,以个人名义进行调查,绝对不拖累万隆。”她坐在晨光里,脊背挺得笔直,一字一顿却不卑不亢,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却是一件,坚定到,无法放弃,即便可能会跌倒,可能会在暴雨里折断羽翼,也要去做的事情。 因为, ——“人类社会追逐的是一个有瑕疵的正义,是在一定程序内贯彻的正义,这个程序即为法律。” ——“即便是‘坏人’,非正义的那方,我们如果之后走出校门,成为律师,也请同学们尽最大能力,请不要拒绝为一个‘坏人’打官司,请同学们不抗拒为‘坏人’辩护。” ——“法律程序会惩罚他的错误,我们要按照程序来惩罚他,这个正义走得才能更远。” “你真的想好了吗?”许久,张静瑶才轻声问,“值得吗?” 如果被针对,她很可能会被吊销律师职业资格证书,如果对方报复得狠了,她被记恨上,甚至可能一辈子无法走上法庭。 南星缓慢地、坚定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轻到几不可闻:“只有这样,正义才能走得更远。” 她说完,没敢看旁边的女人,怕师父生气,也怕师父失望。 毕竟,精心栽培出来的人,还没用到万隆上,就可能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换谁谁不生气。 良久的沉寂,张静瑶站起来,倚靠着床头柜,定定看了南星几秒,忽然笑了一声,就再也收不住了,笑得肩膀耸动。 当初她看上南星,就是觉得这姑娘身上有种少年气,仿佛无论怎样的黑暗来袭,她身上的光芒都不会熄灭,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永远恣意。 果然啊果然,果然是她南星。 “行,那就先这样,既然你算是暂时脱离万隆了,那这酒店的房钱记得结算一下。”张静瑶笑够了,才支着下巴看南星,唇角弯了下,“早餐全是送你的。” 师父........没有生气? 南星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晨曦温暖滚烫,两个女性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像是两股温暖的力量,豁然冲锋而上,又互相融合,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一样,她们都在对方的眼眸里看到了彼此。 第59章 好像一股暖流顺着心口缓缓流淌起来, 生命里蓬勃不歇,南星只觉得眼眸有些湿润,张静瑶并说的她只是“暂时脱离”, 师父并不打算阻止她做任何事情,她只觉得喉咙哽咽, 说不出话来, 怕一张口, 眼泪就会跟着往下滚。 “哎,等等, 可别急着感动, ”张静瑶漂亮的狐狸眼一挑, “小星星你藏得够深啊, 我都不知道你和卓正的总裁认识,那是咱们万隆的死对头东家的大老板你懂吗?我心脏好也禁不起你这么吓的行吗, 半个晚上我才缓过来,还有你陆学长, 你是没看见昨晚阿言那个脸色,被你吓得都菜色儿的了, 铁青铁青的, 活脱脱像谁抢了她媳妇似得。” 她不提还好,一提那些死去的回忆在南星脑海里盘旋, 昨晚她是怎么“一幕幕,一帧帧”地化身为色狼,差点当街给人衣服扒了。 问题是早上还宋京墨打过来的微信电话还被她劈手挂断,聊天框都安静了, 南星现在打死也不想碰那个手机。 看着小姑娘瘫坐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张静瑶“噗嗤”乐出声儿来, 摸了摸她的小呆瓜,残忍戳破:“被找了,这儿没地缝儿给你钻,我看啊,你倒也不必如此悲观,我看那卓正董事,对你可不一般。” 她还没调侃完,门口响起敲门声,是客房服务生。 张静瑶逗完了小徒弟,心情大好,起身去开门,正对上西装革履的赵阳。 赵阳穿得规规矩矩,商务西装熨烫得没有一丝皱褶,头发都精心梳理过,一手拎着昨天南星换下来的那身校服,已经干洗熨烫过了,袋子里还装着自家大公子亲自配的药膏,右手拎着的玻璃瓶里刚刚熬好的醒酒汤,臂弯里夹着一束红玫瑰烈焰如火,夹着细碎的满天星,像是松上覆雪,用烫金边儿的黑纸抱着,还系了玫红色缎带,香气扑面。 赵阳本以为开门的会是南星,还特意清了清嗓子,词儿都在脑子里过了个遍儿了,一开门,对上女人明艳妩媚的狐狸眼,傻了,张了张嘴,呆在原地了。 第119章 “呦,这不是宋董的私人助理吗?”张静瑶乐了,往门口一靠,狐狸眼盯着人时自带眼风,将人上下打量了下,红唇弯着:“来找我们家小星星是什么事儿啊?” 赵阳磕巴了一下,脑子里疯狂头脑风暴措辞,还没张口,手里的花儿就被张静瑶接了过去,做了美甲的小手指收顺道勾走了他手里的袋子。 “手里的那个什么汤,帮我房门口柜子上吧。”转身走之前,张静瑶吩咐了句。 赵阳老老实实地跟进来,“哦”了声,将瓶子放门口柜子上了。 “行,谢谢,可以出去了。”张静瑶看他一眼,弯唇一笑,抬脚带上房门。 赵阳这才意识过来些什么,连忙伸手:“等一下,我们总裁说.......” “咣当”一声,房间门在他面前砸上,差点没夹住他的鼻子。 赵阳:....... 得,这姑娘敌意冲冲的,真是奔着他就来了。 这一趟来的,南星姑娘人都没见着,还表心意,表个鬼的心意!!! - 南星拿到龙泽校服时,衣服已经被洗过,泛着淡淡的松软气息。 她让朱子涵那边跟龙泽老师远程对接,请了半上午的假,下午回到龙泽时,高二教学楼整整一层都空了,跟教务老师打听了才知道今天春季运动会。 操场果然一片火热,看台上密密麻麻坐满了学生,刚开始应该还按照划线的区域老实待着,到了下午场一个个都按捺不住窜去了操场上呐喊助威,陪跑加油。 龙泽本就男生多,都是半大的小伙子们,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班级荣誉感这个时候强的一批,吼声震天,离着老远南星都觉得耳朵疼。 她慢吞吞爬上看台,高二三班的位置在离主席台最远的西边儿,看台上坐着的没几个,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图框蹲在个角落,少年躬着背正闷头打游戏,体育委员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说。 “不是啊,哥,您就跑一个接力赛怎么了?这是咱们班级的荣誉啊。” 图框头也不抬:“不去。” “为什么?你不想给班级挣荣誉吗?” “我不想带着假发套给班级挣荣誉。” 体育委员:“.......” 体育委员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哥,只有你能把女子接力赛的分数拉回来了,靠着咱们班那几个女生不行啊。” 图框眼皮子都不抬:“别打扰老子。” 体育委员悻悻走了。 南星抱着衣服走到图框旁边,坐下,“这是你昨天借给我的衣服。” 听到她的声音,少年动作顿了一下,没看她,倒是把衣服接了。 微风被阳光晒得温暖带着泥土蓬松的味道,两人谁都不说话,静静地在看台坐着。 直到一声“victory!”,男生才慢腾腾地放下手机,视线扫到看台下面,体育委员把班级里全部能跑的女生都揪过去检录了还差一个人,急得抓耳挠腮,正拿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假发套往脑袋上套打算自己上算了。 图框眼眸平稳地八分不动,好久才开口:“我看到那条微博了。” 是朱子涵用万隆官微发的,万隆不接手这件案子,里面有提及南星的内容。 网友们的扒贴能力多高,没几分钟就把南星的各种信息人肉出来了,自然也少不了照片。 南星托着下巴看着下面叽叽喳喳等着检录的学生们,没有半分惊讶,淡然道:“嗯,我就是奔着你来的。” “为什么?” “我觉得你不像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图框扯了下唇角,眼带讥讽,这次南星头一次在他眼里看到如此鲜明的情绪,“以你们的目光来看,我又应该是怎么样的人?” “你想帮他们。”南星不假思索,抬手一指看台下三班的那群人。 图框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看人没什么能力,全凭没心没肺,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就不是那样的人,”她弯唇笑了一下,露出雪白贝齿,阳光从看台后面落下来,打在她蓬松的发丝上,呈现鎏金棕色,像是林中跳跃的小鹿,少女笑得神采飞扬,仿佛在网络上被扒拉出家底儿来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人不是她一样。 原来......这是本来的她吗? 这是她本来的性格吗? 图框垂下的手臂没动,小手指尖却抑制不住颤抖了下。 这种感觉要怎么形容呢? 她身上好像有一种源源不断的生命力,让人不自觉想靠近,尤其是他这种身处黑暗久了的人,贪婪地想伸出手来,朝她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图框,要不要打个赌?”操场上人声鼎沸,南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杏眼眯着。 “什么赌?”图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装着风轻云淡靠着坐,内心却像暴雨倾盆的湖面,涟漪云涌。 “我帮你跑赢他们,你告诉我真相。”少女语气坚定。 男生一愣,随即冷笑一声,视线落在她还裹着纱布的脚踝上,他记得她昨天是崴脚了。 “我凭什么和你赌,网上的就是真相,没劲儿。”他说完,站起来时竟然有些慌乱。 第120章 “那,我帮你跑赢他们好不好,一起,赢一次。”她原地跳了下,杏眸里落了阳光,熠熠发光。 图框被她眼里的光芒晃得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开口,少女已经小跑着下去,冲到了检录处,和体育委员交涉了起来。 发令枪响时,跑道上一排的几个女生整整齐齐地冲了出去,呐喊声欢呼声震了天。 渐渐地,其他班的几个专门练习体育的女生将差距拉开,三班的女生几乎被甩到倒数的名次上。 接力赛的每一棒都往后拉开一截距离,还没到南星这棒的时候,已经差了大半圈。 - “赵特助,这边是咱们学校的操场。”操场另一侧,学校领导正带着赵阳参观学校。 谁知道这位爷怎么想得,昨天来捐完书籍拒绝了校长带着参观学校的请求,今天又主动上赶着过来。 来就来吧,这位赵特助后面还带了个男人过来,那人一看就器宇不凡,却穿的低调内敛,走得从容不紧不慢,一看就来头不小。 他们参观到操场时,接力赛正进行的如火如荼,远远看见,最后一棒的女生们各就各位准备,校领导眯眼看了下,笑道:“跑在前面的几个,都是咱们准备给体院输送的尖子生——” 他这嘚瑟学校学生的劲儿还没过,只见最跑到最后一名的三班女生将接力棒递给了她们班最后一棒,那个最后一棒的女生看着有点眼生,脚踝上还缠着纱布,校领导心里嘀咕着,是三班女生没人了还是咋的,受伤的都给拎上来了。 他还没嘀咕完,只见那女生离弦的箭的一样飞了出去—— 妈的,速度太快,快到他以为自己上年纪老眼昏花了。 不是???? 那真是三班的??? 他怎么不记得三班有学体育的女生????? 第60章 校领导还没嘀咕完, 只见那女生离弦的箭的一样飞了出去,真的像是在飞。 烈日,夏风, 汗水,似乎都被甩在了身后。 周围三班蹲着打牌的男生们也不打了, 不约而同起来大喊加油。 喊声震天—— “卧槽——牛逼啊!!三班加油!!!!” “妈的这娘们儿谁啊?这特么是专业的吧????” “是我们三班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南星越跑越快, 越跑越快,像是湍急水流上的船, 乘风破浪, 逆风而行, 很快将前面的身影一个一个反超。 玩得就是刺激, 玩得就是心跳。 就是触底反弹,才有意思。 分不清, 少女身上落了光,还是她本来就是光。 她每超过一个人, 三班的男生都疯了一样欢呼尖叫,操场都成了猴儿山一样。 视线模糊到晃动, 最后一秒钟, 南星超过了前面最后一个女生。 第一——!!!! 第一!!!!! 啊啊啊啊啊啊!!!!!! “太帅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班无敌!!!!!!!” “卧槽卧槽我擦卧槽啊啊啊啊!!!!!” 一群男生女生不分青红皂白冲上去,将人抱起来, 抛上天,再接住。 少年没有乌托邦,心向远方自明朗。 不远处,男人站在操场边, 半个身影被树影拢住,他忽然极轻地笑了声, 低声道:“真是拿她没办法。” 不过也好,遇到这种事情,她也能站起来。 能看到她如此,也是放心的。 - 看台上,图框从南星离开后又重新开了一局,眼皮漫不经心垂落下来,指尖快速摁着屏幕,音量调得极大,但也盖不住看台下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 他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抬眼,正目睹女生从倒一反超到倒四,速度越来越快,明明是绝境,却逆境逢生。 从此之后,他再也挪不开目光。 最后一秒,南星几乎是贴着体班女生前一点过了终点线。 他眼眶有些发热,心口也跟着不停跳动。 在这一刻,压在他身上的担子似乎也烟消云散,他重新做了一遭恣意洒脱的少年。 南星是被人搀着上来的,她疼得吸溜吸溜地,一屁股在图框边儿上坐下,自顾自地低头去包里掏药和纱布,早上赵阳送来一堆。 不得不承认,病秧子的医术了得,就一晚上,脚踝就不疼了,只是刚刚跑步一用力,有点隐隐发酸。 她将纱布叼在手里,穿着白袜子的脚踩在鞋面上,吃力地去够被汗水浸染的绷带。 这个姿势显然极其费劲儿,她刚刚跑步出了不少汗,耳侧的发丝湿漉漉地垂落下来,仿佛那个在网络上被人扒拉出来诅咒全家,甚至恶意批图的人不是她一样。 夹缝中的小草,也能迸发出神祇般的力量。 可能这是她身上的与众不同吧。 明明也在经历低谷,他看过那些八卦媒体,万隆事务所在今早发文南x律师已经不在本事务所工作。 明明有这么多不尽人意,她却依然爆发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如果一定要用什么形容她的话。 像光, 每个靠近的人都不自觉地被真实的她吸引,甚至贪婪地想要再接近一点。 第121章 “我来吧。”图框忽然站起来,接了她手里的东西。 男生丝毫不嫌弃,弯腰在她面前蹲下。 旁边过来给南星送水的体育委员惊得下巴掉地,水差点洒了。 南星惊讶了一瞬,倒是也不见外,托着下巴笑,“谢谢同桌。” 图框手上的动作麻利,不抬眼看她,“我没答应你告诉你全部。” “我知道。”她平静道。 “那你还......” “总是要试一试,才知道结果,不是吗?” 像是一枚子弹直中眉心。 图框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那是他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同事看到,坦荡,坚韧,温暖,丰盈,纯粹,明媚,平静又热烈。 像是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经历苦难又重塑自己。 那天运动会到下午才姗姗结束,运动撒野了一天的学生们早就饿坏了,纷纷嚎叫着朝食堂杀过去。 南星将东西收拾好准备离开。 她后面的日子不在泽龙了,要尝试各种方法去调查线索了,不能把时间全部耗费在这上面。 将包轻松地甩在肩膀上时,坐在看台上的男生忽然叫住了她。 天边呈现出橙红到鱼皮蓝的过渡,云朵绵软松烂,像是入口即化的奶油。 操场上只有零星三两对儿约会的小情侣,趁着老师们也去吃晚饭的时间搂搂抱抱。 图框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骨节泛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上上周,高老师的丈夫王景龙找过我。” “他知道我家境困难,父亲酗酒赌博欠下外债,终日不敢回来,母亲本来靠去仓库库房打包挣点钱维持家里生活,存下点钱供我读书,后来,因为讨债的天天上门弄得工作也丢了,一病不起,年轻查出来的癌症。” “她不敢治疗,只靠着居民医保拿些中药吃着,在家里接点手工活,挣点点饭钱。” “王景龙找过来时,他知道我家里的困难,并且给了我一笔现金,说让我帮他做件事,事成之后会一笔报销我母亲的治疗费用并且可以帮我们找最好的医院。” 少年说到这里,喉结滚了滚。 到底是半大的孩子,再有想法又怎么样,稚嫩的想法遇到这样重的压力担子,是怎么不动声色地一次又一次扛下来的。 南星静静地听,没有打断,杏眸认真地注视着他,里面澄澈干净,没有不屑嫌弃,仿佛在鼓励着他说下去。 “王景龙让我做的事情,就是按照他设计的流程,和高老师在微信上聊天,然后引出她关于擦边露骨的一些对话。”说完最后一句话,图框长长呼出一口气,捏紧的手一下子松了下去。 郁结的心口的那些阴霾,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没有批评,没有责难怒骂,那些负面情绪,像是被人一下子接住了。 他低了下头,下颌线流畅,紧绷着唇,绷了绷,没绷住,抬手遮住了眼。 最后的那笔钱,他也没有拿到。 因为王景龙每次和他见面都是在学校后面那个小巷子,只住了户收废品的老人,没有监控摄像头,事成之后,他根本无从联系上王景龙。 少年人没经历过社会的黑暗险恶,又无缘无故地坑了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仇恨的老师,但是这些悲痛又无人诉说。 他肩膀耸动,那些辗转难眠熬过的夜,给客人跪在地上擦拭鞋面上酒渍的卑微狼狈的日子,无从对人提及的苦与难,在这一刻,得到了原谅。 离开龙泽前,南星把图框母亲的信息给朱子涵发了过去,让他帮忙做个水滴筹的链接,尽量多渠道在网络上散播。 那边朱子涵很快回复了。 【行是行,但星爷你现在不是万隆的了,这个和案子也没有任何关系】 南星出校门时看到这么一句,顿了顿,险些没回过神来。 之前在万隆的时候,各种信息技术上的工作都是甩手扔给朱子涵,仿佛有他在,任何难查的资料都能水落石出,她用得顺手,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万隆真的帮助了她很多很多。 离开了万隆,她似乎做的什么都不是。 南星眼睫垂了下,回复: 【你帮忙做吧,按照市场价格走就行,我转你账户上】 那边回得飞快。 【好嘞,星爷爽快】 那边,朱子涵叼着根棒棒棒将回复敲完,电脑的光映照在脸上,他看了眼撑着桌面立在旁边的男人,“陆老大,我按照你的意思回了,但是,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她那边本来就压力大,咱.....还这么趁火打劫?” 陆言正在低头回消息,手机屏幕上冷白的光落进眼底,显得有些不近人情,“这个案子即便赢了也会舆论加身,初生牛犊不怕虎本着一腔热血就闷头冲了上去,倒不如吃吃苦头,就知道收敛了。” 自从事情闹大万隆被砸,他本就极度不看好这个案子,连夜和张静瑶赶去a市也是想把人接回来,违约金该赔偿赔偿,谁料,他就后半截回来料理万隆的事情了,张静瑶反倒让南星自己折腾去了。 这师徒俩,真是一个德行。 一个敢上,一个敢听。 第122章 陆言险些给气笑了。 不给点教训,是真的玩得无法无天了。 “哦,我还真不忍心。”朱子涵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我都不知道老大对她小徒弟这么狠。” “不是她的意思。” 朱子涵:“啥?” “是我的意思,”陆言起身去接水,临走前转眸看了他一眼,“记得删除干净你的聊天记录,不然张静瑶看见了,可是你拒绝的她小徒弟。” 朱子涵:??? 朱子涵:!!!!!! 您这么腹黑老大是怎么和您搭档这么多年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牺牲了多少个像我这样可怜的人啊啊啊啊啊啊!!!!!!!!! - 这边,南星皱着眉回复完,准备横穿马路去街对面买份晚饭拎回酒店吃。 现在这才堪堪开了个头儿,从高雪那里一切都无法入手,她虽然从图框这里得到了关键信息,但是王景龙却把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线索从哪里似乎都没有头绪。 正神游着,旁边从小巷子里斜开过来一辆摩托车,车上坐了俩人,油门顶得震天响,南星慌忙后退,那车却好像带着目标一样直戳戳朝她撞过来,后座那人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包,将人带着拖拉着往前几个趔趄,她的鞋子被水泥地面磨飞,包却勒在身上,小腿蹭在地上,皮开肉绽,火辣辣地疼,眼泪刷拉一下就下来了。 原来人类在疼痛面前,毫无尊严可言。 第61章 “妈的, 死婆娘,我让你给贱人打官司,打你妈!”摩托车后座那人眼见扯不掉南星身上的包儿, 扭头斥骂,面目狰狞, 忽然一撒手, 南星被带着惯性扑在地上。 摩托车调转了个头, 直戳戳地朝她冲撞过来。 车轮碾压过她被甩飞在地上的包,清晰到甚至能听到手机被压碎的声音。 不——! 里面还有她收集的部分案情资料! 最后那一刻, 耳朵里巨大的嗡鸣声, 其他的什么都消失不见, 对面小广场上的鸽子白花花的起飞。 撕裂般的疼痛袭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原来,人在现实前, 是这么无力。 摩托车扬长而去。 南星颤抖着,哆嗦着坐起来, 一点点挪腾着爬过去,沾了血的手将满是泥土车辙印的包抱进怀里, 手抖得厉害, 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气得,怎么也拉不开拉链。 周围的人偶尔路过, 眼神冷漠,奚落,嘲讽,甚至是茫然后的幸灾乐祸。 “哎, 这怎么当街欺负人?不管管吗?” “管什么,这是那个给女老师打官司的律师。” “就是那个言语侵犯学生的?” “对啊, 这种女的和那个老师一个德行。” “果然遭报应了!” “这种女的就该死!” “该死!” ........... 最后一丝晚霞的光被浓重后知后觉涌动上来的黑暗吞没,忽然起了风,带着泥土的腥味扑在脸上。 心像是死了一遭,尸体砸在冰冷的荒原上,长风浩荡掠过,寸草不生。 第一丝冰凉落在她的眼角。 她有些涣散的眼眸才逐渐有了丝焦距。 下雨了。 风吹着白色花瓣刮落一地,铺散在整条小巷。 雨,越下越大,周遭的人行色匆匆神色冷漠。 南星抱着膝盖,缩在巷尾,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濒死之人。 原来,可以这么疼啊。 疼到视野模糊心死如灰,疼到再也站不起来 头顶忽然撑开一把伞,遮住瓢泼砸下来的雨水。 她眸子有了些微焦距,聚焦看过来。 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穿着漂亮的紫色星黛露雨衣,小雨靴踩在积水里,正努力吃力着将伞刚刚举过她的头顶,即便那把小伞能遮住的聊胜于无。 这一刻,心似乎被旷野长久的风击中。 像是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小小的自己。 咬着牙保护着被其他孩子欺负的邻居妹妹的自己,在学校里救下被小团体围追堵截同学的自己,在巷子里救出被小混混欺辱恐吓学弟的自己....... 一帧帧,一幕幕,过电影一样在眼前飞逝而过。 ——“想好报哪里了吗?” ——“我要报政法系最牛比的。” ——“我要成为最厉害的大律师。” “茹茹,在里面干嘛,快回家了。”女人从超市买完了东西出来寻孩子,看到巷子里的画面,愣了一下。 “妈妈,这个姐姐没有伞,我想给她遮雨。”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干净澄澈的黑暗也无法侵袭。 “茹茹,我们要回家了,你虽然代替不了姐姐遮雨,但是你还有雨衣,你可以把你的小伞送给姐姐。”女人温柔说道。 “姐姐,这把伞给你,要快点回家哦。”小女孩将伞塞到南星怀里,冲她裂开嘴,扬起个灿烂干净的笑,屁颠颠跑回去牵着妈妈的手离开了。 雨,还在下。 南星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眼泪悄无声息的滚了下来。 她颤抖着伸手,努力地想去抓去握住那把伞,尝试了几次,手指一动就尖锐撕裂般地疼。 第123章 旁边忽然伸出来只手,代替她将那把伞拿了起来,遮在两人头上。 她慢半拍地抬眼,撞进他温和包容的眸子里。 仿佛千般的委屈,万般的悲鸣都能被他听到,温柔的抱进怀里。 似乎回到了多少年前,嵩屿的那晚,细雪绵绵,北风呜咽,她被困在断了电的药堂里,周围被黑暗吞噬,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男人来时带了光,贿赂了她一瓣橘子糖。 “手,疼不疼?”宋京墨撑着伞,蹲在她面前,语气温和地没有一丝苛责。 像是大人会无限包容淘气的孩子,见到孩子浑身是伤的跑回家,只关心他摔得疼不疼。 原来,坠落的那一刻,被人接住是这种感觉。 没有苛责,没有责难。 我只身走入你的世界,感你所感,想你所想。 我只关心你疼不疼,难不难受。 我想与你同在。 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我疼......病秧子我好疼.......我的手要碎了........” 她头一次收拢起了浑身的刺儿,浑身的倔强要强通通丢弃,伤痕累累地在他面前原形毕露,像是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哭着要安抚。 如此笃定,如此确信,即便她浑身再脏兮兮灰扑扑满是折痕也不会被丢弃。 - 酒店里,温暖的橘黄色落地灯洒下柔和光晕。 窗外在下暴雨,连绵不绝,闪电撕裂夜空,飓风冲撞窗棂,但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南星换了件衣服,干净的白衬衫,遮到大腿处,舒服地宽松柔软的沙发上。 身上的伤口上了药,受伤的那只手也被他包扎过,伤到了骨头,怕她乱动,不老实,甚至用小盒子连着纱布再裹了一层。 是什么小盒子呢? 她有些好奇地举着手来看,透过纱布缠绕间的缝隙,看到了紫色的小兔子耳朵。 像是星黛露,她小时候可喜欢了,每次南峰出差,电话里问她要什么礼物的时候,南星都缠着让他带星黛露的各种周边回来。 病秧子这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南星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惹得笑了笑,靠在沙发上。 刚刚有人来敲门,似乎是宋京墨要的东西,服务员给送了过来,隔得远,她靠坐在沙发上,听着男人低低交谈的声音,心口处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接连碰撞,沸反盈天,却又平和安静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在他身边时,都会觉得无比得安宁,仿佛再大的困难,再艰巨泥泞的道路,到他这里都是从容接受。 像是春雨,夏雪,润物细无声。 越长大,越发现他的难得。 这个社会推崇苦难教育,挫折教育,忠言逆耳利于行,要听老人的话,听父母长辈的话,听上司老师的话。 其实每个人自从生下来,心里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小孩子,有他独特的光芒,但是太多人因为去听别人的话,导致这个小孩子在一开始,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杀死了。 到后来,很多在社会上地位称的上功成名就甚至辉光的人,和他交谈,你会发现,他的眼睛是死的,因为心死了,心里那个独特的小孩子死了。 但宋京墨不是。 她想做什么,他似乎都理解,都支持她去做。 就算摔倒了,他也不会说“看吧,让你不听我的话。” 他支持一切她想做的事情。 这样的人,千百年来,也难得能遇上一个。 却被她遇到了。 何其有幸。 她心里的那个小孩子,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她无数次地去倾听,去和她对话。 窗外的风在树梢上吹,雨点撞击在玻璃窗上发出混沌又模糊的节拍,有只翅膀淋湿的鸟落在窗台上整理羽毛。 南星的眼睛慢慢阖上。 好累好累,好像许久没有这么放松地休息过了。 宋京墨回来的时候,少女已经枕在沙发上睡着了,睫毛长而弯,投落的阴影落在小巧精致的鼻梁上,睡颜恬静,呼吸清缓,似乎,是个美梦。 他拿了张薄毯子,抖开,轻轻盖在她的肩膀上。 靠近时,少女鼻息间轻哼出声来,偏过头去,嘴巴一张一合,嘟嘟囔囔。 “我再也不要.....不要做律师了......” 他微顿,随即眉眼荡开。 “好。” “我讨厌律师.....” “好。” “他们都是坏人,欺负我这个可怜的小律师........” “嗯。” “呜呜呜呜,我再也不当律师.......了.......” “好,不当。” 一滴泪水从她紧闭的眼尾滑落。 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连睡着了都能哭出来。 他低低地叹息一声,俯身过去帮她擦泪。 “不当了,长庚,别哭。” ........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她梦话说了半宿,朦胧间,总感觉,每一句抱怨都被人温柔地回应了。 南星醒来时,身上盖着薄毛毯,窗外一片天光大亮,雨已经停了,窗户开了个缝,小鸟在窗外跳跃叽叽喳喳,泡桐花瓣被风兜住起了又落。 第124章 她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起来。 宋京墨端着早餐进来时,说了声“早。” 不知道是不是他刚起的缘故,嗓音带着低沉地沙哑,听得南星有些脸红耳赤,心跳加快,甚至下意识地篇幅联想一些十八.禁.的画面,飞快拽起沙发上的毛毯,遮了一下。 宋京墨将早餐摆在餐桌上,眼皮都没抬,却笑了声,“没什么可看的,过来吃早餐。” “什么叫没什么可看的!”南星一下子来了斗志,被他这话拱起了火,几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一叉腰在男人面前站定,还颇为硬气的挺了挺胸脯。 宋京墨没抬头,唇角弯了下,拿叉子挑了块煎蛋递到唇边刚要吃,手里的叉子被她一把夺了过去。 某人满血复活:“宋京墨你什么意思?” 他低低叹了口气,扭过头来,漆黑漂亮的桃花眸带着点晨起的慵懒,落在她身上,微顿了下,即便穿着他的衬衫,小姑娘也玉立亭亭,她正一手高举着他的叉子“威胁”,手臂伸直带动衬衫布料牵扯,勾勒出翘翘的小臀,再往上,细腰。 再往上,他眸色暗了一度。 少女饱满的胸脯,与纤细腰肢形成视觉上的差距,撩人心动地性感,生机勃勃,带着旺盛地生命力,让人想贪婪地靠近。 据为己有。 他眼神定定地落在她身上,不答话,反而伸手去勾了另一只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布丁,不吃,叉子尖低在布丁冻上,一点一点地,布丁在盘子里晃来晃去,眼神却是盯着她的。 南星脸色“腾”地一下红了。 妈的,大早上地就不该问他这个问题。 每次都玩不过他。 她蔫了,将叉子往他盘子里一砸,憋着嘴鼓着腮帮子拉开对面的餐椅坐了下来。 宋京墨喝了口温热的豆浆,放下被子,一眼看到沙发上被收拾好的东西。 几张褶皱的纸,还有从手机碎壳里找出来的id卡。 “一会儿准备去做什么?”他问。 南星咬了一大口糯米烧麦,饿极了,里面的咸蛋黄油顺着嘴角流下来,她没舔,头也不抬道:“还要去委托人家里。” 风轻云淡,毫不在意。 却也坚定地不偏不倚。 少有人能有这种力量。 仿佛昨晚那些撕心裂肺,血肉模糊的伤在她这里反而愈挫愈勇。 少女出门时揣了个酒店的兜子拎着她那点儿为数不多的家当,阳光明灿灿地洒落下来,她步调轻快,马尾辫像是小松鼠的尾巴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地,笑着冲他拜了拜手:“毕竟,星爷我可是要成为北城最厉害的大律师,怎么能遇到一点困难就退缩,星爷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强!” “再见啦,病秧子!” 宋京墨站在窗边,看着少女的身影一蹦一跳地从酒店门口出去。 阳光明晃晃地,像是落了满地地碎金在地上,遍地都是金子,都是少年的昂扬与铮铮。 第62章 卓正总部。 今天正是双方公司最后线下协商, 关于之前公司旗下的某品牌商标涉嫌侵权华盛最新注册商标的事件闹得纷纷扬扬,两方各执其词。 其实就卓正的商标品牌设计师拿出的草稿图和设计过程理念与华盛的是关系不大的,新品牌出来最要紧的正常时间上市, 但是华盛那边一口死死咬定商标涉嫌抄袭,狮子开口大要漫天要价, 导致上市时间被不断拖后。 对方显然是故意的, 有备而来。 今天最后一次线下谈判, 如果双方意见不一致只能采取法律手段。 品牌设计师和部门总监以及卓正律师团亲自上阵与华盛研谈。 赵阳他们回到北城时,研谈刚刚谈完, 华盛那边的律师开具律师函, 势必将卓正新品牌上市时间无限拖后, 原材料成品还堆积在工厂, 流水线的工人也在源源不断,这笔前虽热不至于给卓正整体造成什么, 但是也足以影响。 车子在北城下高速时,律师已经跟赵阳通过气儿, 告知了谈判失败的结果,这边一行人刚从总裁专用电梯下来, 正撞上从会议室出来的一帮人。 卓正设计师踩着高跟鞋冲天高, “蹬蹬蹬”地走在最前面,鸟都不鸟后面的华盛高层和律师, 显然被这帮无耻之徒黑的说成白的死缠烂打气得不轻。 花少轩走在华盛高层最前面,他右侧跟着的男人穿着休闲的夹克,西装裤,人高腿长, 丹凤眼漫不经心地睨过前面,陆言微顿了一下。 赵阳他们和卓正的秘书团从走廊另一个方向走来, 两拨人,狭路相逢,眼神对视间似乎都能看到四射的火花。 花少轩看了眼正前方和自己相遇的宋京墨,冷哼了一声,鸟都不鸟,带着人就走,显然对于自己小妹被这人羞辱的事情耿耿于怀。 陆言脚步顿了一下,双手抄兜,平视着宋京墨,淡然地看着他,显然,他这次是华盛的诉讼律师。 宋京墨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站定,垂眼看了下身侧的赵阳,赵阳立刻会意,带着秘书团先行离开了去准备会议材料了。 走廊安静下来,两个气质样貌出挑到优秀无法忽视的男人四目相对,一个神色淡然,一个眼尾微垂,却,空气中似乎能迸射出火花来。 第125章 “你好,学弟。”宋京墨平淡开口了,冲陆言点点头,嗓音带着低磁的隽雅。 “我想,我们的关系到不了互称师兄弟的地步吧,宋董。”陆言最后两个人咬得用力,丹凤眼眯起来,气势迫人,“我长话短说,她就算现在暂时脱离了万隆,以后也会回来,宋董最好别操些没用的心在我们万隆律师身上。” “哦?”宋京墨眼尾放松地舒展,在笑,笑意却不及眼底,“我怎么听说,万隆在最后关头把人放弃了,矛头现在直指南律师本人,这似乎不是你口中的,暂时脱离。” 他长指垂落,眼皮懒散垂下来,手指放松整理了下领带,唇角弯着,“原来,万隆对待自己律所律师的态度,就是如此,牺牲个人,保全律所利益。恕我直言,对于这种律所,我想她没有再回去的必要,卓正律师团的大门随时向她敞开。” 万隆虽然在北城名声声望很高,但全是靠着各种民事刑事案子胜诉摞起来的,民事居多,工资也和律所收入挂钩。 但卓正律师团是个人签约到卓正旗下,只为卓正打官司工作,空余休假时间多,背靠大山,工资更是高出普通律所几个等级,胜诉后还有单独的项目奖金。可以说,就算这一个月一起官司没打,照样拿铁打的天价工资,而且几乎惹不上黏糊糊烂摊子一样的民事纠纷。 两者对比,立竿见影。 陆言眉眼沉沉地压了下来,气氛狠戾低压到旁边的打印文件的员工远远看见,愣是绕了个楼层去打印室。 宋京墨若有似无笑了下,垂下的手抄进口袋里,“我的未婚妻,劳烦学弟费心了,慢走不送。” 说完,打算绕开陆言离开,经过陆言身边时,他却突然发力,一把揪住宋京墨领口将人拖拽着抵在玻璃墙上,脊背撞在上面发出闷响声。 “你说什么踏马再说一遍?”陆言扯着唇角,紧绷着下颌线,单手用力,“她不是什么你们有钱人家想娶就娶玩玩的对象,你特么敢对她下手试试?” 宋京墨整个人被他大力掼在墙上,领带勒紧束缚的嗓子有些不舒服,他清淡的俊颜却处惊不变,只是微微咳嗽了两声,唇角低而缓慢地掀起,“第一,这里有摄像头,我不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录像放到网络上,让你身败名裂。” “第二,”宋京墨清润风雪般的眼眸压低,一暗,出手快如风,以绵劲克钢,一掌风震在陆言的手腕处,将人震得偏了偏。 陆言手掌一麻,松了手,甚至往后退了两步,吸了口气。 “看不惯我,打架切磋可以,我随时奉陪,只是别弄坏了她送我的领夹。” 没想到这看着文弱清雅的人出手这么刁钻狠戾,陆言倒吸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听到宋京墨紧接着的这句,眼神变了变落在男人胸口处。 dory限定刺绣青灰色的领带上,別着枚极小的银色领带夹,极其普通的款式,只不过上面,镶嵌了枚被透明水晶熔铸包裹的深蓝色小星星,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欢的款式。 - 南星接到陆言电话时,刚从委托人家里出来,高雪父母之前也是做老师的,住的老小区,楼下各种小吃店烧饼果子白吉馍炸串摊子像撞色的方块,参差繁华。 她刚买了炸鸡柳,在一个手机贴膜小店等着师傅给新手机贴膜,电话打了过来,她刚咬了一口,烫地吸溜着气杵在柜台旁看着师傅给贴膜。 “小姑娘,电话来了,帮你接了撒?”师傅。 南星嘴里咀嚼着炸鸡柳,刚想说“别”,嘴里被鸡柳占着地方,张不开嘴,眼睁睁看着贴膜师傅“好心”“干脆利索”地给她接通了电话。 ——来电显示:陆言 不是,您怎么就这么好心呢? 手这么快的是吧? 真不愧是贴膜的,这手咋这么快呢? 她几乎欲哭无泪,嘴里的炸鸡柳都不香了。 她现在网上被骂得体无完肤,完全就是个“贪财只知道拿钱的黑心律师”,现在真是最怕和万隆的任何人联系,丢脸。 “喂,南星?”那头男人出声。 南星一个激灵,那会儿被军训的阴影又来了,不自觉站直,立正,小声叫了声:“陆学长。” 陆言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心情好的时候可以放任学生们折腾,但是但凡有人越过他的雷池,那不分亲友,狠狠地罚,按照张静瑶的话来说,心情好随便,心情不好大男子主义严重,不过人不坏。 此时正值下班的点儿,来修手机的人不少,几个中年男人凑在一起大大咧咧地嚷着聊天,一个妇女接了刚放学的孩子来店里买点读机,叽叽喳喳聒噪地很。 师傅一边贴膜,一边挪过去给客人开了玻璃柜子门,让他们自己挑着。 他这一挪,南星也只能欲哭无泪跟着挪,心里祈祷陆言快点挂这电话。 “你在哪儿?”那头陆言显然也听到这边儿的声音了,问。 “我在店里贴手机膜。” “贴着手机膜接电话?”那头有些不可置信。 师傅有挪了回去,南星跟只寻着肉骨头的小狗儿似得,只能再跟着过去,半个身子挂在柜台上,踮着脚,恨不得离手机再近点儿。 第126章 此情此景,就踏马差哪个碗了,她现在这落魄情境,挺像是拿碗追着人乞讨的乞丐了。 不,应该说距离乞丐,还差一场官司。 官司打完,名声臭名远扬,收拾包袱回桥洞底下去。 南星正自嘲着,却感觉身后一直被人推挤似得,明明店里不大却绝不至于挤。 她往前挪了挪,胸口都顶到柜子上了,后面那人还依旧恬不知耻故意任性妄为地往前蹭,蹭得南星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攥紧了拳头,猛地一个转身,正对上身后中年男人油腻的脸,还有些惊愕地看着她,下半身又下意识地往前蹭了蹭。 “你爷爷的蛋的!下半身管不住就出去拉客人,别隔老娘这发.骚.” 她嗓门极其大,完全没压着,店里周围的人纷纷惊愕地看过来。 那油腻中年男更是变脸一样,一副不可置信地受害人眼神看她。 南星看见他还有脸赖这儿不走,这几天挤压地火儿全爆发出来了:“瞪你爷爷呢瞪!再看姑奶奶开得就是你下面的口儿,死菊花!” 那头的陆言:“.......” 店里一阵寂静,随后,电话那边响起男人轻咳声。 南星这才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她怒发冲冠时,电话还在通着....... 在通着!!!!!! 良久地寂静,她才小心翼翼伏趴在柜台上,狂打手势做口型让贴膜师傅挂电话。 结果师傅眼皮子抬了下,“着急啊小姑娘?马上好。” 南星:........ 南星:bushi 不是啊!!!!! “南星。”那头的陆言又重复了遍她的名字。 “哎哎哎,小的在。”她痛苦地狗腿微笑。 “开庭时间定了?” “下周二。” 那边沉默良久,才回:“你真的想好了吗?要去?这是我问你的最后一次。” 店里又来了人,周遭聒噪喧嚣,南星心沉了一下,她听到自己不假思索回道:“想好了,我要去。” 陆言低沉下了结论,“你刚踏入这行,仅仅以为凭借自己的一腔热血就能扭转乾坤吗?你知道口碑声望对一个律师来说有多重要吗?很多事情,即便你尽了全力,也未必能换取成功。” “可是,知道未必能成功,就不去做这件事吗?”耳边是小孩嬉笑的打闹声,妇女同师傅调价还价的聒噪,南星接了贴好膜的手机,放在耳边。 少女落字清脆,周围一切像是格格不入被屏蔽掉的杂音,只能听到她清晰的声音。 像无数颗珍珠坠落,涌动入海洋。 电话那头长长叹息了声。 “南星,我不想让你涉险出风头,我只想让你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我知道你和师父都是为了我好,但是,只有我,才有资格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谢谢你和师父的好意。” 从店里出来时,天色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家家户户炒菜的香气,街角的烙饼摊子前排了长队。 她忽然想起嵩屿的黄昏,没有如此喧嚣,夏天傍晚的时候,她总喜欢端着碗在老槐树下的石桌上吃饭,凉快,还有槐花的香气。 但是她饭量大,每次都要端着碗回去夹菜,到后来,不知道谁提了嘴外面凉快,每次吃晚饭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了。 她忽然无比怀念在嵩屿的那段时光,无忧无虑,仿佛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还有些,想念......那个人。 南星站在巷尾,看着渐次亮起的路灯,喧嚣又归于平静,似乎人人都有家可回,而她站在这里,孤零零的。 没忍住,鼻头一酸。 放在之前,这是少有的情绪。 南星拿出手机,在微信列表里翻出那只小鲸鱼头像,点开对话框,还停留在上次,他问她到家了吗? 之后是冗长的空白。 她手指颤了一下,胸口心跳强烈,不受控制点开语音通话,犹豫再三,手指悬在那个按钮上,要落不落。 不是啊,南小星,你现在打过去算什么? 渣女吗?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正准备放弃,旁边路过只流浪狗,迈着悠闲的小碎步洋洋自得走到南星面前,眯眼瞅了她□□处一眼,然后自信地翘起后腿儿露出自己的比她大的家伙,冲着垃圾桶就是一泡。 南星:........ 现在就这么落魄吗?狗都看不起她。 “艹!”她骂了句,没注意到悬着的手指摁了下去。 他用的还是默认的微信铃声,一声一声,急促像是雨点往下落。 南星正和那狗大眼瞪小眼,压根没注意到铃声忽然中断,“嘟”地一声,被接通。 与此同时,少女张扬明媚的声线随之落下,她冲那狗挑衅地竖了中指:“看什么看?再看姑奶奶把你的小鸡.鸡.切了清蒸,害怕吗?” 傍晚起了风,吹得树梢悉数摇晃,街对面的烧烤摊支起桌椅板凳,烟熏火燎的气息往脸上扑,几桌男男女女胡吹海哨地聊得热火朝天,签子铁盘摞了满满当当地几桌子。